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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虫图腾》第2部:危机虫重(全文完结)--作者:闫志洋--(驱虫秘术式悬疑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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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08:0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潘俊,扶我起来!”

  “好!”潘俊将手中的烛台放在桌案上,然后走过来扶起那人,将他扶到那口棺材旁边。他扶住棺材站稳之后道:“打开棺盖!”

  潘俊点了点头,稍一用力将那棺盖打开。奇怪的是当他打开棺盖之时里面竟然传来一阵怪异的香味,然而这香味与屋子之中的恶臭混在一起的味道更让人恶心。

  当他将那口棺材完全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具保存完好且裸露着的女尸,潘俊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人,只见他指了指放在棺材旁的一把锋利的短刀:“把她手臂划开!”

  潘俊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拿起棺材旁边的短刀握在手里,却始终未敢下手。这棺材之中的女子面色红润,像是在熟睡一般。

  “切……”那人命令一般地说道。

  潘俊这才咬着牙将那短刀轻轻地刺入女子的左手臂,可让他吃惊的是,那女子手臂的皮肤被剥开却并未见到一点血迹,随着潘俊的刀尖在那女子的手臂上滑动,女子手臂上的皮肤脆裂开来,几个圆润的犹如虫卵一般的东西从中掉落出来。潘俊一惊,那把刀突然从手中滑落。

  “你……看见……了吧?”那人说话的时候下巴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显然他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嘴了。

  “这是……”潘俊实在不敢相信他眼前的一切,“怎么会这样?这虫术怎么会忽然出现?”

  “其实……其实长远兄和我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注意这些尸体了!”他急促地呼吸着,竭力地控制自己的下巴,“这半年……长远……长远兄说已经找到了些眉目。”他说到这里开始不停地流口水,嘴微张着,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告诉我,如果他遭遇了……遭遇了不测的话……要将这件……这件事告诉你!”

  “用青丝打伤你的是谁?”潘俊知道眼前这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见那人的嘴僵住了,舌头吐着,越来越多的口水从嘴里吐出来,眼睛上翻:“这……这……你……你……见……过。”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喉管喷出的一般,他的表情有些悲凉,眼睛中淌出一行清泪,停止了呼吸,那悲凉的表情麻木地挂在脸上。潘俊轻轻地拂过老人的脸,为老人合上双眼。他站起身来看着那口棺材之中的女尸,捡起滑落在棺材之中的那把锋利的短刀,猛地刺透那几个虫卵。

  一阵狂风袭来,将屋子中的灯全部熄灭了,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将混沌的天一分两半,接着是一阵隆隆的雷声。硕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一场罕见的暴雨席卷了整座北平城。

  瓢泼大雨中的潘俊像是丢了魂一样地走在北平的小巷之中,他在脑海深处一直不停地问着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那件事究竟是谁做的?”

  潘俊知道刚刚他在那人家中所见的正是木系秘不外传的虫术之一。这木系驱虫师除了有青丝之外,还有几种秘术都可以置人于死地,而其中最为阴毒的便是刚刚所见的虫术——摄生术。这虫术名字源于养生之道,相传多年之前,驱虫师的妻子不幸病故,那驱虫师为了保存妻子尸体不腐败想尽了办法,最终发现一种蜂会将卵产在其他虫的体内,而被种下了虫卵的尸体就会常年不腐败。于是他灵机一动便控制那种蜂将卵产在了亡妻体内,果见奇效。那驱虫师高兴之余给这种蜂取了个名字叫姬蜂。可是好景不长,三年之后的一天夜晚他回到家之后,忽然发现妻子的尸体已经千疮百孔,而无数的姬蜂正爬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匆忙之间他逃离了自己的家。半年之后他生活的那个地方变成了一座死城,城中留下数以万计的白骨。

  自此之后摄生术虽然一直流传着,却成为木系驱虫师的禁忌。对于这种秘术潘俊也只是在秘诀之中见过却不曾研习,这木系之中见过秘诀的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有早已身故的父亲了。那么究竟还有谁会这种秘术呢?不,这个人不但会摄生术,还有青丝,他究竟是谁呢?

  潘俊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百顺胡同口。隐约可见前面一个人撑着伞在雨中张望,见到潘俊之后快步走了上来,那人正是时淼淼。她惊奇地上下打量着潘俊,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潘俊的眼睛里充满着从未有过的悲凉,于是便将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潘俊终于觉得身体暖和了一些。他的衣服是时淼淼让“茶壶”帮潘俊脱掉的,此时时淼淼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睡着了。潘俊平躺在床上圆瞪着眼睛望着床顶。日本人不择手段地将五大派系驱虫师聚集到了北平,究竟意欲何为?还有那三年前重伤龙青所用的青丝究竟是出自金顺的手,抑或是那个会使用摄生术人的手?想到这里潘俊顿时觉得脑袋传来阵阵痛感,应该是淋雨感冒所致。

  他在床上辗转半晌,却始终毫无睡意。现在冯师傅他们到什么地方了?从分手至今已经有两天了吧,按照路程算已经差不多快要到河北了吧?外面依旧电闪雷鸣,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让潘俊恍惚有了些许睡意。夜里他梦见一个人,那人站在黑暗之中距离他不远不近,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潘俊知道那个人一直在黑暗中微笑,笑得很诡异……

  “啪啪”,又是几声枪响,声音在山间回荡,周而复始,久久不肯消弭。这群土匪一共三十多人,其中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为首的穿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两把王八盒子,其余的人手中也是各色火器。这群土匪煞有介事地围在村口。

