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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我的名字叫黑》[出书版,完结]作者:王稼骏-如何重现犯罪现场,从而屡破奇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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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0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是猝死,保安看到的那名在夏文彬办公室逗留了十五分钟的黑衣男子,就完全有足够时间杀人了。”张积只想到了其一,没想到其二。
  最重要的是,真要杀人,谁会想到用鱼缸来杀人?真有人会想出这么不切实际的杀人手法并实施吗?
  “你明天把第二位死者夏文彬办公室里的证物清单拿来给我,另外你再去找第一位死者唐泽森的妻子聊聊,问问她知不知道她丈夫死前的几天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孟大雷碍于身体原因,跑腿的活儿只能让张积全包了。
  “你抓紧把病治好,我俩趁早把案子破了,我还准备请假去相亲呢。”
  “嘿!你小子懂不懂尊老爱幼?我都住院了你还催!是我的死活重要还是你那些个素未谋面的相亲女孩儿重要?”
  “我妈最重要。”
  “关你妈什么事?”
  “她就怕我像你一样打光棍,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我们张家传宗接代的事情。”
  “我受不了了!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孟大雷捶胸顿足,故意做心绞痛状。
  “你别来这套,要是谁跟你提起凌薇,你跑得比我还快呢!”张积坏坏地笑道,“听说你昏倒的时候,还叫了人家的名字。”
  “你小子别造谣啊!”孟大雷推了张积一把,一张纸片从张积的口袋里滑落出来。
  “什么东西?”
  抖开纸片,孟大雷和张积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看清了纸片上写的是“宁夜”两个字。
  “这是在上泰大厦办公室,死者的办公桌上那叠文稿的作者名字,我正准备去找他聊聊情况。”
  孟大雷睁大了眼睛,从张积手中夺过那沓文稿,仔细地阅读起来。他读了一会儿后,开始有选择性地只读描写命案的部分,最后他拿着其中的几页稿纸,问张积道:“你还记得前两个死者的死法吗?和这本书上写的如出一辙。”
  张积抓抓后脑勺:“可这就是现场桌子上的那份文稿啊!还没有出版呢!”
  孟大雷顷刻间有种被从天而降的物体砸中脑袋的感觉,不知结果是好是坏。手里边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不是文稿,是两条人命被杀的原因。
  可这种感觉,孟大雷实在不懂得该如何向张积去表述。
  突然,病床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声,像是在发出警报,而孟大雷毫无征兆地旧病复发,死命拽起胸前浅蓝色的病服来。
  “医生……医生……救命啊!”张积发疯般地跑向值班室。
  光洁如玉的医院大楼外,一位身着白色大褂、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健步如飞,好像夜晚的急诊室里出了大事。
  但仔细一看,这名医生却是朝着医院大门外而去,茫茫夜幕下,他究竟要去哪里呢?
  白褂医生走出一段路,几辆黑色的轿车从身边经过,驶进他身后的医院,白褂医生警惕地扶了扶口罩低头赶路。
  走远之后,他回望轿车里的那些人安静地走进医院大楼,才从容地摘下口罩,露出孟大雷那张圆溜溜的脸蛋。
  孟大雷知道自己的心脏病,已经不适合刑警的工作了。病历卡上的那几个字,几乎宣判了他职业生涯的终结。与其说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职业修养,不如说是老孟对生活的寄托消失的恐惧。
  一个年近不惑的老刑警,没有婚姻,没有家庭观念,没有太多的社交娱乐,他只是日复一日地追查案子,每日在成沓的卷宗中醒来。
  当孟大雷看见自己的病历卡时,就能预计之后的常规流程。会有警局的领导前来探望,询问他的病情,并强烈要求他开刀治疗。开刀出院后,他会被安排到不痛不痒的文职工作上,从此与破案无缘,直到退休,碌碌无为。
  用孟大雷自己的话来说:这不是慢性自杀嘛!
  孟大雷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到规律而有力的心跳,他自我安慰道:应该没什么事了。
  可谁都知道,他逃出院,是把命提在了手里。
  孟大雷自言自语:“就算要闲死我,至少也等我破了这个案吧!”
  当看到张积的纸条上写着“宁夜”这个名字时,他总算揪住了这几天来发生的案件的源头。在第二名死者夏文彬办公桌上的文稿,正是推理作家“宁夜”的最新作品。
  可近期接连发生的死亡案件,都与这本书上描写的极为相近。依老孟的看法,这本还在创作中的书,看过的人一定寥寥无几,假设死亡案件与此书有关,头号嫌疑犯就是本书的作者——宁夜。
  这是一个思维定式,是凶手的陷阱。就好比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理所当然,如此轻而易举推理出的结论,会是两起匪夷所思的命案的凶手所为吗?
  孟大雷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现在要查的不是宁夜,而是与本书相关的所有人员。他又信心百倍,完全不像一个刚经历生死的人。正是他的这份固执,才让张积愿意为他在医院里顶包。在这位年轻搭档的心里,孟大雷是他无法企及的事业高度,他的灵魂就像是为破案而生的。有这样一位前辈,才得以让张积干劲十足地想要去赶超他。
  孟大雷穿过马路到对面坐车,擦身而过的出租车上,坐着忧心忡忡的凌薇,她正襟危坐在后排座位上,没有发现车外就是她正要去探望的孟大雷。
  哈出的气,在玻璃上结了薄薄一层雾气,透出去看这个世界,犹如看待真相一般执迷不悟。
  护理病房里,几位年长的看起来像是领导的男人,正站在空空如也的床边,一个个脸色凝重,张积灰头土脸地立于病床另一边,看起来就像个参加葬礼的宾客。
  耳膜开始鼓胀出悲伤,凌薇鼻子一酸,差点儿就在病房门口失声哭出来。
  “你傻站在门口干吗呢?!”
  山姗在背后推了推凌薇的轮椅,凌薇忙扭过头,拭去眼角的泪花:“我刚到。”
  山姗也没多留意凌薇的表情,气呼呼地推着凌薇就往病房里走,边走边埋怨:“老孟也不知搞什么鬼,明明医生让他住院等着开刀,他却自己溜了,害得大家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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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凌薇正听得一知半解,病房里一位领导的喉咙就响了起来:
  “小张,你说说老孟跑哪儿去了?”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从床上起来,很用力地一把推开我,就往外跑,拦都拦不住。你看,我头上都起包了。”
  张积低头想让领导看看伤情,领导却不屑一顾。
  “你小子别跟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孟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他真的推了你,你不撞额头,会撞到头顶心?我也是刑警出身,你小子扯谎也要讲究逻辑,所以说你破案没天赋,没事多跟老孟学着点儿。要知道老孟的心脏病可是会出人命的,他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领导走后,凌薇问张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电话里不是说老孟病危了吗?”
