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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解密天机档案》(完结) 作者:龙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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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二章 时间差
我刻的很认真,而且确定自己没有受到影响。我设想自己是第一个在这里刻字的人,完全是按照自己平时的习惯以及手法在刻的,匕首在石头上刻字没有那么容易,一笔需要来回几次才能清晰的显露出来,这一排字我几乎用了六七分钟的时间,才完整的刻了下来。
  当我把字刻完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愈发不可抑制了,上下两排字,几乎完全是一样的,这并非刻意的模仿,如果让别的人来分辨,那么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两排字是出自同一个人的。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我瞠目结舌,而且看着石壁上原来的那排字,还有我自己刚刚刻下的字,我突然想到,在我从深渊脱险之后,在石壁上看到的,不就是上下两排内容笔迹都完全相同的字吗?
  这说明什么?说明两排字都是我自己留下的?我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两排字?
  但是这怎么可能?在时间上有个很大的误区,我先看到两排字,在看到两排字之后,才刻下了第二排字?这怎么都说不通的。我下意识的看看手腕上的表,发现表的指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转动。
  我顿时明白了,这肯定是和时间有关的一个现象,外面的世界还是正常的,恒久不动,但是这个被无数分岔所覆盖的地方,明显在时间上有什么问题。
  但是就算这样推断,还是有一个很让我迷惑的问题,时间是如何发生错乱的?要知道从我脱险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躲在分岔里暗中观察那个留下字迹的人,等他走了以后,我就跑到石壁这边来观摩他留下的字。这期间的一切仿佛都是正常的,我根本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
  然而时间上的混乱肯定已经发生了,它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察觉?我仔细回想在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因为根本就没发生什么,所以想也想不起来。
  从深渊脱险,发现字迹,听到脚步,躲藏起来,然后从另一条分岔出来……
  这大概就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我一条条的分析,猛然间,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这个事情上,如果说有什么可能发生意外的环节,那么,就是我变换了分岔?本来躲在一条分岔里,但为了方便观察,又避免被发现,所以我悄悄转移到了另一条分岔中?
  意外是产生在这里的吗?
  我不敢确定,但这是目前唯一可以推断出的线索。我犹豫又迟疑了很久很久,慢慢站起身,我想,我得尝试一下,去验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准确的。
  首先,我在通道中一个显眼的地方放了一根点燃的香烟,如果让它自己慢慢燃烧的话,可能会持续四到五分钟时间,我的动作如果够快,这肯定够用了。放好香烟之后,我迅速跑到旁边,然后选择一条分岔。这其实没有什么可选择的,通道两旁的分岔多的数不清楚,如果没有良好的记忆力,走出来就会迷失。
  我随便选了一条,在分岔口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然后走进去,但是脚步刚刚迈动,手电光就在前面四五米的地方照到了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就卧在分岔内的地面上,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前方。我顿时紧张起来,但是再一看,他好像只是具尸体。
  尽管这好像是具已经不能动弹的尸体,然而带给我的冲击却如同一场无匹的风暴。因为我看到了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我的外套,这个肯定不会有错的,因为外套上沾染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我怕有什么后患,当时就脱下来丢掉了。但是这件衣服此刻却出现在了这具尸体身上,是他捡走了我的衣服?
  我的脚步还没有迈动,就在分岔口这边继续看着,接下来,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具横卧在分岔里的尸体,身上除了批了一件我丢弃的衣服外,再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裤子,没有鞋子。这里的岩石呈一种暗暗的铁红色,所以只有仔细分辨之下,才能看到尸体那边的地面上,流着一滩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尸体可能是因为外伤失血过多而毙命的。
  我不相信会有什么人赤身到这里来探险,那么这具只批了一件衣服的尸体说明了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是复制品。在我昏迷期间,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过程,这个地洞中如果有类似大方块一样的东西,那么复制现象会在我毫无知觉中发生。
  我慢慢走进了分岔里,尸体仰卧在那里,正如我所料,已经死透了。我看到了一张跟我几乎没有任何分别的,惨败的脸。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就是这道致命的伤,让他丢了性命。我又一次陷入了彻底的迷茫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复制品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谁杀了复制品?
  我本来是打算从这条分岔绕到另一条分岔里去验证自己的想法的,但这具复制品的尸体让我感觉很不好,并不是有什么危险,我想,任何人看到另一个“自己”很凄惨的倒在血泊中,他肯定不会安心,也不会好受。所以我从这条分岔退了出来,选择了另一条分岔,
  如果事情真如我推断的那样,通过每条不同的分岔,会出现不同的时间问题,那么我已经完成了这个过程。我走出这条分岔,跑到刚才放下香烟的地方,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香烟燃烧过的灰烬都不存在。这就说明,我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时间段,跟刚才放下香烟时的时间,没有任何瓜葛了。
  我的表情和思维都凝固了,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种比时空格子还要复杂的现象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身上。我该怎么办?马上离开这里?但是我脑子里还有一个疑问,尽管这个疑问已经有了答案,我却想亲眼去证实它。
  我想知道,那个在石壁上留下第一排字迹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我重新走进了一条分岔,然后绕到另一条分岔中,就在接近出口的地方等着。我感觉到,这里的时间差出现的没有规律,而且相当不稳定,比如之前看到留下字迹的人的时候,我已经绕了到了别的通道,也就是完成了逆改时间的必要程序,但是我依然能看到他,那就说明,当时出现的时间差非常的微小,几乎可以无视。
  但是既然可能出现时间差非常微小的逆改,那么同样可能会出现时间差非常巨大的逆改,我不能控制,也不能保证。
  我呆在分岔的入口这边,一动不动,在等待,也在思考。手腕上的表完全停止了转动,我不知道流逝的时间是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反正已经失去了概念。我很想抽烟,但是不敢,就那样静静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很轻微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很轻,却像是一阵震动心神的钟声,让我的神经马上绷得紧紧的。我朝后缩了缩,过了一会儿,有光线从一条分岔中照射出来,紧跟着,出现了一个人。
  这一次,我的观察角度非常有利,我能清楚的看到握着手电的人的那张脸。
  那是“我”,另一个“我”。
  而且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复制品,他是真正的我,但是已经流逝过的时间段里的那个“我”,就是所谓的“逝去我”。
  我的脑子有点乱,此时此刻,我该怎么办?该出去跟他交谈?跟他说明这一切?但是我知道肯定不行,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经历之后的一切,他可能还不了解这些分岔间所存在的时间混乱的问题,如果我冒然出现,那么他很可能会把我看成一个复制品。
  复制品和真身之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我早已经了解了这一点,所以我冒然出现的话,导致的后果很可能是让那个过去的“我”,全力攻击自己。我不能现身,不能跟他说明什么情况。
  在我迟疑间,他已经从我藏身的分岔走了过去,他的目光有一点呆滞,神情中有一种渴望,就好像马上要见到一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或东西。
  他快步的朝深渊那边走了过去,没有任何停留和迟疑,义无反顾。我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我”朝意味着死亡和恐惧的无尽深渊靠近,却不能出去阻拦。我和金瓶梅曾经讨论过关于时间和空间的问题,他明确的告诉过我,就算可以回到已经流逝过的时间当中,但当事人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哪怕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也无法改变。
  因为已经过去的,就是已经发生的,已经发生的,就是事实,事实是真理。
  这就说明,就算我现在出去阻拦他,但他要经历的一切还是会一成不变的出现,我不可能改变他的经历。
  在我思考之间,他已经跑到了深渊的边缘,距离深渊非常非常近,我看到的只是背影,然后却能感觉到,他好像迷失了,有一种奋不顾身想冲下深渊的冲动和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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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08: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三章 恒定的时间
我能判断的出,他在深渊前迷茫冲动的情绪,跟我当时差不多,否则的话也不会失足摔落下去。这时候,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很清楚的预感到,他可能把持不住了。我距离他有些远,就算现在出声去阻拦,他也不一定听得见,因为他的心神完全被深渊中所传出的那种仿佛根本不存在却又被脑海接受的声音所占据。
  看着这一幕,那感觉非常非常的怪异,他不是复制品,只是过去某个时间段中的我。然而在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时,我心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困惑。
  我的表已经停了,我无法知道在复杂的分岔中具体的时间,也无法知道过去的时间段究竟指的是发生在多久之前的。如果,此刻站在深渊边缘的人,是过去某个时间段的我的话,那么我为什么对这些事情毫无记忆?从昏迷中苏醒之后,我的一切举动都在记忆中,不可能忘记,那么眼前的这一幕,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
  我感觉到了恐慌,不仅仅是因为站在深渊边缘的“我”随时都会掉下去,更重要的是,这些记忆为什么从我的脑海中被抹杀掉了?如果说,这个“我”所经历的事情,我没有经历的话,那么我是从哪个时间段里蹦出来的?