  “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一个小喽啰在前面号叫。却说当时这些土匪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以前国民党时期还可以任意驰骋,但自从来了小日本之后,这些日本人为了便于管理开始“并围子”,即将几个小村子的人全部赶到一个大村子居住,然后在村子外面砌上高高的城墙。这样一来这些土匪只能去一些山沟野地里捞一点儿油水。可今天他们却不巧遇上了这么一个猎户村。

  那小喽啰耀武扬威地喊道:“这村子有活人吗?”最后一个“吗”字刚出口便听“砰”的一声,那小喽啰顿时觉得脖子一凉,他摸了摸脖子竟然是血,这时他才感到一只耳朵火辣辣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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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08:07:43 | 显示全部楼层
  开枪的正是金龙的爷爷,他一拉枪栓一枚弹壳弹出,再将枪上膛缓步向前走去。那喽啰伏在马背上捂着耳朵号叫着。

  “老东西,你不想活了!”那土匪头子抽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却被他身边的一个土匪头子拦住。他一愣,只见已经有二十几个汉子手中握着火器从各个院落中冲了出来,向老人身边围拢过去。

  “哈哈,没想到还遇见硬茬子了!”那土匪头子讪笑着,脸上的伤疤也随之跳动,“老头,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事呢?”

  “老头,我们大当家的问你呢,放个屁!”另外一个喽啰大吼道。

  “别,别,别他妈吓到人家!”土匪头子大吼道,其实他见此情形心里早已经发憷,本来上山当土匪做这种打家劫舍的营生也是把脑袋挂在腰上过日子,谁不想多活几年。原本只想找几个软柿子捏捏,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这么个村子,眼下也只求这些人不要太不开面,给自己一个台阶,人也就退了。

  “老头,要不这样!”土匪头子趴在马背上向前说道,“你看我们兄弟下山一趟,总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吧,贼不走空啊!”这句话显然已经是退步了。那老者长叹了口气:“哎,村子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然……”老人想起那只花斑老虎,然后对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耳语几句,那人听完之后有些惋惜,不过随后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土匪头子见几个人离开,想必是去找贵重的东西了,那双三角小眼早已笑成了一条细缝,暗想如果与这群猎户拼起来,自己虽然人多占据优势,但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那老头子刚才那一枪如此精准,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难以预料,即便是赢了也要损兵折将。

  几个汉子气鼓鼓地来到老人的院子中间,将裂开的虎皮重新裹好,然后用绳子在老虎身上缚上几圈,正准备将老虎抬出,谁知金龙从屋子里冲出来拦住道路。

  “你们做什么?”金龙见几人要将那老虎抬走,心里怎么舍得。

  “小龙,马褡子来喊明火,你爷爷让我们把这只老虎送给他们!”为首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躬下身子抚摸着金龙的头说道,谁知金龙却一甩手道:“不行,这老虎是我们打到的,再说我还想用虎骨给爷爷泡酒呢!”说完他便走上前去死死地抓住老虎身上的绳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燕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免怒从心中起,这欧阳世家向来脾气火暴,燕鹰算是这家族之中脾气稍好的,他爷爷欧阳雷火的脾气才算得上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燕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人身边,未等老人反应过来,燕鹰已经一步跨到那土匪头子马下,顺势抽出短刀闪电般地将刀插进那土匪头子所骑的那匹马的胸口,那匹马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土匪头子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防备,一个踉跄随那马一起跌在地上。

  说来他反应也算敏捷,刚一坠地就立刻从地上滚起,连忙伸手摸那藏在腰间的王八盒子,只是忽然他觉得脖颈一丝凉意,原来燕鹰早已转到他的身后并将短刀抵在他的脖颈。

  “好汉……好汉……”土匪头子见势头不好连忙双手举起,“咱们有话好好说!”

  燕鹰瞥了一眼四周骑着马举着枪的土匪道:“让他们放下枪!”

  “嗯,嗯!”土匪头子连忙点头,但那些土匪却始终举着枪瞄着燕鹰。土匪头子怒道:“他妈的,都是聋子啊?都给老子放下枪!快点儿……”

  那些土匪这才将枪放下:“好汉,枪都放下了!”

  燕鹰见所有人已经将枪放下,抵着土匪头子的短刀也稍微松了一些,他怒道:“你们这群人平日里气焰嚣张,我真想杀……”那土匪头子一听“杀”字连忙求饶:“好汉,大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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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08: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刚的枪声早已将段二娥和金龙几个人引了出来,他们站在一旁。只见老人叹了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放了他吧!”

  “对,对,对!”土匪头子此时颇有几分泼皮相,“老人家说得对。”

  燕鹰见老人既然开口也便不能再继续执拗下去,只见他一手抓着短刀,一手在怀里摸索着,片刻掏出一只黑色短笛,短笛上只有两孔。燕鹰将短笛含在口中立刻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声音极低,站得稍远便听不见。只是当他吹响那短笛之时村中猎狗都开始狂吼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山间回荡。燕鹰吹了几声之后将那短笛收好,旁边的人都好奇这年轻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只一会儿工夫,远处便传来几声怪异的号叫,那声音如同夜枭的狂笑一般,由远及近传来,奇怪的是那些之前狂吠的猎犬竟然全部安静了下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近前。

