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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画眉奇缘》鬼称骨:姥爹传奇(65页开始第四部)--作者:童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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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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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我急急躁躁影响了你。”小米说道。
    “不要这么想。你的判断虽然不够成熟,但也有一定道理。它的表现确实说明它认识她。而她也感觉认识那条狗。这是可以联想到孩子的。错了也不要怕,改正就是了。”
    小米点点头,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又闭上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姥爹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如果你真没有生我的气的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真没有生你的气。你是要问我昨晚喝酒的事吗?”姥爹早就看出来了。
    小米点点头。
    姥爹笑道:“喝酒之前我不是叫你弄了几根空心芦苇吗?我用那个东西把酒引走了。你看我一杯接一杯喝下去,以为到了我肚子里,其实被引流到桌子下面了。我一点儿也没有喝。”
    小米恍然大悟。
    姥爹这招假喝酒的功夫是他年轻时候游历热河省时学会的。那时候热河省位于现今河北省、辽宁省和内蒙古自治区交界地带。他在现今靠近内蒙古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号称“酒霸王”的人,据说蒙古草原上都没有可以跟他“酒霸王”比喝酒的人。“酒霸王”自称肚子里养了一条酒虫,能化酒,所以千杯不醉。姥爹听了他的名号,自然要去拜访。“酒霸王”跟姥爹一见如故,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姥爹跟他呆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姥爹,说他酒量并不怎样,但会用一种类似虹吸的办法配以障眼法将杯中酒吸尽,造成是他喝完的错觉,所以一直没有喝酒的对手。“酒霸王”还在姥爹面前用几根空心草杆演示了一番,并告诉姥爹如何避过人的眼睛。
    姥爹大失所望,他本来想开开眼界,没想到这“酒霸王”是假的。
    “酒霸王”见他失望,哈哈大笑道:“远远超乎寻常的事情绝大多数是假的,这就是常理,你有什么好失望的?”
    姥爹转悲为喜,似有所悟。
    到了妇女家,姥爹叫妇女弄来一碗水,给那条狗喂下。
    之前还犹犹豫豫,怕喂水会引发其他不能预料的事情。现在既然得知这狗不可能是孩子变的,自然也就没有这个担忧了。
    那条狗喝完水,转眼工夫就在地上打滚,似乎痛苦不堪,如同喝了毒药。它滚到了床边,突然一跃,嘴巴叼住了床上的被子一角。它用力一扯,被子从床上滑落到地上。它就地一滚,将被子卷在了身上,像冬天怕冷的人睡觉一样卷成了一团。
    被子卷起之后,它忽然不动了,也不吠叫。
    “死了?”妇女蹲下身来,摁了摁沾了不少泥土的被子。
    姥爹和小米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妇女像摊饼一样将卷起的被子摊开,里面躺着一个人!
    “孩子他爹?”妇女惊叫道。她伸手去摸那个人,可是手透过了那个人的身体,碰到了那个人身下的被子。她吓得急忙缩回了手。
    那个人似乎刚刚睡醒,听到妇女的叫声,立即睁开了眼。他翻身站了起来。那条狗原来压在他的身后,此时也露了出来。此时那条狗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死了。
    “我可算是出来了!”那个人说道。声音细得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
    “怎么是你?你不是去前线打仗了吗?”妇女对着那人看了半天。
    那人双手扶在妇女的双肩,恸哭道:“我已经死了……”
    妇女抿住嘴,脸上的肉抽搐了片刻,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要抱他却抱不住,只好由丈夫抱着她,双肩不住地耸动,哭得非常伤心。
    姥爹在旁叹息不已。
    “你怎么变成狗了?又怎么被那个陌生人牵着?”妇女终于抹了抹眼泪,问她的丈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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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丈夫不回答,反问道:“屋里这两位是谁?我们的孩子去哪里了?我昨夜没有见到孩子的踪影。”他的声音稍大了一些,但他说话似乎很费力。
    刚刚忍住眼泪的妇女又哭了起来。
    她的丈夫见她又哭,感觉到不妙,看了看姥爹,又看了看小米,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姥爹的身上,问道:“这位先生,可否告诉我,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姥爹便将妇女丢了孩子又找到这条狗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她的丈夫惊慌道:“你们错把这条狗认作我的孩子了!你们在店里遇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打絮巴也不是造畜的!他是鬼贩子!专门做死魂灵买卖的!”
    “鬼贩子?”姥爹问道。
    “是啊,别说他了,我的孩子到底哪里去了?”他更关注孩子的去向。
    “我也希望能知道你的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姥爹说道。
    小米好奇地问道:“请问你是怎么被鬼贩子控制的?你说出来,说不定对我们帮你找孩子有帮助。”
    那个妇女终于再次止住哭泣,也问她丈夫:“对呀,你怎么就死了呢?又怎么钻到狗的肚子里去了?”
    她的丈夫长叹一声,将自己的遭遇说给他们三个人听。
    他指着躺在被子上一动不动的狗,说,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其实是一个魂器。
    他说,他所在的部队在前线上全军覆没,他死后看到好多战友的魂魄在阵地徘徊,久久不愿离去。他也一样。他想要说话,但是说出来的声音细得自己都听不见,他只好憋住了劲儿用最大的力量说话,这样发出的声音才勉强像生前一样。
    当天夜里,好几个人牵着狗来到了尸横遍野的阵地。来者每人牵好几条狗。
    那几个人在尸首中挑挑拣拣,好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当看到还算完整的尸首时,那人就会在尸首面前蹲下,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摁在尸首的人中,嘴里念念有词。
    词一念完,带来的狗中就有一条狗突然发了狂一般吠叫,吠叫几声之后便昏厥在地。
    等那狗片刻之后从昏厥中醒来,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身边少了一个战友的魂魄。
    那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挑选。很快,有一个人走到了他的尸首旁边,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摁在他尸首的人中上。
    他有点惊慌。毕竟那是他的尸首。
    那人开始念念有词。
    他立即感到一阵晕眩。
    眩晕之中,他看到又一条狗吠叫起来,然后昏厥在地。他也感觉控制不住地倒了下来。等再次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变成了那条狗!