  我想起自己苏醒时,无意中看到了手表上的时间,二十五个小时,我昏迷了二十五个小时,天知道在这二十五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波一波的疑惑不断冲击着我,让我有点无法接受,难道我,已经不是走近地洞时的那个我了?我相信,如果说进入分岔时所看到的箭头标记确定是“我”留下来的,那么那个留下箭头标记的人,可能才是第一个涉足分岔的“我”。
  那么我呢?我是属于哪个时间段的我?这个问题就像格尼斯堡七桥问题一样,猛然看上去好像很简单,但是如果真去研究,可能耗费一生的时间都不会有正确的答案。
  思考的时间很快,在这短短一两分钟时间里,站在深渊边缘的他终于承受不住,身体猛然一抖,直直的就掉落下去。但是此刻发生的事情,跟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应该是一样的,在他失去控制,摔落进深渊的同时,思维奇迹般的闪电一样恢复过来,而且反应出奇的快,我看到他的身体那么弓了一下,然后拼命调转了一下方向。
  接着,他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呆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手电有一根绳子,绑在手腕上,所以光线并未完全消失,我能看到从深渊下方一晃一晃的闪过一道手电的光柱。显然,他没有真正的摔落到深渊底部,而是临危抓住了石壁上的突起,整个身体悬空着。
  我继续等待,和我料想的一样,过了一会儿,他从深渊下艰难的探出了头,然后手脚并用,仓皇的爬了上来,就像触电一样,一下子蹿回来几米远,才呼的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大口的喘气,跟我当时一样,虽然已经脱险,却还惊魂未定。
  他最少坐了有几分钟时间,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毫无疑问,这片无尽且神秘的深渊,已经到给他心理上的恐慌和阴影。
  接着,他慢慢站起来,左右扫视了一眼,把手电的光线调暗了一些,背包里的资源有限,头脑清醒的人绝对会节省电量。然后他在旁边选择了一条分岔,走了进去,大概是不想在这条存在着深渊的通道里久留。
  当他走了之后,我留在原地没有动。现在一些事情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些分岔非常要命,如果从这条分岔绕行到另一条分岔再出来,那么就会经历一次或短或长的时间混乱。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跟着他一起从分岔离开,当我再次从别的分岔回到通道的时候,跟现在的时间就完全脱节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我就呆在这里不动呢?我不在分岔之中绕行,呆在原地,那么在我的视角中,时间很可能会按正常规律恒定向前发展。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呆着不动,一直观察下去,我就会看到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但是我暂时不想走,至少我得把有些事情弄清楚。
  如此一来,我就暗中呆在了这里,静静等待。我不能精准的判断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大概可能有半个小时左右,一直死寂般的通道内,传出了脚步声。脚步声是从另一条分岔之中传出来的,接连几次听到这样的脚步声,我已经很熟悉了,那绝对是另一个“我”的脚步声。这个“我”,依然存在于过去的某个时间段内。在我等待的这半个小时期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我也没有随意挪动位置,那就说明,这段时间是正常向前发展的,不可能有混乱发生,那么,再次从分岔走向通道的,必然就是刚才从深渊那边脱险后离开的“我”。
  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他重新从分岔中出现后,表情可能有点迷茫,但是之前的经历让他对深渊产生了恐惧。虽然思维中已经对深渊的莫名召唤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不过他还是不敢靠的太近,唯恐会有意外。
  我刚想探出头去观察,猛然间,我听到了一阵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声响,从我身后的一条分岔中传来。那声音非常非常微弱,如果不是距离这么近,我可能会听不到。至于已经走向前方的那个“我”,他没有可能听到。
  他手里的光线是照射向前方的,所以身后的通道几乎完全陷在黑暗中,但是当我听到那阵很轻微的声音时,却陡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那种危机感只是预感,因为我看不到什么。
  此时此刻,那个“我”就站在距离深渊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可能还在回味深渊对心灵产生的吸引,他对轻微的响动没有任何察觉。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在我卷入这个事件之后,除了每天翻山越岭,体力增强了,又多了一些经验和见识,其实本身的素质还是没有特别大的改变。
  我更加不敢妄动了,紧紧的缩在分岔中的角落里,甚至把呼吸都调整到最慢的频率。大概有两分钟时间,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我感觉有一个人,从我面前很轻很轻的走了过去,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鬼魂从这里飘忽向前。
  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在我的感觉萌生出的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是复制品出现了!我不相信这些分岔中还会有其他人,那么只有复制品,才会暗中跟上真身。除非知道内情的人,否则的话,一般情况下,真身不会对复制品有深刻的认识和防备,他们不会知道,杀掉真身,是复制品的一种本能反应,就如同人喝水吃饭一样,是一种天性的本能。
  一个充斥着杀戮本能的复制品,一个茫然呆在深渊附近仍在深思的真身,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那么结局会是什么?这显而易见。
  这一刻,我把什么即便回归过去也无法改变事实的真理都忘记了,至少我得保证一点,我不能让“我”死掉,如果这个“我”被复制品杀掉的话,那么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对我更不利的变化?而且复制品的存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威胁,分岔本来就是混乱的,我不能确定会不会在某个时间跟复制品遭遇。
  我感觉复制品慢慢的轻轻的继续朝前走着,在靠近那个站在深渊附近思考的“我”,他定定的出神了,对复制品的出现仍然没有任何察觉。等到复制品走过我所在的分岔出口时,我悄悄的探出头,非常微弱又昏暗的光线下,我只能看到一条若有若无的背影,行走在黑暗中。
  这时候,站在深渊旁的他好像从思考中惊醒过来,他自失的摇了摇头,我想,在这一点上,他和我应该完全一样的,很想知道深渊深处隐藏着什么,却没有能力也没有胆子亲自下去看看,只能放弃。
  在他惊醒的一刻,复制品马上停止了前行,躲在通道一处突起的地方,隐蔽自己。那个“我”既然没有察觉,也就无法意识到自己处在危险中,所以他只是用手电照了照深渊附近的几条分岔,然后选择了一条,走了进去。
  他就这样走,把难题留给了我。我的脑子在一秒钟之内转动了无数圈,给了自己很多个选择。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这么久的经历让我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谁,如果他想杀掉我的话,那他就是我的敌人,不可共存的敌人,我此刻的手软,没准就会导致以后的悲剧。
  所以,我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我悄悄从藏身的分岔中摸了出来,现在完全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但是我知道复制品藏在什么地方,而他对我却一无所知,这是对我最有利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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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0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四章 死循环
我一边慢慢的无声无息的靠近他,一边就掏出了锋利的匕首。距离越来越近了,在那个“我”钻入分岔之后,复制品暂时没有动弹,可能也是想等情况完全确定下来之后再做打算。他就留在原地,给了我很好的机会。