  只见三个形同猴子,浑身无毛的怪物从草丛中蹿了出来,眼睛极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脑袋,生着长长的獠牙,它们迈着八字步走到燕鹰身边,伸出火红的舌头在燕鹰的手上轻轻地舔了舔,然后恭敬地低下头退到一旁。

  “你……下马!”燕鹰指着站在自己近前的一个土匪说道,那土匪早已被刚刚这三只庞然大物惊住了。见燕鹰说让自己下马,连忙下马,却不小心一下子从马上滚落下来,燕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如果下次再敢来这个村,那这匹马就是你的下场!”说完之后燕鹰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那只皮猴道:“奎娘……”

  那皮猴心领神会般地一跃而起,恰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直奔眼前那匹马而来,只听“咔嚓”一声,那匹马未来得及哼一声脖子便被那皮猴折断,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立时从马的脖子处飞溅出来。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胆战心惊,连那老头也是一阵心惊,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自己救回来的少年,又扭过头望了一眼站在段二娥身旁的金龙,金龙正望着站在燕鹰身旁的那几只皮猴发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不知是羡慕还是惊讶?或者都有。瞬间老人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他鼻子微微一酸。

  奎娘攻击过后贪恋地伸出火红的舌头在爪子上舔了舔,然后退到燕鹰身后,另外两只皮猴嗅到那股血腥味后口水从獠牙上缓缓地流淌下来。

  “你看见了?”燕鹰推了那土匪头子一把道。

  “是……是……是!”刚刚那一幕早已将这土匪头子吓得魂飞魄散了,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咽了咽口水,“好汉饶了我们这次吧!”

  燕鹰这才放下手中的短刀:“滚……”那土匪头子如获大赦般作了一个揖忙向前跑,一个不慎跌倒在地,然后连忙爬起来上了同伴的一匹马,又作了一个揖:“撤……撤……”说完这些马褡子逃命般地离开了将军圃,只留下两匹马的尸体。

  燕鹰见那群响马已经走远,这才拍了拍手,扭过头在奎娘和另外两只皮猴的头上摸了摸,皮猴再次伸出火红的舌头恭敬地舔着他的手。片刻之后燕鹰在那皮猴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几只皮猴立刻跳了起来,其中两只一前一后地抬起那只被奎娘杀死的马一蹦一跳地跃入草丛之中,奎娘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这时燕鹰才长出一口气,扭过头望着那老者,心想自己赶走了马褡子必然会受到老人的赏识,谁知老人却似乎并不领情,冷笑一声扭过头对乡亲们道:“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听了老人的话纷纷散开,老人自顾自地向家中走去,燕鹰一脸无奈地看了段二娥一眼,不知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只见金龙好奇地走了过来问道:“大哥哥,刚刚那个奎娘好厉害啊,能不能给我一只?”

  燕鹰微笑着躬下身子:“好,如果你想学的话哥哥教给你!”

  “金龙……”老人似乎听到了燕鹰的话扭过头来,脸色铁青地说道:“还不回家!”

  老人膝下无儿无女,后来捡到金龙就对他倍加疼爱,平日里说话也从不大声,今天竟然性情大变地吼了金龙一句,金龙有些委屈地望着老人,只见老人头也不回地向院子里走去。

  “爷爷今天是怎么了?”金龙根本不能理解老人此时的心境,“走吧,哥哥姐姐,今天就住在我家吧!”

  回到房间里,老人忽然拦住了燕鹰说:“跟我来!”燕鹰一愣,向段二娥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老人走入院中,此时的院子里依旧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老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拿起石桌上的那杆烟袋,点上之后自顾自地抽了起来。“今晚……你们带着金龙离开将军圃吧!”

  “啊?”这话让燕鹰一惊,心道老人一定还在误会自己和段二娥是为寻找金龙而来的,他连忙站起身解释道:“大爷,其实……其实这件事您误会了,我们来到将军圃不是为了带走金龙,我们本打算去河南,却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

  老人沉吟片刻,吐出一口烟,低垂着眼睛道:“你们今晚必须离开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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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08:08:21 | 显示全部楼层
  燕鹰不解地望着老人,不明白老人为什么态度会变得如此决绝。

  夏夜的将军圃三面环山,晚上微微有些凉意,在距离将军圃二十里的一棵树下坐着二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人的腰间别着两把王八盒子,脸上有一道清晰的刀疤,那是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和以前的老大抢劫一对过路的夫妻留下的。

  至今脸上的那道刀疤每逢阴天下雨依旧奇痒无比,也正是因为脸上的这道伤疤才得来了“刀疤脸”的绰号。提起脸上的这道伤疤他至今依旧记忆犹新,那年他刚刚来到山寨,山寨的土匪头子同意他入伙,不过要纳投名状。他冒着大雪在山下等了几天几夜,就在他饥寒交迫的时候终于看到茫茫大雪中走来了一对夫妇,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而男子驾着一辆马车,两人虽然在大雪之中却依旧有说有笑。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对夫妇之中的男人竟然是一个侏儒,而他的妻子却长得亭亭玉立,见此情景他心想这世道实在是不公平,偏偏其貌不扬的武大郎却娶了潘金莲,可怜他堂堂七尺男人却不如那侏儒有艳福。想到这里他握紧手中的步枪瞄准那个赶车的男人,只听“砰”的一声,这一枪正中那个男人的胸口,女人放下孩子惊慌失措地抱着自己的丈夫,紧张地握住丈夫的伤口,可依旧止不住那从胸口汩汩淌出的鲜血,妻子望着丈夫,看着他渐渐断了气。