    他害怕得不得了,又不知道怎么办,于是胡乱叫喊。可是他的嗓子一喊出来便变成了狗吠声。
    那人一笑,拉住他的狗耳朵说道:“你不要害怕。这些狗都是挑选出来适合做魂器的狗。你现在就在魂器里面了。你自己应该知道,你是已死之人,失去了肉体的寄托,你这种魂魄很快会消散。但是如果你在魂器里,就等于魂魄有了暂时的寄居之所,就不会消散。当然了,我们不是来做善心的。我们会把你卖给需要魂魄的人。只要你配合,我会把买卖得来的钱分一半给你。你当然用不上,我会将这笔钱转交给你在世的亲人。你有需要钱的亲人吗?”
    他心想自己已经死了,再挣扎也不会活过来。与其就这样死去,还不如赚点钱交给那即将孤苦无依的妻儿。
    “好吧。我愿意。”他努力说道,可是说出来的声音依旧变成了狗吠声。
    那人说道:“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他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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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人满意地笑了笑,又去找其他相对完整的尸首了。他一共牵了五条狗,点了七八个尸首才收集五个魂魄。有几个亡魂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宁可被阳光蒸融也不愿意沦为买卖的货物。
    变成狗的他听到跟那人一起来的同伴都叫那人做“魏老板”。魏老板跟他的同伴不时地提及一个姓“瓜尔佳氏”的人,说是要将这些魂魄卖给瓜尔佳氏的人做阴兵。
    他听到“阴兵”二字便有些后悔了。他生前就是做了兵被打死的,死后他可不想还做阴间的兵。可是他现在在狗的身体里,脖子上拴了铁链子,无法逃脱,只好顺从地跟着魏老板。
    姥爹听到这里,脸色一沉。
    小米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魏老板和他的同伴们将阵地上所有的尸首翻了一遍,终于打道回府。
    他在中途有两次试图逃脱,都被魏老板发现,发现之后便免不了要受一顿毒打。后来他想通了,就是这样逃走也没有任何意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魏老板走了好几天路。
    他跟着魏老板越走越兴奋,因为他发现魏老板似乎要去他的老家淄川。
    果不其然,魏老板到了淄川。进淄川之前,魏老板和他的同伴们分开了。他们应该是为了避人耳目。几个人牵了一大群狗,这确实非常显眼。他从魏老板的口里听到一些买卖魂魄的内情,据说他们这种鬼贩子也有小派别之分,各个派别之间互相竞争,有时候会出现“运货”途中被同行打劫的现象。所以小派别的鬼贩子一到人比较多的地方便会化整为零。如此一来,即使遇到眼红的大派别的人袭击,他们也损失较小,不会被一网打尽。
    魏老板便到了姥爹和小米居住的小旅店。他将五条狗交付店小二看管,自己先去同伴那里喝酒。魏老板嗜酒如命,一天不喝酒便浑身痒痒,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变成狗的他没想到会在这小旅店门口看见他生前的妻子,他兴奋地朝妻子扑过去,一时间忘记自己是条狗了。他见妻子询问店小二有没有看到小孩子,知道她是在找他们的孩子,他也焦急不已,连连吠叫。
    可是他的妻子没能认出他,呆了一会儿就离开旅店了。
    他非常失望。
    可是快到晚上时,他发现他的妻子又来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要往妻子身上扑,想引起妻子的注意。
    魏老板怕他露馅,便狠心将他踹得青皮脸肿,几乎将他的骨头都踹断。
    他没有办法,只能呜呜地哭泣,可是就连哭声都跟狗没有两样。
    后来姥爹和小米将他从魏老板那里救出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到了妻子身边。
    他在外当兵快一年,从来没有机会近女色,此时突然睡在了妻子身边,他哪里忍得住?他一时之间又忘记自己是条狗了,竟然忘乎所以地要扒开妻子的衣服,要跟妻子做那男女之事。
    妻子吓得将他踹下了床,就像他们新婚之夜,他要扒开新娘子的衣服时,紧张的新娘子将他踹到了地上一样。
    被踹到地上之后,他心如猫抓。他醒悟了自己是条狗,如果强行要跟生前妻子发生什么,那就会用狗的身体玷污妻子。可是要他忍住,他又觉得太难。毕竟面前的女人就是曾与他同床共枕许多个日日夜夜的妻子。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以前很多相爱的男女会山盟海誓,说什么生则同床死则同穴,说什么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都会厮守到老。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其中一个变成了狗,变成了其他畜生,他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后来姥爹给他喂水,他一喝完便感觉晕头转向,天地颠倒,像发生了剧烈地震一般。他受不了这种感觉,终于倒下了。
    不一会儿,他感觉脑袋不晕了,天地恢复过来了,地震平息了。
    他睁开眼一看,自己的魂魄从狗的身体里出来了。
    小米问姥爹道:“狗能做魂器?这是魏老板他们这些鬼贩子独创的术法吗?”