  张积叹了口气:“老孟发现新线索,非要让我把他弄出去调查,说他开了刀之后就再……再也……”张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再什么再?快说啊!”山姗敦促道。
  “他说他以后再也办不了案子了,他现在的身体只能靠静养。这一次,就是他破的最后一个案子。”
  淡淡的伤感在三个人心头萦绕,像是在送别一位将要远行的老友,头一次感受到老孟不显山露水的真感情。
  “还真看不出,老孟这人挺有风骨。”山姗缓和了一下气氛,“这么晚了,我们一起去吃消夜吧!”
  这时,进来一位高挑儿的女护士,看见山姗后惊讶道:“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张积把头伸到了两人之间。
  “嗯,嗯!算认识吧!”山姗闪烁其词,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儿。
  护士似乎没有发现山姗虎着脸不愿多说下去的情绪,热情地说着:“你忘了拿走你男朋友的东西了,我一直替你保存着……”
  “没事!”山姗粗暴地打断了护士,故作不认识想要走。
  “哎……哎……戒指还给你。”护士拦下了她,硬是将一枚戒指塞进山姗手里。
  山姗紧紧握着那枚戒指,不愿让在场的人看见它,不再理睬护士,脸色难看地推着凌薇往外走。
  凌薇扭头看了看那位护士——写满震惊与诧异的脸是如此熟悉,她记得这位护士在她车祸后入院治疗时,是男朋友蒋博文的专职护士,虽然凌薇和她互不相识,可因为她出众的身材,凌薇对她记忆犹新。
  她又怎么会认识山姗呢?山姗从来没有同凌薇提起过自己有男朋友,而且为什么这位护士要把她男朋友的戒指交给山珊呢?是她男朋友不能来医院了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难道那通电话是她打的?
  车祸前的景象犹在眼前,凌薇后腰眼的旧伤,开始和记忆一同放肆地痛了起来。
  奥地利的蜜月行程,是凌薇在心里为自己的婚姻定下的最后考量,她希望以这次旅行作为一次试婚。
  在车祸中去世的凌薇前男友蒋博文,是一位出身不凡、家境富足的阔家少爷。大约一年半以前,凌薇一个人去电影院,身边座位上的陌生人正是蒋博文。两个人因为使用了同一种品牌的香水,互相吸引并且交谈起来。电影结束散场时,蒋博文提出与凌薇约会的要求,但借口有点儿烂。
  “刚才的电影我没太看懂,你能不能再给我说说?”
  看着凌薇吃惊的表情,蒋博文笑道:“别怕,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说。”
  回想起来,凌薇已经不记得那部电影究竟说的是什么内容了。这一天,蒋博文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凌薇的世界。
  发生车祸前一个月,凌薇发现蒋博文身上有了其他女人的香水味,有意无意地发现蒋博文总爱删除每天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凌薇没有闹性子耍脾气,她试着冷静地问自己,还要不要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蒋博文拿出了订婚戒指和预定的奥地利蜜月行程。
  在凌薇踌躇不决的时候,蒋博文给了她最大的承诺。
  “和你比起来,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如果我能在这次旅行中得到我想要的信任,我就答应他。
  凌薇打消了之前的种种猜忌,这样想道。
  无情的车祸就像一场龙卷风,把凌薇所有复杂的情感全都吹走,在狂乱的心头只留下破败不堪的伤痛和苦苦的回忆。
  医院护士给山姗的那枚戒指,让凌薇的那份猜忌心重新回到体内。
  和山姗相处这么多年,凌薇从没听说过山姗有男朋友的事情,山姗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只有一种可能。
  印象中,蒋博文和山姗应该从未见过面,凌薇思索着山姗和蒋博文生活中的交集,也许是蒋博文送自己上下班的时候,和山姗勾搭上的?这样想来,自己每次去上班的时候,蒋博文不是正好在门口接下班的山姗吗?
  能在电影院里轻易搭讪自己的蒋博文,依靠他的谈吐举止,想要花言巧语哄骗稚嫩的山姗,并不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凌薇不敢再往下想,可内心又有股力量驱使她走向答案,她呆坐在病房门外,并肩走去的张积和山姗回头招呼她:“凌薇,快走啊!”
  “对不起。”凌薇轻声说道。只要有人使用稍加责备的语气,凌薇总会无条件地道歉,这种自卑感成了凌薇出院后难以治愈的伤口。
  张积刚想走回去帮着凌薇推轮椅,手机突然响了,是局里来的电话,于是走远几步,接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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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电话里通知张积,孟大雷追捕的那名嫌犯已经落网,并且在风行快递公司的后院里,找到了有价值的线索,希望张积立刻归队。
  “夜宵看来是吃不成了,我还是先送你们回去吧!”张积无奈地晃晃手里的电话,推起凌薇的轮椅。
  “这么晚了还要出任务!谁要是做了你们刑警的老婆,新婚也只能独守空房了。”山姗妩媚地将手伸进头发里,扶着半边脸,调侃着张积。
  张积痴痴地笑了起来:“所以至今我和老孟都还是光棍,不过我仍在努力……”
  “努力什么?”山姗睁大眼睛问。
  张积羞于把自己相亲的事说出来,脑筋一转,说:“我正努力让凌薇小姐成为大嫂……”
  “原来是这样呀!”山姗来了兴致,“凌薇,这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张积警官,请你不要乱说。”凌薇正色道,没有一点儿要开玩笑的意思。
  山姗想过来拉拉她,缓和下气氛,凌薇不解风情地避开了。
  “对不起,我先走了。”
  张积想搭一把手,但遭到凌薇拒绝,倔强地独自滚起轮椅而去。
  “今天凌薇小姐有些不对劲儿啊。”张积喃喃自语。
  “她强势的性格一点儿没变,和车祸前一样,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山姗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调回答道。
  走廊尽头白得发黄的弹簧门,凌薇一手推门,一手控制轮椅,像在风暴中抗争的水手,在门的缝隙间挣扎。她狼狈地想尽早消失在身后两人的视线中,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她只想躲回自己的房间,试着全盘否定那些可怕的猜测,不让心中的伤口崩线。
  费尽全力,冲破这扇玩弄人的命运之门。
  驱车迅速赶回警局的张积,一头冲进了肃静的审讯室,把两个报警电话的通话记录重重撂在审讯桌上,他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开始问话。
  “这两个电话是你打的吗?”张积问着审讯桌对面的年轻人。
  眼前这个衣着略显破旧、不修边幅的年轻男子,他自称叫陈泉,是风行快递的老板。张积对于他能开办一家快递公司的经济能力有所怀疑——初中毕业的他长期在外漂泊打工,真的有十几万的启动资金吗?
