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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明镜止水

[转帖] 绝密档案:只有警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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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5:02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他们会告诉我吗?我只身一人,又是毛头小子,除了身上那张薄薄的证件,从头到脚没一点儿像警察。回头再被人家当成骗子送到派出所,那就糗大了。

我正抓瞎之际,忽然听见身后嘭地一响,我头还没完全扭过去,就被一股力量生生按在了地上!我身子斜倒在地,脸贴着水泥砖,在一片横过来的视野中发现,身后那扇我曾以为锈住了的门已经完全打开,里面的亭台楼阁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

至少有三个人按着我。我看不见他们的面容,只听见其中一个说:“给他按死了!摸摸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我的手机、钱包、工作证很快被扔到面前。有人惊呼道:“是雷子!上面写着市公安局便衣支队!”

我工作证上的单位还没变过来呢,“便衣支队”虽然只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抓贼单位,但名字听上去还是足够唬人的。那带头的马上吩咐另外一个人:“你去周围看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警察!”我顺势叫道:“你们给我松手!门口全是我们的人,你们被包围了,赶紧给我……”我还没撒完谎,嘴皮子就被扯成了一条线。

我被他们架着胳膊往院子里推。我以前抓贼虽说也挨过揍、受过伤,但那都是碰撞性的接触,面对的也都是亡命徒,无话可说。但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亮明身份之后竟被几个小喽啰压制推搡,让我很是不爽。我边走边大叫:“我是警察!我是来办案的!你们竟然敢这么对待我,我要告你们阻碍执行职务!不,是妨害公务!直接给你们抓起来判刑!”

那带头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皮肤黝黑,一头短寸,一路上也不搭理我,和另外一个人反锁着我的双臂,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后来走到一座小楼前,他们终于把我松开了。

我的胳膊简直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麻,缓了半天还是没感觉,好像血液都不循环了。再看看周围,身后是一个半圆的喷水池,假山、荷叶、金鱼、花草、蝴蝶,每样东西都像画里的风景,透着一种惬意安详的雅致。地是鹅卵石的,这里是几条小路的交会点,周围是郁郁葱葱的银杏树。眼前有一幢流线型的小楼,呼呼的冷气从玻璃门缝里吹到我脸上。我已经闻到一股茶香的味道。

带头的说了话:“你刚才说什么?警察办案?阿Sir,你有没有搞错,警察一个人是不能出来执法的。何况你执的什么法?有什么手续没有?”我揉着胳膊说:“我的同事临时有事儿离开了,怎么了?你要手续?手续能拿给你看?你要能证明你是这里主人,我就给你拿手续!”“你执法就是在人家民宅周围鬼鬼祟祟地转悠,让人以为你是来踩点儿的贼,是吧!”那人奚落道。我刚要说什么,就听里面一个声音传出来:“小顾,你们在门口吵什么?把人先带进来。”那个小顾又要推我,我反推他一把:“我自己会走!”进了那玻璃门,冷气吹得我直哆嗦。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会客厅,正前面有佛台,左侧是一大片地毯和沙发,墙角还有壁炉,壁炉边儿上还有楼梯。虽然陈设不复杂,但装潢考究,布置精心。那沙发上有个人背对着我,边饮茶边说:“这人是谁啊?”

我听出来了,这正是戴垚的声音!我冲口而出:“戴总?你是戴总?咱们见过的,我是刑侦支队的孙小圣!”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戴垚。我心里一下松快许多,刚要跑过去找地方坐下,转念一想毕竟冒犯了他,他们人多势众,还是要小心为妙,于是嬉皮笑脸地赔起不是来:“戴总,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和你手下发生了一些误会,还请你不要介意。”

戴垚还是很平和地让我坐下,叼起一个烟斗,问我:“孙警官来这里找我有事儿?”

我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刚巧路过这里,在门口歇会儿,就被你这几个手下拖进来了。你说这事儿闹的!”我干笑着,又趁机瞪了那个小顾一眼。

戴垚笑笑,不紧不慢道:“哦?那你是来这个小区找谁的?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不必了,是一个正在调查的案子。我也不方便说。”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看孙警官是记错了吧?刚才你还向小区门口的保安打听过我公司车的行踪呢,这才过了半个小时而已,你就改了行程了?”戴垚还是面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他们肯定是要串通一气的!我慌了神,干咳着说:“呃,我也不知道那是你公司的车……”

看来这个戴垚真是手眼通天。我发现我真是找错对手了,急得手心直冒汗。戴垚吞云吐雾了一阵,看着我说:“我看孙警官是刚才急火攻心,蒙了。我看还是我给刑侦支队打个电话问问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是犯了什么事儿还是我手底下人有什么违法的情况?这不弄清楚可不行。”说着,他就要拿起茶几上的座机拨号。

我当然不能让他打这个电话。如果被队里其他人发现我私自来到戴垚的寓所,那调查李出阳一事岂不全暴露了?可又一想,现在已然被戴垚发现了身份,那么他捅出去也是迟早的事儿。敌方都顾不上了,哪儿还顾得了友方?怨只能怨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几分钟内就毁掉了赵书记他们策划已久的大方案。赵书记他们一定会骂死我,然后把我赶回便衣支队继续抓贼——说不定贼都抓不成了,给我安个处分,关一个礼拜禁闭,这辈子都休想在公安局翻身。

我完全瘫在了沙发上。

这时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戴总,这是我朋友,你别为难他。 ”我一看,正是李出阳!

李出阳走下楼梯,定定地看着我:“孙小圣,你怎么搞的,我让你在门口等我,你怎么惹出这么大事儿来?”

我赶紧站起来顺势说:“我是被他们几个扭进来的!”

李出阳对小顾一伙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等他们人走干净了,李出阳也坐到了沙发里,冲戴垚说:“戴总,是我让小圣来这里的。你忘了?咱们商量好的,那个笔录的事儿。我告诉他不要对任何人讲,所以他才没告诉你。”

戴垚意会,点头站起来说:“那这件事儿就由你来办吧,我先上楼了。”然后又居高临下地朝我笑笑:“孙警官,刚才多有怠慢,你不要介意。出阳拜托的事儿还请你多多帮忙。”

说着,他就上楼了。他一消失,李出阳立马瞪起眼睛问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跟踪我来着?”

“我可没跟踪你!我是因为上次戴鑫被害的那个案子,来调查戴垚的行踪的。”我信口编道,“本来我是坐在后门那里等我同事的,然后就被小顾那帮人生拉硬拽弄进来了!谁知道你在他们家啊!”

“怎么,你们怀疑是戴垚找人杀了戴鑫?”“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胡乱答着,又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啊?”“幸亏我在这儿,要不然你就死定了。你知道戴家在古城有多大势力吗?你要是得罪了他们,他们不把你玩儿死才怪。”李出阳给我递烟。我们两个一齐点上,我说:“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跑到他们家来了?”李出阳看了我几秒,说:“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我辞职后一直在圣奇国际法务部工作,所以我也算圣奇国际的人。”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惊讶于他的直来直去。但还没等我感慨,他又说:“之前一些比较复杂的事儿我就不说了。你也知道,我在刑侦三队时,谢队和薛队让我去查了一件案子。这件案子你可能没听说过,是关于戴垚的妻子和儿子被杀一事的。谢队和薛队他们一度都怀疑是戴垚的女儿戴露杀的人,但一直找不出证据和犯罪动机,所以案子就停滞了。”

“我知道,疑罪从无嘛。”我借坡下驴。“是啊,但是他们不死心,还让我查。但我查了半天,发现戴露的确是无辜的。”“那你为什么辞职?”

李出阳笑笑:“今天不谈这个。以后我会向你讲明辞职的原因和经过的。我现在和戴总怀疑,凶手其实是另有其人,甚至说就在那两个证人当中。那两个证人,一个是这幢别墅的门卫,一个曾经是这里的保姆。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他们背后一定有指使者,那么就牵扯到整个家族了。”

“那你们把这个猜测跟警方说了吗?”

李出阳吐出一口烟雾:“不能说。因为现场证据灭失得很厉害,估计有价值的线索基本找不到。就算警方锁定他们中间一人为嫌疑人,如果这个人矢口否认的话,恐怕还是无法定罪。那么这样无异于打草惊蛇。所以戴总的意思,是我们自己查。如果真是查到那个凶手,那戴总就一定要通过这个凶手找到幕后的指使者。”

李出阳说得云淡风轻,我背脊却冒出一层冷汗。我说:“这戴家怎么这么乱啊?”

李出阳答非所问:“所以我之前就一直想找你帮个忙。今天正好你误打误撞地来了,就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什么忙?”

“你帮我把那两个证人的笔录复印一份,偷出来。我们想看看他们两人是怎么跟警方说的。”

“你没事儿吧?这是泄露警务机密,我被抓到了是要判刑的!”我有些神经质地抻着脖子。

李出阳还是那么一副平淡表情:“我们看了,当着你的面销毁,绝不留副本。我们只是心里有个数就行。你干刑警也有一阵了,找个机会去档案室复印份笔录,再带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儿。”

见我不说话,李出阳又意味深长地笑笑:“当然了,我不会让你白干的。老戴家大业大,肯定要对你意思意思。更何况我们只是看看公安局办理的这件案子中的一些细节,又没利用你当保护伞,往腐败了搞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找你了,是不是?”

李出阳说得满不在乎,而且流利异常,好像他早就把自己和戴垚划为一路人了。殊不知半年前,他还和我一样,天天跟着薛队他们跑案子呢!我满腹的感慨。

李出阳又说:“你可以考虑考虑。干,就这一回,绝不会给你惹出任何麻烦;不干,今儿就算我救你一命,你回去后别再冒这种傻气了。在古城,藏龙卧虎的人多着呢,不要谁都招惹。”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目光格外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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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5: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流行一种游戏,叫作“密室逃脱”。顾名思义,就是在封闭的空间里寻找线索,然后破解谜团、走出困境。听起来很刺激、很有趣味性,吸引了广大的玩家。

说来也巧,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游戏,还是被我们玩儿出事儿来了。

15 _

从戴家回来后,我先跟谢队取得了联系。谢队听了我简单的叙述之后,感到事态严重,约了赵书记,专门找了外面的一家咖啡厅和我约谈此事。

他们两个一落座,我就把昨天的前因后果跟他们讲了一遍。我甚至还在主观上强调了自己的疏忽大意,意在有主动认错和承担责任的态度,然后低头不语,等待他们的发落。

没想到他们二人并不急恼,尤其是赵书记,反而笑道:“这是好事儿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都暴露了,还是好事儿?”谢队看着我:“当然是好事儿。你自己没琢磨过?”我摇头:“好在哪里?”

“孙小圣,都说你脑瓜子挺机灵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啊?你和李出阳同窗四年,你了不了解他?”我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啦。他可比我聪明十倍都富余。”谢队剥着瓜子,很有闲情逸致地说:“既然你也承认他是个聪明人,那么就说明李出阳对你还是十分信任的。否则他也不会把他到圣奇国际就职的事儿告诉你,更不会开口跟你讨笔录。对不对?”赵书记接道:“这就能说明两点:第一,李出阳确实和我们想的一样,在原来的工作中对戴露进行了包庇;第二,你也没有暴露,而且还很受李出阳的信任。”

我说:“那现在该怎么办?李出阳要看笔录,我就拿给他看?”我心想,既然你们把我带上道儿,送进了戴家的虎口,被玩弄在李出阳的股掌间,那我就走一步请示一步了。只要你们说行,我就敢照做。有人替我担着就行!

赵书记看了谢队一眼,对我说:“不要急。给他看笔录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先拖一阵,不要搞得好像你很积极的样子,这样也会让他起疑。你这一阵子先不要联系他,隔岸观火,看看他会有什么动静。我和谢队再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于是我按他们说的,回到队里继续正常工作。程月那件案子已经彻底了结。因为程月还算个娱乐圈的人,很多报纸、媒体比较感兴趣,尤其是一些八卦论坛,把程月之死渲染得异常诡异,用尽噱头博取版面,引起了社会上的广大关注。破案之初,很多媒体上门采访我们,薛队硬着头皮应付了一些,后来实在是身心俱疲,便跟谢队请示让我们歇了一个班,各回各家,调整状态,正好也躲避下那些媒体的追踪。

我在家歇了一天,感到实在无趣,于是挨个儿给朋友打电话想出来聚聚。可正值工作日,我那帮以前的同事不是加班就是上勤,累得像狗一样,连接电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转念一想,还不如问问宋琦、苏玉甫他们。宋琦又在泡姑娘,去了郊区农家院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苏玉甫倒是在城里,不过也是陪女朋友闲逛。我问他出来喝点儿不,他笑着说有姑娘不方便。我说:“你们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苏玉甫想了想,说:“不过今天我女朋友约了玩儿密室逃脱,她约的是三人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一起来呗。”

我问:“啥叫密室逃脱?听着还挺恐怖。”

他说:“这你都没听说过?电脑游戏玩儿过吗?就是让你进到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给你一些线索,提示你找到出去的途径。现在这个游戏被人造成实体,开成店面,专门供玩家冒险,可火了。据说大城市都有,古城现在开了两三家,家家都要提前预约。要不是今天是工作日,你且约不上呢。”

我问:“那要是最后出不来怎么办?死在里面?”

他说:“你还是别来了。我对能问出这种问题的队友很没信心。”

有人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我按照他说的地址,很快与他们会合了。苏玉甫的小女友叫沈晨晨,是个 90后小护士,为了陪他特意请了一天假。两人见到我,一直吹嘘这密室逃脱多有娱乐性和冒险性,还让我到里面要认真观察、注意发现,一定要在一个小时的时限内逃出去,这样才能拿到奖励。

我说:“成功逃脱有什么奖励?”

“可以免费再玩儿一次。”

“我要是回回都能逃出去,那岂不是要在那儿玩儿一辈子?”

“你想得美,只有三种场景。”

那家店位于一座写字楼的高层,进去后发现里面其实并不大,只不过又隔了许多隔间,想必就是为了营造出一关一关的效果。虽然小,但装潢还是够档次的: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大厅的墙纸绚烂多彩,上面贴满了以前玩家的各种合影。合影下面还有许多便签,写着一些玩家的赞语。还弄得有模有样的,一边的沈晨晨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旁边一个收拾卫生的女店员让我们脱了鞋子、存了手机和其他随身物品,说这样一是为了卫生,二是防止作弊。我们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店员们都是光着脚的。好在地毯又软又厚,正值中午,我忽然有了躺下去睡一觉的欲望。

正式迎接我们的是另外两个穿着更光鲜的女店员。高个子那位格外热情,端着几杯水边递给我们边自我介绍:“我叫小星。”又指着她旁边那位说:“她叫璐璐。”又指着一边打扫卫生的那个女孩儿:“她是小冰。欢迎你们来我们这里玩儿!”然后就伸着脖子往里面喊:“店长!预约的顾客来了!”

我们等了两分钟店长还没出来,沈晨晨说:“你们不用挨个儿给我们介绍了,给我们说说游戏方式吧!”

小星说:“那也行,那就等你们玩儿完了再说吧,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们,回头玩儿完了,一定要跟我们合影哦。我们要上传微博的,给我们增加一点儿人气!这是我们店长的要求。”

然后她就给我们介绍各种场景:一种是古堡历险,虽然简单,但全程无光,需要打手电找逃脱的线索;一种是黄金大劫案,难度中等,要找宝藏;最后一种很难,里面有很多电动机关,需要分成两组完成任务。

苏玉甫说:“还是第一种吧,简单点儿好。”

我笑着看他:“嗯,没有灯更好。是吧?”

小星带我们来到一间屋子门前,递给我们一个对讲机和一只手电,说:“这扇门就是古堡历险的入口。里面没有灯,你们全程要靠手电筒找线索,如果需要提示的话就用对讲机喊我们。如果你们能够成功通关,将从右边这扇门走出来。”我们往旁边看去,隔壁果然还有一扇门。

小星把入口的门打开,待我们进去后又在外面把门锁上。沈晨晨拧了拧门把手,说:“里面打不开。看来我们是被反锁在里面了,哈哈哈哈,太刺激啦。”

苏玉甫拿着手电四处照着,大概能看出这是一间被隔出的小间,墙壁上潦草地画着一些渲染气氛的图案,有各种远古符号、脸谱等,在黑暗中的确很瘆人。面对着我们的墙上有三道锁住的门,右边墙上也有一道红色的门。不用说,如果把这道红门打开,应该就能到达刚才小星给我们介绍的有最终出口的那间屋子。

因为都是第一次玩儿,我们几个都有点儿不知所措。再加上有时间限制,更是慌神,一边摸黑一边瞎猜,晕头转向了好几分钟,只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面摆着几张纸和两支笔,抽屉里还是空的。

忽然沈晨晨“哎哟”叫了一声,吓了我们一大跳。

“怎么了?”