  他这才从草丛中跳出来,女人完全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这个人。他从女人身后一把抱住女人,谁知此时女人忽然清醒了过来,抽出丈夫腰间的一把短刀便向他划来,待到他见到那刀光连忙向后闪身,不过为时已晚。

  他觉得脸上一股凉丝丝的感觉,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痛,他举起枪便要向那女人开枪,谁知他刚刚举起枪眼前一闪,一枚不知是什么的暗器忽然向自己射来,他连忙躲闪,这才避开。不过他立刻瞥见一旁的襁褓,立即抢上前去抱住那孩子高高举过头顶,女人渐渐屈服了,开始央求他放过孩子,他微微一笑。

  那个冬天的雪下得格外大,天地昏昏暗暗的,满眼白茫茫的一片,群山像是被披上了一件孝服一般,死寂,沉静。在那苍茫的大地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辆马车,马车前端的雪都被鲜血染红。在马车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蓬松,衣服凌乱,她缓缓地从马车上爬起来,行尸走肉一般地擦干泪水,将车头上那具无头尸体平放在车上,赶着车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刀疤脸抽着烟抚摸着脸上的那道伤口,不知怎的刚刚他的那道伤口又开始痒了起来。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想起刚刚那一幕心中不免顿生怒火。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一个耳朵上缠着绷带的小喽啰凑到他跟前说道,“以前都是咱们欺负人,今天反倒被人欺负了!”

  刀疤脸听了这话怒气更胜,扔掉手中的烟蒂,狠狠地打了那个喽啰一个嘴巴,正好打在那只耳朵上,小喽啰疼得满地打滚:“老大……老大!”

  “他妈的,老子上山这么久第一次受这窝囊气!”刀疤脸根本不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人,但是想起那青年人招来的三只怪物便心生畏惧,那怪物也着实厉害,力大无比,顷刻间竟然扭断了马脖子。

  “可咱们这几个人谁能对付那几个怪物啊?”刀疤脸狠狠地说道。

  “嘿嘿,老大,我倒是有个主意!”另外一个喽啰凑到刀疤脸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刀疤脸一听心中大喜,不禁笑道:“还是你小子他妈的鬼主意多,就这么办!”

  说完这群土匪上了马,向远处疾驰而去。

  “您说什么?”燕鹰惊异地望着老者,心道这老头也太不识好歹了,明明自己吓退了那群马褡子,怎么现在反过来责备自己?

  “那群马褡子绝不肯罢休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找人回来报复。”老者盯着燕鹰说道。

  “那我们就等他们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燕鹰有些气急败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自己也算得上是行侠仗义了,不道声谢也便罢了,怎么反倒埋怨起自己了。

  “呵呵,你们今天在这里,明天在这里,还能每天都在这里吗?如果那群马褡子一个月后来将军圃怎么办?”老者的话提醒了燕鹰,他渐渐明白老者起初占据优势却依旧示弱的原因了。强龙毕竟压不过地头蛇,可是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

  “那现在怎么办?”燕鹰忽然失了方寸。

  “带着金龙离开这里吧!”老者恳切地望着燕鹰说道,“我想你和金龙带着同样的东西,想必应该是亲人吧!把他交给你们我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可是……大爷,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燕鹰知道自己闯了祸,只希望够尽量弥补自己的过错。

  老者摇了摇头。“我在这个圃子生活了几十年,舍不得这里的山水,还有我的那些乡亲。你们吃过晚饭就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说罢老者磕了磕手中的烟袋,向屋子中走去。

  正在此时段二娥从屋子里匆匆跑了出来,手中紧紧握着一件物事,惊喜地说道:“你瞧这是什么?”

  燕鹰接过段二娥手中的物事放在手中,这是一个方形的纸片,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宫五、商二、角六。对于这个,燕鹰再熟悉不过了,这便是操作明鬼的口诀。(明鬼详细操作法见《虫图腾》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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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08:08:4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回好了!”燕鹰与段二娥相视一笑,两人走进屋中将这明鬼的操作之法大略地说给老者。老者虽然未能完全听懂,但是隐约知道这挂在金龙脖子上的东西是寻人之用。

  “金龙,想知道你父母在哪里吗?”燕鹰欣喜地说道,从小他父母便双双离去,因此提到寻找父母自然喜不自胜,如同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一般,可是金龙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金龙抬起头看了一眼老者,然后摇了摇头:“他们已经不要我了,我还找他们做什么啊?”

  “傻孩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呢?”段二娥半蹲在金龙前面说道,“其实姐姐和你一样也是个孤儿,也是被爷爷收养的,但是我知道父母当初离开我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他们尚在人世的话,我真希望自己能尽孝道,哪怕是一天也好!”她说到这里眼睛已经湿润了。

  谁知金龙却根本听不进去,一把拽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明鬼,扔给段二娥道:“你们想找就自己去找吧!”然后推开燕鹰跑向屋外,未等老人阻拦金龙已经跑了出去,跑到屋子后面巴乌的笼子旁边轻轻地望着巴乌,巴乌似乎能明白主人的心境一般亲昵地向金龙凑了凑,将头埋在主人的怀里“轻轻”地舔着主人的手背。

  “这东西真的能找到金龙的父母吗?”老者还是有些不相信燕鹰的话。燕鹰很肯定地点点头:“只要那个人在附近就一定能找到!”