  陈泉否认他打过报警电话,技术部门认为电话如果不是从快递公司里打出来的,那就有可能是后院盗用了电话线路拨打的,但仍然无法确定确切电话出处。
  “还会有谁用快递公司的电话吗?”张积问。
  目前对于打电话的嫌疑人选,陈泉提到了一个经常去快递公司的客户:“我看他的快递单上写的名字叫宁夜,他经常到快递店里面,可能是他趁机打的电话吧。”
  “他的名字怎么写?”张积握着笔问。
  “宁静的宁,黑夜的夜。”
  张积暗暗吃了一惊。这个名字已经几次和命案有了关联。
  “张警官,你来一下。”同事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
  同事通过警方内部网络搜索调查,陈泉化名独龙,是一名劣迹斑斑的走私犯,曾经涉嫌参与过贩毒。从后院里找到的一些压槽式封口的透明袋子,通常是用来装毒品的,后院很可能是一个隐藏在市东的毒品加工窝点。
  同事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是孟大雷回到了警局里,正在隔壁的办公室里查阅着资料。
  张积回到审讯室,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桌子对面的陈泉,潜台词就是说:要是有什么隐瞒的就自己主动坦白,别怪我等会儿查出来以后对你不客气。
  陈泉肩膀处的衣缝绷得笔直,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故作轻松地摊摊手:“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吧!”张积收起桌上的纸笔,往隔壁孟大雷所在的房间走去。
  孟大雷点起一支烟,享受地吐出一个烟圈,他正逐本翻阅着右手边厚厚的资料,这些是近日来本市还未结案的意外事故或者说自杀案件的卷宗。
  孟大雷不时摘抄几条认为有用的信息,脸上时而疑惑,时而闪过一丝豁朗,不知不觉,手里的烟烧成了长长一截烟灰。
  孟大雷画出笔记上最重要的三条:
  一、唐泽森,死因:坠楼造成内脏破裂而死。
  二、夏文彬,死因:干性溺死。
  最重要的是第三条,出现了另一个陌生的名字:于滔。死因:卧轨身亡。引起孟大雷注意的并不是死因,而是附在死因调查后的一句话:发现死者残肢时,死者的左手正被皮带死死扣在轨道上。
  一个决心自杀的人,为何还要把手绑起来呢?是怕自己临阵退缩吗?
  孟大雷耐着性子看完了这个案件的卷宗后,伏肘深思起来。从日期上来看,第三起案件的事发时间是最早的,连续三起离奇死亡若真是谋杀的话,那这位连环杀手的第一次犯罪手法最不成熟,应该会遗留下蛛丝马迹。
  案卷上,第三起案件的目击者证词以及监控录像都表明卧轨是死者于滔的自杀行为,他独自穿过站台边候车的旅客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撑着站台边缘,蹲身跳入一人多深的地铁隧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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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距离地铁驶入站台还有约三十秒。
  一时间,地铁站内群情激动,呼救声、劝诫声、奔跑声、哭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三十秒的时间内,死者于滔对混乱充耳不闻,他从容地解下皮带,将左手和轨道扣在了一起,横卧在了轨道上。
  接到紧急通知但来不及刹车的地铁,以四十五公里的时速驶入地铁站,瞬间于滔的身体像被装满了血肉的口袋,尘土飞扬似的喷溅着鲜血、内脏和皮肉,围观的人惊呼着往后退去,地铁一半车身碾过他的身体后才刹住。
  地铁紧急情况处理小组立即出动,在十分钟内清理了现场,恢复地铁正常运营。运送死者于滔的遗体时,紧急小组差不多是用扫帚将残骸扫进黑胶袋,运出地铁站台的。
  死者基本是瞬间心脏停止跳动,头部、双腿、躯体被轧得粉碎,分散在整个地铁车站的轨道范围内,其他部分则成为肉片和骨片飞散得到处都是。
  唯一完好的肢体,就是那只被绑在轨道之外的左手。
  孟大雷脑海中想象出这般景象:在血污横流的隧道中,白森森的指骨上,一枚白金戒指在白炽灯下灿灿生辉。他如此异样的死状,又和唐泽森、夏文彬的死有什么关系?
  从数据上再也榨不出什么了,孟大雷抄了死者的联系方式,打算明天进一步调查。有人说,干刑警的和踢球的,都是靠两条腿吃饭的。可孟大雷觉得,这两个职业更重要的是具备头脑。
  把本案作为人生最后一案来办的老孟,迫不及待地布置起明天的行程来。
  他突然惦记起凌薇的安危来,已经有一天没有联络上她了。然而此时已过了午夜十二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手机如有感应般地响了起来,是凌薇打来的。不知是不是上天刻意作弄,孟大雷正如获至宝般接起电话时,一阵心绞痛使得他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米。
  孟大雷嘴唇的伤处再次被咬出了血,舌头僵直地顶着上颌,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被孟大雷死死地压制在了体内,他倔强得就像个不服输的孩子。
  他没有接电话,只是聆听着手机的来电音乐,倒在地板上的孟大雷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揪住胸口等待绞痛感慢慢过去,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唯有热恋中的人,才会毫无顾忌地沉浸在自我的幸福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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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交织的世界
  华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胀痛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她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张靠背的椅子上,脚下是熟悉的地板,她依稀记得自己刚从警局处理了女儿死亡的事宜后,在回家开门的时候遭到了袭击,有人从身后用气味浓烈的毛巾捂住了她的脸,在她的家里绑架了她。
  “你终于醒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你是谁?快放了我,否则……否则……”华榕甩动着棕黄色的长发,她闻到自己身上有股浓烈的汽油味。刚想大声喊救命,却瞥见了那个绑架她的男人手里的刀,她渐渐放低了声音。
  男人一袭潇洒的黑色风衣,背光向她踱来,鸦雀无声的房间更衬托出他那份可怕的平静。
  在华榕面前的饭桌上,摆着刚死女儿的照片,男人用一根手指反复摩挲照片相框的边框,脸上不时闪过一丝痛苦的抽搐,华榕看见的是一颗深不见底的心。
  汽油味如同死亡在威胁,华榕哭丧着脸央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要钱的话,我的首饰你都拿去吧!”