    姥爹摇摇头,说道:“不是,这种术法首先在云贵一带出现的,后来才传到大江南北。开始的时候,会这种术法的人不是用狗来做魂魄容器的,而是用普通的坛坛罐罐。”
    姥爹在古代志异书中曾看到过这种事例,说是曾有一个名叫费元龙的贵州按察使带着随从去云南的滇池附近游玩。有个姓张的家奴骑在马上跟在费元龙的后面。那姓张的家奴忽然大叫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家奴掉下来之后,发现左腿不见了。费元龙知道这是会邪术的人所为,于是张贴告示,宣称如果谁能把张姓家奴的腿治好就赏若干银两。很快便有一个老人来了,并说,这就是我干的,你这张姓家奴在贵州的时候依仗主人的地位作威作福,很多事情做得太过分,所以我故意让他受此惊吓。费元龙给老人道歉,保证以后好好看管下人。张姓家奴也不停地求饶,保证以后不敢了。于是,老人解开一个小荷包,拿出一条腿,那腿小得像蛤蟆的腿。老人口中念念有词,对着那条小腿呵气,然后向张姓家奴扔了过去。张姓家奴的左腿恢复如初。而老人领了赏钱大摇大摆离去。有人问费云龙为什么不将那老人抓起来。费云龙说,抓他也治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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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别人问费云龙为什么治不了那老人。
    费云龙说,我在贵州为官的时候,有一个恶棍犯案重重,官府关于他的记录堆积如山。官府不是没有惩罚他。官府曾经将他活活打死,将他的尸体丢进河里。可是三天之后他又会出现,五天之后又开始作恶。官府又将他抓起来打死。可是三天之后他又出现了,五天之后又开始作恶了。如此反复多次。官府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将他交给了当地驻军的将军处理。将军大怒,请皇帝之命将这恶棍斩首。皇帝批准。于是将军将那恶棍砍头,身首异处。这次大家都以为恶棍必死无疑。可是三天之后他又出现了,只是脑袋和身子交接的颈部隐约有一条红线。五天之后,他又像以前一样到处作恶。
    后来,这恶棍殴打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跑到官府说儿子不孝,并且手里拿着一个坛子。他的母亲指着那个坛子,说那是逆子的藏魂坛。她说,这逆子自知罪大恶极,逃不了官府惩罚,所以在家里先将魂魄提炼了出来,用古怪的术法将魂魄藏在了这个坛子里。官府打的杀的都是她儿子的血肉之体,没有伤到魂魄。而她儿子的魂魄经过了提炼修炼,变得非常厉害,只要三天就能让受伤的血肉之体恢复。她说,她以前对儿子有包庇之心,但是现在儿子愈发放肆,动不动就殴打她,她无法忍受了。她求官府先毁坏藏魂坛,然后用风轮扇将她儿子的魂魄扇散,再给她儿子用刑。这样的话才能让她那个恶贯满盈的儿子真正死掉。
    官府按照这恶棍的母亲的话去做了,然后将那恶棍杖打至死。
    三天之后,恶棍没有出现。官府派人去验尸,发现恶棍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在那之后,那恶棍再没有出现过。
    费云龙说,这个老人必定也有藏魂的术法,我怎么惩戒他都没有用。
    小米问姥爹道:“你说以前用普通坛坛罐罐,为什么现在他们用狗?”
    “坛坛罐罐不好携带,尤其是魏老板这种人,每次交易都要好几个人的魂魄,坛坛罐罐难免碰撞破裂。狗就不同了,它会自己走,并且更加隐蔽,尤其对外行人来说根本不会想到狗的身体里有人的魂魄。不过,魏老板还不算鬼贩子中厉害的人物。厉害的会用猫的身体做魂器,而猫的身体里一次可装九个人的魂魄。”姥爹解释道。
    小米问道:“因为猫有九条命的说法?”
    姥爹点点头,说道:“自从秦始皇那时候开始,就有人用猫的身体做魂器,来装人的魂魄了。”
    “只有猫和狗可以吗?其他动物呢?”小米问道。
    “猫和狗不是普通动物,它们都是灵宠。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中间戊戌土,说的分别是鱼和猫,鸡和蛇龟,还有狗。狗是中间戊戌土,所以我们常说狗属土命。只有这些灵宠可以做魂器。但还是从携带方便来考虑,鱼、鸡、蛇、龟都不好随身带着。只有猫和狗可以跟着跑。”
    “原来是这样!”小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姥爹问那人道:“你听魏老板提起了瓜尔佳氏的人,那有没有听他们提起会在哪里进行交易?”
    那人想了想,说道:“具体地方没有说,但听他们讨论过渡过黄河的日子,我想他们是要继续往北走的,至少要去黄河以北才能交易。”
    姥爹心中了然。瓜尔佳氏的人自然非泽盛莫是。铁小姐和她父亲曾在直隶省狙击过泽盛,泽盛不敢再来尸横遍野的战场收集阴兵,改而从鬼贩子手里购买死魂灵了。这样确实隐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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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姥爹不清楚小米知不知道瓜尔佳氏的人就是泽盛。
    泽盛遇到姥爹的时候,谢小米已死,所以她的那一世记忆里应该没有泽盛这个人。小米第一次转世受挫是泽盛借一个假算命先生和小米的父亲之手造成的,泽盛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小米面前,所以她的第二世记忆里应该也没有这个人。小米第二次转世虽然有泽盛出现,但是她身居小岛,不知小岛之外的世界,也不知道泽盛的姓氏是瓜尔佳氏。她到了画眉村后,姥爹叫身边人都少提往事,更少提到泽盛和他的姓氏,所以她应该依然不知道内情。
    但在小米这里,事情常有意外。
    姥爹心里清楚,自己和身边人不在小米面前提到那些事,是为了避免她离开,但她若是阿赖耶识苏醒发芽,记起前世,说不定也不会在他和罗步斋等人面前说出来。有些话即使心里清楚,就是不能说破。
    这一句话或许就如一根刺,横亘在说者与听者之间,你不动我不动,便相安无事,相容相处。只要有一个人动,必定有人受伤,感到刺痛,形成难以愈合的伤口。此时,即使两方都想继续和好,但已经没有挽留之地,即使假装没有说过也不行。
    姥爹担心那人将提到“泽盛”二字,便将话题拉回到孩子的身上来,说道:“你刚才说的事情里面并没有与孩子相关的信息,看来鬼贩子确实与你们的孩子没有半点联系。我们要想想其他办法来找你们的孩子。”
    妇女和她的鬼丈夫急忙问如何寻找他们的孩子。
    姥爹道:“如果你昨天给我说出的孩子丢失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错的话,你的孩子必定就在那个旅店附近。我们一起再去找找吧。”
    出门时,妇女想起那条狗,问道:“这条狗怎么办?”