“我脚下有东西!”

我拿手电筒照过去,发现门口不远处有个圆滚滚的东西,捡起来一看,像是个瓶塞,只不过上面还翘起了两个能活动的把手。沈晨晨抓了抓那两个把手,大笑道:“我知道了,这个是吸盘!把平的这一面吸在什么东西上,然后攥住那两个把手,就能把什么东西打开!”我说:“那你快试试啊!”

就目前来看,能用上吸盘的只有那三扇门了。我们先试了最左边那扇,没反应。我一看,当然不会有反应了,从那门框来看,那扇门应该是被推开的,其次是那门和右边墙上那道门一样,都是密码锁,如果要打开的话肯定也是输入密码才行的,绝对不是用这种简单的工具就能解决问题的。

我们去试中间那扇门。苏玉甫把吸盘吸在门上,使劲儿往外拽,拽了两秒,说:“好像可以!”

那扇门就在吸盘的帮助下被吸开了。我们走进去一看,是一间更小的屋子,里面有一个操作台,操作台上面有一个把手,好像能转动的样子。我握住那个把手,尝试着向右转,转不动;朝左转,虽有些费劲儿,但勉强可以。刚转了没两圈,就听身后沈晨晨喊着:“可以啦可以啦,右边那扇门打开啦!”

我拍了拍手,说:“什么嘛,这么简单,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这么快四扇门就打开了两扇,还不到 20分钟呢。 ”

我们拿着手电进到那扇新开的门里,发现这间小隔间和刚才那间差不多,只不过里面还有一扇被锁住的门,和刚刚被打开的门相对。沈晨晨进去就研究那扇新发现的门,我说:“这扇门暂时肯定打不开。你忘了,外间最左边那扇密码门还没打开呢。肯定要先打开外面的门,才能打开里面这扇门,最后打开外间右侧墙上红门。”

“赶紧再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提示没有!”我们在这间不到六平方米的隔间里拿手电乱照半天,终于被苏玉甫在墙上发现了一个细小的单词“died”。

沈晨晨说:“真吓人。”然后拽着苏玉甫的手做出发抖的样子。“died。什么意思?这是密码的提示吗?”“但从字面上理解是‘死’的意思。这个单词肯定是用来提示解开外

间那扇密码门的。你们有何高见?”苏玉甫皱着眉头说。“我英语从没及格过。”我说。“这和英语应该没多大关系。密码是数字,这个单词只是一个提示罢了。”“数字?”我灵光一闪,掰着手指头数着“A、B、C、D……这单词

里的每一个字母,都排在字母表的前十位,对不对?”“对对对!所以说……”“所以说很可能四个字母代表四个数字。如果这样排的话,”我接过沈晨晨从外间拿来的纸和笔,草草写着,“如果这么一一对应的话, ‘died’可能暗示的数字就是‘4954’。晨晨,去外间的密码门试试这个密码!”“……你们一起来,我害怕!”沈晨晨一脸的无辜。

于是,我们一同来到那扇门前,由我输入那组数字,然后门开了!我们一阵兴奋,举着手电筒准备在里面全面搜索一下,忽然有什么不对劲儿。苏玉甫先结巴着嚷嚷起来:“手……手电往下照,往下照!”

我把手电往地下一照,先照见了一条人腿,顺着腿照去又照见了套着格子衬衫的身子、长满汗毛的手臂。几乎与此同时,我发出了一声更大的惊呼:“这里面怎么还有个人!”一个靠坐在墙角的人完整地出现了在我手电的光圈里!沈晨晨“嗷”的一声,几近晕厥。

我虽然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但想到这可能是这游戏故意设计的环节,比如某个密室里放个假人当尸体,从这个假尸体上寻找破案细节什么的。但当我再次定睛到那人身上时,我能判定,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尽管那个人只是静静靠坐在墙角,头颅下垂,一言不发,我也能百分之百地确定,那绝对是个血肉之躯,绝对不是什么假人玩偶!

看上去那是个男人。我壮着胆子上去拍拍他:“喂喂,你可以说话了,我们已经把门打开了,你说话吧。”那个人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言不发。在这种封闭幽暗的空间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沉默的陌生人,如果不是游戏的话,想必大多数人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沈晨晨猫在苏玉甫身后,小声说:“他……他是不是睡着了?孙小圣,你拍拍他,让他赶紧起来,别在这儿装神弄鬼!”我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又叫了两声,依然毫无反应。我的心脏也怦怦跳了起来,但还是嘴硬着说:“你说话啊!你要是不说话,我可给你们这家店差评啦!什么啊,太不敬业了,躲在这儿吓唬人!你们这儿到底是密室还是鬼屋啊?”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看上去几乎毫无声息。我们都毛了。苏玉甫抢过手电,凑过去使劲儿照着那人,能看出那个人低埋着头,双眼紧闭,脸色还很苍白。“是不是上个玩游戏的玩家,困在里面没出去,现在晕过去了?”苏玉甫问我们。“我哪儿知道啊?搞什么啊?”我甚至拿脚踢了踢那个人的腿。沈晨晨哆哆嗦嗦地上前看了看,还把手指头横在那个人的鼻子下面,试着他的呼吸。我真怕这时候此人忽然大叫一声跳起来,故意吓唬我们。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跟他没完。“他……他没气了……”沈晨晨吓得哭出了声。

我们六神无主地用对讲机喊了救援。店员小星很快开门进来,问我们遇到了什么状况。当我们把那个疑似的死人指给她看时,她大惊失色地叫道:“店长?你怎么在这儿?我说怎么一上午见不到你人呢!你坐在这里面干什么?! ”

我在后面说:“你能不能先把灯打开!这么黑灯瞎火的,成心吓唬人吗?”小星也乱了方寸:“这个场景没有灯,平时我们收拾时都是用手电的!”说着,她就要上前去拉那男人。

我说:“你别碰他!”“怎么了?”“他……可能死了。你还是赶紧报警吧!”

小星愣在原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说什么呢?死了?不可能!”沈晨晨冲到她面前:“我是护士,我能确定这个人肯定没呼吸了。你赶紧打120,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

16 _

小星很快报了警,另一个店员璐璐又慌慌张张地拨了120。这间隙我和苏玉甫给他们亮了工作证,告诉她们要保护现场以及好好回忆刚才有谁进入过这间密室。小星发着抖坐在门厅的椅子上,手里晃晃悠悠地端着一杯水,对我们的问题丝毫没有反应。半天她吼来了璐璐和小冰,问她们:“你们最后一次看见店长是什么时候?”

璐璐说:“我中午吃完饭就没看见他。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他进去收拾那个场景啊!”

一边的小冰也答道:“对,当时我收拾古堡的场景出来时,他说要再进去检查一遍,然后就没看见他出来。不过小星,当时你也在那个场景里啊,咱俩一起进去收拾的,我先出来的。我出来时你还在里面,你没看见他吗?”

小星腾地站起来,“我当时在最里面,也就是第四道门里呢,那是最里面,根本没有看见他!”然后她又露出一脸的凶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他下了毒手?”

小冰垂下头,嗫嚅着说:“我没这么说啊,我就是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嘛。”

“少跟我这儿挑事儿。别以为自己怎么着了!”小星狠狠地看着小冰,咬牙切齿,欲言又止。

璐璐在一旁脸色苍白,大喝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没准儿店长有心脏病、低血糖什么的,在里面犯病了,等医生来了让他们赶紧看看,兴许还有救。”

我和苏玉甫对视一眼,好像都发现了什么蹊跷。最蹊跷的是,发现店长的那间隔间的门是关住并锁上的。如果真像璐璐说的他是意外晕厥,那门怎么会自己关闭并从外面锁上?这说明他肯定是被人关在里面的,说不定这是起谋杀!

我又想起那间密码门的密码是从“died”推出来的,不觉周身一冷。

我问璐璐:“你最后一次看见你们店长,他在干什么?有什么异常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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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5:38 | 显示全部楼层
璐璐对我的话反应了半天,才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讲出了她看到的状况。据她说她一上午都在前台等顾客。因为今天不是周末,所以上午除了我们玩儿的那个场景有客人外,其余场景直到现在都无人光顾。所以当上拨儿玩家玩完之后,小星和小冰就一前一后进去收拾。收拾场景是很复杂的过程,要把玩家发现并在使用后随意丢弃的钥匙、彩条、提示语以及各种道具收集好,要事无巨细地把这些东西放回原位,才能保证下一拨儿玩家能够正常游戏。除此之外还要扫垃圾、检测电子门锁以及有无玩家落下的东西。所以每次收拾都需要两名店员,持续半个小时左右。

这次负责收拾的是小星和小冰。按惯例,小星收拾里面,也就是从我们当时用扳手摇开的右侧那扇门再往里,而小冰则收拾外面那一大间。小冰收拾得快,十几分钟就出来了,然后去了店长的办公室。过一会儿店长就出来去了那间场景检查。

我问小冰:“当时整个场景还没收拾完,你去找你们店长干什么?”

小冰的声音很小,好像犯了错的小孩儿似的:“我下午有点儿事儿,想赶紧收拾完我那部分,然后找他请假。去他办公室就是说请假的事儿。然后他说他查一下,没什么问题我就可以走了。”

“请假?怎么没听你说过?”小星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她。小冰都快哭出来了:“我男朋友要回去了,我去送他。”“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吧,估计肯定是送不成了。”小星不咸不淡地说。璐璐则在一边低着头抠手指头。小冰一下哭了出来:“怎么会碰上这种事儿!简直太可怕了!我不想

在这儿干了!”

小星刚要探过去说什么,被璐璐一把拦住。

这三个店员之间关系微妙,尤其是小星和璐璐对小冰的态度,绝对大有问题。我和苏玉甫眼神交流了一下,找到了共识。

我又问璐璐:“小冰刚才说的话属实吗?”

璐璐说:“差不多。当时我在前台吃饭,也没太注意看……反正我是看到小冰先进到店长办公室里,然后没多久店长就出来了,去了那个场景。”

我问小冰:“你进他办公室里时,他在干什么?”

小冰想了想,说:“他在吃饭。这个璐璐应该知道。”

璐璐唰地把头扭过去:“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吃饭在里面,我在外面。他吃的是外卖,我吃的是从家里带的,又不是在一起吃!”

“可是,每次给店长取外卖的都是你啊。你把外卖给他,他肯定在里面吃。”小冰这回据理力争。

“这回是他自己取的!他说正好活动活动,就自己去楼下取了!当时你们两个正在那个场景里给玩家提供援助,所以没看见。”璐璐没好气地说。

这就不应该了。按小冰所说,店长的午饭都是璐璐经手的,偏偏今天店长出事儿时是例外,也太巧了。更何况从店长目前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是中毒,那么璐璐如此回避午饭的细节,很可能是她要掩饰什么。

正在这时 110和 120都到了。两个身穿制服的派出所民警向我们询问情况,几个白大褂则直奔现场。我们对那两个民警说了身份,民警擦擦脑袋上的汗,说:“那太好了,你们既是证人,也能帮我们分析分析案情。就当你们刑侦支队的先期介入了!”

正说着,一个大夫走过来说:“人已经死了。呼吸和心跳都没了,拉回去也没抢救的必要了。”

我在一片惊呼声中问:“死亡原因是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死者没有外伤,不像是外力致死。从体表看,也找不出什么其他致死的特征。”

据三个店员所讲,她们的店长名叫万辉,生前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疾病。在万辉死亡的现场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倒是他身旁有两块海绵。民警问小星:“这是什么?”

小星说:“这间房间的墙上有一幅图,上面画有破解下一个谜题的坐标,但是按照剧情是被灰尘蒙住了,要靠这块海绵擦拭掉灰尘,玩家再进行演算解谜。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海绵被人撕成两半了。”

民警把这两块海绵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我又拿着探照灯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万辉的遗体,从上到下没有发现一处伤痕,衣着也是干净整洁。再看这间隔间,除了这块海绵空无一物,地毯上连根头发都没有,不像是有人在这儿搏斗过。

这个万辉是本地人,在这家店已经工作了三个月,据说因为业绩突出正要被公司调任一家新开的分店当掌门。而最让我们吃惊的是,民警在万辉的办公室电脑里发现了一个没完成的文档,内容正是向公司推荐小冰当这家店下一任店长的申请。

苏玉甫说:“看来这家店正处于多事之秋。万辉要走,并且力挺小冰当下一任店长,但那两位肯定是不甘心。而且看刚才那局面,小星和璐璐是不待见小冰的,所以会不会是她们两人对万辉报复,要除掉他?”

我说:“有这个可能性,但不是很大。首先小冰当上店长对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要命的事儿,大不了那两个人可以一走了之,至于冒这么大险杀人吗?”

苏玉甫说:“我看不一定。女人的嫉妒心都是很强的,小冰人长得比她们好看,看起来又比较单纯,肯定得领导赏识。再说万辉在密室里检查的时候,小星也在密室里;而且从璐璐对万辉午饭的反应来看,她也大有问题。”

我们跟民警说了万辉午饭的细节,民警很快把万辉桌上吃剩下的盖饭封存起来,准备带回去化验。然后他们带着璐璐到大厅里做笔录,我和苏玉甫则把小冰叫到了一旁。

“能和你聊聊吗?”

“可以。”小冰还是一副局促的样子,试探着问,“就在这儿吗?”

我说:“你们有休息室吗?”她带我来到了她们的宿舍。宿舍很小,她们三个店员一人一张床。据小冰讲,每晚她们留一个人值班,负责接待晚上的玩家。万辉则是朝九晚五,从不住在店里。小冰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相片里是她在一片草地上放风筝。我看她还有些紧张,为活跃气氛遂问她:“怎么,你平常喜欢放风筝?”她腼腆地笑笑:“啊,我平常爱好比较少,在古城朋友也不多,没事儿就去公园玩玩这个,缓解压力。”

“平常压力很大?”

她低下头,良久不语。

我说:“没关系,你实话实说,看得出来你是你们三个中最靠谱儿的,要不我们也不会愿意和你聊。”这是我跟宋琦学的招,要想从这个人口中获取真话,就必须先给她戴高帽。

她终于徐徐开了口:“怎么说呢……我们这个行业现在刚刚发展起来,很火爆,但也很有局限性:工作日白天来玩儿的人比较少,但一到晚上,有时候一来就一大帮,而且挨个儿场景玩儿,一直到打烊。周末就更别提了,很多人来预约,电话都接不过来,有时候预约的人还不一定来,还要跟没预约就上门的玩家协调。再加上办会员、整团购、打广告、整理主页什么的,工作量是蛮大的。”

“这些工作主要都是你们三个店员来完成,是吗?”

“是的。”“那万辉一般负责什么?”

“他只负责管钱和向公司汇报。其实这些汇报也都是璐璐和小星弄的,他去公司开会时拿上材料直接走。”

“所以你们对万辉都比较有意见,是吗?”小冰又低下了头,欲言又止。她这种表现,多半就是默认了。

“你知道万辉要把你提拔成店长吗?”苏玉甫问。

小冰慢慢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他是昨天才告诉我的,刚开始我还很犹豫,怕自己没这个能力,后来一想毕竟是升职,待遇上能有很大提高,而且以后能稍微轻松一些,于是就很高兴地接受了。”

“她们两个人知道吗?”

“她们……应该知道,因为店长的电脑没有密码,璐璐平常要用那电脑做账,所以是有可能看到的。”

我和苏玉甫对视一眼,看来他的分析还是有些道理的。

“听你的口音,你是南方人?”

“对,我是江苏过来的。我男朋友和我是一个地方的人,前几天过来看我,今天就要走了……”她捂起脸,又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们从她们宿舍出来,看到民警和璐璐正在针锋相对。看样子璐璐是死乞白赖否认万辉的这份午饭是她帮忙取的。民警拍着桌子说:“你不用这么吹胡子瞪眼的,你以为你的两个同事当时不在就能证明不是你取的外卖?送外卖的人、大厦里的监控器甚至是大厦里的行人,都能看到到底是谁取的!随便一调查就一目了然!”