  男人轻蔑地笑了笑,问她道:“你知错吗?”
  华榕茫然地摇摇头,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男人。
  “对于你女儿的死,你就不感到惭愧吗?当你让她来到这个世界,赋予她生命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她应该有个怎样的将来吗?”男人用劲捏着拳头,伸出一根手指愤怒地对着华榕,“正因为有了你这样的母亲,世界上才会有像你女儿一样不幸的孩子。”
  “死的是我女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话?”华榕被激怒了。
  男人毫不在意华榕身上的汽油,猛然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俯下身子,挺拔的鼻梁就快碰到华榕的脸了,似乎想从华榕的瞳孔中挖掘些什么。
  “一个和同性搞婚外情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母亲呢?你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丑陋,才结婚生子,在你自私的欲望面前,家庭和承诺全都可以抛在脑后。你背叛了你的家庭,干出这样的不伦之事必会有报应。你真以为你女儿是失足吗?当她看见你在楼道里的丑态,又如何能接受一个会让全班同学讥笑的母亲呢?你尝过被所有朋友视为异类、被抛弃冷落的滋味吗?你永远不会知道,就像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你女儿哪儿来的那么大勇气,情愿直面死亡,也不愿再活在肮脏的母亲身边,即使你们是血亲的母女。”
  华榕慢慢垂下了头,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反思过自己的过错,而眼前这个男人却令她心怀愧疚。
  男人换了只手拿刀,做出致命的姿势。华榕绝望地闭上了眼,她知道难逃此劫。
  不料,男人为她割开了身上的捆索,在华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
  “既然天下容不得你的女儿,那也应该容不得你。”
  这是华榕临死之前,听到男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直背负着沉重心理包袱的华榕,心中一片释然。她凝视相框中的照片:她和女儿在公园小船上,欢畅地踏着船桨,那是一去不复返的天伦时光。只是华榕从没觉得这有多重要,唯有死亡才让记忆显得弥足珍贵。
  泪流满面的华榕拿起相框旁男人留下的打火机,举向女儿坠楼的那扇窗户,说道:
  “孩子,等着妈妈!”
  一身腥臭味和汽油味的黑迈着大步走出龙东大楼,他一反常态地暴怒。在一双又一双死者眼睛中看见人性最丑恶的百态时,都能够无动于衷处之泰然的黑,对于华榕的自私却怒不可遏,一个孩子的扭曲性格,起因往往在他的父母身上,譬如黑。
  小时候的黑,总和身边的同学相处不好,天赋异禀的他常常受人嘲笑,而他的性格也逐渐孤僻,久而久之,一个人发呆成了他童年的常态。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总爱和死去的东西在一起,枯萎的树、马路上被轧死的狗,在这些亡物的身上他寻找乐趣。
  “你的儿子是个怪胎。”
  “你的儿子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他怎么喜欢和死掉的动物在一起,还用手去碰它们?真恶心死了,你也不好好管管自己的儿子。”
  当黑的母亲听闻坊间的传言时,没有成为儿子坚定的后盾,毒打、责骂、禁足令成了母子之间最常见的沟通方式,在意别人的说三道四远胜于儿子的话语权,这只是父母顾及脸面的自私行为,却要孩子来为他们背负可笑而又沉重的家庭荣誉。
  没有心平气和的交谈,只有居高临下命令式的口吻和变本加厉的责打。
  黑相信,他死后自己眼睛能看到的黑暗景象里,一定有他母亲举起木棍骂骂咧咧的样子。
  渐行渐远的龙东大楼发出一声巨响,十五楼的一扇窗户喷出蓝色的火舌,那扇小女孩儿纵身跃出的窗户碎玻璃倾泻而下,相信房间里的人必死无疑。
  黑没有回头,他的眼角已是模糊一片。
  “妈妈,你知错了吗?”黑仰天问道。
  让“黑”说完他的最后一句台词,宁夜的书已经写到了最后一章,他心中有点儿依依不舍,与他相伴多年的小说主角“黑”,在宁夜的生活中就像一位与他心有灵犀的挚友,宁夜的不满、苦闷、烦恼,都可以在“黑”的身上得到宣泄和释放,创作一本小说对宁夜来说,更像是与自己内心的一次冗长的对话。让“黑”彻彻底底消失在宁夜的生活和小说中,是宁夜对自己的一次改造。
  妻子依然渺无音讯,女儿宁小樱的伤情同样不乐观,对“黑”的死若有所失,种种情绪或多或少影响着宁夜写作时的情绪。宁夜跌入前所未有的创作低谷,有时他自己都会不记得撰写出来的情节,一边写一边翻看着之前的文稿,好像他是专门在为这本有开头的小说写结局,奇特的感觉让宁夜既是作者又像是读者。
  “黑”是一个十分有灵性的角色,如何设计他死亡的桥段,宁夜冥思苦想了无数次,他觉得“黑”这样的人,在他灵敏的头脑保持清醒的时候,绝不可能会死在一个泛泛之辈的手上。
  所以,当“黑”阴暗的童年记忆被唤醒,他的怒火被点燃,入微观察的双眼被蒙蔽,才失去冷静置华榕于死地,而整个案件的细节却被大大地忽视了。
  “黑”知道死者马玲是被人强行淹死在鱼缸里的,凶手将马玲压入鱼缸后,将房间里的床垫罩在了上面,床垫是房子里唯一可以罩住鱼缸的东西,“黑”摸床垫的下部正是查看那下面有没有湿。
  可有一个问题,就凭华榕一个女人的力气,不可能将体重超过四十公斤的马玲举起并放进一米多高的鱼缸之中。命案要成立,华榕必定需要一个帮凶。
  这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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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换位思考,死者马玲与华榕是同性恋的关系,她做变性手术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某个男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在本起案件的人员结构中,唯一没有出现却又脱不开干系的人,便是华榕的丈夫刘森泽。
  铲除一个不惜变性来骚扰自己甚至破坏他家庭的狂热爱恋者,已有察觉的刘森泽和杀心已起的妻子华榕一拍即合。
  连“黑”都看不穿这深不可测的人心,他忽略了刘森泽这个狠角色。
  须知宇宙间最黑暗的事物不是黑洞,而是丑陋的灵魂。
  “我必须死吗?”