  “那快点儿试试吧!”老者催促道,只见段二娥轻轻叩击着手中的明鬼,一会儿工夫那明鬼竟然真的动了起来,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见那明鬼一蹦一跳地向门外走去。

  “你们跟紧它,我去叫金龙!”老者说着走到后面,只是此时金龙和巴乌早已经没了踪影,老者焦急地四处寻找着金龙,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却说燕鹰与段二娥二人追着那明鬼一直向将军圃深处走去,明鬼的速度极快,再加上是天黑,二人唯恐失去了方向,因此寸步不离地追着那只明鬼,只是许久未见老者和金龙跟上,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燕鹰,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段二娥一面盯着飞奔的明鬼,一面问道。

  “要不然我去看看?”燕鹰向后张望着,此时天色早已暗淡,苍白的月光洒在远近的山脊上,折射出冰冷的光。山沟之中左面是阳坡,荒草低矮,怪石嶙峋,配上那苍白的月光显得格外瘆人。而那右面的阴坡树木繁茂,特别是越往里走,那林木越深,不时从中传出夜枭凄厉的叫声。段二娥咽了咽口水:“你还是不要去了,实在不行我们记下明鬼的位置再一起回去找他们!”

  “嘿嘿,段姑娘是不是害怕了?”燕鹰坏笑着说道。

  “这……倒确实有点儿!”段二娥从来便是有一说一的人,对于自己的恐惧也从不隐瞒。

  眼看那只明鬼沿着崎岖的山路越走越远,身后的将军圃已经完全模糊在视线中了。这条羊肠小径峰回路转,九曲十八弯,明鬼沿着小路蜿蜒而上,只见那条小路从半山坡陡然直下,明鬼一滑落入山涧之中,二人毫不迟疑地随那明鬼滑入山涧。时值盛夏,加上雨水充沛,山涧之中竟然有一条涓涓细流,明鬼穿过溪流进入对面茂盛的林木之中。

  夜枭的号叫时而如婴儿的大笑,时而如怨女的呜咽,夹杂着身边的虫鸣声让人听了身上一阵阵发冷。那明鬼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想必是已经接近他们的目的地了。正在此时段二娥忽然愣住了,一把抓住自己身后的燕鹰,指着眼前的一个小小的黑影痴痴地说道:“燕鹰,你看前面……”

  透过繁盛树木的斑驳月影,眼前一个矮矮的人正站在距离他们二十米开外的地方,那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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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6 09: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鳌虎斗,喋血将军圃

  一张精致的脸出现在潘俊的眼前,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长发披肩,将手背在身后。午后的阳光洒在潘俊身上,让他觉得暖洋洋的。眼前的女孩开心地笑了笑,满眼都是阳光。

  “小坏蛋,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那女孩神秘兮兮地说道。

  “蛐蛐?”潘俊操着一口稚气的北京话调皮地问道。

  “就知道蛐蛐,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还是蛐蛐!”女子教训道,“再猜……”

  “快点儿拿出来嘛……”潘俊伸出小手撒娇般地拉着女孩的手臂,“这几天我都要憋死了!”

  女子坏笑了一下,环顾四周,见无人这才将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拿出来。她手中是一个精致的木笼,比鸟笼足足小了一圈,不过让潘俊惊喜的是里面竟然有一只巨大的蝴蝶。

  那只蝴蝶生得漂亮极了,两只硕大的翅膀,上面的花纹让潘俊惊喜得大笑起来,连忙接过笼子:“这么大的一只啊?”

  “嗯!”女孩微笑着在潘俊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喜欢吧?”

  “嘿嘿,喜欢,喜欢!”潘俊两只小腿欢快地在椅子上乱蹬着,“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阴阳蝶啊?”

  “嗯!”女孩看着潘俊一脸笑意长出一口气,“小俊在家要听话,下次我回来还会给你带好东西的!”

  潘俊听到此话后两条小眉毛立刻立了起来:“你又要走?”

  女孩点了点头,在潘俊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潘俊贪婪地感受着女子手指拂过自己脸颊的瞬间温柔,不知不觉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流淌了出来。时淼淼连忙缩回手,谁知潘俊猛然抓住她的手,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牢牢地握在手里,闭着眼睛,表情祥和,微微呼吸着。

  正在此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之后那门被缓缓推开了,老鸨手中端着一个茶碗,里面是一碗气味浓重的汤药。

  “先生,这药煎好了!”老鸨轻声说道。

  “谢谢,您先放在桌子上吧!”时淼淼柔声说,她想掏出一些钱给老鸨,怎奈自己的手被潘俊牢牢地抓着,根本抽不出来。老鸨会意地笑了笑,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潘俊已经发了一夜的高烧,时淼淼醒来的时候发现潘俊嘴唇青紫,身体不停地颤抖,便连忙让人找来大夫,大夫说潘俊是受了风寒,开两服药服下便会没事。时淼淼这才放下心,她一直坐在潘俊的床前守护着他,只是潘俊却一直在呓语。这个平日里永远那么冷静、那么沉着的年轻人也许只有在梦里才是最真实的,才能蜕去那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壳。

  他在梦里不停地呼喊着:“别走!”“我怕!”时淼淼坐在他的床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烧已经退了不少,此时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真像是一个孩子,时淼淼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有一种不确定的奢求,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潘俊的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淌出,他将时淼淼的手握得更紧了,用牙咬着嘴唇。时淼淼知道他一定又在做噩梦了。

  大雨滂沱,潘俊躲在门房里透过窗户的缝隙偷看外面站着的那个女孩,她早已经被大雨淋透,旗袍贴在身上。女孩跪在门口,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女孩的脸流淌下来。