璐璐呆坐在沙发上,不论谁再问什么她都不发一言了。民警气急败坏地说:“把她带回去吧。她肯定有问题!”

此刻技术队的人也到了。吴良睿看见我也在,大叫道:“哟呵,你们三队不是集体歇假了吗?怎么,还帮着派出所义务劳动来啦?”

我带着他来到那间密室,看着他和同事趴在地毯上忙忙碌碌。他照了半天相,累出了一脑门子汗,跟我说:“这什么破地方?连个灯都没有。这种娱乐场所就应该取缔!还密室逃脱,我看密室寻尸还差不多!”

我说:“你少说风凉话。有什么线索吗?”

他耸着肩膀说:“首先这里面是地毯,而且听说进到里面的人都是赤足的,所以采不到脚印。从表面上看呢,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搏斗的痕迹,而且这里之前肯定有不少人进来过,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没发现什么。”

我一愣,看见了吸附在中间那扇门上的吸盘。那是我们吸开的,现在还没有拔下来。我拔下来拿在手里,吴良睿在一边骂我:“别乱摸!”

我用手电照着那吸盘仔细翻看,并没在上面发现有什么异样。只是当初没注意到的是这吸盘背面的把手上还用绳子拴着一个扣,看样子这东西应该是挂在什么挂钩上的。

挂钩上?可之前这吸盘明明是被沈晨晨在脚下找到的啊!

我们把小星找来,问她这吸盘到底应该在什么位置。她说:“这东西最开始应该是在墙角写字台的抽屉里的。被玩家从抽屉里发现后,吸开中间那道门。”

“平常不挂着?”

“不挂啊。没地方挂的。而且挂起来太明显了。”

“那这上面拴个绳套干什么?”

小星仔细看着那绳套,说:“以前没注意过,我也不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如果上面套着那个绳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至少可以证明,在我们进屋玩儿之前,这间屋子不是收拾完好的。或者说,有可能在收拾完好后又被破坏了。因为正常来说,这个吸盘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明面上的。更不可能在一个那么靠近大门的位置。

我们回到大厅,听主办民警介绍了三名店员的笔录情况。大致是:在上一拨儿乘客离开后,小星和小冰去收拾古堡历险的场景,小冰收拾外间,小星收拾里间,璐璐在前台负责迎接客人。小冰收拾完外间后,小星还在里间没出来。她便去万辉的办公室找万辉请假,万辉便进了那个场景的外间,此时小冰从万辉办公室出来后就一边和璐璐聊天一边打扫卫生。小冰打扫完卫生后,就和璐璐一起去楼下买了她们三个人的午饭,买完饭后便回来拿给小星一起吃。之后她们三个人都没看到万辉的身影,以为他又像往常一样,出门办私事儿去了。

小冰说当时她已经把外间收拾好了,包括地上的杂物和那个本该放在写字台抽屉里的吸盘,都被她归置利落。至于吸盘为什么会掉在地上、海绵为何被撕成两半,她一概不知。

璐璐说万辉的午饭是他自己去楼下取的,取完就在办公室里自己享用,她然后便在前台工作,在小冰从万辉办公室出来后她还和小冰闲聊,确实看见她一直在走廊里打扫卫生,没再进去过那间密室。

小星说她在里间收拾的时候一切正常,因为分工明确,她出来时也没再检查小冰收拾过的外间,只是看了看所有隔间的门是否关好,然后便锁好门出来等着吃饭。此时小冰和璐璐已经去买饭,她一个人独自在前台驻守。

“这么说来,璐璐和小冰都有不在场证明,只有小星一个人当时是和万辉在一起的。”苏玉甫说。我说:“从那个时间段来看是这样。但如果是璐璐给万辉下毒的话,重点就不是那段时间了。毕竟毒发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民警说:“我们目前的看法和你一样。因为密室里暂时找不到打斗的痕迹,万辉的体表也没有明显的外伤,所以很可能是中毒身亡。至于中毒方式,他吃下的午饭嫌疑最大。”

正说着,一个民警推门进来,说:“我们刚才联系上了平时给万辉送餐的公司,送餐的配送说,今天确实是一个女孩儿给万辉取的饭。从配送形容的体貌特征来看,应该就是璐璐无疑!之前这个璐璐拒不承认,绝对是做贼心虚。”

“我就说,那份饭肯定有问题!传唤那个叫璐璐的,我给所里回个电话!你们别忘了去那家公司把配送找来,做辨认笔录!”说完,那个民警就匆匆出门去了。

苏玉甫把沈晨晨叫过来,冲我挥挥手:“行了吧,孙大侦探,案子应该破了,没咱们什么事儿了。走吧。”

我扯着他坐下:“我还有一点想不通。”

“哪一点?”

“小星说,她收拾完里间出来时,特意看了一眼所有门都关好没,结果都是关好的。如果万辉中毒毒发身亡,又是谁把那间隔间的门关上的?”

“这个……会不会是她顺手给关上的?”

“不可能,如果她清白的话,不可能不提这个细节。再说了,就算里面漆黑一片,她当时也有手电啊,里面有一个人她会看不见?还会无动于衷地把门关上?”

苏玉甫设想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小星和璐璐合谋作案。也就是说,两个人都对万辉恨之入骨,璐璐设计好下毒的方案,由她实施,在万辉毒发在密室里挣扎时,里间的小星出来把他所在的那间隔间的门关上并锁住,把他困在里面,让其无处求援。也有可能两个人并未合谋,只是璐璐一人作案,小星出来时发现了隔间里的万辉的异常,借机泄恨,关键时刻补刀,成心让万辉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反正那个场景伸手不见五指,即使万辉没死成,事后也不会发现是她所为。

我说:“都不太可能。你想啊,那她们两个人怎么知道小冰会去找万辉请假、万辉会来那间密室检查?从刚才她们三个人说的话来看,小冰没有把请假的事儿告诉她们两人。除非小冰和她们串通一气,故意撒谎骗咱们。可是没理由啊,小冰马上要被万辉提拔成店长了,这样一来自己升职就泡汤了,她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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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有道理。何况万辉身边还有两块海绵呢。如果说小冰之前确实收拾干净了,这两块海绵也无法解释。”我们正分析着,忽听吴良睿在里面叫我们。

我们进去后,发现他正跪在尸体的正前方,脑袋侧贴在地上。我说:“大哥你这是干吗呢?磕头呢?”

他拿手电照着万辉的左脚底板说:“你们看这里?我从上到下找了一溜够,也就在这儿发现点儿异常。”

我也俯下身子歪头看去,发现万辉那只脚底的白袜上像是沾有什么东西。“应该是血迹,特别细小,你好好看看。”好像还真是血迹,只不过已经干透。那血迹很奇怪,只有沙粒般大小,凝固在袜子的纤维上,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把放大镜给我。”我找吴良睿要过那只高倍放大镜,对着那血迹照去,发现好像还有些问题。

“这是不是个洞?”我问吴良睿。

吴良睿眯着眼看了半天,说:“很像!很像是袜子被戳破了,伤到脚心,渗出血来的样子!”

“那么把他的袜子脱了,不就能看到他脚心上到底有没有创口了吗? ”说着,我戴起手套就要动手。

“别别别,你还是等法医来了再说吧。万一碰了哪儿不该碰的呢。”

趁着等法医的工夫,我们就立着手电在那间密室里分析:“会不会是凶手把什么毒药从他的脚心注射进去的?”

苏玉甫说:“不太可能,反正就目前咱们检查的程度来看,没有发现这家店里有注射器之类的。而且凶手就算要注射也没必要拣那么一个古怪的位置啊。虽然脚底比较隐蔽,但袜子上会留下血迹,反而会让人注意。”

“那不见得,”我说,“谁也不是职业杀手,更何况当时那种情况下凶手本来就紧张,加上密室里没有灯光,还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也只有小星有作案时间。很可能她在里间收拾完之后,走到外间看见万辉,见四周无人便质问他为何推举小冰当店长一事,然后两人发生口角,小星用那个吸盘把他打晕,然后在他脚底注射了毒药。 ”

苏玉甫说。

吴良睿皱着眉头说:“这听着也太不靠谱儿了吧?首先那个小星会把毒药随时带在身上?再说她也不太可能在这种场合和她的店长聊起这种事儿吧?而且以她一介女流,更不太可能把一个大男人打晕啊。不靠谱儿,真的很不靠谱儿!”

“而且她更不可能在作案后把尸体留在密室里,再若无其事地让我们进去发现。那不是授人以柄吗?大家都知道只有她和万辉在密室独处过!”我耸耸肩膀看着苏玉甫。

吴良睿脚都蹲麻了,站起来一边活动腿一边说:“兴许万辉脚底那个洞根本不是致死的创口,没准儿只是之前蚊子叮的包挠破了而已。或者是之前在店里踩到钉子一类的东西了!”

他提到“钉子”,我忽然灵光一闪。我说:“会不会是凶手把毒药涂在钉子上,再把钉子放到地上,然后让万辉踩上去?这样不就能很巧妙地让万辉中毒了吗?”

吴良睿眨巴着眼睛看我,说:“那这得是什么毒药啊?涂在钉子上被人踩一脚就死亡,也太猛烈了吧?快赶上电视剧里的‘鹤顶红’了!‘鹤顶红’还是吃下去中毒呢,你说的这种毒药只要一点点进到血液里,就能要人命?我看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我们走出密室,看见大厅里又多了几个民警,正在各处寻找线索。璐璐呆坐在沙发上,眼圈红肿,一言不发。我走过去说:“你到底往没往万辉的盒饭里放东西?”她还是沉默。我说:“配送都说是一个女的帮他取的饭,你别告诉我不是你。”她发起抖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是你取的?那能是谁?”我这边和璐璐说着话,苏玉甫去门口找到了百无聊赖的沈晨晨。一会儿苏玉甫回来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晨晨专门给他们主任医师打了电话,询问了这种情况,你可以参考一下。”我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上面写的内容,心怦怦跳了起来。

我跟璐璐说:“好了,不说饭的事儿了,你给我讲讲,你平时在前台工作时,是一定要站在柜台里面吗?”璐璐摇摇头,缓慢地说:“不一定……我有些静脉曲张,有时候会在大厅里到处溜达。接电话和写东西时才长时间待在柜台里。”

我走到大厅中央,按她说的溜达了两圈,四处看了看视野,然后又问她:“也就是说,其实你能看到两侧的走廊对不对?甚至说你能看到我们去的那个场景的门,对不对?”

“是的,能看到。”

“当时小冰在哪里搞卫生?”

“就在古堡历险那侧的走廊里,后来又去了那侧走廊尽头拐过去的卫生间。”

“你见到她再次进去古堡历险的场景里了吗?”

“没有。”

我按她说的,走到那侧的走廊尽头,往右一转,果然发现了一间很小的卫生间。等我走回来时,忽然发现那拐角凸出来的墙壁上有两道痕迹。很像是勒痕,而且从墙粉的新鲜程度和掉落的墙皮来看,应该就是最近形成的。我好像知道什么了。我走回大厅,看见三个店员正好一字排开等待民警发落。民警说:“我们先把她们三个都带回所里。如果实在是没有进展的话,还是得由你们刑侦支队正式介入。毕竟派出所办这种命案没有经验。”

我说:“好像已经介入完了。”

“什么意思?”

我说:“我好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哦?”那民警睁大眼睛,“那你赶紧说说啊!”

我说:“凶手应该就是把毒药涂在针头上,然后提前放置到那间密室的隔间里,等万辉不小心踩上去,中毒身亡的。”

“咱们刚才不都否定这种结论了吗?”

“可是之前有些细节咱们根本没想起来。这是一起有预谋、精心策划的谋杀,所以咱们要把所有可疑的细节都联系到一起,才能发现凶手。 ”说着,我扭头看了看一边脸色煞白的小冰,“你说对吧?”

“你的意思是她?”苏玉甫和沈晨晨异口同声。

我看着小冰,一本正经地问:“这位同学,想必你对你们这位万店长,更有股恨意吧?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但能想出这么周密和复杂的作案手段,肯定是蓄谋已久。”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冰。小冰又发起了抖:“你说什么?我杀了店长?怎么可能?他去密室的时候,我一直在外面拖地!你可以问璐璐!”吴良睿则在一边皱着眉头小声提醒我:“你可拿捏准了再说啊!回头猜错了,派出所的人笑话咱们事儿小,这女的再到局里告你!”

我没理他,冲着小冰说:“你当时的确没和万辉同时出现在那间密室里,但在万辉进去之前,你已经在里面设好了机关,就等万辉在里面中毒致死了,对不对?”

“怎么可能?他现在怎么死的还没人说得清,你怎么知道是我做了手脚?”我说:“太可能了。你让他在里面中毒,直接把他毒死的。”小冰脸红脖子粗地说:“你太能扯了。首先什么机关能让他自己中

毒?再说了,又有什么毒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置人于死地?你别在这里编故事了!”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男朋友应该是江苏某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研究生吧?虽然你之前没跟别人说过他来了古城,但是他准医生的身份你的所有同事都知道吧。”

“是又怎么样?”

“是就对了。我现在怀疑他帮你搞到了一种药,这种药在临床中很常见,通常以溶液性质当作麻醉剂注射使用,但如果剂量或浓度控制不好,在几分钟之内就能让人呼吸麻痹、心搏骤停,不及时抢救的话就会致人死亡。这种药,就是琥珀胆碱。你用的毒药,很可能就是琥珀胆碱,或者跟这种药类似的物质吧?”

她愣了两秒,说:“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旁边的民警也问:“那她是怎么把这种药给万辉注射进去的?”吴良睿说:“像之前说的,涂在大头针上,让万辉踩下去,恐怕也不见得致死吧?”

我说:“如果普通人的血液里被注入高浓度的琥珀胆碱的话,不尽快利用呼吸机抢救,是很快会陷入休克进而死亡的。而密室这种特殊的结构,就帮了她一个大忙。她先用一支大头针,在针茎和针头上涂满高浓度的琥珀胆碱溶液,制成一支类似‘毒镖’的凶器,放在她预先选中的隔间里。但很快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她这个‘毒镖’在地毯上立不住,于是便想了一个办法,把那针倒扎进了屋里本来就有的道具海绵里,再把海绵放在一进屋就可能踩到的地方,为了怕毒液被海绵吸走,你还在海绵与针头接触的位置也涂上了药,对不对?这样既稳妥,又隐蔽。不信把海绵拿去化验,虽然毒液有可能已经风干,但还是很容易化验出来的。”

吴良睿说:“我明白了!当万辉光脚踩中海绵并被针头扎中之后,毒药就借助压力浸到了他体内。在他还没毒发时,他便把那针头拔了出来,然后撕开那海绵,取出大头针,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可是后来那毒镖哪儿去了?谁拿走了?”

我指了指小冰:“这还是得问她啊。小冰同学,你说你喜欢放风筝,可是我在你床下没看到风筝,只看到了一团风筝线,这是怎么回事?”

小冰眼睛直视窗外,说:“你尽管瞎猜,我不会回答。”

我说:“我替你回答吧。其实‘毒镖’也是你拿走的。虽然你后来没进过那间屋子,但是依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销毁。因为它上面被你拴了风筝线,线的那头,你放在走廊右侧的卫生间里。大家都知道,风筝线是透明的,尽管细却非常结实,所以拖在灰色的地毯上一般人也看不到,更别提没开灯的密室了。这期间你故意在走廊拖地,因为璐璐盯大厅时是习惯溜溜达达的,能随时看到两侧的走廊,也就能给你提供不在场的证明。你拖完地又和她一起去楼下买饭,同样也有璐璐给你做证。等你回来时,小星也收拾完密室的里间出来了,你就和她们若无其事地吃饭。这时万辉还没出现,你估计万辉已经毒发昏迷,而且那间场景的门已经被不知情的小星锁上,所以你就更镇定了。因为你没有屋门钥匙,谁也不会怀疑到你,所以你不紧不慢地吃完饭后,才拐到走廊右侧的卫生间里,拽着风筝线的那一头,把那支大头针顺着密室门的下方拽了出来。因为大头针被你拖着走时不见得就是横着的,所以还在门下方那里卡了一下,你又怕拽线时被她们两人发现,就让线贴着墙面,使劲儿的时候在墙角勒出了一道痕迹,终于把‘毒镖’拽出来了。然后你就把那东西放到马桶里冲掉了吧?”