    姥爹道:“要想让你丈夫长期留在这里的话,这条狗就得留着。你丈夫可以继续以它为魂器,不至于无所寄托。我会告诉你丈夫怎么进入魂器。至于想出来的时候嘛,你给它喂一碗水就可以了。”


    妇女和她的鬼丈夫都欣喜不已。
    姥爹授予鬼丈夫几句咒语。
    鬼丈夫照着念了一遍,魂魄就消失了,地上躺着的狗站了起来,走到了妇女的脚边蹭她的脚。
    姥爹看了看那条狗,点头道:“正好需要一条狗帮我们找找孩子。狗的鼻子灵敏多了,也可以钻到一些人去不了的地方寻找。”
    于是,他们几人和一条狗回到旅店附近,分散后一尺一寸地寻找失踪的孩子。
    找了大概半个时辰,那条狗汪汪汪地吠叫起来,咬住姥爹的裤脚往一个方向拖。
    姥爹他们知道这条狗发现了孩子的踪迹,急忙跟着狗跑过去。
    他们走到了一个排水沟旁边,可是依然没有看到孩子的踪影。
    “在哪里?”妇女原地转了一圈,将周围看了一遍。
    姥爹和小米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蛛丝马迹。
    那条狗跳进了排水沟,钻进了涵洞里。那个涵洞高不过两尺,宽不过三尺,像一个小小的还没有放进棺材的双金洞。那个涵洞在夜色掩盖下有点阴森。它进去之后没有出来,就在涵洞里吠叫不停。涵洞放大了它的吠叫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响亮。
    “涵洞里有东西!”姥爹说道。
    他们几人急忙走到涵洞旁边,将手伸进里面摸索。
    “是孩子!”姥爹惊喜道,他的手摸到了孩子的脸。
    这个涵洞比较隐蔽,口径又小。狗的鼻子灵敏,身躯小,才能找到这里。要是别人找的话,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个涵洞里还有东西。
    姥爹抓住孩子的衣服,将孩子从涵洞里面拽了出来。
    妇女叫了一声。
    这孩子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湿泥巴。他眼睛紧闭,嘴巴抿紧,手脚微微发抖,身子缩着。耳朵被淤泥堵住,鼻子里的淤泥很稀软,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整个儿看起来简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泥娃娃。
    姥爹一眼看出端倪:“原来他是遇到了尅孢鬼!”尅孢鬼是小孩子形态的鬼魂,它会在大人没有察觉的时候跟同龄的小孩子玩耍,然后在小孩子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带走小孩子的灵魂。孩子被尅孢鬼带走魂魄的话就叫“走家”。“走家”的小孩头发黏,耳朵蔫,眼睛没神,手指肚发皱。
    虽然孩子浑身是黑泥巴,头发里面都是黑泥巴,耳朵也被堵住,但姥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猜到尅孢鬼是如何对这孩子下手的。
    尅孢鬼必定是先陪他玩耍,然后带他躲到这个涵洞里玩躲猫猫之类的游戏。他躲进涵洞之后,尅孢鬼假装找到了他,叫他出来。这时候,他以为自己从涵洞里爬出来了,实际上爬出来的是他的魂魄,而身躯仍然蜷缩在这里,没有离开。这一切都是在小孩子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发生的。很多走家的小孩子人虽然在家里,其实他自己还跟尅孢鬼在外面玩在外面疯,忘记了回家,所以这称之为“走家”。
    走家的时间太久,身体跟魂魄分开的时间太长,小孩子就会有性命之忧。如果身体的生命体征消失,魂魄即使回来也晚了。
    这孩子虽然抖抖瑟瑟,身处阴冷又肮脏的涵洞之中,但是他此时的魂魄肯定还在和尅孢鬼欢快地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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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尅孢鬼?尅孢鬼是什么鬼?”小米问姥爹道。
    姥爹没有告诉小米尅孢鬼是什么。他常常还是把小米当小孩子看待。在小孩子面前提尅孢鬼会吓到小孩子,让小孩子不敢跟其他同龄小伙伴玩耍。
    姥爹催促那妇女道:“你快把孩子抱回去洗干净。”然后,姥爹告诉她要剪下孩子的手指甲和脚趾甲,还有头顶的一小缕头发,然后包在写了生辰八字的红纸里,然后丢在温度特高的炉子里烧掉。
    妇女点头记住,问道:“先生,你不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姥爹道:“我们还有别的事。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孩子就万无一失。”
    妇女在寻找孩子而不得的时候还有点怀疑姥爹,现在确确实实在旅店附近找到小孩之后,她又对姥爹无比相信了。
    “你是孩子的再生父母,请受我一拜。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来报答先生的大恩!”妇女抱着睡着了一般的孩子跪了下来。
    姥爹急忙将她扶起来,催促道:“快起来吧,快去把孩子身上洗干净。这事宜早不宜迟!”
    妇女便抱着孩子,和那条狗一起离去。
    那条狗离去之前频频回首来看姥爹。
    小米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融化,舒心地吁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她眉头又皱起来,问姥爹道:“马秀才,她跟她的丈夫怎么办呢?”