  可能是我有些紧张的缘故,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好像有所察觉。我觉得不能再迟疑,骤然间就低头朝前一撞,这一下正好撞在他的胸口上,我相信这样的打击比拳头更加有力,一下子就把他撞的踉跄着倒退出去。
  我随即打亮了手电,一步蹿过去,他正试图翻身爬起来,我提脚用力一踹,重新把他踢倒,然后我扑了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左手用力的抓起他的头发。对我自己的实力,我心里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他翻盘的机会已经不大了。
  我抓着他的头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可能,我天生就是个优柔寡断而且又心软的人,这是性格使然,之前我已经完全做好的打算,绝对不能让复制品活下去。但是事情真正摆到面前,而且在我掌握了有利先机的时候,我又犹豫了。
  这种犹豫,完全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我一点都不傻,如果现在是赖叔或者玉姨落到我手里的话,那么我可能不会有多少迟疑,会果断下手。但是这个人,他毕竟是“我”,尽管是复制品,但他仍然可以算做一个“我”,他此刻出去,找到李富生金瓶梅他们,甚至连李富生那种眼睛很毒的人也不会察觉出破绽。
  因为,他就是我。
  复制品在使劲的挣扎,我和他的力气应该是相当的,如果不是我抢先一步占据了主动,可能现在会陷入漫长的纠斗中,直至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谁也奈何不了谁。对我来说,这是个严峻的考验。
  我又在一秒钟时间内想了很多,最终,一个念头把我的犹豫全部打消了。我相信,如果此刻是我被复制品制服了,那么他估计不会有什么犹豫,马上会把我弄死。
  既然已经这样,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我左手又用力一提,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部提了起来,右手的匕首迅速放到他的脖颈上,用力划了下去。锋利的刀刃瞬间割断了他脖子上的动脉血管,鲜血喷洒在暗红色的岩石上。
  很可笑,也很可悲的场景。我想起小时候看到邻居家杀鸡时的往事,突然觉得这一幕,和幼年中的记忆,那么的相像。
  鸡是无辜的,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弱小,所以才被宰割。
  我收回了刀子,然后拖着复制品的尸体,把他拖到刚才藏身的分岔中。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上沾染的血迹全部擦掉。这神奇吗?我在已经流逝的时间段里,无意中发现了复制品的尸体,发现他死的很凄惨,被人活生生割断了脖子。但是时光回溯,那个杀掉他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可是我没得选择了。
  我很想抽烟,又不敢,烟味会在这种环境下飘散出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孤独,这种孤独让我更加不安,更加渴望找到李富生他们,可能,这也是我注定会比较依赖别人的原因。
  我又坐了一会儿,把心底所有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条条的理顺,然后塞到最不易觉察的地方,深埋它们。我考虑好了,我得回去,然后寻找出路,再想办法找赵英俊,李富生。我把剩下的东西整了整,从和复制品搏斗,杀掉他,到我完全恢复平静,可能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此刻,我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那个“我”估计除了在深渊处遭遇到了危险之外,尚未发现什么,所以他没有非常刻意的隐藏脚步。在听到他的脚步声时,我又一次觉得纳闷,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肯定会是事实,但是他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回到通道里,难道还是对深渊不死心吗?
  果然,他从分岔出来之后,又一次走到了深渊附近,他左右张望,我发现他的表情更加茫然了。大概就是因为他是另一个自己,所以我无比的熟悉,看到他那种迷茫的表情时,我陡然想到,他不是不肯放弃深渊,而是身不由己的回来了。
  他从这里钻入分岔离开,肯定是想走的,他也想寻找出路,但是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通道,那说明了什么?那说明这些分岔之中,可能存在一个走不出去的死循环,不管怎么走,总是会回到通道里!
  想到这些,我无法再镇定下去,刚刚理顺的思路又不安起来。这是个死循环吗?如果是死循环的话,我该怎么回去?从标记最后消失的地方一直到通道之间,是个不存在标记的空白地段,完全没有方向感和指引物。这个死循环未必是真的死循环,因为我就是从别的地方走过来的,回去的路,肯定存在,但不容易找到。随身的给养把我的时间限制死了,如果我不在固定的时间里找到回去的路的话,那么给养消耗光,体力流逝,最后爬都爬不动的时候,那就会真的被困死在分岔中。
  我被事实吓住了,忍不住的恐慌,甚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除了迷惑,还是没有发现我,一直到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真是蠢的可以,这么大个人就藏在附近,“我”竟然发现不了。这一次,他在这里没有停留多久,只是望了望深渊,就离开了。我想,如果我再等下去,还是会看到他一次一次出现在通道中,然后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对深渊着迷,在石壁上刻下小心深渊的字迹。
  甚至,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在不断的寻找中进入混乱的时间,而看到另外的自己?或许他刻下字迹,是给那个另外的自己示警?时间一旦混乱,就一发不可收拾,那绝对是一道可以把正常人折磨到发疯的难题。
  我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不管怎么样,我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念头,我才是郑童,独一无二的,我不允许有任何除我之外的生命体到现实生活中代替自己的位置,绝对不允许。
  我顺着现在的通道离开,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只能在复杂的分岔里碰运气,至于会不会再次错乱,那就不是首要思考的问题,被困着出不去,顾虑太多也无用。我在很多分岔中来来回回的穿梭,每走过一条通道,就等于错乱了一次时间。
  不知道来来回回在这里绕了多少次,每一次我都会走回通道,不过我再没有遇见过自己,那就说明,我可能距离当时的时间段很远,或许是过去的时间,或许是以后的时间,但已经不是平行的时空,我看不到自己了。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好像一个孤独的在时光中穿梭的旅行者,心里有目的地,却无法找到,只能徒劳的奔波,非常可怕,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出不去,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心里求生的欲望愈发强烈,我不顾疲劳,不停的走,不停的走,希望自己能看到一丝曙光。
  同样,我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长时间,我在无数的分岔中留下了不同的标记,用以辨别。这个过程是很枯燥的,充满了艰辛和折磨。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我来回绕了不知多少圈之后,好像顺着复杂的分岔,离开了通道所覆盖的范围。
  这绝对是个让我很兴奋的事,尽管我还没有找到之前的箭头标记,但是已经有了很大的希望。我沉下心,把速度放慢,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乱。
  走着,我对现在置身的通道有一点点熟悉感,感觉并不强烈,因为自己不确定。我只是觉得,这好像是我来时所走的路,但是左右的石壁上都没有箭头标记,所以我也不能判断事实是否如此。我接着尝试着朝外走,又接连走了一段,那种熟悉感就更强烈了一些。
  到这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了,这应该就是我走进来的路,因为分岔越来越少,可选择的路线也越来越明确,我顾不上想那么多,又过了不久,我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我走到了最初进入这些分岔的那条通道里,只要顺着这里朝外走,就能走到我昏迷时所在的地洞。
  我一口气就冲了出去,空间瞬间开阔,心里有种脱困之后的舒畅。然而没等我兴奋两分钟,就又被现实打醒,这算是脱困吗?我只不过是从分岔走回了没有出路的地洞,这有什么可值得兴奋的?