“可是,那间隔间的密码门是怎么关上的?万辉不可能自己把门关上啊?”一个民警问。

我耸耸肩膀:“同样的道理,有两股线,一股拴在‘毒镖’上,一股拴在那个吸盘上。因为那间隔间的门是向里推开的,所以只要她提前把那个道具吸盘吸在那扇门上,使劲儿拽线,就能把那扇门关上,并自动锁住。再使劲儿,吸盘就脱落了,并且一直被拽到场景的门口。这时她只要拿把剪刀到门口隔着门把线剪断就可以了。这就能解释那个本该在写字台里的吸盘为何会出现在门口了。而且她从外面剪断风筝线,是无法把吸盘上的线剪干净的,还留下一截儿,现在还能看见呢。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走廊拐角的墙上有两道绳子的勒痕。”

“我的天哪,真是你干的?”璐璐几乎要晕过去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全是他的臆想和猜测!他没有证据!”小冰尖叫着。

我说:“其实要证据也不难,很快就会有的。除了你床下的那团风筝线,我想毒药也应该能找出来吧?”然后,我扭头对那个民警说:“她肯定把毒药盛在什么容器里,藏在这家店的某个地方,就算她把毒药倒在马桶里,那容器上肯定还有残留。赶紧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出来。”

我刚说完,两个民警就直奔员工宿舍去了。这时小冰蹲在地上,目光呆滞地说:“不用找了,在我那个爽肤水的瓶子里。你猜得太准了,就是琥珀胆碱溶液。”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以为我往他午饭里放点儿泻药就已经够可以的了,没想到你更狠!你不是被他提拔成店长了吗?干吗还跟我们一样恨他?”璐璐在一边大惊失色道。

小冰就坐在地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一字一顿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她说大概两个月前万辉就开始对她进行骚扰,总趁她值夜班时溜回来跟她独处。终于有一次他在没人之际强奸了小冰,并且还在事后十分坦然地让小冰跟男友分手,名正言顺地投入他的怀抱,给他当情人。小冰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并且要报警,万辉却毫无惧色,说:“你以为凭你一面之词就能告我强奸?你有证人吗?我还要告你勾引我呢。我堂堂一店之长,有家有业,凭什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穷酸******?再说了,你可是有犯罪前科的人!”

“你有犯罪前科?”一个领导样的民警问周围人,“怎么没查出来?”

“我们刚才只是远程查的本市信息系统,没发现异常啊。你违法不是在本市吧?”

“对,我大学时和我男朋友念的是一所学校。我们两家都很穷,尤其是我,在大一时就因为一些原因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所以一直靠打工养活自己。后来大二时有一次我男朋友发烧,没钱看病,我就到药店去偷药,结果被人抓住送了公安,捅到学校,就被开除了,然后还被治安拘留了好几天。”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还好我男朋友没有嫌弃我,反而对我更好了。于是我就开始找工作,但因为前科进了档案,当地根本没有单位要我,于是我就来了古城,一边打工一边等着我男朋友毕业。”

据小冰所讲,就是这时候万辉乘虚而入,不仅屡次对她进行侵害,甚至还导致她怀了孕。在打胎之后,万不得已的小冰把这件事告诉了男友。男友的肺都要气炸了,苦思冥想之后,从实验室偷来了高浓度的琥珀胆碱,一定要置万辉于死地。小冰想了好几天,最终劝住了不远万里过来找她的男友,说还是由她来下手比较保险。

于是他们小两口儿就设计了周密的杀人计划。小冰先把琥珀胆碱的溶液放到爽肤水的瓶子里带到店里,然后在收拾完密室之后,把大头针浸染上毒液,按我之前推断的放置好,又去万辉的办公室找他,跟他说那间隔间的机关出了问题,让他过去看一眼。在确定万辉中毒之后,她又用风筝线把“毒镖”抽了出来,并扔进马桶冲走。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被带走前,小冰问我们:“我男朋友会有事吗?”

民警说:“当然了。他提供的毒药,你说呢?”

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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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6:19 | 显示全部楼层
2013年 4月,某大学某男生被舍友毒杀一案震惊全国。新闻短短几百个字,归结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奇闻往往在不经意间石破天惊。

在办公场所,你放下一只水杯匆匆去处理复杂的文件;

在食堂餐厅,你扔下饭盒去接一个急不可待的电话;

在单位宿舍,你打开茶叶罐,兴冲冲地去泡一壶新买的茶……

你在奔走,与你口唇相依的工具却原地一动不动。

可能此时在静止的空气里,你的人际环境、你的社交氛围,甚至是你与某些人的恩怨纠葛正在紧张发酵。它们也许正被某种力量支配,像巫婆的法术一样,暗涌不断,具有杀伤力。你的水杯、你的饭盒也许正慢慢成为这些东西的载体……

讲到这里,你敢说你不后怕?

17 _

回去上班时,几乎所有人都问我密室那件案子,说是咱们刑侦支队还没介入呢,你就帮忙给破了。连薛队那么不苟言笑的人都当着大家的面拍我肩膀:“小同志,那天是二队值班,你帮人家解决掉这么大一摊事儿,是不是也要给咱们三队做做贡献?”

旁边的廖洁跟着起哄:“是啊,今天的班就他一人值吧!我看孙小圣早就被带上道儿了,冥顽很灵嘛,现在!”

宋琦也说:“薛队,以后休息也别让孙小圣瞎跑了,给他搁队里研究那些没破的案子吧,省得他跑别的地方帮别人破案去。那话叫什么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才是肥水呢,你是肥猪!”我一拳打在宋琦的肩膀上。这一拳倒像是把我的手机打响了,我拿起一看,竟然是李出阳的电话!我吓了一跳,赶紧背过身子按掉,然后跳出门给他回拨了过去。李出阳问我:“小圣,上回拜托你的事儿怎么样了?”我只能说:“我正在想办法,晚上给你答复。”我只能再去找谢队了。谢队说:“既然李出阳主动找你,你就给他两份笔录看看。但是前提是,一定是你们两个单独见面,让他看完后立即销毁。”

我说:“真把那件案子的笔录复制出来给他看?”

“那当然不行。你去内网里找那两份笔录的电子版,然后把关键内容隐去,一些指向性的语句都改成‘不知道’‘没看见’,一定不能让他看出什么端倪。你跟他说,档案室你进不去,只能找到笔录的电子版,给他打印出来了。这样既能在他那儿交差,继续取得他的信任,又不会给咱们的工作造成影响。”

我还是有些胆小:“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谢队不屑一顾地看着我:“能出什么事儿?放心,出了事儿我给你担着。这件案子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牵扯的人也比较多,李出阳现在撑死了只是里面的一个小角色,冰山一角罢了。不过据我所知,案子很快就要有眉目了。”

我陷在谢队面前的大沙发里,试探着问:“谢队,你说这个案子很大,能透露一下吗?也让我心里有个数啊。”

谢队在我对面坐下,说:“既然你已经和李出阳当面锣对面鼓了,我现在就把这案子的情况大致跟你说一下。其实戴垚的妻儿被杀一事只是个引子,当时我们在介入调查此案时,戴家还发生了一起命案。”

“又死了一个人?戴家最近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谢队说,这个被杀的人并不算是戴家人,他叫苏航,是之前跑步机上猝死的戴鑫的一名助理。当时这个人已经被列为一起文物盗窃案的嫌疑人,在刑侦支队还没来得及抓捕时,这个人已经在寓所被人一枪毙命。

“涉枪案?那一定是谋杀的啊。”

“对。而且你知道这个人是在哪儿行窃的吗?就是古城郊外那座著名的怅独园。”

我知道怅独园,在省里远近闻名,据说是当年乾隆下江南时的行宫。里面山水秀丽,建筑精巧,还有一座天瀛寺,香火很是旺盛。我妈每年初都要去天瀛寺上香,据说要排一上午队呢。

“你知道的这些还很浅。你知道怅独园是谁建造的吗?是乾隆年间的一个知府,名叫戴灵墨,依现在我们的推测,他应该就是戴垚一家的祖先。他当年为了讨好准备下江南的乾隆皇帝,联合周围的富贾乡绅,斥资建造了这座江南风情的园林,挖湖造山、修寺建塔,历时好几年,专供乾隆出巡时小住。与此同时呢,这个戴灵墨又是虔诚的佛教信徒,爱好收集各种佛学的著作和工艺品。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戴鑫和戴垚很可能就是知道那座天瀛寺里藏有他们祖先留下的文物,所以尝试着盗走,然后卖给境外组织。”

听起来就像个大案子,而且又寻宝又考古的,我兴奋异常,直咽唾沫。

“于是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天瀛寺就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当时是一个守夜的和尚发现藏经阁有异动,刚呼喊了几声就被小偷打晕了。小偷逃走了,我们发现藏经阁里少了几卷很普通的经书。”

“您的意思是说,那小偷只是去偷经书的?”

“当然不是,这肯定是障眼法。小偷肯定是白天以参拜为名到寺里藏好,然后晚上伺机行窃。但是被寺庙里的和尚撞破之后,他又怕偷文物的事情败露,于是故意拿了一些不值钱的经文当幌子,以防被人看出玄机。可后来我们还是轻而易举地查到了这个人,原来就是戴鑫的助理苏航。当我们准备对他实施抓捕的时候,发现他死在了自己家里,面门中枪,应该是死在我们到达前的几个小时。”

我想了想,说:“他一定是被人灭口了。”

谢队皱着眉头说:“有这个可能性。但当时我们搞不清楚的是,这个苏航去天瀛寺偷盗文物,到底得手了没有。因为据天瀛寺管理委员会的主任,哦,也就是方丈,他查看之后告诉我们藏经阁里只是少了几卷经文。但是天瀛寺是古刹,如果真藏有宝物的话,不见得放在明面上,很可能有一些暗格和地宫,是连现在的方丈都不知道的。而在苏航家我们也是什么都没搜到,所以说那个晚上他到底从天瀛寺偷出了什么,到现在还是个谜。”

我自言自语分析着:“苏航死了,戴垚的妻子王华和儿子戴霖死了,然后戴鑫也死了……是不是这两个堂兄弟之间都为了要争这笔财富,相互残杀?”

谢队说:“目前来看,王华和戴霖的死肯定和戴露有关系。这两个人被害之前的夜里,戴家的门卫都见到戴露神色古怪地回家,和往常大不一样。院子里的监控录像也证实了这一点。而那两个晚上戴家除了被害人和保姆、门卫之外,就只剩下戴露了。所以戴露是蓄意杀人还是受人指使,就不好推断了。”

听起来还真是很复杂,以我这么高超的智商都要反应半天。我问:“那是不是就可以推断,苏航是戴鑫杀的,戴鑫又是被戴垚杀的?都是为了找那件藏在天瀛寺里的宝贝?”

谢队摇摇头:“没这么简单。现在我们查到,还有一个台湾的富商,叫唐庆龙,也参与了这起寻宝大战。他最开始和戴鑫一起,和戴垚作战。可能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戴鑫找到宝贝后直接卖给他,或者是由他转手到国外,然后两人分赃。苏航被杀,有可能就是这个唐庆龙找人干的。而现在戴鑫的死,有可能是这个唐庆龙所为,也有可能是戴垚所为。这一点现在暂时还没有搞清楚。”

我一拍手:“我明白了!怪不得戴鑫被害有两个嫌疑人,一个是杨子汉,一个是李国新,两人都要置戴鑫于死地!”

谢队笑笑:“你终于开了窍了。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就是这两个人,到底都是受谁指使。不过这就不是你的任务了。你现在有两个工作要做,第一就是现在把假笔录拿给李出阳看,再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第二呢?”

谢队意味深长地对我笑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水到渠成之后我会找你的。”

18 _

我回办公室时在楼道里碰上了急赤白脸的王姐。她喘着粗气说:“你跑哪儿逛去了?别乱窜了,咱们队最近真是邪了,一值班就赶上大事儿!”

“怎么了?”

“古城科技大学学生宿舍发现一具尸体,指挥中心让咱们赶快过去瞧瞧!”

古城科技大学是个老牌学校,据说比我妈岁数还大,所以里面的建筑都是古董级的,很多楼房都被当作文物保养着,虽然老旧,但定时粉刷修葺,绝不轻易翻拆。当我们快到那幢满是爬山虎的女生宿舍楼时,竟然被好几辆媒体车堵在了外面。这年头,记者的消息比警察还灵通,估计是哪个手快的学生发了微博或微信,媒体就闻风而至。

我们下车一路小跑着到楼下,发现整栋楼已经被派出所封了。迎接我们的是宿管老师。老师的脸都白了,抱着个搪瓷缸子不住发抖。旁边还有一个领导模样的老师,正在不住问话。台阶上还有不少围观的学生,薛队赶忙把那领导请到一边,让他别再无休止地发问。领导没好气地说:“为什么不让问?这里头多大责任你们知道吗?”薛队说:“让你别在这里问自然有我们的道理。万一凶手在附近听见怎么办?很可能影响侦查方向!”

那个领导自称张熹敏,是教务处的主任。他把我们带到二楼事发地,一路上跟我们说这件案子令学校多么被动、多么蒙羞,说是拜托我们一定想想办法尽快破案,消除影响。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先得把那个随便扩散消息的同学找出来,谁嘴这么欠,招来这么多记者!”

然后就到了案发的 212宿舍。那是一间很普通的女生宿舍,里面很整洁,两边摆着四张上下铺,屋里正中摆着一张大方桌,桌上有一些日用品和书本等物,对面有一扇窗户,窗下还有一张写字台。整个房间就这两张桌子,看上去像是公用的。“我们的宿舍楼一直是这样,虽然房间多,但是每间都比较小。所以我们一直尽量给学生解决空间的问题,现在虽然都是上下铺,但基本就是下铺住人,上铺让她们放东西,所以这间宿舍就住了四个人,都在下铺。但实在是没有地方给她们每个人都配书桌了。”

在门口我还碰见了正在照相的吴良睿,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就听薛队问:“死者呢?”我一眼望去,屋里空空如也。

“哦,在这儿。”门口的一个刚忙完的法医过来,带我们进去,掀开紧挨着窗户的一个床铺上挂的布帘子,一具直挺挺的女尸赫然入目,同时还有股异味猛烈扑鼻。从面相看,那少女不过二十一二岁,眼睛半睁,嘴上脸上全是白色的斑驳痕迹,看样子好像是死前吐的白沫。尸体身下的被单流了一大片排泄物,有大小便失禁的现象。法医说:“从体表特征看,应该是中毒,但具体什么毒还不好说,但从大小便失禁这一点来看,应该是某种毒性强、毒发快、能迅速麻痹神经系统的有机化合物。”

说完,法医喊门口的吴良睿:“小吴,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了吗?”

吴良睿进来说:“暂时没有。宿舍里很干净,虽然玻璃窗开着,但纱窗是完好地锁着的。”

“会不会是自杀?”我问。

“找到什么毒物痕迹了吗?”

“屋里的瓶瓶罐罐的确不少,我们挨个儿闻过,还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很多毒药是无色无味的,溶到水里不易被发觉,还要等回去化验了再说。”

薛队让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女生找来。那个女生名叫刘可,和死者管晶梅是同班同学。刘可被吓得不轻,已经在隔壁缓了一上午神儿。她说她是今天凌晨才回的宿舍,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古怪,第二天一早儿闻见了一股恶臭,便掀开管晶梅床铺上挂的帘子,发现管晶梅已经气绝身亡。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民警叔叔,我可什么都没干,你们要相信我!”薛队说:“谁也没说你可疑啊,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和宋琦也是满肚子狐疑。“是这样,昨晚只有我和管晶梅住在宿舍,所以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查到我头上的!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睡哪个床?”“这个。”刘可给我们指了指同样靠窗户的另外一张床铺,也就是管晶梅的对铺。“这两张床呢?”我指了指靠门的两张床。

刘可说,宿舍除了她和管晶梅外,还有另外两名室友。一个叫王惜之,一个叫邓雅。两人都有男朋友,邓雅昨晚和男友在校外玩儿,彻夜未归;王惜之则从这学期开学以来就很少回宿舍,一直在校外和男友租房同居。

“你怎么确定另外两个人昨晚没回来过?”我问。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刘可什么,她睁大眼睛说:“我还真不确定!因为我入睡快,而且睡得比较死,否则也不至于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管晶梅的情况。你们可以去问问宿管老师。”

“管晶梅和王惜之以及邓雅的关系怎么样?”“这个……”刘可闪烁其词。薛队明白什么了,吩咐廖洁:“你把她带到隔壁单独问吧。我们去楼下找趟宿管老师。”

张熹敏带我们找到了宿管老师,询问昨天晚上整栋宿舍楼的人员出入状况。宿管老师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想了半天,说:“虽然我岁数不小了,但记性一直还行,整栋宿舍楼 300多人出来进去我都记得住,要不然也干不了这份差事。我能想起的就是 212那屋昨晚应该只有管晶梅和刘可在。管晶梅中午就回了宿舍,晚饭时都没出来,不过我见她 8点多时还到一楼打过水。刘可回来得比较晚,大概半夜 2点多吧,当时我还说了她一顿。”

“王惜之和邓雅一直没回来过?”