  宁夜猛然抬头,书房角落的黑暗中,一个空洞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宁夜质问道。
  黑暗中的男人移动着身子,台灯的光圈映出了他的样子,短短的头发,一身融于暗夜中的黑色行头,使他本就瘦高的身形更显修长。来者的脸部蒙着一层耀眼的光晕,宁夜努力想看清他的长相,但却只看见来者漆黑一片的瞳孔。
  “是你?”宁夜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来者正是宁夜小说里的主角“黑”,他竟出现在宁夜的家里。
  “我必须死吗?”“黑”用他空灵的声音,再一次问道。
  宁夜脑海一片空白,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般奇妙的场合。“黑”,竟然会是“黑”,他是来找我的吗?
  不止这么简单!
  宁夜放下笔,他感受到来自“黑”的腾腾杀气,和自己描写他发怒时的神态完全一样。
  “黑”可能已经知道,在宁夜下一页文稿中,他将成为一具死尸,长长的系列小说将迎来结局。
  “你是来杀我的吗?”宁夜反问道。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些离奇的意外死亡,会不会是“黑”的所作所为?既然他能够从小说中来到书房里,那么也能够出现在每一个死者的被杀现场了。
  “我不会杀你。”“黑”舒缓了情绪,说,“我已经犯了杀人罪,死去是罪有应得,只是我心有不甘,像你这样一位创造了我的作者,又怎会不了解我的苦难!对死亡有着深深敬畏和恐惧的我,在你的笔下也逃不开宿命的安排。但我恳请你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赎罪的机会?”
  “让我和你有一次公平的竞赛,我希望在之后的小说中,我能够有支配自己意志的能力,如果我能够避开你构思的每一次死亡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让我永远活在你的小说中。”
  “我为什么要给你这样一次机会?这样会毁了我的小说,毁了我的前程,毁了我的家庭,最重要的是我女儿小樱的命,还依靠这本小说呢!我没必要和你玩这个游戏,你只是我头脑中分裂出来的一个细胞罢了,完全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我要完结我的小说,我要结束痛苦的写作生涯。”
  说完,宁夜对“黑”不加理睬,重新握起笔继续写他的小说,马上就要写到“黑”惨死的地方了。
  “黑”敏捷地夺过桌子上的文稿,一沓稿纸连同“黑”的右手都被宁夜手中的笔划开了一道口子。
  “如果你不肯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自己改写自己的命运。”“黑”慢慢后退着,身子没入了角落的黑暗之中。
  宁夜伸手去抓“黑”,但什么都没碰着,他大叫着:“我才是作者,你无法改变这一切,因为它们全在我这里。”宁夜指着自己的脑袋,怒视着黑暗中的黑影。
  他无畏地逼近角落,才发现那个黑影其实是自己的影子。
  “黑”拿走文稿究竟想做什么?他真的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人可以改变我写的推理小说。”宁夜迟疑了一下,补了一句,“如果‘黑’真的逃脱了死亡,那么这部小说将变成一部被篡改的小说。绝不可能——”
  宁夜大喊大叫着从梦中惊醒,他昨晚在写字台上睡了过去。
  第一反应就是找他的文稿,幸好稿件都压在他的身下,一页未失。不知是不是巧合,稿纸上被笔画出了一道黑黑的印记,宁夜心想:这可能是昨晚忘记将笔套盖上,在睡觉时不小心弄脏了纸。
  他定了定神,发现已是下午四点。写字台上的咖啡杯已经见了底,于是他起身又去厨房冲了杯咖啡。
  宁夜重新抖擞精神,揉了一把疲惫的脸,再一次坐回文稿前,就要写到将死的“黑”了,宁夜隐隐有些不忍,但与失去亲人的痛苦比起来,这点痛宁夜还是愿意牺牲的。
  不管“黑”想怎样改变小说的结局,宁夜只是想把这个结局写好,这才是他留给“黑”最好的纪念。
  “啪!”
  房间的灯被打开,硕大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一个男人的黑影,他肩膀上挎着细长的背包。
  男人合上房门,直直走到窗边,站在三十二层凝视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城市,闪着前灯的汽车如一条条发光的龙,活力四射的探照灯将整片暗夜照成五彩斑斓。
  男人嘴角轻轻上扬,露出轻蔑的笑容,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见般渺小。他稍稍后仰了一下脖子,咫尺之间的玻璃上,反射出他那张毫无表情却充满杀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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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利索地拉上了窗帘,放下背包,将所有的零件都摆在了桌子上,他十指飞动,快速拼装起了一把乌黑锃亮的来复枪,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走进来的那扇房门。
  男人看了一下时间,他走到门边,回头扫视了一圈房间后,关上了房间的灯。
  回到枪的后面,男人一手紧握扳机,一手按在了瞄准器上,房间里只剩下了时钟嘀嗒嘀嗒的转动声。
  黑暗之中,一束穿透微尘的红外线,在门板上形成了一个俏皮的圆点,一动不动地钉在猫眼的高度上,静候着他的猎物。
  黑像一只迅捷的豹子,从门卫室旁穿了过去。大楼保安冲出岗亭想盘问来人,可还来不及和他打个照面,黑已经跨进了三十二层的高楼之中。
  门卫放下手里的对讲机,他认出这人是住在顶楼的业主,一个从不和人礼貌招呼、独来独往的怪人。
  铺着米黄色大理石的电梯大厅里,冷冷清清地栽着几株常青盆栽,土红色的盆边躺着一只毛色黄白相间的猫,它可怕地张着嘴,露出一侧的尖牙利齿,毛茸茸的身子歪向一边,露出肚子上略脏的白毛。
  传说猫有九条命,黑觉得它们天生的敏感特质与自己很相像,仿佛猫才是自己的同类。
  这只猫死了,有人把它的头砸烂了。
  黑伸手放在它圆睁的眼睛上,整个世界又开始旋转起来,闪烁的光点中黑看见了杀死它的凶手。
  一双布满金属搭扣的黑色皮靴踩住猫尾巴,黑色的包裹重重压了下来,残忍地结束了它的生命……
  黑惋惜地为猫合了眼,把死猫的事情告诉了前台的管理员。
  “叮”的一声,电梯响起清脆的提示音,来到了他所住的三十二层。黑故意用力跺了几脚,发现走廊里的感应灯好像坏了。
  他摇摇头,来到门边,借着即将关上的电梯里的灯光掏出钥匙。
  在黑暗中,他突然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接触过数不清尸体的手,今天沾满了罪恶的血。女孩儿的母亲真的该受到火刑的惩罚吗?在看见他人心里最黑暗的事情后,揭开他人试图掩饰的借口,就会让一个人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境地,有时候摧毁一个人的心,足以致死。
  黑带着悔意又问了自己一遍:华榕真的该死吗?