  心顿时就凉了,在我进入分岔之前,已经对这个地洞进行了细致的搜索,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现在该怎么办?好像除了分岔的入口,这个地洞根本就没有任何路可走了,我依然会被困在这里。
  我茫然的到处观望着,当我的目光扫向南面的时候,猛然间就看到,远远的地洞边缘,石壁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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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五章 出来了  
  我觉得奇怪,不远处那片闪耀的东西就好像一片萤光,这种很淡的萤光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应该非常显眼,但是我之前搜索四周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萤光大概长宽各二三十厘米,像一片小小的光幕。
  它无疑吸引了我,我把脚步放慢,走了过去,距离近了,我就更清晰的看到石壁上的萤光,如同是被刷了薄薄一层荧光剂一般。它就在石壁上大约一米七八左右的地方,如果远距离观察,那么只能看到淡淡的光,但是此刻我却发现,这片萤光出现在石壁上并非没有原因的。
  萤光覆盖的范围中,有一个直径大约十厘米左右的圆形的突起,好像一个薄薄的盘子,倒扣在石壁上。圆盘和石壁之间有很狭窄细小的空隙。如果这样看起来的话,这片萤光的作用,仿佛就是在黑暗中突出这个圆盘。圆盘跟岩石几乎混为一体,假如没有萤光的衬托,那么很难会被发现。
  我关上手电,让周围彻底沉寂下来,只有那一小片萤光依然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我可以确定,这个鬼地方除了我自己,还有复制品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人了,但是这片萤光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它涂上去的?
  随着这些,我就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心里涌动着一股形容不出的情绪。
  别的问题可以暂时忽略,这个圆盘本身吸引了我,它是做什么用的?我不敢确定,然后却有一种试探的冲动,根据我的观测,这个圆盘微微凸起,如果用力按它的话,应该可以按下去。那么这就很可能是一种精微的机括,但是无法判断这种机括带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思考了很久,在绝对没有希望找到出路的时候,任何显得意外的东西或事物,都会引起我的猜测。经过很认真的考虑,一种隐约的直觉覆盖了我的脑海,我觉得,这个圆盘不会是一个坏的东西。
  我做了一下准备,包括按动圆盘之后马上就后退躲避的准备。圆盘所在的高度不利于我发力,我先试探着按了一下,发现圆盘很死,不容易按动。接着我搬了块石头,站上去之后用力就方便了一些。这一次,我几乎用了全力,圆盘后面好像有弹簧之类的东西,在我的全力按动之下,它突然凹陷进去了几厘米,然后迅速的弹回了原位。
  就在我按动圆盘的同时,我听到了一阵很隐约但是绝对刺耳的嘎嘎声,那种声音如同有一架陈腐却没有失效的机器猛然被人启动了。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嘎嘎声属于连锁反应,持续的时间大概有二三十秒,我猛然从石头上跳下来,以最快速度跑到旁边已经找好的隐蔽处,躲到后面。
  就是半分钟之后,轰隆一声闷响,坚硬的石壁上好像硬生生的裂出一道口子。我拿手电照射过去,发现圆盘左边五六米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道只有一米高已经打开了的门。那道门以很精巧的方式被隐藏在石壁上,如果不是按动圆盘的话,那么很难发现。
  我顿时兴奋莫名,这明显是一道可以离开的门户。虽然它出现的有点不正常,但是对于已经穷途末路的我来说,不啻于一针兴奋剂,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离开这里。我开始靠近那道只有一米来高的门,它直接从石壁对面凿穿过来,确实可以走出去。我想,在石壁的对面,应该同样有一个控制门户开启的圆盘类的机括。
  我顺着这道很低矮的门户慢慢走出去,一切都是平静的,感觉不出任何异样的气息。顺着这里爬出去之后,我进入了一条宽度最多三米的横向延伸的通道。通道位于两堵很厚重的石壁之间,我看见对面石壁的根部,有一些小洞。
  毫无疑问,小洞是之前我和赵英俊爬过来的那种洞,这样就说明,我们遭到时空格子的力量影响之后,其实没有离开多远。我彻底放弃了小洞,再从小洞原路爬回去的话,不知道还会产生什么后果。我开始寻找,寻找石壁的另一边有没有用来控制门户开启的机括圆盘。我很快就看到了另一片淡淡的萤光,这片萤光让我轻易的找到了圆盘。
  和我想象的一样,石壁前后两边都有机括,那么懂得这些机括存在的人,就可以很容易的出入这个看似没有出路的封闭空间。既然有人会出入,那么我身处的狭窄通道就不会是一条思路,想到这里,我更加兴奋。
  我按动了石壁上的圆盘,让已经开启的门户重新合璧,石壁上的门户精细异常,一旦合并起来之后,几乎就察觉不出了。我吸了口气,准备顺着狭窄的通道向左或者向右走下去,寻找出路。但是走出去两步之后,我停住了脚步。
  此刻,我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可以说,这个念头相当自私。但是出于我的本能,自私的念头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强烈。
  我不能确定时空是否可以重叠,我想的很简单,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只可能有一个我,只有一个郑童,如果有另一个人突然出现了,来分享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那么我绝对不愿意看到。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命题是否能够成立,但是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性,我就要把它完全扼杀。
  我所担心的,是复杂分岔中一直在寻找出路的那个过去的“我”,他会否最终也找到离开分岔的路,找到萤光所覆盖的机括圆盘,离开这儿?从根本上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是完全相同的时空,也只可能平行存在,而无法重叠,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但是我还是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带着这种自私的念头,我在原地考虑了半天,然后慢慢转身,重新按下圆盘机括,我从低矮的门户钻回石壁另一边,左右看了许久,牢牢的把圆盘所在的位置记了下来。接着,我用工具去刮石壁上的萤光。
  萤光被一点点的刮掉,机括圆盘隐没在了石壁之中,这样做,至少可以保证就算过去的“我”因为种种意外的契机,打破了这个宇宙中的时间规律,也从分岔出来,也重叠到现在的时空中,他也无法找到机括,无法离开封闭的空间。
  我刮掉了萤光,然后钻了出去,又刮另一面石壁上的萤光,让开启门户的机括彻底消失了。我可以找到它,但别的人找不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有一种负罪感和内疚,这么做确实很自私,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做好了这一切,我果断开始找路了,狭窄的通道延伸出去很远,等我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发现这果然不是一条死路,我继续找下去,一边走一边分辨周围的环境,在这里曲折的绕了很久。
  这个事情让我惊心动魄,但是真正找到契机离开的时候,一切又来的那么平常。最后,我等于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把开凿着小洞的石壁完全绕了过去,然后找到了我们来时的那条路。
  这条路直通离开这里通往地面的通道,彻底安全了,我期望会有李富生他们的身影突然出现,但没有。我当时就想着,马上找到和尚,甚至连留在村子里的司机也拉过来,然后一起去找赵英俊还有李富生他们。李富生和赵英俊消失的方式不同,他们可能出现的地点也不同,我估计寻找的过程不会多么轻松。
  我飞快的从通道一口气跑了出来,在我的印象里,和尚那种很重信义的人应该老老实实的守在洞外,但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急匆匆的跑回地面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空空如也,和尚不在了。
  这个现象让我的警惕性顿时提高,和尚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离开,他不见了,只能说明遇到了危险。他可能躲藏了起来,也可能,被人抓到了?
  想到这里,我很不安心,和尚消失的非常彻底,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一时间我不知所措,但又不能在这里久留。我马上就朝远处跑,一边跑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这片大地的生机好像完全灭绝了,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看不到和尚的人影,连其他任何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怎么办?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应付不了复杂危险的局面,如果自己硬着头皮去闯,可能也会陷进去。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先跑回村子,到给养车那里拿些东西,再把司机喊过来,一起想办法。
  从这里到村子,大概八九公里,我憋足了气,用尽全力在奔跑,只为了多争取一点时间。我清楚的记得村子的方向,长途跋涉一般的急速奔跑了一半路程,我已经累的喘不过气,但还是没有停下。这时候,我终于望见了一个人,他从另一条路出现,可能也看到了我,慢悠悠的站在原地。
  我紧张了一下,奔跑的脚步顿时止住了,我在观察这个人。
  骤然间,我的思维好像凝固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的出现在脑海中。我甚至开始战栗,开始发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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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六章 放逐
我在发抖,因为恐惧而发抖,而那个人似乎也对我非常好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确实害怕到了极点,我的恐惧并不是来自这个人本身,而是从他身上,恍惚让我察觉到了一个我无法面对的事实。
  这个人大概六十岁左右,他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衣着相貌上就能轻易的分辨出来。他的表情有点点呆板,可能是突然见到我,有点不知所措。
  对于这个人,我不能说完全陌生。看到他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尕羊老汉,我只和尕羊老汉见过一面,但是因为询问他的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所以观察的非常认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们到村子里找到尕羊老汉的时候,他是七十多不满八十岁。
  我很希望自己看错了,希望自己的视觉系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然后这个人的出现让我的思维异常的清醒,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六十岁时的尕羊老汉。
  他是尕羊老汉?