“邓雅下午也在宿舍,但晚饭前就出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王惜之更是不怎么在宿舍住。我很久没见到那孩子了。”

“整栋楼除了您传达室边儿上这扇门,还有别的出入口吗?”

宿管老师摇摇头:“没了,原先有后门,但早就封住了。女生楼肯定要严格管理,要不麻烦事儿太多。唉,这不照样有麻烦事儿。我真是够背的!”

薛队带我去看了看原先后门的位置,果然看到那里已被很多木板钉好封死,并且没有被破坏的迹象,看来要想正常出入宿舍楼,还真必须得经过正门。

“也就是说,咱们虽然没见到王惜之和邓雅,但邓雅在晚饭前就出去了,那时候管晶梅还安然无恙。所以说这两个人其实已经有了不在场证明。昨晚和管晶梅独处的只有刘可。那么刘可的嫌疑最大?”

回到楼上,我们听廖洁汇报战果。廖洁说,刘可大概给她介绍了一下 212宿舍里几个女生的基本情况。管晶梅是舍长,人长得不错,学习也好,就是没什么兴趣爱好,朋友圈也很小。她在班里是学习委员,平时官腔比较重,办事爱上纲上线,所以人缘并不很好。据刘可所说,她跟邓雅的关系尤其微妙。因为管晶梅有洁癖,整个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在床铺上挂帘子,不允许别人坐她的床。而邓雅又习惯在窗前晃悠,总是犯她的忌讳。再加上邓雅平时不爱搞卫生,每次轮到她值日就糊弄了之,弄得管晶梅很窝火,好几次还去老师那里告邓雅的状,想把邓雅调出这间宿舍去。

“听刘可的意思,她认为邓雅的嫌疑最大。因为两人平时在宿舍里矛盾最大,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廖洁照本宣科。

我们很快见到了被召回来的邓雅和王惜之。邓雅是个很清秀的女生,就是穿衣打扮有些落伍,和刘可的花枝招展相去甚远。邓雅同样被吓坏了,一直在说她昨天下午出门前管晶梅还好好的,没见有什么异常,怎么就突然暴毙了?

按邓雅所说,她和管晶梅昨天下午都没课,两个人在宿舍里待了一下午,管晶梅看书,她借了管晶梅的笔记本电脑看电影,两人相安无事。到下午 5点多,她就出了门,找男友约会去了,然后一夜没回来,直到今天上午回学校,没走几步就被警察叫了过来。

邓雅说,她和管晶梅的关系一直不错,虽然管晶梅有洁癖,但受影响的也绝非是她一人。刘可也经常因为这个和管晶梅发生矛盾。因为刘可就在管晶梅的对铺,平时刘可来了外宿舍的朋友,经常坐在管晶梅的床铺上和刘可聊天,管晶梅发现后总是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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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6:38 | 显示全部楼层
“而且还有个细节。”邓雅转了转眼珠子,四处望着,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吧,这里没有你们老师同学。”薛队说。

“刘可这个人嫉妒心挺强的,我感觉她总是把管晶梅当作假想敌。因为管晶梅和她一样,也是西北考出来的,但管晶梅长得比她好看,学习又好,所以她们总有种暗中较劲儿的意思。”

“怎么个较劲儿法?”

“其实都是刘可太爱比较。平时班里评个什么,但凡管晶梅参加的,她也必须参加,非得跟晶梅一较高低。晶梅买双新鞋,过两天她必须也置一双。晶梅有时候考试得了高分,你看她那酸劲儿,恨不得人家是作弊来的。但刘可自己又不努力,平时太爱玩儿,经常晚上去夜店、去酒吧,跟校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但她又没住处,晚上玩儿完了肯定要回宿舍住,晶梅又习惯早睡,所以两个人总是发生争执。我猜昨晚肯定也是她把晶梅吵醒了,两个人又戗戗起来了,刘可就对晶梅下了毒手。”邓雅说着,竟自顾自掉起了眼泪。

这两个朝夕相处的室友相互怀疑起来。我们一时无话可说。“管晶梅在昨天下午一直跟你待在宿舍,你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没有? ”我问。

“异常……”邓雅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说,“异常倒是有,她说这两天她总是不舒服,总是头晕,还有点儿想吐。她还给自己量过体温,说有些低烧,我还劝她吃药。她说今天如果再不见好转的话就去医院看看。结果……”邓雅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邓雅就再也回忆不起来什么情况了。我们劝了劝她,然后又去找那位全程不在场的王惜之同学。王惜之是个很其貌不扬的女生,相对来说她倒是比较冷静。也是,她从前天开始就没回过宿舍,几乎没有嫌疑,所以并没有什么紧张情绪。她说她从这个学期开始就和男朋友在校外住,只把宿舍当作放行李的仓库,有时一个礼拜都不见得回去一趟。

“刘可和邓雅这两个人,你怎么看?”她看着我们,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法,挺好的啊。”我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说:“你有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别人。人

命关天,我想你也想尽快找到杀你同学的凶手吧?”

王惜之想了想,说:“因为我也好久不住这里了,所以最近的状况还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宿舍之前的氛围还是可以的,尽管有时候存在一些小问题,但都很正常。成天住在一起,勺子还碰锅沿儿呢,不可能没些摩擦。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像管晶梅有洁癖,我也很抵触这一点,但也犯不着因为这个就杀了她啊。”

我们正琢磨着,忽听门外的一个女生大叫张熹敏过去一趟。我们跟随张熹敏来到 212门口,发现一个女生晕倒在那里,旁边还有两个同学又是端水又是掐人中。张熹敏满头大汗地问:“这又是怎么了?”

一女生道:“范莹莹晕倒了,太伤心了,抬到医务室去吧!”

我们找了人帮忙把范莹莹抬走,薛队问张熹敏:“这个范莹莹是管晶梅的好朋友?”

张熹敏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说:“啊,是,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关系特别好。她在管晶梅的隔壁宿舍,经常去找管晶梅。”

“昨天她也在这栋楼里吗?”

“她……一直都在,好像一整天都没去上课。”

我们又问了几句,但张熹敏说要打个电话,就推门走了出去。他出门后,我看着薛队说:“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啊?”

“你是指?”

“我觉得这个范莹莹肯定和管晶梅关系不一般,或者说两人有过过节。”

薛队问身后的廖洁:“范莹莹那里有人盯着吗?”

廖洁说:“有,苏玉甫在呢,刚打过电话说还在医务室躺着呢,甚至不太清醒。”

“尸体拉走了吗?”

“法医已经拉到中心去了。”

“行了,”薛队大吐一口气,“先把邓雅、刘可和王惜之这三人带回队里做笔录吧。一定让苏玉甫看好那个范莹莹!”

19 _

回到队里,薛队先在办公室里给我们开了个分析会。会议分析了 212宿舍这几个女生。

首先是发现尸体的刘可。按照邓雅的话说,刘可是个在各方面喜欢攀比的女生,尤其是针对管晶梅。此女虽相貌普通,但吃穿用度都爱讲究,平时还经常光顾夜店、酒吧。在学习上刘可跟管晶梅明争暗斗,但一直处于下风。再加上管晶梅有洁癖,二人之间难免因此产生摩擦,所以刘可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作案动机。

然后就是邓雅。在刘可的嘴里,邓雅是个懒惰之人,平常不拘小节,尤其爱在值日上偷懒,也曾经和平日里比较刻板的管晶梅发生过矛盾,甚至一度惊动学校。可是就目前这种纠葛来看,邓雅好像还不至于有很强烈的动机杀死管晶梅。

至于王惜之,虽然近两天都没在宿舍住,看上去像是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而且也没有谁指出她与管晶梅有矛盾,但她为人似乎很狡猾,好像刻意在隐瞒什么。

薛队说:“从目前来看,虽然不能排除管晶梅自杀的可能性,但至少没人提供她轻生的线索,所以还是要仔细排查,寻找他杀的证据。”

廖洁说:“我觉得还是先从王惜之下手。”

薛队说:“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王惜之似乎对我们把她带回队里有些不满,但也没有明说,而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说她在现场时已经把情况跟我们说得很明确了,她很少住宿舍,所以对近期的宿舍情况也不太了解。

薛队说:“这怎么可能,毕竟你们同学两年,你又在 212宿舍住了一年多,你怎么可能连你们宿舍里的关系都不知道?这间宿舍里,谁和谁关系最近、谁和谁有过矛盾、谁和谁有心结,这些你会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再提醒你一遍,王惜之同学,你现在是在公安机关,做证是公民的义务,隐瞒事实真相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薛队的这席话说得掷地有声,果然管用,王惜之愣了半天神,然后要了杯水,说:“因为我平时人比较木,谁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更没瞎猜过;但是如果您要是非问谁和谁有过矛盾,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

“你说。”廖洁飞快敲上了笔录。

王惜之说,上学期期末时她们宿舍曾发生一起盗窃案。当时刘可的iPod touch(苹果公司一款便携式移动产品)被窃,先告诉的管晶梅。管晶梅深入推理后,认为被窃前后没有外人出入她们 212宿舍,于是询问了她和邓雅,但没有结果。管晶梅执意认为是内鬼作祟,于是放出话来,说如果一天之内这个人不把刘可的 iPod touch还回来,就报警。

王惜之自知与自己无关,于是十分坦荡。第二天下大课回到宿舍以后,王惜之发现管晶梅和刘可正围着邓雅质问着什么。然后她才知道,这节大课管晶梅和刘可根本没上,一直躲在床下看看会不会有人来还赃物。她们埋伏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发现了从大课上溜回来的邓雅,看她蹑手蹑脚地开了宿舍门,又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然后把那台 iPod touch放到了刘可的枕头下。

被撞破后,邓雅解释,说是前天她一个人在宿舍玩儿刘可的 iPod touch,玩儿了半天忽然想起被子还晒在楼下,于是就一边拿着玩儿一边下楼取被子。她取完被子后腾不出手继续玩儿,就把 iPod touch放到了裤兜里,回到宿舍后就换衣服去体育馆打排球了,完全把这茬儿忘了。直到这天早上才发现原来东西在她这里。

管晶梅和刘可当然对这段漏洞百出的辩白充满质疑。邓雅百般狡辩,然后又十分诚恳地向刘可道歉,但始终强调自己是无心之失。王惜之还从中调和,说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何必再把问题描黑,劝她们息事宁人。刘可和管晶梅当时没说什么,但后来还是把这事儿捅到了政教处。虽然政教处老师为了顾全大局并没把邓雅怎么样,但还是让她丢尽了脸面,搞得她很是恼火。后来邓雅冷静下来,主动请宿舍另外三个人吃了顿饭,开诚布公地谈了这件事儿,一是强调过失,澄清误会,表示自己的无辜;二是希望大家不要揪住此事不放,家丑不可外扬,也没必要因此结仇。当时她们三个人也答应了她的请求,大家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有些事儿得过且过,只要下不为例即可。

“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具体的事儿。自从这件事儿以后,我们宿舍的气氛就没以前那么融洽了。邓雅脾气不好、爱记仇,所以我们从此就再也不提这件事儿了。虽然谁都没说过邓雅是小偷,但管晶梅和刘可还是对她处处设防。”最后她又说,“你们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儿的,这要是让邓雅知道,她肯定跟我没完。”

“怨不得刘可没跟我们提过这事儿。”我念叨着说。

“那范莹莹又是谁?她跟管晶梅是什么关系?”薛队问。

王惜之脸色一变,说:“这个……我就真不太清楚了。我就知道以前她总到宿舍来找管晶梅,她也不是我们班的,所以两个人具体怎么回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据说这个范莹莹经常来你们宿舍找管晶梅?”

“是经常来,至少在我还在宿舍住的时候是。”

“那她们两个关系到底怎么样你会不清楚?”

对于这个问题,王惜之的意思很明确:第一,以她的性格她从不会关注这些,因为与她无关;第二,她也不会妄加猜测,毕竟是她们两人的私事儿,自己不能信口开河。

询问刘可时,为防止引起她的怀疑,我们故意没有提起那桩盗窃案,而是换了一种方法,成心美化我们对邓雅的印象,诸如夸赞她大方得体、人爽心正等,让刘可心理形成落差,对我们加以辩驳。果然刘可很快听不下去了,对此嗤之以鼻,并笑我们观察能力差,只看表面不重内在。

“我们对她的过去不了解,当然只能凭第一印象了。”我说。然后薛队又想了想,补道:“据我们目前的了解,邓雅还是一个很懂事儿也很识大体的女孩儿,并不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啊。”

刘可犹豫了几秒,叹了口气说那我再跟你们说一件事儿吧——就是那件盗窃案。她所说的与王惜之所述大同小异,看来这件事在宿舍里是真实存在的,也是推测她们宿舍里互相关系走向的重要依据。

但令我们讶异的是,这个刘可同样对范莹莹讳莫如深。虽然她一再推说让我们去问她本人,但她周旋的技巧远远没有王惜之高超。她话里话外还是流露出一些细节,例如管晶梅曾经和范莹莹好得在一张床上睡觉、在一只碗里吃饭,两人曾经如胶似漆、出双入对。后来用刘可一句话总结,就是“好得太热乎了”。

“热乎得不正常,对不对?”我结合着之前的猜测,又联想到在一些论坛上看到的“女同”的帖子,顺势问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刘可干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啊。无所谓,这是你的证词,第一我们会保密,第二我们会继续深入调查,只要你讲的是实情。你记住,有些客观情况即使你不提供别人也会提供,如果因为你故意隐瞒真相而影响了侦查工作,可是有后果的哟。”宋琦哄小孩儿似的朝她笑笑。

刘可好像对宋琦印象不错,可能喜欢这种肌肉猛男的类型,于是也红了脸,老老实实地说:“既然话赶话讲到这里了,我就多说两句。她们两个的确应该属于那种‘拉拉’,而且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们……没有人说闲话什么的?”廖洁不可思议。

“这其实也没什么,”刘可轻描淡写地笑笑,“她们两个你情我愿,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无非就是卿卿我我一些罢了,而且这种事儿现在很普遍,并不是什么新闻。况且我也不能怎么样,也没必要怎么样。那个范莹莹非常依赖管晶梅,也比较内向、低调,所以倒没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刘可想了想,又说:“不过她们俩最近好像闹矛盾了,好像是管晶梅想跟范莹莹分手。具体因为什么我不知道,反正这几天范莹莹来找她,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爱答不理。”她自己分析着,然后忽然瞪大眼睛看我们:“警察同志,这么说来那个范莹莹很可能是凶手!因爱生恨、为情杀人……”“行了行了,这个用不着你瞎分析,你讲事实就好。”廖洁无奈地摆摆手,“这个范莹莹平时是怎样一个人?”

“她……很内向,但比较随和。平时不爱说话,朋友不多,但熟了后也还算健谈……总之表面上没什么大毛病。她很崇拜晶梅,她们两个大一时就在一起了。一开始还避着我们,后来情到深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范莹莹也比较会来事儿,知道经常出入我们宿舍可能会造成我们的反感,总给我们带点儿吃的什么的,以前还请我们吃过饭。她们还是挺坦荡的一对儿,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

我们等廖洁噼里啪啦地敲完这一段,继续问她:“管晶梅这两天的饮食怎么样?她一般都去哪里吃饭?”

“她一般去食堂吃,但有时候也会抱怨食堂不好吃,就去超市买点儿零食什么的。这两天她说她不太舒服,一般都是让人带饭。”

“都谁帮她带过饭?”

“我昨天早上帮她带过一个三明治和一瓶可乐——不过我可是正经学校的超市买的,当时出来时还碰见王惜之了,她能给我做证,她可是看着我直接回宿舍的,我可什么手脚都没动!”

“那王惜之跟你一起回宿舍了吗?”

“……没有,她没回宿舍。”刘可气短地说了一句,然后又说,“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我犯不着害她啊!”