  “败坏门风的东西!”潘俊的耳边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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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6 09: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女子忽然扬起手,拼尽全力地向自己的腹部捶去,连续数下之后,女子的下体流淌出一摊殷红的血迹,那血在雨水中渐渐稀释。女子靠着墙壁站起身来,两绺头发黏在脸上,她向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一直注视着她的潘俊,眼里充满了歉意,然后一跌一撞地扶着墙消失在雨水中。

  潘俊的牙齿在颤抖,他盯着那女子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到才回过神来。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笼,木笼里飞舞着一只硕大的阴阳蝶。这种蝴蝶,它的一对前翅与左后翅的翅脉,斑纹与翠凤蝶完全一样,而右后翅的翅脉,斑纹又与碧凤蝶完全一样。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阵模糊,他有些分不清此时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渐渐地他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孩是时淼淼。

  “你醒了!”时淼淼柔声道,然后将一直被潘俊抓着的手从他手中抽出,脸上也是一红。

  潘俊也觉得有些尴尬,向外张望了一下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下午了。”时淼淼刚说完潘俊便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觉得脑袋一阵疼,他咬着牙下了床。

  “你要做什么?”时淼淼问道。

  “咱们得去裕通当,这件事不能耽搁!”潘俊说着拿过床边的衣服穿上。

  “可是你的病还没好啊!”时淼淼劝阻道。

  “呵呵,只是受了点儿风寒而已,不妨事,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潘俊微笑着说,时淼淼虽然想争辩,不过想想潘俊说的也有道理,他是名动京城的神医圣手,想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病情了。

  二人收拾完毕之后,潘俊和时淼淼拿起随身之物下了楼,潘俊找到老鸨将几张票子塞给老鸨道:“房间给我们留着!”

  老鸨见到票子自然是笑逐颜开,连忙答谢:“爷,您放心!”然后扭过头对一个在二楼过道中的“茶壶”喊道:“六子,帮这位爷把房间拾掇干净!”

  潘俊微微笑了笑就带着时淼淼走出胭脂阁,二人这次并未叫洋车,而是径直向东安门内路北走去,从此处到东安门距离不算太远。

  “你昨晚是不是梦到什么了?”时淼淼跟在潘俊身后问道。

  “嗯?”潘俊隐约想起那个梦,“是不是我说什么了?”

  “没有!”时淼淼摇了摇头,“对了,我们晚上还回胭脂阁?”

  “呵呵,所谓狡兔必三窟嘛!”潘俊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丝毫看不出此时的潘俊是一个有病在身的人。绕过几条大街之后,潘俊和时淼淼已经隐约见到裕通当栅栏门上的那个铜质三面牌。牌面镂空,凿有云头、方胜、万字不断头等花样,形如挂檐,叫做“云牌”。

  时淼淼左右环视,不远处便是一条繁华的大街,只是这当铺开的位置却多少显得有些冷落。“这裕通当也算得上是京城的大当铺,怎么会开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时姑娘,这你就不懂了,一般来当铺的人除了贫苦百姓,其中也不乏一些落魄的富绅,这些人极看重面子,如果被人看到自己去了当铺,恐怕会羞于见人。如果开在闹市之中便打死也不会去当铺,所以一般的当铺都开在距离闹市稍远的地界!”潘俊说完又抬起头看了看天,“如果顺利的话,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见到燕云他们了!”

  “咦?”时淼淼一直心中好奇潘俊在茶楼旁究竟神神秘秘地对燕云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一直黏着潘俊不放的她竟然会乖乖地跟着龙青离开,这件事一直让时淼淼想不通。“你究竟让燕云去做什么了?”

  “呵呵!”潘俊叹了口气,“一件只有燕云能做到的事情……”

  “燕云?”时淼淼觉得比起现在来还是昏迷中的潘俊更可爱一些,此刻的他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让人无法揣测。

  这典当行的门脸装点得颇为华丽,青砖漆成的上拱下方的门口,汉白玉台阶一共有八阶。潘俊带着时淼淼走进当铺之中,迎面而来的是高出人半头的柜台,台上设有木栏,开一方形小口,内中坐着一个戴眼镜、看上去五十岁上下、头发稀疏、形容枯槁的头柜。那木栏左右各有一扇包着铁皮的小门,密密麻麻钉满铁钉。左面放着两张椅子,之间则是一个茶台。

  那头柜似乎在柜台上忙碌着什么,见来人也不抬头,依旧自顾自地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要当东西?”头柜依旧没有抬头,“现在局势不稳,本当只收软硬货龙,好一点儿的彩牌子,或者黑牌子也收一些!”说完他这才扭过头向窗口望去,只见潘俊手中拿出一张当票微笑道:“赎当!”

  那头柜接过当票看了一眼,又扶了扶眼镜仔细看了一眼,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哎哟,先生这当票是您捡来的吧?”

  “怎么?”潘俊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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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6 09: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好像记得上次这个当不是您来的。”头柜摆出一副笑面虎的嘴脸说道。

  “实不相瞒,上次那人从我手中偷了那东西,后来我抓到他一问才知道已经被当到此处。”潘俊说完四顾望了一眼。

  “哦!”头柜夸张地恍然大悟般地说道,“那这样,先生您先到那边坐一坐,我让他们帮您查查!”他毕恭毕敬地站起来点头哈腰道,然后冲后面高唱道:“破石出当!”里面应喝了一声。

  潘俊坐在椅子上,时淼淼贴在潘俊耳边小声道:“他们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呵呵,时姑娘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当铺的人都有自己的行话!”潘俊微笑着说,“为了不让外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刚刚说什么软硬货龙也是行话吧?”时淼淼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

  “软货龙是银子,硬货龙是金子,彩牌子是古画,黑牌子是古字!”潘俊一一向时淼淼解释清楚。正在这时里面的人又高喊了一句:“妙以!”