  乡下人常年为了生活奔波,可能会比同龄人显老一些,但是六十岁和八十岁的人,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抛开一切外因,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我见到了六十岁时的尕羊老汉,他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我晕了,彻底晕了,不能接受眼前这一切。我相信,尕羊老汉绝对没有可以返老还童的神药,那么他怎么会变成六十岁的样子?尽管我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尕羊老汉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只出现在时间上。也就是说,我从复杂的分岔中逃离的时候,时间已经无形中改变了,我自己一无所知,但时间是不会欺骗任何人的。
  我见到了六十岁时的尕羊老汉,这证明,我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时间段中了。六十岁的尕羊老汉,是在什么时候?那至少是在十几年前。
  我心头的慌乱和恐惧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示,那一刻,我呆若木鸡,甚至连思维都不能运转。对面的尕羊老汉对我的样子更加好奇,可能也稍稍有点害怕,他畏惧般的后退了一步,呆呆的望着我,像是要勉强挤出一丝友好的笑意,但那笑容比哭都难看。
  我们就这么傻傻的直视对方,最少有三四分钟时间,我说不出一句话。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至少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厄运降临,那么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去面对,努力的抗争,我不一定可以抗争的过,却不可以等死。
  思维恢复了一些,我停止了身体的微微抖动,感觉嗓子干的要冒火。我努力的咽了口唾沫,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叫尕羊?”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但是心底还存在一丝丝侥幸,我希望对面站着的这个人是尕羊的弟弟。那样的话我还有机会说服自己,时间没有混乱。
  “你咋个认识我?”对面的尕羊老汉顿时惊呆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我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的头脑比较简单,想不到那么多,看见一个陌生人直呼自己的名字,他感觉非常意外。
  完了!
  随着尕羊老汉的惊讶,我心底仅存的那一点点侥幸也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残酷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就是尕羊,十几年前的尕羊。
  我再一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尕羊老汉惊讶的望着我,好半天才道:“你是谁?咋个认识我的?”
  “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没有手表。”尕羊老汉抬头看看天边昏沉的太阳,道:“十来点钟吧。”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晃了晃头,感觉全身的力气瞬间就流逝出去了,无力之极:“现在是哪一年?”
  “这……”尕羊老汉的惊讶又一次爆棚,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我,可能思维也被我搞乱了。
  “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我可能有点急躁,语气也随之高了一些。
  “九……九三年嘛……”尕羊老汉估计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一九九三年?
  这太好了,我一阵苦笑。一九九三年,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时候的我,真实年纪是九岁,什么都不知道,每天胡吃胡玩,我爸在带着邝海阁那帮人寻找终极秘密,玉姨和陈思烈已经结婚了,小地痞六岁,和年幼的陈雨天天玩耍,赖叔还很老实,尽心尽力的运营我爸的产业……
  乱了,完全乱了。一瞬间,我就泄了气,现在我能做什么?去找李富生他们?有必要吗?我现在就算找到李富生,他很可能会第一时间弄死我。
  “你是要做什么的?”尕羊老汉看我不说话,木讷的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依然在思考,我可能是被绝望所感染了,感觉天空都是灰暗的。但是想到李富生的时候,我就回想起他乐观,坚定,永远不言放弃的性格。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李富生都不会绝望。
  猛然想起来,我好像是被放逐了,放逐到一个过去的,但已经不属于我的时间中。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什么都做不了,是一个多余的人,因为现在的时间,郑童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而且他是正统的,所有人都会相信,他才是郑童。如果我表面自己的身份,那么肯定会被人认为别有用心,甚至会把我当成一个疯子。在原来的世界中,虽然我有点悲惨,却至少有李富生和金瓶梅赵英俊那样的朋友,可是在这里呢?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而已。
  但是再接着想下去,我就觉得,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糟糕。如果我从某个地方过来,那么从理论上说,还有几率再折回起点。这个过程可能复杂而且艰难,却依然会有希望。
  那么,我只能把目光再次投向地洞深处那片复杂的分岔区域。我就是在那里遭到迷失和错乱的时间侵扰,或许也只有再回到那里,一次次的尝试,然后回归原来的世界。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办法了。同样,我也能意识到,回到原点,那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错乱的时间是谁都无法控制的,就像随机而产生的东西,那需要相当的运气和耐性,一次次尝试,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我必须做,我不能留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中。
  尕羊老汉还在定定的望着我,我觉得他有点木讷的可怜。看着他的时候,我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现在是九三年,那么里坎儿事件还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虽然没要尕羊老汉的命,但是肯定会带给他影响。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会和祖母悖论冲突吗?我无法确定,从原点的时间段来分析,只要是2011年以前的事,都属于已经发生的事,但是站在现在的角度,事实可以改变吗?
  不确定归不确定,我还是想跟尕羊老汉说一句。
  我打定主意,要回地洞的分岔区域去,一边看了看自己背包里所剩的东西,一边对他道:“你养了几只羊?”
  “七只。”尕羊老汉对我比划了一下,接着又讶异道:“你咋个知道我养的有羊?”
  “现在是九三年的对吧?”我收拾好东西,转身朝法台寺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对他道:“两年之后,你会丢失一只羊,但你记住,不要去找它,丢了就丢了。”
  “你说笑哩。”尕羊老汉在身后道:“丢了羊,咋个能不找嘛。”
  我叹了口气,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发生的就是发生的,果然不可逆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尕羊老汉,阻止两年之后要发生的里坎儿事件。好在这个时候,法台寺还没有被人盯上,行动起来比较方便。
  我的体力消耗的不少,所以回去的时候就放慢了速度,走在这片空旷寒冷的大地上,我感触很多。这个世界上人所不知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要等到什么时候,世界对人类来说才是完全透明的?
  尽管我振作了精神,然而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还是会觉得很累,走出去没多远,我的脚步就变得沉重起来,但思维却变的活跃。
  我在想,如果这个时候,见到我爸,见到文哥,玉姨,他们能认出我吗?他们能想到,我就是十几年后长大的郑童吗?
  骤然间,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时间错乱,好像并非没有意义的。我可以确定,现在的我爸,仍然带领一帮人在全力挖掘那个秘密。我想起了和李富生交谈时,他做出的推测。他说,我爸的思维一直是在改变着的,尤其在挖掘秘密这件事上,出现过一个重大的转折,从主动去寻找挖掘,而变为掩盖隐藏。李富生只是这么推测,但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爸的思维发生了这样巨大的转折,当然,他猜测不出来的原因,我自然也不可能猜到。
  然而在这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
  我停下脚步,打消了马上去地洞分岔中寻找起点的想法。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没有机会和过去的某个人直接对话,然而,这个机会却摆在了我面前。
  我想,我应该去找十几年前的我爸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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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2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七章 回家(一)
  此时此刻,我的思路变的无比的清晰,很多事情瞬间了然,这也让我意识到,被时间放逐,其实并不完全算是绝对的坏事,至少我有一个机会。我马上停下脚步,转身就朝回走,尕羊老汉还没有走远,我追上了他,然后和他一起回到村子。尕羊老汉显然对我很有兴趣,也非常好奇,结结巴巴的问了很多问题。
  等真正回到村子,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时,我才感觉那很困难。在我印象里,九三年的时候,新版人民币还没有大规模流通,而且我身上的银行卡完全作废了,除了背包里的那些东西之外,浑身上下不名一文,我该怎么做?