  他边想着,边转动把手进门……
  几分钟前,一把来复枪就已经在房间里瞄准了他的房门……
  而那把握枪的手,将一面镶有黑五岁照片的相框压在了桌子上。
  这张珍贵的照片,是黑活到今日,最后一次露出笑容。
  ……
  数十万字的完结篇终告完成,宁夜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情,和他以往写完一本书后的解脱不同,在这本书中宁夜扼杀了自己的梦想,让创作的侦探“黑”死去,完结这一倾注心血的系列作品,这也是宁夜脱离推理小说家身份的收笔之作。
  宁夜由衷地从心底发出呼唤:老婆,赶快回来吧!我和小樱都在等你!
  对于妻子的去向,宁夜不是没有找过,问过岳父岳母,问了亲戚朋友,甚至连妻子的闺密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就算这些人当中有人在包庇隐瞒,三五天甚至一个星期还说得过去,可现在已经过去许多时日,既没有亲朋好友们的求和电话,又没有妻子决绝的离婚通知,这让身为推理小说家的宁夜不免胡思乱想。
  妻子会不会出事?应该不会,妻子这么聪明,她能自己保护自己。
  没准碰到了什么意外,或是被困在了哪里。
  可有时宁夜总产生妻子没有离开的错觉,她还在这个家里。宁夜总觉得他在书房时,妻子就在厨房,而当他去卧室时,妻子又躲进了他的书房,妻子只是孩子气地跟他捉迷藏。
  宁夜一次又一次地提出猜想,又一次接一次地否定。他倚着窗台,等待着天际第一道阳光的到来。
  虽然巨狮文化的主编已死,但接手的负责人还是会为宁夜的这本书大肆宣传的。天一亮,这书稿就会交到他们的手中。
  在这之前,那名只存在于宁夜幻想中的凶手,是否会前来杀害宁夜呢?
  宁夜回想起前几天做的梦,凶手真的是为了这本小说而杀人的吗?
  宁夜肃穆地看着写字桌上的文稿,写完这本书本身就是一个奇特的经历,在错知错觉中变化的情节,宁夜甚至不敢肯定文稿是不是完全独立完成的,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在纸笔上渗透,或许“黑”立马会从书页里走出来。
  “‘黑’,如果这一切恐怖的事情都是你干的,那就尽管来找我吧!”
  通宵熬夜的宁夜毫无倦意,见天色渐亮,他走到门边,卸下锁具。
  如果凶手真是那位快递公司老板,也无法阻止宁夜赶去医院,探望多日没有关心过的女儿。
  宁夜披上外衣,将文稿揣进怀中,他也将小说中的最后一起谋杀案揣进了怀里,他不愿再有人知道这起案件是如何发生的,凶手也就无法复制小说中的杀人情况了。他只想亲自将文稿交去巨狮文化公司,尽早拿到自己的稿酬,来挽救女儿的生命。
  行人稀稀拉拉的街道上,一心赶路的宁夜突觉身后有脚步声。他走得快,脚步声也快,他走得慢,脚步声也随之减慢。
  行人一大清早,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同路人呢?宁夜想等到转角处再回头张望,可来不及回头,脑后生风,一个黑影闪过,宁夜的右肩颈处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如失重般倒在地上。整个街道晃了两下,似乎整个世界混淆在现实与小说中,宁夜片刻间迷失在城市的街道中。他横躺在地上,他的世界像有人将它扳了个九十度,变得陌生起来。
  一股强劲的拉扯感从他紧紧护着文稿的双手处传来,重重一击加之多日疲累,宁夜沉重的眼皮耷了下来,双手也泄了劲。
  宁夜动了动脑袋,右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终于令他清醒过来。
  早起上学的孩子们有些害怕他,远远绕着走,但充满好奇地放慢脚步望向他。这些好奇的眼神让宁夜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慌忙摸摸怀中,不见文稿的踪影,他不顾疼痛迅速站起身子,吓得周围的小学生哗啦一下散开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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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宁夜转了几个圈,发现袭击他的人带走了文稿以及他身上所有的钱,宁夜没有看见袭击者的模样,街道上早已没了袭击者的踪影。脑子嗡的一下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凭着本能,朝前迈着脚步。
  是他,一定是快递公司的老板,高额的版税,对小说情节的偏执,都是他做出如此疯狂举动的动机。宁夜仿佛能看见妻子彻底与他分道扬镳,女儿小樱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原本幸福美满的家破败成了一座婚姻的墓穴。
  一阵浓浓的杀意泛起,必须要把文稿拿回来,哪怕今天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忽然,眼前一个物体掠过。
  什么东西?
  宁夜以为又是谁在袭击他,一缩身子,摆出戒备的姿态,怒视着物体飞来的方向。
  一辆为街口书报亭投送报纸的邮车,在宁夜的视线中扬尘而去。
  那团东西,原来是邮局的员工扔下的最新报刊,宁夜被什么内容所吸引,竟入神地看着捆扎整齐的报纸。
  书报亭老板熟练地解开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宁夜聊着报纸的内容:“最近这座城市真不太平呀!居然连警察局里的犯人,都会被活活烧死。”
  宁夜还记得自己文稿中描写的字句:人像火柴一样,被熊熊点燃,直至燃尽。
  报纸的头版上,正印着一具烧毁严重的尸体,报纸一角附着死者的名字,宁夜看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死者竟是宁夜心目中的头号嫌疑人——快递公司老板,那个偷看他小说的人。
  真的有人像宁夜小说中最新所写的场景那样死去,那些文稿刚刚被抢走,而且在此之前没有人看过。
  套用推理小说中的一句名言: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事情之后,剩下的,即使多么不合常理,那也一定是真相。
  “年轻人,这是最新的报纸,你要不要买一份?”书报亭老板势利地看了看正白读他报纸的宁夜。
  就像写小说时一样,宁夜完全进入了自己思维的空间中。既然所有现实中的嫌疑人都已死去,那么真正幕后操纵的人,或者说“人物”,就只有“黑”了。
  宁夜想着该如何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创造的人物呢?