薛队摆摆手:“行了,你不用太担心,谁也没说你会害她啊。”

询问邓雅时,她也提供了一个情况,就是昨天中午,范莹莹曾经帮管晶梅打过午饭。据邓雅回忆,她中午没吃饭,准备晚上跟男朋友去校外吃大餐,所以一直和管晶梅待在宿舍。而范莹莹找过管晶梅好几次,管晶梅都没让她进来,推说自己不舒服,想好好休息。中午时范莹莹拎来了一袋从食堂打回来的饭,用一次性饭盒装着,说给管晶梅打的,管晶梅当时也没说什么,就收下了。

“管晶梅把那份饭吃了吗?”

“她放了一中午,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吃了。当时我还问她是不是凉了,用不用去食堂热热,她说不用。”邓雅说。

我们大概明白了,昨天一天,管晶梅至少吃了两顿饭:早饭和午饭,而这两份饭都是别人带给她的,能接触到这两餐食物的除管晶梅外还有三个人:刘可、范莹莹和邓雅。如果她们存在杀人动机的话,前两者完全有机会在带饭的途中下毒,而后者则可以在宿舍内趁管晶梅不注意甚至是离开宿舍时下毒。也就是说,最起码这三个人具备作案的条件。

而这三个人,一个是嫉妒管晶梅的人、一个是曾经记恨过管晶梅的人,一个是管晶梅想要甩掉的情人。虽说表面上看来这些恩怨似乎都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但女孩儿的内心深不可测,谁也不敢保证她们中间没有一个恨意正浓的凶手。

苏玉甫晚上回来了,带着已经苏醒的范莹莹。范莹莹依旧哭哭啼啼,几乎不能正常询问。薛队进去简单问了 20分钟,她说的情况跟邓雅提供的情况基本吻合,并且她也承认了管晶梅最近确实在跟她闹分手,理由是她们这样下去不像话,也根本不可能有未来,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想一刀两断。近期范莹莹一直想挽回,但于事无补。

苏玉甫给法医中心打了电话,然后跟薛队汇报:“据法医中心初步检验,死者管晶梅应该是死于中毒,他们初步推测毒物是一种叫作四亚甲基二砜四胺的物质。”

“‘四亚甲基二砜四胺’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不是一种鼠药的主要成分吗?”薛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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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6:56 | 显示全部楼层
“对,就是鼠药的主要成分。这种物质没有明显味道,但是毒性猛烈,如果是重度中毒的话,人很快就会抽搐晕厥,伴随大小便失禁等症状,抢救稍微不及时的话,很容易一命呜呼。”苏玉甫照着手上临时抄下来的字条念着。

“自杀还是他杀,法医给出意见了吗?”我问。

“孙小圣总是问出这么雷人的问题。法医那边从来都只注重检验结果,不会帮你分析案情的。”廖洁拍着我的肩膀漫不经心地笑笑。

“你别说,这回还真有些例外。”苏玉甫笑笑,“法医说了,在死者管晶梅的胃管里检测出的这种成分并不太多,但血液里却检测出比较高的比例。两者显然存在矛盾。所以法医怀疑,这个管晶梅很有可能是慢性中毒。”

“慢性中毒?”我们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试想一想,如果一个女生连续几天都被少剂量地下了毒,可能一开始浑然不觉,但身体却日益衰弱,最后全盘崩溃、毁于一旦。那么这就是一起蓄谋已久作案诡秘的谋杀无疑!

怪不得管晶梅最近都感到身体不适。别人所说的乏力、头晕,都是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中毒的表现!

薛队赶快找来了吴良睿,问他勘察报告出来没有。吴良睿挠着头说:“怎么跟您讲呢,到目前为止,从现场带回的水杯、饭盒里还没有找到毒药痕迹。”

薛队说:“那些东西里面没有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从昨天早上开始,管晶梅就没用饭盒吃过饭,她先是吃了一些三明治,然后就是用一次性饭盒吃的午饭。这些东西的遗留物找到了吗?”

吴良睿摇摇头:“我们去找了,但整栋宿舍楼的垃圾在今天一清早就全被运走了,212宿舍的垃圾桶也是空空如也。”

这可麻烦了。一旦找不到这些关键物证,那凶手就揪不出来了。尤其是到了这种刚刚获得一些关键线索的时候,物证跟不上,证据链组不起来,就算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我们一群人都蔫在椅子上想办法。

苏玉甫突然抬头说:“不对啊,薛队,既然法医推测是慢性中毒,那不见得管晶梅就是从昨天开始中毒的啊。有可能三天前,有可能五天前,我就不信这段中毒的过程中她没用过固定的东西吃过饭、喝过水!”

薛队说:“你讲得有道理。可是整个 212宿舍的容器都被查过了啊,除非现场还有没被发现的留有毒物的东西。”

我说:“那就再去一趟现场不就行了嘛!”

20 _

我们办好手续很快又来古城科技大学,照常兵分两路,王姐和苏玉甫去给宿管老师和张熹敏做笔录,我、薛队、廖洁和吴良睿到被封的 212宿舍查找线索。那宿舍基本还保持着上午我们来时的原貌,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这种时候,这种洁净仿佛也成为一种不正常的表现。

薛队说:“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是长期下毒,那下毒地点肯定会包含在这间宿舍之内。”

我说:“那肯定,你们想啊,管晶梅日常的生活起居都在这里,况且她最近身体不好,很多时候吃喝都在宿舍,那么这里不应该找不到任何痕迹。完美犯罪不存在啊。”

“行啦,先别分析了,招呼吧。”宋琦戴上手套,开始在柜子里、抽屉里翻找。其实这里大多数物件已经被技术队查看过了,几个女生平时用的洗漱用品和餐具以及水杯都被拿走化验,剩下的无非是一些生活用品。我们几个男的负责在犄角旮旯查看,廖洁戴着记录仪翻看女生们的衣物。管晶梅的细软比较少,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关于自动化工程的参考书和学术资料;刘可的化妆品和衣物最多,整个衣柜都塞得满满当当的;邓雅的东西很杂很乱,的确像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王惜之好像比较爱织毛衣,但织得又不好,衣柜里有好几件烂尾货。

我们仔细找了大约 20分钟,没发现什么异常。

“真是奇怪,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再正常不过了。”廖洁一边嘟囔着一边忙活,“我觉得咱们的视线不应该局限在这里了,应该多走访一下其他人,看看管晶梅有没有其他活动轨迹。”

我走到窗台附近,观望着这扇挺大的窗子。窗外是一棵茂盛的梧桐树,枝丫伸展,把这间朝阳的宿舍里的阳光筛得格外斑驳。然后我发现窗台上仿佛有个什么印记,仔细一看,是一些淡淡的白色的水印,呈圈状,直径在十厘米左右,靠近管晶梅的床头,不借着阳光还真看不出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我把大家叫过来。

苏玉甫说:“哟呵,早晨没阳光,还真没发现这个。这圈水印挺大,从面积看,不像是什么杯子或者饭盆留下的,倒像是个花盆的印。她们宿舍是不是养过花?可能是以前浇花时水漫出来风干后留下来的。”

“可是花现在去哪儿了?”薛队自言自语道,又说,“而且你们看,这圈水印还不太像泥水的印,泥水的印颜色没有这么浅。小吴能把这东西取点儿带回去印一下吗?”

吴良睿取出小铲子一点儿一点儿刮着那印记的粉末。廖洁在屋子中间转起了圈,感慨道:“我忽然想起我们上学的时候,也是这种宿舍,格局都一样,每晚老师都会查房。那时候我们看小说的看小说、吃零食的吃零食、玩儿电脑的玩儿电脑,跟老师打游击,可有意思了。”

薛队忽地扭过头,廖洁以为他要责备她分心,赶紧住了嘴。没想到薛队问她:“那时候你们是怎么逃避老师检查的?”廖洁说:“逃避什么?逃也逃不了。老师来了,赶紧把东西藏起来不就行了嘛。”

“怎么藏?”

廖洁目光发直地回忆着:“要么塞被窝里,要么扔床下……”她还没说完就忽地一激灵,然后跳到一张床边,伸手在床板下摸着,又赶紧命令我们:“好好摸摸床板背面,看看藏没藏东西!”

我们登时明白了,赶紧分散到几张床下,伸手够着床板仔细摸着。苏玉甫在刘可的床边叫了起来:“这儿好像有个东西!”

“是床板下吧?”

“不是,是床沿儿后面!”我们赶紧过去,发现他说的床沿儿是床板四周向下探出的五六厘米宽的铁边儿;也可以叫床框,是为了支撑床板用的。苏玉甫指着床沿儿的中间部分,说:“这后面好像凸出一个什么东西来。”吴良睿过去摸了摸,说:“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拿了手电,爬到床下,说:“是用胶带粘住的一个小瓶子。”

“拆下来!”

吴良睿把东西拆下来,拿出来给我们一看,发现是一只纽扣大的小瓶子。那瓶子是圆形的,短粗,厚度不到两厘米,所以粘在床洞背面很难被察觉。

那瓶子上面还有商标,上面写着“BYZ”,是目前市场上很紧俏的化妆品牌。廖洁看了看,说:“这应该是 BYZ牌的擦脸油的瓶子。 ”

“擦脸油的瓶子怎么可能这么袖珍?”“有可能是赠品。赠品一般就给十几毫升,所以经常是这种特别小的容器。”苏玉甫把瓶子拧开,发现里面有少量的粉末。我们兴奋异常,因为以此看来,这些粉末很可能就是毒药。薛队让吴良睿赶快带着这些东西回队里化验。

我们在楼下和刚刚给老师们做完笔录的苏玉甫他们碰了头。苏玉甫介绍说,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管晶梅在死亡前是绝对没有轻生表现的。首先她学业上一直勤奋上进,成绩名列前茅,绝对不愁毕业找不到好工作。而且最近她还凭借一篇论文拿到了市里的大奖,据说下个月还会到北京参加全国自动化协会的学术交流呢。可谓是风生水起,前途光明。

“这也就从侧面证明,管晶梅应该是死于他杀,甚至咱们可以推断是熟人作案。”苏玉甫总结。我看着廖洁:“廖警花,你再以女性的身份分析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

你毕竟曾经住过这种集体宿舍,毕竟也年轻过。虽然你已经奔三了。”

廖洁瞪了我一眼:“你想死,是吗?”

大家笑了笑,宋琦说:“孙小圣不会夸人。其实就这个案子来说,你还真比我们有灵感。那个擦脸油的瓶子不就是按你的提示找到的吗?”

廖洁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那我就先讲讲理论的。以前在学校老师讲过,杀人无非分三种:预谋杀人、激情杀人和变态杀人。我觉得这案子侦查到现在,既然能分析出死者是慢性中毒,那就应该可以排除激情杀人和变态杀人。而预谋杀人的动机又可以分为三大类:为情、为钱和为仇。212宿舍几个人加上范莹莹,目前来看和管晶梅并没有金钱瓜葛,所以极有可能就是为情或者为仇。如果是为情的话,嫌疑最大的当然是范莹莹;为仇的话,就要看 212宿舍里谁和管晶梅结怨最深。 ”

大家听完都各自思忖着,我做凝眉状说:“廖洁说得很有道理,分析得也十分有条理。但是……这些话好像说不说都行。”

廖洁一巴掌刚要打过来,宋琦帮我挡住,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我大概听明白了廖洁的意思,她是说嫌疑人应当锁定在范莹莹、刘可和邓雅三个人当中。当然,如果能够确定在刘可那里找到的瓶子里放的是毒药的话,那么刘可当然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这话提醒了薛队,他赶紧给吴良睿拨了电话,“嗯”了几句之后,冲我们一挥手:“现在回队里,技术队说初步从那个瓶子的粉末里面化验出了四亚甲基二砜四胺的成分!”

回去后薛队先直奔技术队,出来后说分析报告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但基本能确定瓶子里是毒物成分,让我们先传唤刘可。我们把刘可带到讯问室,让她签传唤证。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给我换屋?为什么让我坐这铁椅子?签的这是什么东西?”刘可慌了神儿。“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说。“我没犯法,凭什么让我签这个?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搞清楚没有?邓雅也坐铁椅子了吗?”我拿出那只装有擦脸油瓶子的塑料袋在她面前晃晃:“这东西认识吗?”“这是什么?”刘可把脑袋凑过去,认了半天,“这是哪儿来的?你可千万别说是从我那儿找出来的!”刘可怎么也不签传唤证,对这个瓶子的各种问题也拒绝回答。她说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东西。“管晶梅和你出自同一个省,但学习比你好,运气比你好,事事都比你如意,再加上日常生活中的摩擦,所以你心生嫉恨,因此投毒,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警察就是以编故事为生的,对吗?行,你说这是证据,那上面有我指纹、有我汗液吗?有人见到我拿过或者携带过这个东西吗?别以为我是法盲!”

我出门跟薛队说这个情况,薛队正在门口抽烟,听了我的话,皱着眉头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刚才吴良睿跟我说,虽然这里面检验出毒药成分,可以判定里面装的就是鼠药,但瓶子上和粘瓶子的胶带上根本没有任何指纹,甚至那床沿儿里也没找到什么其他痕迹。”

我们到办公室分析了这个问题。宋琦说:“这倒没什么,只能体现刘可确实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指纹都被她擦掉了呗。”

廖洁扭头问宋琦:“如果你真想毁掉一切证据,你会做的仅仅是这些吗?”

宋琦看着廖洁,一头雾水。

廖洁正色道:“我觉得这么做反倒欲盖弥彰。要是我,我何必要把这鼠药放在屋里?早就扔掉了。”

“可你别忘了,管晶梅有可能是多次摄入,一次毒发,所以凶手是分多次投毒的,那么毒药对于凶手来说不是一次性的啊,当然要留着。”

廖洁站起来,指着身边的办公桌:“我们进行一下模拟。假设这张桌子就是刘可的床,那个瓶子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廖洁指着桌沿儿的中间部位:“这个位置我认为有些问题。因为按照凶手的心理,就算不得不把毒药藏在这间宿舍,那也一定要找最最隐蔽的位置。虽然在我们看来这里已经够隐蔽了,但实际上还有很多比它更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可是凶手又不一定具有多高的智商,能想到的也许只有那里。”

“那也不对啊。我觉得既然她已经锁定用床沿儿来遮掩毒药,那么为什么不把毒药藏在这里?”廖洁指了指桌子一角:“都是床沿儿,但是床角不是比床中间更不易被发现吗?”

薛队看着廖洁指的位置良久不语。然后说:“把那只擦脸油瓶子拿来给我看看。”

他拿着那只小瓶子问廖洁:“你说这是赠品,对吧?”

廖洁说:“我猜的,因为一般女生用的洁面用品或者化妆品里,眼霜的容器是最小的,都在 15ml左右,而这个瓶子好像比眼霜的容器还小些,而且打开方式是拧盖而不是挤压的,所以我猜是 BYZ某种面霜的赠品。正经产品不可能有这么小的面霜。”

我说:“要不然去专柜问问,到底这个牌子有没有这种赠品?”

我们到了附近商场的 BYZ柜台,导购告诉我们这种小瓶的确是他们前一阵为了搞促销发放的面霜赠品。当时规定只要在 BYZ消费满 200元就会赠送,但因为是限期活动,这种赠品只在上个月初到月中发放,然后很快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瓶子是刘可的,她一定会在上个月 1号到 15号之间到 BYZ专柜买过产品,对不对?”宋琦分析。刘可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我从来不用这个牌子的东西,太贵。”

“你嫌贵?我看你的吃穿用度可是你们宿舍最好的啊。你光LV(路易威登)的手袋就两个吧?这 BYZ也就是个二线产品,你要说是因为用不惯我还能接受,要是价钱的原因不买我可不信。”廖洁一语道破。

“这个女警官,你上过大学吗?”刘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廖洁勃然大怒。

刘可解嘲地笑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集体宿舍的情况,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对,我承认,我比较讲究穿着打扮,但那些都是套在我身上实实在在的东西,别人扒拉不着。可是你别忘了,像化妆品、擦脸油、香水这些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宿舍的,谁都看得见摸得着,管你借你也不好意思驳,趁你不在时用两下你也不知道。所以这些东西我从来不买贵的,怕被人占便宜。”

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像刘可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抠门儿吝啬肯定也是常态。“我那两个手袋也是分期付款的呢,我又不是富二代,哪儿还有富余钱让别人占便宜?”“那你见过你们宿舍其他人用过 BYZ的产品吗? ”

“没有。她们和我一样,用的都是最便宜的,大家都有这个心眼儿,心照不宣。”我们让刘可在网上打开她的网购交易记录,确实没发现有网购 BYZ产品的记录。

廖洁给 BYZ厂家打了电话,确认在古城只有三家出售 BYZ的专柜。于是我们兵分三路,去那几家专柜查询监控录像。因为这款赠品发放的时间固定,所以我们查找起来还不算太麻烦。我和宋琦在古城市中心那家专柜的监控室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看了一个礼拜的录像,眼睛都花了,既没找到刘可的身影,也没发现其他可疑人物。宋琦抽烟把整个屋子抽得烟雾弥漫,有气无力地说:“我估计再这么看下去也没结果。即使找不到刘可直接购买的证据,也不能判定她就肯定不会有那个赠品啊。捡拾、赠予,不是都有可能跑到她手里吗?”