  我考虑了一会儿,跟尕羊老汉让烟然后攀谈,很快混熟了。这段日子,他的儿子正巧没在家里。很多事情确实让人觉得有点诧异般的巧合,在2012年的年初见到尕羊老汉时,他已经衰老的连脑子都糊涂了,所以,可能对于十几年前的这次相见,他没有任何印象。如果这时候我和他儿子碰面的话,那么2012年年初的话,他的儿子可能会思索,好像在过去的什么时候见过我?
  我拿了背包里一些用不上的东西,还有巧克力和罐头之类的,跟尕羊老汉换了一只羊。尕羊老汉答应用村子里公用的马匹送我出去。第二天,一匹马,一只羊,还有我和尕羊老汉,从茫茫的里坎儿出发,走向距离最近的镇子。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说不出来是沮丧还是激动。
  临近年关,那只羊很容易就被卖掉了,而且卖了个好价钱,我手里就有了一点钱。在我的印象里,九三年的时候,我爸已经带着我搬到了之后一直在居住的城市,我可以到哪里想办法找他。我身上的行头有点喝当时的大环境不相符合,为了不招人注视,我换了当时很普通的衣着,然后乘火车辗转前往目的地。
  对于那个生活了那么久的城市,我的印象很深刻,我记得十来岁时城市的样子,一切都轻车熟路,在这里住了许久,然而这一次的心情,却完全不同。我先跑到了和平市场,那是个大杂货的集中地,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那里交易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挑选了可以卖的玩意儿,这些东西在2012年的时候,可能并不稀奇,然而倒退回去十几年,就显得非常牛逼,尤其是一些探险时的野营装备,当时的人估计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我不想惹事,在市场最边缘弄了个小地摊,不过东西很快就被卖掉了。
  接下来,我要搞清楚我爸的具体行踪。虽然跟他生活在一起,然而我从来没有用心去关注过他平时要做的事。
  我悄悄的来到了那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家,当时,那幢小楼建成时间不长,看上去还不破旧。我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在楼下找了个地方等待着。这个时候天气很冷,又快要过年了,我爸肯定在家的,平时他总会用出差的理由哄骗我,但是我记得,不管再忙,每年过年时,他必然会回到家里,陪我度过春节。
  我抬头望过去,家里的窗户亮着灯,厨房里隐约有人在忙碌着。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点点笑意。孩子总是期盼过年的,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有压岁钱拿,记得以前过年,我爸会亲自弄很多年货,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守着厨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捏点刚出锅的东西塞在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眼角有些湿润,我很怀念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
  在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打算,我不可能跟我爸当面进行交谈,否则不仅仅是我说的话,我这个人也会让他产生怀疑,他可以很轻易的制服我。我只是来进行一些我觉得必须要做的事,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要用另一种方式跟他沟通。但是当时的通讯条件不发达,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而我也实在想不起来,九三年的时候家里是不是已经安装了固定电话。
  天已经很晚,我在楼下观望了片刻,就悄悄离开,到家附近一个小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匆忙起床,然后守在大门附近,这是唯一的大门,正常出入的话肯定要走这里。
  大概在九点左右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爸。那时候的他正是精力充沛的壮年,和我印象中的他没有什么区别,沉默稳重。他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当时很普通的棉衣,从楼上下来,然后慢慢的走出大门。
  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那个小男孩,就是十几年前的我了。
  他果然有我的神韵,天生的多动症,在铺满积雪的道路上放羊一般的撒欢,他很快乐,看不出一丝的忧愁,好像只要可以在雪地里尽情的奔跑玩耍就是最欢乐的事情。他跑的非常快,我爸不得不过一段就紧走几步,用力拉住他。
  我可以确定,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以这种角度在观察我和父亲之间的接触。这样的视角是最清晰,也是最客观的。年幼的我很皮实,虽然很怕父亲,但是老实不了几分钟,就再一次撒起欢来。父亲是严肃的,但是他从不轻易的责骂我,他很有耐心,总是在我跑的将要离开他的视线时,紧紧的跟上我。
  我看得出来,他的神情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他对我的呵护默默无声,他从未给过我奢华的物质享受,尽管他很有钱。但是他怕我受到伤害,哪怕就算在玩耍中摔倒在积雪中,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时,我毫不怀疑了。在我的父亲身上,有很多很多的疑点,这些疑点有一些来自别人的讲述,有一些来自我自己的推测。我也曾经迷茫过,困惑过,甚至伤感过,因为疑点太多了,让我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父亲对我,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态度和动机。然而望着眼前平静又平淡的一幕,我却深刻体会到了一种爱。
  无声,但是真切到灵魂深处的爱。这种被称作父爱的情感,是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我释然了,心中的迷茫彻底无影无踪。虽然我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开始,但是我已经觉得,这一趟来的很值得。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白茫茫的街道上渐渐走远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可能是去给年幼的我买烟花爆竹,也可能是到将要停业的商场里卖什么东西。在他们走远之后,我觉得自己有了一些时间。我飞快的跑到楼上,那扇十几年都没有换过的门,还有那道锁,被我的钥匙打开了。
  对这个屋子里的一切,我异常的熟悉。在过去,我几乎不敢不经过允许就进入父亲的卧室,这时候,我一下就推开了门,第一眼看到卧室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台电话机。我轻轻松了口气,家里已经安装了电话,这估计是必然的,我爸手下那么多人常年分散在各地做事,偶尔遇到有紧急情况时,就得找我爸商量。
  有了电话就好说了,我可以想办法以通话的方式跟父亲联络。我还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但是我所记得的号码,是经过两次号码升级之后的,当时的电话号码,可能要费点功夫到邮电局去查。
  床头柜很小,在我十几岁之后,偶尔透过门缝看到这个床头柜时,它总是上着锁的。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小柜子很神秘,里面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过去的我,从来都没有勇气想偷偷的撬开这个柜子。
  但是这时候我发现,柜子没有上锁。
  本来我并不想随便乱动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但是看到柜子,我改变了主意,我要看看,那个让我在童年时就充满了好奇的柜子里,究竟有什么。
  我拉开了柜子,里面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是一些本子和纸张,还有一支钢笔。我简单的翻了那些纸张,上面的文字可能是我爸习惯性的而且隐晦的记录手段,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又翻了一下,我找到一张写着几个电话号码的小本。
  每个电话号码后面,都有一个汉字,应该是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其中一个号码后面后缀的,是赖字,这应该是赖叔的电话。几个号码被专门记录在一起,说明他们是当时队伍中比较重要的几个人。
  我抄下了赖叔的电话,把纸张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最后我看到的,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钢笔就卡在笔记本的封皮上,说明我爸经常会在本子上书写什么。
  看到这个本子的时候,我第一印象就是,它是个很重要的资料本,里面估计会有相当隐秘的一些内容。过去发生的事情,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知道,而我爸的第一手记录,应该是最真实而且准确的。
  我不想把本子拿走,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就打算匆匆的浏览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记载。但是当我打开本子的那一刻,马上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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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回家(二)
这个厚厚的笔记本里的记载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翻开它,我看到的是一篇篇书写很工整的日记,那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日记本吗?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我爸好像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个本子可能是他随身携带的,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如果到外面办事,他也会带上。因为日记记录的非常细致,每天都有,少的只有几句话,多的能写好几张。我看了看日记本第一篇日记的日期,是在九三年的四月四号。前后联想一下,我就觉得这本日记并非第一本,只不过以前的本子用完了,就换一个新的本子,我爸记录日记的习惯,估计已经保持了很久。
  虽然这只是日记,并不是我想象的重要资料,但是它对我来说仍然是很珍贵的。我爸那种性格,内敛到了极点,他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波澜起伏,也不可能对别人讲述出来,他会把一切都闷在自己心里。那么唯一可以倾诉的地方,就是日记本了。
  日记本很厚,我估计不能在很短时间里把它看完,但是我又不想放弃。犹豫了一会儿,我把日记本装了起来,然后关好柜子,离开了家。
  走出门的那一刻,一阵冷风呼啸着吹了过来,让我打了个冷战,同时心里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在我的印象中,他没有记录日记的习惯。这个本子被我拿走了,他的记录从此中断,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本子的丢失,让他感觉缺失了一段心路,以后就再没有必要继续写日记。
  其实我很想在看完日记之后,再悄悄把本子原封不动的找机会送回来,然而发现丢失了日记,我爸的戒备将顿时达到顶点,我可能没有机会了。
  我又跑到门外去等,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父亲和幼年的我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长街的另一边。“我”蹦蹦跳跳,充满了欣喜,因为父亲的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各种各样的烟花。
  我看着他们走进了楼洞,然后上楼。随即,我也离开了这里,在外面打到一辆出租车,那时候的出租车都是黄色的面包车,所以普称为“面的”。我坐车走出去很远,然后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磁卡电话机。
  我并没有先给我爸打电话,而是拿出了赖叔的号码。他有贰心,这是在我爸离开之后才被人知道的,在此之前的很多年,赖叔掩饰的很好。我不怀疑,其实赖叔的贰心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产生的。
  我没有能力把他怎么样,这时候的赖叔已经是我爸很信任的人,掌管着大部分资源,我过去找他的麻烦,那是自找没趣。但是我不能让他就那么安心的进行自己的阴谋。
  我拨通了赖叔的电话,这个时候,一般人都应该待在家里。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听到了赖叔的声音,那时候的他说话和以后有点点不同,不过还是可以听的出来。
  “喂?”