    姥爹道:“我们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就不要管了吧。”
    “那孩子以后会叫一条狗做爹吗?”小米根本不听姥爹的话,又问道。
    见姥爹不回答,她又问道:“你不能跟我说说尅孢鬼吗?你之前说要教我玄黄之术,可是从来没有提到过尅孢鬼!”
    姥爹道:“以后再跟你说吧,现在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我们还要去收集怨念吗?”
    “不是。我要去找那个魏老板。”
    “对哦,他那里还有四条狗。”小米点头道。
    “嗯。”姥爹心里想的不只是那四条狗。
    “那我们走吧。可是……我们去哪里找他?”
    “找他就不用你去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要做的事情是回去睡觉。”姥爹说道。
    “为什么要撇下我?”小米不高兴道。
    姥爹用手托起小米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别的事情我会带上你,这件事情你不要参与进来,好吗?”语气温和而不可抗拒。
    姥爹以前从未以这样的姿势和语气跟小米说过话。
    小米的目光一碰到姥爹的眼睛便立即移开,她突然像失了主见一样轻声回答道:“好吧……”
    这样的怯弱,这样的温顺,也让小米变了个人似的。
    他们两人站在苍茫的夜色下,半天谁也没有说话,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良久,小米挪动了脚步,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知道魏老板在哪里吗?”
    姥爹也从沉寂中回过神来,回答道:“他昨天中午不是跟其他鬼贩子喝酒去了吗?我想他现在躲在同伴那里,说不定他们还在县城里。我去各个旅店问一问,应该就能找到他的同伴。他的同伴肯定也带了好几条狗,只要进了店,店里的伙计应该会有印象。”
    “也许已经离开县城了。”
    姥爹点点头,说道:“那我们也要渡过黄河,跟着他们到黄河以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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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不是叫我平时少管闲事吗?”
    “这件事不是小事。它事关很多人,包括……”姥爹看了看小米,没有把话说完。既然泽盛复辟的贼心不死,极可能报复之心也不死。姥爹隐隐感觉泽盛不会对小米就此罢手。他能在小米第一次转世后借刀杀人,在小米第二次转世后婚礼上送人,如此苦心积虑,必定不会草草收手。就像他家族失势后组织阴兵,阴兵失败后去直隶省收集孤鬼游魂,直隶省被狙击后又暗暗与鬼贩子交易一样。
    姥爹想了解泽盛的动向,又不能让小米踏入险境。
    “好吧。可是我们跟他们去黄河以北的话,槐牛的怨念怎么办?我们还没有收集完呢。”小米问道。
    “去北方只是暂时的,我们还得回南方啊。返回的时候我们再收集就可以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姥爹收集怨念的计划由此发生了巨大改变。
    他以前极力避开纷纷扰扰的事情,想做逍遥人,想独善其身。但要这样,首先必须了无牵挂。
    若是心中忽然有了牵挂,便做不了逍遥人,做不到独善其身,避不开许多纷纷扰扰的事情。

    那晚,姥爹在县城的其他旅店问到了鬼贩子的踪迹。可惜他们都在魏老板逃跑的那天晚上离开了淄川县城。行动之迅速让姥爹惊讶。或许魏老板把姥爹当成潜伏在淄川打劫魂魄的另一派鬼贩子了,这才让他迅速通知同伙一起逃离淄川。
    不过这一趟没有白跑,姥爹从旅店老板的口中打听到鬼贩子要渡过黄河去保定。
    姥爹回到旅店之后写了一封信给罗步斋,叫他想办法托人将竹溜子送到保定去。竹溜子擅长追踪,姥爹需要它帮忙。
    信寄出之后,姥爹带上小米离开淄川,渡过黄河,先到了淄川和保定之间的沧州。
    在沧州的时候,姥爹和小米已经追上了鬼贩子。但是姥爹没有打扰他们,此时姥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姥爹办事比较方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姥爹想对鬼贩子了解更多一些。
    由于鬼贩子们分散住宿,姥爹便选离魏老板远但有魏老板同伴的旅店住宿,并找机会接近魏老板的同伴。
    一天清晨,魏老板的同伴正在旅店的院子里打陈式太极拳,姥爹便也出门,跟那人一起打太极。
    那人见姥爹也会太极拳,欣喜不已,晨练完之后主动跟姥爹聊天。
    姥爹便说出许多自己对于陈式太极拳的理解,以及对太极的理解。那人更加欣喜,特别认同姥爹的说法。
    于是,姥爹和那人便认识了。
    那人自称名叫魏伽荃,是做狗肉生意的。姥爹后来才知道,鬼贩子们都自称姓魏,委身于鬼的意思。这里的“委身”是置身,寄身的意思。
    姥爹自称名叫马俢才,由于世道混乱,家园被毁,迫不得已带着女儿马小米去投奔远房亲戚。
    魏伽荃问:“远房亲戚在哪里?”
    姥爹回答道:“在保定。”
    魏伽荃高兴道:“哟,真巧!我也刚好要将狗肉卖到那里去。我们可以同路啊!”
    姥爹假装不相信,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骗你干什么!”魏伽荃见姥爹并不知道他的行程,便稍稍放心。
    到了晚上,姥爹请他一起吃饭,他欣然答应。
    席间,姥爹和他天南海北地聊,聊到后面姥爹顺水推舟地说到“灵宠”之类的话题,并说狗和猫都是灵宠。
    这自然是魏伽荃的专长,魏伽荃给姥爹说了许多关于灵宠的见解和事例。当然,他的警惕并没有完全消除,他说到的时候都是点到为止,并不深入。



    但他有些话解开了姥爹心中的疑惑。
    “猫狗都可以做魂器,但是你知道不,人有时候也会成为魂器。”魏伽荃有些炫耀知识地说道。或许他们买卖的旅途寂寞,他们需要偶尔吹嘘一下,寻找一点存在感。
    姥爹虽然早对魂器有些了解,但术业有专攻,姥爹了解得不如鬼贩子深刻。姥爹惊讶地问道:“什么?人有时候也会成为魂器?”