  潘俊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时淼淼吃惊地望着潘俊道,潘俊没有回答。柜台上的头柜见潘俊听懂了那几句话,脸上的表情也焦急了起来,那“妙以”的意思便是“没有”。究竟是什么人取走了河箱?

  潘俊走到柜台前,眼神冰冷地望着头柜道:“当票可还未到期,算不得绝当,为何不知了去向?”

  头柜被潘俊逼问得满头是汗,这些人都是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最善于察言观色,不但鉴定宝物有一手,也练就了一副识人的好眼力。他知道眼前这主绝不是平常百姓,必是不好惹。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左手握着把紫砂壶,右手攥着一串念珠缓步从里面走出来道:“这位先生要赎哪件当品?”

  头柜听到这声音如获大赦一般地从椅子上下来,拿着那当票递到中年男人面前,那男人看见那张当票后脸色立刻堆满了微笑,忙叫人打开一旁的铁门走了出来,见到潘俊拱手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来来来,赶紧上茶!”他说完那头柜连忙走到后面端出茶具给潘俊倒上,然后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

  “先生,您有所不知,您的那件东西现在在我们东家手里。老东家交代,如果这物品的主人来赎当的话,一定要亲眼见见!”那中年男人微笑着说道。

  “不知贵东家是哪位?”潘俊此刻倒是对他们的这位东家充满了好奇,那个拿走河箱的人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会儿我备车带您过去!”中年男人说着吩咐下面的人道,“快去备车……”

  头柜慌忙点头,这北平城中大的当铺的幕后东家不是官宦,便是显贵。他们要么手握大权,要么凭借祖上阴功,一般人如何能支撑得住这么大的当铺?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裕通当门口,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走在前面。潘俊站起身在时淼淼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不用我陪你去?”时淼淼听完潘俊的话有些担心地说道。

  潘俊摇了摇头:“记住刚刚我和你说的时间和地点,我也会准时到那里和你们会合的!”

  时淼淼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却知道潘俊这样安排必有深意。确实如此,潘俊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把河箱,可是眼下却不知道裕通当的幕后东家是谁,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又何必搭上时淼淼呢?

  潘俊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按时到的话,那你们就在天黑之前离开北平,到安阳与冯师傅他们会合!”说完他同那人一起钻进了门口的那辆马车之中。车夫扬起鞭子,在空中“啪”地响了清脆一声之后,马车快速地向西北方向驶去。

  落下车帘,车中那中年男人又开始寒暄搭讪起来。潘俊谎称自己姓谢,办一点儿药材生意。而那中年男人自称姓佟,叫佟虎,锦州人,以前做些皮货生意,却不想被日本人抢了个精光。几年前流落京城,幸好东家收留了他,让他帮忙打理裕通当。

  说起这裕通当,佟虎便来了兴致,如数家珍一般道:“不知您看过《红楼梦》没有?”

  潘俊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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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6 09: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佟虎笑道:“那《红楼梦》中第五十七回中的恒舒当便是这裕通当的前身,后因时局动乱被我家东家盘下,这才改名为裕通当!”

  “不知你家东家究竟是什么人?”潘俊再次疑惑地问道。

  “呵呵,一会儿见了您就知道了!”佟虎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们东家见到您那东西便一直在等着能见到本家一面,唯恐那‘端休’变成死当!”

  潘俊知道这“端休”意思是物件,也是当铺的行话。

  那车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七拐八绕,因为挂着帘子,潘俊根本不知道他们行至何处。大约半个多时辰的样子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先生,到了!”佟虎笑着站起身走下马车,然后撩开车帘,潘俊从车子中走出,阳光有些刺眼,他定睛一看,此处正是北平城黑芝麻胡同。佟虎走在前面,此处是黑芝麻胡同7号,此时门房早已经站在门前了。

  “这里是?”潘俊驻足在门前惊讶地望着佟虎。只见佟虎一脸微笑道:“先生,您知道这里?”

  “嗯,这是之前兵部尚书,四川总督奎俊的旧宅邸啊!难道你家东家住在这里?”潘俊心中对这个东家的身份更加好奇了,那人究竟是谁呢?

  “嗯,先生果然是见多识广,这些都知道!”佟虎笑了笑躬身道,“您里面请……”

  潘俊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这官邸修建得颇为气派,登上台阶,跨过门庭,躲过影壁,左右观之,水榭廊台虽然已经有些破损,却依旧掩饰不住当年的恢弘威严之气。

  “先生……”佟虎引着潘俊绕过几个走廊,终于走进内宅之中,那庭院巨大,在庭院中央放置着盆景假山。正在此时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从内中走出,脸上露着笑意,见到潘俊,立刻上前握住潘俊的手道:“听下面的人说这河箱的主人来了,实在是急不可待地想见先生一面!”

  潘俊迎合着笑了笑问:“您是?”