  “赖卫国。”我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很隐秘,可以瞒过所有人,至少我知道。”
  “你是谁?”赖叔在那边的语气很淡定,听不出什么波动,这也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轻易不可能吓唬住的。
  “你现在掌管的东西,都不属于你,你所要做的,是老老实实看好这些东西。”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在警告你。”我道:“如果你仍然有什么不轨,我并不介意把这些告诉郑立夫,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明白……”
  “你同样不需要明白。”我打断他的话,阴沉沉的道:“记住,老实一点。”
  说完这些,我不再跟他啰嗦,直接挂掉了电话。打完这个电话,我突然觉得,在时间中穿梭,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我从未来回到过去,就像一个先知一样,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怪不得在过去,已经有人孜孜不倦的研究关于时间和空间的问题,他们想完美的控制这种穿梭,甚至已经制造出了最简单的时空格子。
  我觉得,这个电话会对赖叔造成很大的震撼,让他感觉恐慌,从而收敛自己的行为。甚至,如果不是我在十几年前就用这种另类的方式警告过他,他可能不会忍耐那么久,估计早已经找准机会动手了。
  打完这个电话,我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邮电局,在门外的铺子里买了几包好烟,然后跑进去找关系。我想打听的不是什么隐晦的事情,所以很顺利的找到了家里当时的电话号码。
  我重新跑回了磁卡电话旁,深深吸了口气,把情绪压制住。这次谈话,应该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必须稳定,不能让我爸察觉出我情绪上有严重的波动,否则的话,他会认为我的话里有很多水分。总而言之,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尽力让他相信我的话。
  我拨通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之后,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了让我感觉分外熟悉的声音。我爸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低沉,像有一座山压在话语上面。
  “是谁。”
  “不用问我是谁,现在,我想和你谈谈。”我也把声音放的很低沉,该说的话,在来之前已经考虑了很多次,多余的废话没有必要对他说,我只捡最重要的告诉他:“我要对你说三件事。”
  “你说。”我爸和赖叔一样,语气没有变动,而且他明显比赖叔的心理要更强一层,他知道我既然以这种方式跟他联系,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他根本就不问我是谁。
  其实我很想让我爸在这次谈话中无形的陷入一种被动状态,让他主动追问我什么,只有这样,他才会对我的话产生相应的好奇和信任,但是他的态度如此淡定,我觉得自己的想法顿时落空了。
  我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去接触他,也只有在这一瞬间,我才猛然想起了陈雨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不知道郑立夫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他非常厉害。
  果然是这样的,我就算是从未来穿梭到过去的人,却也无法在谈话中占到太明显的主动。
  但是电话已经接通,话题已经打开,我不能半途而废。
  “第一件事,赖卫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忠心。”我道:“他背着你在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暗中去查一下,我想,你会得到一点结果。”
  “我不怀疑他。”
  随着我爸的回答,我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非常非常致命的问题。我觉得,我现在这样跟我爸直接说了赖叔的事,他不管嘴上怎么说,但心里会敏感,会怀疑,他肯定会暗中去调查赖叔。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赖叔还没有贰心呢?谁都无法保证他是在什么时候才生出篡权的念头的,假如现在的赖叔还是清白的,那么在调查之下,我爸无疑会更加信任他。
  想到这儿,我的额头就冒汗了,前后思索了那么久,但还是疏漏了这样的可能性。而且根据后面的事实来看,这个可能性极大,因为我爸对赖叔始终是信任的。
  我无形中已经犯了一个错误。
  “继续说,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我定了定神,这时候绝对不能出现慌乱:“邝海阁,鲁杰那些人在帮你做事,我知道你有毅力和耐心把事情一直做下去,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可以解释一下吗?”