    “是啊。你想想,猫狗成为魂器,就是它的体内装有其他的魂魄,像魂魄的容器。当女人怀孕的时候,她的身体内也装有新的魂魄啊!可不是魂器吗?”魏伽荃解释道。
    姥爹恍然大悟,说道:“还真是!”
    “据说西藏那边有一种僵尸名叫弱郎。弱郎摸顶可以将人或者动物也变成弱郎,但是不能让猫和狗变成弱郎。猫和狗反而能让普通亡者变成僵尸。”魏伽荃说道。
    姥爹点头道:“是啊。尸体变成弱郎,在西藏那边叫做起尸。猫狗让尸体复活,我们这边叫做诈尸。不过起尸的僵尸能活很长时间,而诈尸的僵尸过一会儿就会倒下。”
    古人称,人死时有时胸中还残留一口气,如果被猫什么的冲了就会假复活,即平常说的诈尸。但是这一口气完全不能支撑起生命,只会让复活的尸体野兽般的乱追咬,最后那口气累出来倒地,才算彻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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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古人称,
    “知道为什么猫狗能让尸体诈尸吗?因为猫狗是魂器,即使没有咒语加持,它们也可能在晚上出去的时候带回一些残留魂魄回来。这些残留魂魄会一直呆在猫狗的体内。这些残留魂魄一旦看到尸体,便像流浪的人看到了寄生之所一般冲过去抢占。由于没有咒语的加持,猫狗带回来的残留魂魄能量非常微弱,即使溜出来也只能支持一会儿。所以诈尸的尸体在累出最后一口气之后便会仆倒。”魏伽荃说道。
    事实上也不全然是魏伽荃说的那样。有时候尸体的魂魄会依附在猫狗这种魂器上。
    我们村里曾经发生过一起这样的事情。有个为人特别厚道的老奶奶养了一条小狗。老奶奶在世时常常受人欺负,老奶奶忍声吞气,不做计较。后来老奶奶去世,村里人都去参加她的葬礼。那条小狗突然发了狂,接连咬伤好几个人。被咬伤的人都曾或多或少得罪过老奶奶。
    有人认为老奶奶的魄附在了小狗的身上,借小狗来报生前之仇。魂魄分为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恶。老奶奶的魂还在尸体里或者已经离开,但是魄跑到了小狗的身体里,一心只想报复,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事。
    魏伽荃又说:“猫狗能让尸体诈尸,类似弱郎摸顶,所以弱郎将魂器认为是自己的同类或者近亲。自弱郎诞生之日起,它们就不会也不能将魂器变成弱郎。”
    姥爹终于明白赵闲云为何没有变成弱郎了。弱郎大王摸顶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孩子,肚子里有了一个新的小魂魄,如同魂器。所以即使弱郎大王摸顶,她也不会变成弱郎。她之后变得那么虚弱,可能是因为受了过度的惊吓。
    在沧州呆了两天,魏伽荃又要启程前行,他邀请姥爹和小米一起去保定。
    姥爹婉转拒绝了。总跟在一起,难免他在和魏老板喝酒的时候不泄露消息,打草惊蛇。姥爹说要晚一天出发,到了保定再找他。
    魏伽荃欣然答应。
    沧州到保定大概三百里路。姥爹花了五六天时间到达了保定。
    保定自古就是京畿重地。清朝全国有八大总督十六巡抚,八大总督分别为直隶、两江、闽浙、两湖、陕甘、四川、两广、云贵总督。东北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的督抚是后来才设置的。直隶是清代八督之首,而保定是直隶省的省会。可见保定在当时的重要地位。
    到了保定,姥爹在保定城的南门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晚上继续偷偷关注鬼贩子的动静,白天则在城门口晃悠。
    姥爹在城门口等了两天,就等来了要等的人。
    那天是阳光正炽热的中午。姥爹带着小米在城门口的小摊位上闲逛,小米非常兴奋,在买首饰的地方挑挑选选。姥爹正要付钱买一个小米喜欢的东西,突然听到一个人大喊“马秀才”。
    姥爹转头一看,看到一个有点面熟又有点面生的人。那人手里提着一个半尺高半尺宽的小木箱。
    “你是……”姥爹记不起这个人的名字。
    那人高兴道:“马秀才,你把我忘啦?我是沈玉林啊!”
    姥爹拍了拍脑袋,欣喜道:“沈玉林?赶尸大王的徒弟?哈哈哈哈,好久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虽然容貌有较大差别,但是一听那略带湘西口音的话,姥爹还是能确定他就是沈玉林。
    沈玉林道:“以前我师父故意将我化妆成丑陋的人,所以没人知道我真正的面容。”
    “你怎么到保定来了?”姥爹问道。
    沈玉林道:“湘西呆不下去了,我就想出来走走。我先到了画眉村,罗先生告诉我说你在外游历,并留我在画眉村歇息。我在画眉村呆了将近半个月,突然一天罗先生问我能不能给你送点东西。我就带着他给的东西到这里来了。呶,就是这个东西。”说完,他抬手将小木箱提了起来。
    姥爹道:“走,到屋里说话去。”
    于是,姥爹和小米还有沈玉林回到了旅店里。
    姥爹打开小木箱,竹溜子立即蹿了出来。它在里面差点憋坏了。小木箱是通风通气的,里面有少许谷粒,让竹溜子不至于饿着。
    它在房间里跑了好几圈,终于觉得舒坦多了,于是回到姥爹身边,咬住姥爹的裤脚往桌边拖。桌上有烟具,那是姥爹来保定之前买的,就是给竹溜子准备的。
    姥爹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姥爹点上烟,竹溜子跟着吞云吐雾。
    沈玉林笑道:“这竹溜子也知道用烟来解乏啊。”
    姥爹问沈玉林:“湘西怎么啦?你不做赶尸人了?”