“你说得也对。”我揉着眼睛,睁开后眼前一片金星说。

忽然我的电话响了,是薛队让我们赶紧回队里,说是有新情况。我们快步疾风地赶回去,推门正看见廖洁、苏玉甫等人围着电脑叽叽喳喳。我们问怎么了,苏玉甫指着电脑上一段视频说:“这是我们从购物中心安保部拷下来的视频,BYZ专卖店里的,你们看看这个人像不像 212宿舍的一个人?”

我和宋琦眯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店里闲逛,然后在柜台和导购闲聊了几句,最后选了一款产品并进行交易。从那女子的身形动作来看,很像 212的一个人……不是刘可,而是邓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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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兴奋而大胆地进行了推测:邓雅因为盗窃案一事对管晶梅和刘可怀恨在心,尤其是对管晶梅,一直想除之而后快。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必须采取嫁祸的方式,既安全隐蔽,又能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于是她想到了下毒,先是买到了鼠药,然后利用 BYZ的赠品瓶子小、便于藏匿的特点,长期给管晶梅下毒,平时就趁人不注意把毒药瓶子擦去指纹及其他痕迹,粘在刘可床下,意在表明刘可也对管晶梅有敌意,故意嫁祸。而她之所以把毒药藏在相对明显的位置,就是为了让公安尽快发现,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说就通了,先去问问邓雅!”

我们找到邓雅,邓雅仔细观察了那只小瓶子,很快承认:“对,我是有过这么一小瓶擦脸油。但这个是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我上个月买面霜时柜台送的,怎么啦?”

“它被发现盛了鼠药,藏在刘可的床下。邓雅,现在这只瓶子和里面的毒物可以视为证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你趁管晶梅不注意把瓶子里的鼠药放到管晶梅午饭里的?”

“你们没事儿吧?”邓雅一下子慌了神,“太荒唐了吧,还鼠药?你们的意思是我给管晶梅下了毒?那一定是有人害我!我凭什么要毒死管晶梅?最起码要有动机啊!”

我们说了原先宿舍的那起盗窃案,邓雅一下子蔫了:“既然你们非要拿这个说事儿,那我也无可奈何。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我真没这个必要。哪儿有那么大仇啊?再说事情都过去半年了,我要下手早下手了,又何必在这种大家都快忘了的时候来这一手?”

“可是这只小瓶子你怎么解释?”

邓雅飞快地分析:“整个大学又不一定就我一个人有 BYZ产品的赠品;再说了,就算是校外有人有这个东西,给了我们学校的谁谁谁,也是完全有可能带进来的啊。你们怎么证明那个小瓶子就是我的?”

确实证明不了。没指纹,也没汗液。我们都无话可说。

最关键的是,我们也无法证明甚至推断出她是如何给管晶梅“长期下毒”的。

所谓长期下毒,绝对是个高难度的害人手法。首先,凶手要是管晶梅的熟人,让其疏于防范,不知不觉地中了毒手。其次,这个人又要了解管晶梅的生活规律,具备多次作案的条件。何况女生宿舍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这个凶手既要在日复一日中暗地里毒害管晶梅,又要避开其他人的眼线,可见这个人一定具有极为特别的投毒手法和极佳的心理素质。

从技术队拿来的报告称,管晶梅放在柜子里的任何进食饮水的器具都没有毒药的痕迹,这显然很不正常。会不会是凶手在发现管晶梅已死后洗刷了这些东西,破坏了证据?从这点来看,只有当晚回来的刘可有时间这样做。可如果刘可是凶手,她为什么又把毒药藏在那么一个不偏不倚的位置?这和本案凶手细致缜密的作案手法也矛盾啊。

这时我们意识到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范莹莹。

作为管晶梅的“女友”,范莹莹对管晶梅感情很深,而最近又逢管晶梅想要和其了断,所以难免产生愤恨之心。再看她在管晶梅死后激烈异常的反应,很有可能是良心发现,内疚异常。最关键的是,她曾经在管晶梅死的前一天中午帮管晶梅打过饭。她是除了邓雅之外,更有机会深入接触管晶梅午饭的人。

我们又给范莹莹做了一次笔录,没直接提起午饭的事儿,而是问她和管晶梅的关系。我们做出一副知道一切但急于求证的样子,给她施加心理压力。她一开始还颤颤巍巍地沉默,后来终于开口,承认了与管晶梅的特殊关系。

她说她和管晶梅在大一时邂逅,当时两人都愿意在图书馆的同一个角落看书,不期而识,很快聊成知己。范莹莹从小不喜欢男性,觉得肮脏丑陋,甚至闻到男生身上的汗味就想吐。而管晶梅给她一种既强干又干净的中性美,让范莹莹恍惚之间觉得找到归宿,于是开始对管晶梅暧昧起来。管晶梅也属于那种情商比较低的人,没喜欢过什么男生,对待偶尔追求她的男性也是不屑一顾。最开始她把范莹莹当作闺密,范莹莹就趁这个机会对她百般照顾、细心呵护,于是两人就出人意料地好上了。

但是好景不长,管晶梅感到了各种压力和负担,再加上自我要求比较高,学业上也很紧张,就想和范莹莹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而范莹莹依旧穷追不舍,两人便形成了无法调和的矛盾,在学校也产生了一些影响。但由于两人关系比较特殊,引起的话题也很是敏感,所以没谁帮着调和,以至于一直折腾到现在。

“你经常帮管晶梅打饭吗?”

“经常打……也不是经常。因为她现在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不过这两天她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宿舍,所以我才有机会见到她。”

范莹莹矢口否认她曾对管晶梅的午饭动过手脚。苏玉甫他们到范莹莹的宿舍查看后,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线索。看来要想厘清范莹莹的嫌疑,恐怕比因为一个小瓶子纠缠不清的刘可和邓雅还要麻烦。

我们一屋子人都格外头疼,感慨着现在的女生怎么智商如此之高、城府如此之深。先别说这案子中特别的手段和古怪的细节,就单单是这些人的爱恨情仇,就够写成一本宫斗小说了。廖洁感慨着说:“唉,想当初我们上学时,除了考试就是复习考试,哪儿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闲心啊!”

“你可不知道,合住难,大学合住更难,大学的女生合住是难上加难啊。”宋琦苦笑着说。

“听你这么说,我的第一反应是,廖洁没上过大学;第二反应是,廖洁不是女的。”我笑着说道。

我们正无可奈何地斗嘴,见吴良睿进来找薛队。见我在,他赶紧说:“跟你们老薛说一声,发现一个新线索!”

“什么线索?”

“你还记得当时咱们在212宿舍靠近管晶梅床头的窗台上发现的一圈类似花盆底留下的印记吗?那上面的粉状物的化验结果刚出来,你们猜怎么着?里面也发现了四亚甲基二砜四胺的成分!”

“也就是说,那个印记是鼠药掺水风干后留下的?”廖洁脱口而出。

“具体是怎么形成的我不知道。反正四亚甲基二砜四胺是很容易溶于水的。我猜凶手可能是把它溶在水里,让受害人喝下去,导致中毒的。盛毒水的容器放在窗台上,有可能水满了溢出来,有可能无意中被谁碰到,反正是留下了水迹。水干了之后,就形成了印记。所以才会被我们发现。”

吴良睿思索着答道。“很有道理。”宋琦沉吟。“这可是 212宿舍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毒物的痕迹。当然,是除了那只莫名其妙的瓶子之外。”“那不太可能啊。什么容器能有那么大的底盘?看上去直径那么大,还真跟一个花盆差不多大小了——管晶梅不能用花盆喝水吧?”我说。“这就是你们的事儿了。”吴良睿做了一个嘲笑的表情,匆匆离去了。薛队回来我们又接着分析。薛队说不能光把思维局限于盛水的容器上,大的盛水容器也很多,比如饭盆、方便面盒子等等。

“你们之前经历的投毒案比较多,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好事儿是,经验毕竟丰富了,坏事儿就是容易形成思维定式。投毒一定就要选杯子或者缸子吗?我看不一定。”

“可是吴良睿说了,管晶梅的饭盆里并没有找到毒物痕迹啊。”我说。“看样子只能再去一趟现场,找一些 212宿舍的器皿对比一下了! ”

我们很快又来到 212宿舍,先用管晶梅的饭盆对比了一下那个印记,完全不合适,那饭盆要小上一圈呢;然后我们又找了一些脸盆、茶缸、小水桶等来比对,均是南辕北辙。后来我们实在找不到东西比对了,只能从外面找一些猜测的东西试验,比如烟灰缸、炒菜锅之类的,当然也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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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7: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圈白印来得太蹊跷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叹气。薛队带着宋琦又去隔壁宿舍走访了,留下我和廖洁在门口发呆。廖洁说:“这都晚上了,这一天折腾的,还没吃饭呢!”我说:“一会儿就去学校食堂凑合凑合吧。”我们两个一拍即合,就等着薛队和宋琦回来。廖洁去卫生间洗手了,洗了半天,薛队他们回来后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们也不敢去盥洗区,怕撞见衣衫不整的女生闹出尴尬。等了约莫十多分钟,终于看见廖洁一路小跑出来了,然后神神秘秘地把我们拽到一边,劈头便说:“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既然现在无法确定投毒容器,那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这个容器被洗涮干净了,那咱们没办法;但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被凶手藏了起来。我觉得后者比较靠谱儿,因为管晶梅毒发应该就是今天凌晨的事儿,凶手如果是被咱们留置的那几个女生之一,那她一定还没有时间处理掉这个容器。那么何不到除了她们宿舍之外的其他有可能的藏物地点去找找?”

“你是怎么忽然想到这个的?”我们都很惊讶。廖洁马上跟我说了一遍她刚才在盥洗室的见闻。听了她这段话,我们如获至宝,赶紧快马加鞭地分头行动。

我先回到队里,帮着王姐一起整理笔录。一个多小时之后,薛队和廖洁回来了,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东西找到了,已经给技术队拿过去了。给廖洁记一功!”

“从谁那儿找到的?”

“嘿,说出来你都不信,是在王惜之租住的房屋里找到的!你说邪性不邪性?虽然对比完之后觉得差不多吻合,但是还是得看技术队的鉴定。咱们先去会会王惜之这个一直自称局外人的家伙!”

见到候问室里的王惜之,廖洁开门见山,格外严正:“现在我严重怀疑你有谋杀你的室友管晶梅的嫌疑。感谢你之前一直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现在要请你移步讯问室了。”

王惜之大惊失色,挨个儿看我们:“你们没事儿吧?我可是好久都不回宿舍了。你们不会是收了谁的钱,在这儿找替罪羊吧?”

“谁说你非得回宿舍才能杀人啊?这点你比我们更清楚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不管她明不明白,在廖洁的控制下,我们还是把她强行带到了讯问室。王惜之虽然百般抵触,但并未激烈反抗。廖洁看着她坐在椅子上矛盾纠结的样子,先笑笑,然后说:“今天我去你们宿舍楼上厕所,遇见一个女生。你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说就直说,卖什么关子啊?难道这间屋子是聊天室?”

廖洁说:“她在刷一个空气加湿器。”

王惜之没说话。

廖洁又说:“当时我闲着没事儿,看她那么费力地刷那东西,就问她要干什么。她告诉我,加湿器这个东西,内部如果不经常清洁的话,会落下很多细菌和颗粒物,继续使用的话,这些细微的物质会随着经过超声波雾化的水汽散到空气中,会对屋里的人的健康造成威胁。我想,这你应该也明白吧?”

王惜之淡淡地说道:“当然,我明白。这些东西说明书上都写着呢。”

廖洁说:“所以我们怀疑你杀害管晶梅也是用这个手段。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作为鼠药的主要成分,是很容易溶于水的,并且无味。你把这种高效鼠药粉末溶在水里,放到加湿器里,令管晶梅慢性中毒,达到你杀人的目的,我说得没错吧?”

王惜之想了想:“那你倒说说,我是怎么在长期不回宿舍的情况下,只令宿舍内管晶梅一个人中毒的?”

廖洁说:“这听上去虽然不太可能,但是就你们宿舍特殊的人员特点和地理环境来说,当然也有办法。因为邓雅和你一样,有时不在宿舍住,刘可呢,即使住也一般半夜才回来。所以只要你掌握这三个人的生活作息规律,就很有办法下手。”

“继续说。”王惜之眯上眼睛,显得格外淡定。

“你们宿舍有很多个晚上,尤其是在熄灯后到凌晨两三点钟前,都是只有管晶梅一个人睡觉。所以你只要这个时候把加湿器放到窗台上,就能让管晶梅呼吸到雾化的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从而慢性中毒。而管晶梅的身体之所以最后一次忽然崩溃,导致死亡,很可能是你昨天晚上或是今天凌晨的剂量放大了,再加上之前的多次投毒,让管晶梅中毒太深,一命呜呼了。”

“可是我近些天并没有回过宿舍啊。你们可以去问宿管老师,我如果晚上偷偷回宿舍,就算别人不知道,她肯定会看见啊。”王惜之心平气和地跟廖洁辩论。

“你听我讲完啊,”廖洁不紧不慢,“你有办法。现在是夏天,你们宿舍没空调,所以管晶梅睡觉时都是开着玻璃窗、锁着纱窗的。你们宿舍窗外有一棵梧桐树,你完全可以在凌晨爬到那棵树上,用铁丝从纱窗的缝隙捅进去,把转钮顶开,打开纱窗,然后把装有毒水的加湿器放到管晶梅床头的窗台上。想必爬树对你是小菜一碟吧?而且你知道,管晶梅平时睡觉挂帘子,但窗台一角却在她帘子的范围内,而加湿器散发出的毒气又正好被帘子捂在了一个小空间里,让管晶梅更容易中毒。然后你又在刘可回到宿舍之前,采用同样的方式把加湿器取走,达到不被人发现的目的——即使管晶梅这段时间醒来发现有一个加湿器,恐怕她也不会太奇怪,因为加湿器很普遍,谁都可能使用。这样过了几次之后,管晶梅中毒的症状就越来越严重了。我分析得对吗?”

王惜之反倒释然地笑了,然后她反问我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们的手忙碌起来。这就是招供的表示了,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格外激动。

然后王惜之告诉我们,在半年前,她和管晶梅报名参加了一个系里组织的学术论文大赛。这次大赛规格极高,如果获得名次不仅有机会保送研究生,更能到北京参加众星云集的学术研究会。系里虽然鼓励大家积极参与,但最终只有一个名额能上报参赛。于是她彻夜不休地找选题、找资料,甚至还托关系找到古城这方面的学术专家给自己指导,为的就是抓住机会一鸣惊人,给自己毕业后铺路。她废寝忘食、悬梁刺股了一个多月,终于初步完成了论文,一次正在图书馆修订时,碰见了正为此焦头烂额的管晶梅。恰巧当时王惜之要去找一本书,就让管晶梅帮忙看着笔记本电脑,然后自己匆匆离开。不想管晶梅发现了王惜之电脑中的论文,趁机拷走,第二天就做了简单改动,然后署自己名发给了老师。老师见到论文后发现角度新颖、立意独特、内容丰富,很是欣喜,当即决定由管晶梅代表学校参赛。当王惜之发现这一切时,那篇论文已经被送到省里参加复赛去了。

“管晶梅太卑鄙了,她完全窃取了我的劳动成果,断送了我的一切! ”王惜之的眼圈红了起来,双手握住铁椅子不住颤抖。

“所以你就想杀了她,对吗?”