  “这位就是我们的东家!”佟虎介绍道。青年人接过话茬儿:“我叫爱新觉罗·庚年。”

  “啊?”潘俊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不过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先生屋里说话!”庚年说着闪身让潘俊走在前面,然后吩咐下面的人去倒茶。潘俊进了屋子,见房间的摆设颇为古雅,墙上挂着的都是一些珍贵字画,在屋子一旁的架子上摆放着各色陶器,其中最惹人眼的便是居中的一尊唐三彩三彩马,色釉浓淡有致,花纹流畅。

  “怎么?先生识得这唐三彩?”庚年见潘俊端详着出神于是问道。

  “呵呵,这唐三彩虽然是难得的古物,不过摆在房间之中却不大合适!”潘俊说着扭过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哦?”庚年不解地望着潘俊,“愿闻其详。”

  “唐三彩虽然名贵,不过在盛唐之时却也属于冥器,只用于随葬品。”潘俊的话让庚年恍然大悟,连忙叫人将那唐三彩撤掉。

  “先生是那河箱的主人?”庚年喝了一口茶问道。

  潘俊点了点头道:“听闻那只河箱在您的手里……”

  “哦,确实在我手上,不过既然先生是那只河箱的主人,那您就应该是驱虫师的传人吧?”庚年的话让潘俊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驱虫师的事的?”

  “呵呵,看来先生是默认了!”庚年上下打量着潘俊道,“只是不知先生是哪一派的传人?”

  “既然您知道驱虫师的事情,那您猜猜我是属于哪一派的?”潘俊神色泰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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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6 09: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京城名医,木系,潘俊!”庚年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潘俊心中一惊。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潘俊心想莫不是中了对方的圈套,连忙将手伸进腰间,扣住“青丝”的盒子,却忽然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汉,一双如铁钳般的手早已将自己的手按在腰间。

  屋外嘈杂之声渐盛,隐约能听到那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流利的日语,潘俊心知不妙,但见那庚年微微笑了笑……

  虽然时值盛夏,但这燕山山脉深处的将军圃夜风袭来依旧有些寒意。夜枭站在远处的山崖上不停地鸣叫,凄厉、哀婉,像是个能预知厄运的瘟神一般。眼前的黑影在微微晃动着,身体不时地抽搐着。

  明鬼放慢了速度,在草窝里缓慢跳动着,时不时地发出如螽斯般的叫声。段二娥和欧阳燕鹰两个人的眼睛已经牢牢地被眼前的那个黑影吸引住了。正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忽然从那黑影身后蹿了出来,直奔段二娥和燕鹰二人而来,那黑影移动的速度极快,倏忽间已经到了近前,在距离他们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号叫。

  “巴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巴乌身后传来,那个黑影缓缓转过身,原来他正是金龙。金龙见到段二娥和燕鹰两个人惊讶异常,快步走到他们近前,“哥哥姐姐?”

  “金龙?”段二娥和燕鹰对视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几个人全都沉默了。

  “金龙,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段二娥沉吟半刻问道。

  金龙以为他们发现自己失踪了,现在是特意来找寻他的,因此多少有些歉意道:“我……刚刚趁着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出来了,带着巴乌来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燕鹰望着周围生长茂盛的树木问道,谁知金龙却一脸得意地说道:“嘿嘿,哥哥姐姐,这可是我和巴乌一起发现的一块宝地。”

  “宝地?”段二娥和燕鹰一头雾水地望着金龙,只见金龙笑着说道:“你们跟我上来看看!”

  这二人心下狐疑,跟着金龙向前走去,金龙带着他们走了几十步之后,他们顿时觉得附近更是寒气逼人,再往前走忽然眼前出现一眼清泉。泉池不大,只有一两米宽,泉水清澈,即便是在盛夏,那泉池的周围依旧挂满了霜花,在最外面的一圈落满了五颜六色的蝴蝶。而段二娥的目光却盯在了一旁的明鬼身上,只见那明鬼缓慢地向泉池而来。

  “你们瞧……”金龙眉开眼笑地向两个大人展示着自己的发现。

  “呵,这真是一块宝地啊,金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燕鹰摸着金龙的脑袋问道。

  “七八岁的时候,一天晚上忽然找不到巴乌了,我就和爷爷分头在山里找,最后发现巴乌就蹲在这泉池边上,痴痴地望着泉眼。后来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带着巴乌到这泉池来,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对着它说,这样心情就好了!”金龙蹲在泉池边上,眼神中流淌着一丝悲哀的神情,“其实……我也想去找自己的父母!”

  燕鹰长叹了一口气。

  “可是爷爷年纪大了,如果我离开了,恐怕爷爷会伤心,也许我再回来的时候就见不到爷爷了!”金龙说着眼眶渐渐湿润了,“有的时候我会在梦里见到他们!”

  “谁?”燕鹰问道。

  “我爹娘。”金龙拄着下巴,“虽然我不记得他们长的什么样,但是我觉得我娘一定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就像隔壁的大娘一样,我爹也一定是一个像爷爷一样有本事的人!”

  金龙从未离开过将军圃,也许在他心中爹娘的印象便是如此。

  “肯定是的!”燕鹰每每听人提及爹娘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身世,正在这时那明鬼已经走到了泉池边缘,未等段二娥反应过来,明鬼已经纵身跳下。这明鬼是玉石打造,入水之后立刻沉了下去。

  “哎呀!”金龙见那只明鬼掉入水中不免惊叫一声,然后纵身跳入那小小的泉池之中。他虽然不喜人提及寻找父母一事,但却知道这是父母留给自己最后的遗物,平日里视若珍宝,因此便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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