    沈玉林说道:“现在全国都动荡不安,湘西也未能独保平安。赶尸的营生已经做不下去了。所以前年师父年老去世之后,我就不做赶尸人了。赶尸之术又不如风水掐算等术法,不能给人堪舆,算命,不然的话,我还能以此为生,赚点小钱养活自己。离开湘西之后,我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幸亏罗先生不嫌弃,让我在画眉村呆了这么久。”
    姥爹叹道:“真是可惜!”

    沈玉林淡然一笑。
    姥爹道:“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沈玉林道:“打算参军。”
    姥爹惊讶不已,一个赶尸人怎么突然要去当兵呢?
    沈玉林见姥爹惊讶,微笑道:“我说赶尸的营生做不下去,并不是说没有人请我赶尸了,而是请我赶尸的人太多太多。时局动荡,战争频发,死的人就多,绝大部分是死于战场。很多活着的亲人托我将死者赶回家乡,也有军官强迫我将整个排整个连甚至整个营的阵亡士兵赶到各自家乡。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于那些托付的亲人,我办不到的时候于心有愧。对于蛮横的军官,我办不到的时候他会用枪指着我的脑袋。不仅仅是我,我身边很多其他的赶尸人都离开了湘西,放弃了赶尸的营生,一是做不下来这么重的活儿,二是不忍心看那么多的死人。”
    “既然不忍心看战场的惨状,你为什么还要参军呢?”姥爹问道。
    “如果我当上军中要职,就会让手下人不要蹂躏百姓,即使遇到敌军也尽量做到兵不血刃。战胜战败,其实是政客要的结果。两方死伤很少而分了胜负,跟两方死伤惨重而分出胜负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很多人的性命丢掉其实是无辜的,也没必要。两方士兵都跟对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要你死我活,这都是受了背后那些高官或者个别人的心志影响。”
    “你是想以参军的方式来挽救战场上的士兵。这太难了。恐怕你最后不但不能从战场上救回那些士兵,反而会将更多的人带入漩涡,包括你自己。”姥爹警告道。
    姥爹最终没能劝住他。他到了保定后继续北上,去了东北,顺利参军,很快又进了东北著名的陆军讲武堂。一九二八年张作霖乘坐火车被日本人炸成重伤,回沈阳的当天逝世。随后不久,沈玉林离开了陆军讲武堂,离开了东北,回到了湘西,成为著名湘西王陈渠珍的幕僚。在他之前,湘西王陈渠珍的幕僚是一个后来名震四方的人,他叫沈从文,国内文学界的翘楚。沈从文的成名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湘西王陈渠珍的帮助。沈玉林接替了沈从文的职位后,协助湘西王颁布实施“保境息民”政策,使当时的湘西在全国纷乱的情况下保持了相对的稳定,令湘西本地的“竿军”达到了历史上的鼎盛时期,也迎来了民国湘西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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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沈玉林第二天就离开了。姥爹则全心寻找鬼贩子的交易地点。
    可是鬼贩子到了保定之后好几天没有动静,也没有听到他们说起过交易的地点。即使竹溜子夜夜守在魏伽荃的旅店里也没能得到任何信息。
    一天晚上,姥爹和小米正在客房休息,忽然听到敲门声响起。
    姥爹打开门来。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俊俏姑娘。
    “你找谁?”姥爹问道。
    陌生姑娘见了姥爹,莞尔一笑,说道:“你不记得我了?”
    姥爹正色道:“恐怕你是认错人了。”说完,姥爹将门关上。
    很多旅店晚上会有陌生姑娘来访,如果不是敲错门的话,基本都是来做皮肉生意的。这些姑娘有的是倒闭的青楼里流落出来的,也有背井离乡后没有办法为了讨一口吃的。姥爹已经遇到过好几回了。魏伽荃曾经跟姥爹说过,他不辞劳苦做狗肉生意,其实不为赚钱,而是为了一路上可以碰到许多不同的女人,等她们晚上来敲开他的门。他练太极拳不是为了武艺,而是为了在房事上更加健壮有力。
    魏老板嗜酒,魏伽荃好色。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欲壑难填,才会做这种一般人不愿意做的死人生意。
    但姥爹来这里不是因为欲壑难填,每次见到陌生女人来敲门,姥爹都将她们拒之门外。
    门才关上,敲门声又响起。
    姥爹再次打开门,还是那个陌生姑娘。
    小米本来稚气未脱地在桌上将一片片姥爹用来画符的黄表纸剪成各种人马走兽的形状,没有搭理门口的陌生女人。当再次听到敲门声响起,小米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和黄表纸,转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几张剪成人形的纸片从小米的指缝中滑下,落在地上。从门口钻进来的一阵夜风吹到小米的脸上,捋起了小米的秀发。小米的眼睛一闭,感觉夜风如一只温柔的手轻抚在脸上。地上的纸人被风吹动,如活了一般往黑暗的床底下爬去……
    “怎么还是你?”姥爹问那陌生姑娘。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她问道。
    小米感觉脸上的手已经消失,睁开眼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姑娘。小米道:“你不是铁小姐身边的那个人吗?”
    经小米提醒,姥爹忽然想起来,眼前的姑娘就是上次跟着铁小姐来到画眉村的那个人。
    那姑娘的目光越过姥爹,对着桌子旁的小米笑了笑,说道:“还是你的记性好!”
    姥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那姑娘说道:“这是情理之中的,铁小姐那么漂亮,看花的人只记得花,哪里记得花旁边的绿叶?”