“不,我没想杀她。因为杀人动静太大,而且容易暴露。我就想让她生病,让她休学或者留级,至少让她去不成北京!刚开始我想用水银,后来我怕掌握不好剂量,也怕不好下手,便让人从老家带来了鼠药,放到加湿器里让她天天吸毒气。但是虽然有效果,可她并没有急于请假看病,我猜她就为了扛着然后去北京潇洒呢。到时候她一走,我没法儿下毒,她的症状说不定就会缓解,那我就功亏一篑了,于是昨天晚上我加大了剂量,又把模式调到最高,没想到她竟然死了。取走加湿器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要不然我早就把东西处理掉了。”

“刘可床下那只擦脸油的小瓶子也是你放的?”

“对,我知道如果想要不引起怀疑,就一定要转移视线。而这种转移又不能太直太愣,否则很容易被识破。我知道邓雅和刘可都对管晶梅有意见,刘可更强烈些,人也更有心计。比如她买了高级的护肤品,从来都是把产品换到别的廉价的瓶子里,让舍友不至于占便宜揩油。那只赠品她很早就用完了,我在垃圾桶里捡到瓶子,然后就擦拭干净,用它盛了一些鼠药,放在刘可的床下,造成是邓雅作案,陷害刘可的样子。”她越说越流利,真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可惜全被你们识破了,看来我一介学生还是斗不过你们这些警察!”

“你还斗不过我们?你可真是过奖了!自己同学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我看你已经所向披靡了!”我冷笑道。

“你们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她毁了我的一辈子!”

这可能就是一场论文比赛引发的血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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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9-3 13:28:0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经历一起惊心动魄的夺宝案件。虽然没有电影里那样戏剧性,那样出神入化,但惊险程度仍令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小民警心惊肉跳。

一座有悠久历史的寂静园林,一尊古朴神秘的菩萨塑像。

几宗扑朔迷离的凶杀案,一个符合凶手特征却又遁于无形的离奇女子。这些古怪,都让我这个秘密任务显得尤为传奇。

不过一切只要有开始,就有结束。

这个时刻快要到了。

21 _

在古城一隅一间不起眼的咖啡厅里,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戴露。那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秀发齐肩、冰肌如雪、目如双炬。我坐在她对面简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我心想,怪不得李出阳会心猿意马呢,甭管这姑娘做过什么,外表绝对够得上绝代佳人了,如果再能说会道点儿、楚楚可怜点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把持得住的。

李出阳坐在她身边,冲我笑道:“你不介意我带她一起来吧?”

我使劲儿摇头:“不介意,不介意……你们……”我的意思是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哦,她不看笔录,她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来。怕你带警察抓我。我还跟她说,我这老同学不会害我。”李出阳向我挤眼睛。我也不知他是装糊涂还是没明白,还没想出下一句就被他抢了话:“你笔录全拿来了?没让人发现吧?”

我说:“笔录原件我看不到,只是在网上邻居里找到了案子的电子版,把笔录拷了下来。”说着,我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戴露朝我笑笑:“真是辛苦你了,那我先走了。”这个戴露话不多,但声如铜铃,掷地有声,一举一动十分优雅自然。

我抑制着发抖的脸蛋儿也朝她笑了笑,挥手道别。

戴露走了后,李出阳坐了过来,我一把又把笔记本合上,一脸严肃地问他:“给你看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李出阳愣了两秒,说:“你都猜到了还问我。”

这是他回答问题的一贯方式。我说:“真是我想的那样?”

“我有必要骗你吗?咱俩大学同学四年,怎么着也算是知根知底、心有灵犀吧?我骗你也没意义啊,你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戳穿。”李出阳淡淡说道。

他说的全在理儿上。大学四年,同一间教室、同一间宿舍,我们朝夕相处上千个日夜,潜移默化间早就把彼此吃透了,否则赵书记和谢队也不会派我来监视他。我释然,同时心底一片凄凉。

“你可真是够敢玩儿的!你不知道你这是犯法吗?”

“犯法?我犯哪条法了?是辞职犯法,还是到圣奇国际任职犯法?”

“你明知道戴露有作案嫌疑,还故意包庇她,直到辞职,你不是徇私枉法吗?”我故意激他,看他的反应。

李出阳却不恼,笑道:“看来你还在误会我。对,当初薛队长确实是让我调查戴露,但是调查归调查,我一直秉公办事,从没掺杂过个人情感。我的辞职和戴露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我总有选择自己未来发展道路的权利吧?我又没卖身给公安局。”

我说:“那你在调查戴露时,就没发现任何她杀人的蛛丝马迹?你们不是几乎一致认定是戴露作的案吗?”

李出阳道:“对,所有推断都指向戴露,但是没有证据。我在调查她时,的确也抱着这么一种主观心态去找她的马脚、她的漏洞。今天我也跟你挑明了说,我的确发现了一条古怪的线索,也正是这条线索的出现,让我一下子排除了戴露作案的可能性。”

“什么线索?”

依李出阳所说,他当时在办案过程中,先取得了戴露的信任,然后凭借戴露深入到戴家。他在假意和戴露谈恋爱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戴露房里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戴露 3岁时所拍,当时戴霖 6岁,王华和戴垚也刚刚 30出头。令李出阳感到惊讶的是,照片上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儿,跟戴露容貌极像,身形大小也格外相近。后来他问了戴露才知道,那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戴雯。早在 20年前就溺水死了。

后来李出阳进一步得知了戴雯的死亡经过。那年戴垚凭着名门望族的家底,挣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正是事业的上升期,总是没有时间陪儿女。王华和他商量,全家一起出海玩儿,结果当天还没出门,戴露就发起了低烧,戴垚也因为要临时见客户,不得不取消行程。而戴霖不依,说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等到出游,不见到大海不罢休。王华又比较溺爱儿子,便让戴垚去见客户,又把生病的戴露交给保姆照顾,自己带着戴霖和戴雯去了海边。结果他们那天乘的船发生了事故,刚进海没多久就被浪头打翻了,王华只救到了儿子,却连戴雯的尸体都没找到。

李出阳讲到这里就不言语了,我莫名其妙:“这就是你找到的线索?这和戴露有什么关系啊?”

李出阳说:“当然有关系。你知道吗,戴雯死后,王华把对戴雯的愧疚全转移到了戴露身上,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所以两人感情非常深厚。而戴露和戴霖从小一起长大,兄妹之情肯定也是有的。所以从动机上来讲,戴露是不可能恨她的两个至亲的。案发当天戴露虽然一直在家,但是从没出过家门。而晚上门卫却看见戴露一脸古怪地从大门外进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晚上回到戴家的那个人,有可能不是戴露!”

他说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意思是说,戴雯没死,回来报仇来了?”

李出阳斩钉截铁:“对。当晚戴家院子里的监控录像我看过,那个人虽然疑似戴露,但却扎了马尾辫。戴露从没有扎马尾辫的习惯,而且从那人的走路姿势来看,也和戴露大相径庭。你说这能说明什么?这就说明凶手另有其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大难不死、被人救活,直至活到现在的戴雯!”

这也太离奇、太狗血了,听着像说书。李出阳又说:“所以我叫你把笔录偷出来,也就是想看看那两个证人是怎么说的,包括证人看没看见戴露出过门、看没看到凶手的具体模样、能不能确定是戴露等等。我想,即使是双胞胎姐妹,还是能被熟人分出异同来的吧。”

“戴垚知道这件事儿吗?”

“他当然知道。我和他分析过,他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你为什么不跟队里汇报这个情况?”

“你是领导你信吗?何况他们一直认为我和戴露有私情,巴不得能找到我为戴露开脱的把柄呢。”李出阳对答如流。

我愣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李出阳讲的这些,虽然逻辑上都可能成立,但是未免太戏剧化了。试想一下,20年前一个大难不死的小女孩儿,被人养大后,不仅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了解了自己之所以沦落至此的前因后果。多年来她苟活于世,难以原谅忽视自己的母亲,也十分嫉恨自己的哥哥。于是在她成人后,终于按捺不住,设计了一套复仇计划,利用自己和戴露外貌相同的条件,潜入戴家,杀掉母亲和戴霖,然后嫁祸给亲妹妹戴露。这样,当初抛弃她的母亲和这些年享受着富足生活、父母疼爱的哥哥妹妹就都被她一起除掉了。

然后李出阳还掏出手机,让我看了那张戴雯还活着时戴家照的全家福。上面果然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尽管我分不出哪个是戴露哪个是戴雯,但目测那照片倒不存在作假的痕迹。

“这下你都信了吧,你可以去内网上查查,戴垚户口下只有戴露一个女儿,戴雯早在 20年前就销户了。 ”

我说:“那你查了这么久,找到戴雯存在的蛛丝马迹了吗?这么一个大活人潜伏在戴家周围,就算和戴露一模一样,总不可能一直瞒天过海吧?”

李出阳笑笑,顺势打开了我的电脑:“这就要看看你给我带来的笔录了啊。”

他看了我做的那两份假笔录,很快看出了问题,说:“你确定这两份电子版就是最后附卷的笔录?”

我说:“你在刑侦支队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存电子版的习惯。何况现在倡导无纸化办公,很多笔录都是电脑上做完了打出来的,然后存在网上邻居里。”

他说:“可是不太对啊。这上面既没有询问人也没有记录人,连被询问人的签名都没有,怎么能证明就是附卷呢?而且笔录内容你看了没,基本上什么情况都没问出来,这也不符合薛队长和宋琦他们的办案风格啊。我记得我在三队时,如果是碰上这种什么都‘看不清’‘记不得’的证人,那他们宁可不做这堂笔录,反正放到检察院那里也起不到证据的作用。”

我一时哑然。好在李出阳很快分析出一种情况:“电子版太不靠谱儿,有可能他们根本没用这两份笔录附卷。你再想办法去档案室或者内勤找找这套卷。”这李出阳倒真不见外,上来就布给我这么艰巨的一个“大活儿”,要不是我受命于赵书记他们,估计还真就被他搞歇菜了。

我表面上答应了李出阳,然后又推说自己有事儿,要先行一步。李出阳说自己正好也要在这里等人谈事儿,就没再留我。我出了咖啡馆,刚欲去公交车站乘车回家,眼角余光看见不远处一辆丰田里有人在注视着我。八成是戴垚派来监视我的,我犹豫了一下,打了辆车回了单位。

然后我才发现幸亏回来了,否则还要被王姐电话召回。听他们说是明天有个勤务,要我们三队跟一队去防控。我问王姐是哪儿的勤务,王姐告诉我是怅独园的佛教研究院有个****活动,据说广请宾客,还有体验禅修、大师诵经、放生仪式什么的,颇有声势。我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怅独园,敏感地带!怪不得要刑侦支队派两个尖兵团过去呢。

勤务部署会上谢队着重给我们介绍了这次执勤任务。他说这次怅独园的****并不在天瀛寺里,而是在寺对面的展览馆前的广场上。那广场大概上千平方米,临时搭建了能够容纳众多信徒和香客的凉棚,展览馆里也新展出了一批天瀛寺珍藏的佛学文物,比如佛经、拓片、香炉等等。这些东西里有一样东西最引人注目,那就是一尊西藏出土的铜雕镀金千手观音像。这尊观音像大约半人高,内部镂空,本身造价并不算高,但因为年代久远且保存完好,放到现在还是具有相当高的收藏价值的。

说完,谢队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戴家觊觎的天瀛寺里的宝贝,八成就是这尊千手观音铜像!

说着,谢队开始放上了幻灯片,给我们介绍****会场的布局和到场的要人。他说这次****虽只有一天,但展览会持续三天。按理说这种有真家伙的展览应该在正规场馆里举办,至少应该有套正规的防盗系统,但是因为****选址在怅独园,那么附属的展览只能因地制宜了。怅独园又是老园子,原先的展览馆只展出一些老照片、复制的字画和经文,所以馆里除了寥寥几只摄像头根本没有防盗装置。这让局里犯了难:首先,绝不能掉以轻心。天瀛寺几个月前还发生过盗窃案,被窃物品至今未能确定,现在又有一件真宝贝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又会把贼引来。可若是派重兵把守恐怕也不妥当,因为毕竟人家这是传教积德的活动,你非搞得戒备森严,不仅香客信徒们不便,高僧大师们也不会自在。于是还是由谢队拍板,定下了便衣防控的方案。

这座怅独园里除了天瀛寺和展览馆外,还有一座山叫静宁山,山上有座塔式的佛教建筑,叫白玉阁。白玉阁虽不是寺院,但里面供奉了接引佛和其他一些菩萨像,也是成天香雾缭绕,参拜者不在少数。

上勤当天我才发现,静宁山不知何时已经装上了缆车,游人们在天瀛寺烧完香后,可以再乘缆车迎着旭日、吹着和风到白玉阁参观游览,甚是自在和方便。再看展览馆里已经布好了所有展品,那尊千手观音像被罩上了玻璃罩,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放眼望去,虽说整个展览馆设施老旧、空间狭促,但制服警力加上公园保安,再加上便衣警力,守住这么间展览馆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算是戴家人或者李出阳会七十二变,变成苍蝇进来,也只有看没有偷的份儿。人的眼睛永远比电子的靠谱儿,暗处永远比明处保险。我终于知道便衣警察的威力了。

早上8点,****正式开始,一些法师开始在广场上诵经念佛,观众人山人海,很多记者也都扛着照相机、摄像机在周边守候。那边还拉来了好几车的鱼,好像准备着下一环节的放生仪式。我和苏玉甫在一边看着,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后来看也看不明白、听也听不懂,开始百无聊赖。

仪式进行到近中午还未结束,并且参观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展览馆里已经摩肩接踵。正当我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忽然听到静宁山上传来“砰”的一声,清脆响亮,有点儿像春节时放的鞭炮,紧接着又是一声!

我耳朵里塞的电台耳机忽然大叫起来:“拐洞洞幺,全体速来山下的缆车着陆处!”

“拐洞洞幺”就是我们三队。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两声应该是枪响。

好在那声音并不太大,没有影响到这边的****,我们一行人迅速地赶到缆车着陆处,谢队和宋琦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他们指着不远处空中即将到达的一辆缆车,说:“看见上面坐了个人了吗?一会儿把他控制住!”

不一会儿那辆缆车缓慢下行,坐在上面的人也在我们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那个人显然已经咽气,半躺在缆车的椅子上,身子软得像摊泥。等把他从车上拖下来时,我才发现这个人正是那天在戴家对我十分嚣张的小顾!

小顾后背中枪,没流多少血,但似乎已经没了呼吸。谢队让他们赶紧叫了救护车,然后说:“白玉阁的后堂发现一尊小型文殊菩萨泥像失窃,赶紧去看看!”

怎么又改白玉阁了?难道说戴家费尽心机一直想搞到手的只是一座在后堂当作装饰之用的菩萨像?“怎么上去?”我看着缆车,又指指那曲曲折折的山路,“反正肯定是坐缆车快些。”“你缺心眼儿啊?没看见这人怎么死的?”宋琦来不及说完,已经一溜烟朝山下跑去。我一拍脑门儿:差点儿成了作死的节奏了!

我和宋琦跑在一行人的最前面。静宁山在清代只是一座小土坡,后来建造怅独园时挖湖造寺,愣是用废土堆起来一座人造山。这山虽然小,但道路崎岖,草木密集,一旦钻进去视野就会缩得极小。我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这时只听耳机里又传来谢队的命令:“宋琦、小圣,往缆车的第九根第十根缆柱之间看一眼!”

我抬眼一看,马上转了向:四周是一片葱郁的树木,只依稀在斑驳的枝丫间看到条若隐若现的缆线。宋琦比我先一步反向跑去,我只能跟着他的背影一路蹒跚。我们跑了大概二里地,终于接近了那两条缆柱。此时我已经快瘫在地上,扶着一棵杏树像狗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宋琦满头大汗地左顾右盼,然后朝我大叫:“孙小圣,你快过来!”

我说:“我实在不行了,我……”我感觉自己心脏都快炸开了,两腿控制不住地发抖,浑身跟涂了辣椒水一样又烫又湿。真有种当年学校里拼死考体能时的绝望。

“这儿有一个人!快点儿过来!”

我朝他指的地方一看,果然好像有个人趴在不远的地方。我也顾不上歇着了,和宋琦噌噌噌地跑过去,发现那个人死死地趴在地上,脑袋浸在一片血迹里,好像还缺了一块儿,露出了森森白骨,甚是恐怖。我气还没喘匀,就听宋琦又说:“你看这儿!”

我到他所在的位置一看,地上还有一堆麻绳。宋琦一拍脑袋:“完了完了,咱们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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