  不远处的转角喧嚣四起,风里飘来的几句传闻说是警察抓住了一个抢劫犯,宁夜急忙拐过街角,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男人被两位大块头警察压在了地上,男人身旁的人行道沿边正撂着他的文稿。
  “‘黑’!‘黑’!”宁夜呼唤着仍在挣扎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撒泼地大喊大叫:“警察打人啦!大家快来看,警察打人啦!”
  宁夜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先一把抱起文稿,跪在地上想看看这男人的脸。
  “你不是‘黑’?”完全一张陌生的脸。
  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神经病!”
  “同志,你干什么?”警察喝止宁夜再靠近,并命令他把文稿放下来。
  “这是我的东西,就在刚才被这人抢走了,还有我的皮夹。”
  “你叫什么名字?”
  “宁夜。”
  “宁夜?”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他说,“你必须跟我们回一趟警局了。”
  “为什么?”
  “我们刑警队找你老半天了。”两个警察生怕他逃跑似的,一左一右将他送上了警车。
  宁夜迷失在了自己的作品中,他这一秒的生活充满混沌、黑暗、冰冷,极寒从四面八方而来,茫茫然出现一条道路,他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完全辨不清哪条才是通往光明之路。
  身为一名小说家的宁夜,建立的唯一底线是:绝不接受自己的作品被篡改,无论是谁!
  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还残留几片枯黄的树叶,宁夜双眼眼神涣散,看着车窗外一棵棵快速倒退着的梧桐树,脑袋一片空白,停止思考的发呆其实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前方的街道有点儿塞车,司机拉响警笛以便快速通行。宁夜被警笛声惊醒了,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原来在警车上。
  唯一的怀疑对象——快递公司老板死亡,激发了宁夜深藏已久的另一种猜测。
  所有人的意外死亡,都和宁夜书中描写的桥段一模一样,可是除了宁夜以外,所有看过书的人全都死了,那么对情节如此熟悉的人,只有书中的人物——“黑”。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宁夜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本书虽然是他写的,但那些字似乎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然而成的。换而言之,这本书就像是另一个人在替他写。
  在创作构思之前,宁夜就决意要让“黑”在本书中死去,这位能够与另一个世界交流的侦探,为了自己的命运,或许从小说的世界来到了宁夜的世界,打算篡改这部小说的结局。这完全可以构成将所有看过小说的人杀死的动机,这样“黑”就可以永远活在自己撰写的小说世界里了。
  “‘黑’,你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了吗?”宁夜扫视着窗外每一个他不认识的路人,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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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假设主编夏文彬不是死于意外,那么,这样高明的犯罪手法,确实符合“黑”的一贯作风。
  在宁夜曾经创作的“黑”系列小说中,查明真相的“黑”已经找出了凶手,然而这名罪大恶极的罪犯钻了法律的空子,连警方都拿他没有办法。
  一个月后,这名罪犯溺死在自家的脸盆中。
  这不是意外,是“黑”一手策划的制裁。
  尽管这名罪犯掩饰得很出色,可“黑”仍洞察了这名罪犯惶惶不可终日的负罪心理。这名罪犯和死者是朋友,因为债务纠纷起了杀心,他将死者请到了自己家里,趁其不备把他的头摁入马桶里,将他活活淹死了。
  而后,罪犯制造出死者在洗澡时意外跌倒的假象,又为自己制造了完美无缺的不在场证明,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但是“黑”却可以从死者的瞳孔中看见真相,可没有证据就无法定罪。
  有一次,“黑”在与这名罪犯的交谈中警告了他,任何杀人案件都会有破绽,或许有一天罪证就会突然出现。
  听了“黑”话中有话的警告,这名罪犯天天都要洗上好几遍马桶,生怕在杀人时有证据残留在上面。马桶被擦得一天比一天光洁亮丽,而这名罪犯却一天比一天消瘦憔悴。
  终于过了一个月,这名罪犯在恐惧中死去。警方第一时间得知了他的死,因为在这一个月中,警方安排了专人对他进行跟踪盯梢,希望能够找到线索。
  所以他的死,警方首先怀疑为谋杀案,可解剖验尸结果为肺水肿导致的急性呼吸衰竭。虽然死法奇特,可他真的是淹死的,而且没有任何暴力造成的外伤,甚至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个拜访他的客人,警方只得以意外宣告本案嫌疑人的死亡。
  “黑”在心理上的暗示,才是致命的杀人武器。“黑”知道这名罪犯总担心事迹败露,在与这名罪犯交谈时,“黑”有意无意传递着马桶可能成为证据的信息。所以这名罪犯购买了最强力的去污剂——硫酸,他天天用高浓度的硫酸清洗自己的马桶,他相信就算再有遗留的证据,也会被腐蚀得无影无踪。
  长此以往闻着硫酸气体,造成了呼吸系统方面的后遗症,肺水肿便是其中的一样,从而造成了和溺死一样的验尸结果,而使用殆尽的硫酸和腐烂洞穿的马桶,都成了角落里被遗忘的证据,谁又会想到这名罪犯是死于谋杀呢?
  这就是“黑”攻心至上的谋杀,和夏文彬的死亡方式如出一辙。
  宁夜不禁对怀里的文稿心生畏惧,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小说,更像是一本杀人的指南,究竟是谁让书中的命案成了现实?
  车停了下来,宁夜发现抵达的正是报纸上陈泉被烧死的那所警局。真的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吗?