    小米乐不可支,但还是帮姥爹说话:“这位姐姐说话未免太刻薄了。我们家的马秀才可不是好色的人。”
    “请进来坐坐吧。”姥爹说道。
    那姑娘摆手道:“不了。我们家铁小姐知道你们在这里,让我来请你们去她那里坐一坐。不知道你们两人现在有没有空?”
    小米先于姥爹回答道:“当然有空。你看我都闲得剪纸玩了,怎么会没空?”
    姥爹本觉得深夜拜访一个女人不太好,打算明天白天去。可是小米已经这么说了,他只好也点点头。
    从旅馆出来,姥爹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老爷车。
    那姑娘拉开车门,说道:“请吧。”
    姥爹和小米坐了上去。
    不到半个时辰,老爷车在一个公馆前停下。公馆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褂青裤的彪形大汉,气势汹汹。那姑娘领着姥爹和小米从门口进去,上了二楼。
    那姑娘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那姑娘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姥爹和小米走了进去,看到铁小姐离开办公桌正朝他们走来,她满脸喜悦却略微紧张。
    “马……马秀才。”她说道。
    姥爹点点头,微笑示意。
    她盯着姥爹看了好一会儿才侧头看了看姥爹身边的小米,笑道:“小米。”
    “铁小姐,好久不见。”小米老成的回道。
    “是啊。好久不见。快坐。”铁小姐邀请道。
    姥爹和小米在沙发上坐下。铁小姐忙给他们倒水。那姑娘要抢着做,铁小姐挡住,示意她自己来。
    姥爹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问道:“铁小姐这么着急把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铁小姐愣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听说你们来保定了,而我刚好也在这里,所以尽一下地主之谊。”
    姥爹问道:“你的情报系统果然好,我们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铁小姐摆手道:“马秀才别误会。从外地到这里来的人,都会被我父亲的人盯上。”
    “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那我们下回再来拜访吧。今天太晚了。”姥爹起身要走。
    那姑娘为她的主人抱不平道:“马秀才,你也太不给我们小姐面子了。你一到保定,我们就知道了。我们小姐得知你来了保定,急忙放下手头的事情从承德赶了过来。你们这几天在这里闲逛,我们家小姐却在火车上颠簸。”
    铁小姐斜睨了那姑娘一眼,斥道:“不要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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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7 09: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铁小姐又道:“也不是完全没有要紧的事。你不是在打探几个鬼贩子的动静吗?其实我们也在关注他们。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助你。”
    姥爹问道:“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交易吗?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快了。他们每年会有两次交易的时间。我们已经掌握得很清楚了。只是我父亲在忙其他的事情,暂时照顾不过来,也没有得力又称心的人来办这件事,所以没有对他们怎样。如果你能帮我办这件事情,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不,这不能算帮你。即使你们之间没有敌对关系,我也要做,所以这算是我的事情。”姥爹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他们会在这个月的十五那天晚上交易,地点是城北刘家狗肉馆。到时候,几个不同派别的鬼贩子都会去那里。他们的戒备森严,除了带了魂器的鬼贩子,其他人是不让进的。鬼贩子进去之后是如何交易的,我们还不知道。我劝你不要这么急于进去,再等个一年半载,让我们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为什么?”
    “我曾派了两个斗鬼高手进去,结果一个也没有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姥爹问道。
    铁小姐摇头道:“没见到人,也没见到尸。第二天我们的人只找到了两个血骷髅。”
    “两个人一夜之间变成两个骷髅?他们的血肉哪里去了?”姥爹问道。
    “好像是被什么凶猛的动物啃掉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凶猛的动物?”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们到底用什么做到的,我们并不清楚。但手段之残忍,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的人除了发现血骷髅之外就没有发现其他的蛛丝马迹吗?”
    铁小姐想了想,说道:“血骷髅上粘了一些猫的毛。”
    “猫的毛?”

    “是啊。但是我想猫是不会吃人的。应该是其他更为凶猛的动物吃了他们,恰好狗肉店养了猫,猫爬过的时候粘了一些毛。”铁小姐说道。
    “但愿如此。”姥爹眉头拧起。
    经过几天的筹备,姥爹终于等来了十五。
    十五那天下午,铁小姐的人便将正在旅馆里休息的魏伽荃拿下了。姥爹换上魏伽荃的衣服,牵了他的狗便赶往城北的刘家狗肉馆。



    到了刘家狗肉馆,姥爹发现这里的戒备果然森严。狗肉馆的四周都有人看守,还有三三两两牵着狗巡逻。那些人个个熊腰虎背,肩上扛着土枪。唯一例外的是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手脚瘦如柴棍,袖子和裤脚看起来空空荡荡,两只手如鸟爪一般细长且颇多皱褶。
    他的检查方式与外面的戒备似乎不对等。他既不问鬼贩子的姓名,也不检查鬼贩子身上是否带了伤人的武器,只看看鬼贩子牵的狗便挥手叫人进去。他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鬼贩子在来保定的途中会遭遇种种无法预料的意外,内部争斗也不少,所以年年来这里的鬼贩子中有不少新人。面对年年不同的面孔,自然不好轻易辨认来者是真是假。所以唯一的辨认方式便是确认牵来的狗确实是装有魂魄的魂器。
    姥爹不知道那人依靠什么辨别装了魂魄的狗和普通狗。但那人的眼睛确实如同鹰眼一般冷峻而高傲,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姥爹想起铁小姐曾说她能看出一个人的气势,而她觉得最有气势最让她恐惧的就是她父亲的眼睛。
    这个守门人的眼睛让人胆战心惊,纵使是经历丰富的姥爹也忍不住暗暗担忧被他识破。姥爹心想,不知道铁小姐父亲的眼睛到底是怎样的冷峻和摄人?
    排在前面的鬼贩子一个一个被那人放进去,终于轮到姥爹了。
    姥爹牵着魏伽荃的狗走到那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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