  “人像火柴一样,被熊熊点燃,直至燃尽。”
  推理小说家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推着宁夜进入这所正在施工整修的老警局。

  蓝色火舌中的救赎
  陈泉的死亡如果只是心脏病突发或是其他疾病暴毙的话,不至于被登上早报的头版头条,他的离奇死法,在警局建成以来是前所未有的,连资格最老的刑警,都声称陈泉的死,是他这辈子都闻所未闻的案件,外界甚至揣测是灵异事件。
  一位没有携带任何危险品的男人,在隔离的密室中,像一根火柴般自燃而亡,可陈泉的言谈举止根本就没有要自杀的迹象。这个地球上,那么残忍地把他烧成一堆焦炭,只有传说中的火焰神才可以办到。
  于1942年建成的西区警局大楼,由于年久失修,外墙已是千疮百孔疮痍满目,市局批拨经费对西区警局大楼外墙进行彻底整修。
  近日,外墙整修的工程才刚动工,大楼所有窗户都被搭满整座大楼的脚手架遮蔽了阳光,无休止的噪声更使大家工作分心不少。
  因为与几起案件有关,并且涉嫌毒品交易,警方轮流审讯着陈泉,但不可想象的命案就在戒备森严下,发生在这座被绿色隔离带包裹的警局大楼四层审讯室内。
  一位负责陈泉口供的警员如实说道:“昨晚我把陈泉一个人留在审讯室后,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发现审讯室的门缝下冒出了烟,等我冲进去时,陈泉已经变成了一具焦尸。”
  “你离开的时间大概有多久?”张积带着这位警员走向起火的那间审讯室。
  “五六分钟左右,但肯定不会超过十分钟。”因为局里有规定,不允许将囚犯单独留在审讯室里超过十分钟。
  张积和警员来到了案发的审讯室门口,张积右手握住门把手,试了试门锁,依然完好,内侧的门把手有些被熏黑。随后,他走进审讯室,将手伸出窗外检查外面的铁栅栏是否牢固,检查结果依然无懈可击。
  “你确定离开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出入这间审讯室吗?”张积问身边的警员。
  “完全可以肯定。我离开时特意从外面锁了门。”警员十分肯定。
  张积看着地上死者陈尸处的白色描线,整个人像被扒了层皮一样,整整小了一圈。
  “这一定是谋杀!”
  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张积很肯定这次事件不是意外,就和之前几起事件一样,从表面上看,毫无怀疑是谋杀案的理由,作为意外死亡却又有怪怪的感觉。
  但陈泉在警局的审讯室里自燃而死,这种怪怪的感觉占据了张积的整个大脑,进而转化成了深深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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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0 09: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谁会在警局的审讯室里杀人呢?更何况,死者的身上和审讯室里,都不可能藏下这么多的易燃物。”所有进入审讯室里的人,必须接受严格的搜身检查,这位警员也曾对死者进行了例行检查。
  罪犯最多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要潜入守卫森严的警局,并烧死一个活生生的成年男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张积抬头看见了门上安装的监视器,指着它问道:“昨晚这个开着吗?”
  “开着。”
  “走,我们去监控室看看,究竟是谁放的火!”
  张积手一挥,往地下监控室走去。
  十几分钟以后,翻出当日监控录像的张积,就和身边的那位警员张大了嘴,对着监控屏幕老半天缓不过神来。
  “你看清了吗?”张积问道。
  警员摇摇头。
  “那我们再看一遍。”
  屏幕里的影像倒退,停止,开始正常播放起来……
  画面一开始是陈泉回答着问题,他不时摸摸鼻翼,摸摸耳垂,显得很焦虑,这时,警员起身离开了审讯室,陈泉如释重负地摊下双肩,把脸转向审讯室唯一的那扇窗户。
  按规定,审讯室里的监控摄像头都不具备录音功能,所以张积只能猜测是窗外施工的声音吸引了他。
  陈泉走到审讯室门边,从玻璃窗向外张望着,确定走廊没人以后,他一步步走近窗户,伸手拧开把手,推开了窗。
  看他的样子不像要逃出去,再说陈泉完全没有出逃的必要,坚固的铁栅栏外,只有刺鼻的外墙乳胶漆的味道,他为什么还要打开窗呢?
  张积屏气凝神,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终生难忘。
  镜头里陈泉半张侧脸,挂着神秘的笑容,他的背挡住了镜头,完全看不见他放在窗台上的两只手在做什么。
  一瞬间,陈泉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全身燃起熊熊烈火,他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只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血肉之躯被烧成了灰烬,人形遗骸向后倒去,一阵烟灰消散而去,几秒前还是鲜活乱跳的活人,此时已化作一具焦尸。
  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死法,不存在人为谋杀的可能,因为根本不可能从任何角度接近死者,更别提点燃一个活人了。也排除被雷电击中的可能,因为昨晚一滴雨都没下过,是个星空万里的平和夜晚。
  张积第三次回放了录像,最终放大定格在陈泉被点燃前那张微笑的侧脸上,起火的原因依然成谜。
  张积左手抚着自己的下巴,右手指着死者微扬的嘴角,问身边的同事:“你说,他当时究竟为什么笑?”
  警员默默地摇着头。
  “或许他在笑,你们谁猜得到我马上就会变成一块儿焦炭呢?”张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这是警局里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了,而本案是警局里侦办过的最不像谋杀的谋杀案了。
  十九点十五分。
  除了值班的警员,人走得差不多了,对翻新警局的工程队来说,他们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这样才可以避免施工的噪声干扰警局的日常工作。
  被送来警局的宁夜,与孟大雷面对面坐在审讯室铁椅上,张积一条腿搁在桌子上,在一边歪头凝视着两人。
  “宁先生,久仰大名,我读过您的推理小说,写得非常棒。”孟大雷把从夏文彬桌上拿来的小说文稿往宁夜面前推了推,“不过真是抱歉,我没去书店买您的书,看的是留在现场的证物。”
  宁夜低头查阅起文稿来,难过地看着破损的稿纸。
  “宁先生,您的精神好像不太好。”孟大雷指指宁夜浓浓的黑眼圈。
  宁夜依然没有理睬他。
  “喂!问你话呢,耳朵聋啦!”张积用指节敲击着桌子嚷了起来。
  孟大雷摆手制止了张积。
  宁夜轻声回了孟大雷一句:“警官,你的脸色也不好,要注意身体。”
  “谢谢。”孟大雷礼貌地答谢道。宁夜开口说了话,孟大雷开始切入正题,“最近发生不少案件,其中也有您认识的巨狮文化的夏文彬主编。在我看了您写的小说后,发现这些人的死状,就像您所写的情节,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宁夜的周身像有一层密不透风的透明罩,仿佛被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中,当他认真看完了每一页文稿,冷不防抬头问了句:“那个快递员陈泉真的烧死在你们的警局里?”
  孟大雷眼神中责问着张积: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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