  “有的事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的知道如何解读影子生物记忆的人之一,你知道这个秘密,就应该能从那些影子生物的传承记忆中看到那些可怕的场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任何生物都被毁灭的阴影笼罩着,你不会没有看到这些吧?假如你真的没有看到,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的,都是事实。”
  “你知道的事情,很不少。”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我道:“为了一个信念而终身奋斗的人,值得钦佩。但是你错了,错的很严重,你在不断的挖掘终极秘密,想把最终的谜底挖掘出来。你有能力,有耐性,我相信如果一直做下去,你会挖掘到更多,甚至真有可能把秘密挖掘到,可是你知道当你的愿望达成的时候,会有什么后果吗?就像那些影子的记忆一样,你带给这个世界毁灭。你大概知道史前文明,甚至你也可能知道他们遗留下来的城市遗迹,那些文明,都是因为这个终极秘密而毁灭的。”
  “用什么来证明你说的话,我是个只相信事实的人。”
  “你知道鬼影诅咒,诅咒为什么会产生?是因为那些影子拒绝任何人再挖掘这个秘密。它们都是从毁灭中幸存下来的史前人退化而来的!它们失去了语言能力,失去了人类的特征,但是那些毁灭的印记,依然留在它们的脑海里。”我慢慢道:“它们不惜一个个死在诅咒原载体前,就是不允许谁在触碰这个已经是禁忌的终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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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2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回家(三)
我不知道我的话是否能引起我爸的注意和思考,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今天的这番话对他的影响肯定非常大。他估计现在开始才真正的关注我的身份,同样,我知道我的突然出现,会给他带来一种危机感。
  “所以,现在开始改变这个错误,还来得及,毕竟没有任何人完全洞悉这个终极秘密,让它永远的沉寂下去,才是最应该做的。”我缓了缓口气,道:“放弃继续挖掘秘密吧,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想做一个英雄,但你同样不能成为一个罪人,揭开这个终极秘密,带来的后果,就是毁灭,让现在的人类,现在的世界,和若干时间之前的史前文明一样,一个个的毁灭,那种后果,没有任何人可以承担背负。”
  “我不问你是谁,但我想问问,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爸的语气开始真正的郑重起来,可能我的话已经让他心里波澜起伏了。
  我不假思索,把一些我了解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下,这都是很重要的情况,估计有一部分连现在的我爸都不知道。
  “事实就是这样。”我道:“现在开始,收手吧,我知道,你投入在这个事情里很多时间与精力,这些已经成为你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你要继续做下去的话,那么你应该做的不是挖掘,而是掩盖,把可能暴露这个终极秘密相关的东西,全部掩盖起来。”
  “我是投入了很多很多,现在如果要彻底的放弃,可能我会在后半生充满遗憾。”我爸的语气有一点点不易觉察的不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父子间那种微妙的心灵感应,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么我想,他不会跟我说出这样的话。
  可能,在听到我的话之后,他也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心情。
  “无需这样,你可以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但行动的准则要改变。”说着,我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他,让他完全放弃,所以我只能鼓励和提示他。我也不清楚这个时候的他有没有中诅咒,但如果现在没有诅咒的话,那么离他中诅咒的日子也不会太远,我无力阻止这些。
  “我会考虑。”他道:“我很想相信你。”
  “最后一件事。”我在心底轻轻喘了口气,道:“我想告诉你一点,你的儿子,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他没有过人的天赋,也没有超常的头脑,你在他身上给予了很大很大的期望,但最终,他可能还是会让你失望的。”
  “你,从什么地方来?”我爸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话,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想,无论怎么样,无论他是个多么厉害和睿智的人,也不可能猜测到,我是从十几年后的那个时间段中穿梭而来的。
  随即,我又释然了。在我所知的情况中,我爸在处理关于我的一切事情上,全都是低调隐晦的,甚至连邝海阁那样的亲信都不了解我的事。对于我的期望,只是埋藏在我爸内心深处的一个秘密,没有人会知道。但是我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可能也让他感觉到了疑惑与震惊,他估计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可以洞悉他内心想法的人。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的来历,你没有兴趣知道。”我接着道:“我知道,在你的人生观里,如果一件事情落在自己身上,那么就是命运选择了自己,逃避和懦弱是没有用处的,自己能做的,就是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像个男人一样面对它。”
  “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沉默了一下,接着道:“你了解的很多,可能你也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如果有什么,我可以承担,但,不要对他有任何伤害,他只是个孩子。”
  “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在提醒你。”说着,我心底那股一直在压抑着的情绪,好像要爆发了,我料想的没有错,他是爱我的:“他只是个普通人,你让他置身事外,快乐又平静的生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不过,有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你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给他用了灵童大脑,这是一个烙印,带着这个烙印的话,那么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的平静,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是命运选择了他。”
  说完这些,电话那边彻底的沉默了,可以想象的到,我爸这一辈子或许从未像此刻这样,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灵童大脑,本来就是非常隐秘的事情,他给我用灵童大脑时,肯定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赖叔和邝海阁。
  “真的,虽然或许会有命运这个东西存在,但很多时候,人的命运,往往是因为另一个人或者另一群人去创造改变的。”我慢慢拿下了话筒,道:“要说的,全都说完了,你可以安心的住在现在的地方,说完这些,我不会再出现,请相信我。”
  我挂掉了电话,在挂掉电话的一刻,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有些东西不是我可以主导的,可能在我没有说这些之前,我爸对我寄予了百分之百的期望,然而在说了这些之后,他犹豫了。
  我回到了自己住的那个小招待所,快要过年了,整个楼道都是空的,我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这时候却觉得安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我关好房门,躺在床上拿出了那本父亲的日记。终于有时间可以读一读,这个在我看来都很神秘的人的心路了。
  日记确实就是普通的日记,和别的日记一样,记录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记录着书写日记的人的心情。我一篇一篇的看,看的很认真,尽管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事,但是翻看日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股温温的暖流,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温暖着我。几乎在每一篇日记里,我爸都会写到我,或者是我听话了,或者是我不听话了,甚至连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他都会完整的记录下来。
  当我翻到了六月三号这天的日记时,目光就马上被吸引住了。这在我爸看来,只不过是一篇日记,但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日记的全文是这样的。
  今天,心里很难过。
  小童回家的时候,问了我他妈妈的事,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孩子,所以只能选择沉默。他很倔强,这一次一直在追问,最后,我骂了他。
  看着孩子转身跑回房间的背影,我难过的说不出话了。他没有错,他只是问我,他的妈妈在哪里。他从小就失去了太多太多,我不该责骂他。
  孩子,对不起。有的事,我的确尽力了,当初事情过去以后,我不止一次的在寻找你的妈妈,我觉得,她很可能在小君哪里,可是,小君和我之间的误会已经很深,这种误会估计无法化解。我想说服她,想和她谈谈,却没有任何机会,她不会听我的解释。或者说,她不会原谅我。
  而且,即便我能找到他妈妈,也不确定,他妈妈会不会原谅我。
  对于过去,我很遗憾,但那没得选择。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和原来同样的决定。这对于小童是不公平的,可是,这就是事实。
  我坚信一点,小童不会让我失望,他会做的很好。
  孩子,原谅我,隐瞒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少一些烦恼,没有那么多忧愁的慢慢长大,以后的某一天,你一定会知道过去的事情。我是一个让很多人无法原谅的人,我不知道当以后你知道所有的时候,会不会和他们一样,怨恨我。
  但至少,我是无悔的。
  这篇日记的内容就这些,因为其中提到了我的母亲,所以让我尤为关注,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日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佐证,我之前的想法得到了充分的印证。小君就是玉姨,我爸在日记里提过,我妈妈很可能是在玉姨那里,这无疑说明,那个我曾经在视频还有现实中见过的女人,就是她。我爸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和努力,不过当时的玉姨不是普通人,她有一个强势的丈夫,如果真的明刀明枪去斗,我爸斗不过她。
  那个女人,一定是我的母亲,她一直活着,但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这是为什么?我爸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让玉姨和我妈妈都不肯原谅他?玉姨和我爸的矛盾,肯定是在九三年以前就产生了,矛盾很深,确实无法化解。在十几年后的那个时间段里,知道这些内情的人都不肯告诉我真相,文哥跟玉姨只是拿它当做一个控制我的筹码。我撬不开他们的嘴,无能为力。
  那么既然我现在回来了,就要想办法弄清这些事情。本来我是打算和我爸谈谈之后就回里坎儿去,但现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但这很困难,这个时候,陈思烈应该还没有去世,在部队中担任要职,他的家庭成员,都不是一般人,我有想法,可是静心下来想了很久,却没有任何可以下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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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25: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章 关于过去(一)
这一夜我几乎都没睡,始终在考虑这个问题。李富生比我本事大,但是当初他守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任何机会,更不要说我了。我把各种各样的可能都分析了一遍,解决这个问题最有效的办法,是直接去找玉姨,她肯定知道一切,不过百分之百的行不通,或许我有机会混进部队大院,可是出事了绝对出不来,不能冒这个险。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一直快到天亮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李富生当年的失败,是因为他的目标过于强悍,一个省部级的少将,肯定无法接近,但是我呢?我和他的目标是完全不同的,我根本不在乎陈思烈如何,我想找的答案,只是我的妈妈。
  想到这里,我精神顿时一振,看上去,并非完全没有把握。小地痞之前和我说的一些事情,现在就成为非常重要的线索,他说在陈思烈尚未去世的时候,我的母亲并不跟玉姨住在一起,也就是说,她不在部队大院,只不过玉姨会经常接她去吃饭。
  那么,我就有机会绕过玉姨,直接去找我的母亲。我想,玉姨知道的事情,她肯定都知道。
  这个想法让我兴奋异常,在这个城市里要做的事,已经做完,后面的事情会按轨道发展下去,我无法再干涉。我稍稍睡了一会儿,养养精神,然后离开招待所。临走的时候,我专门又悄悄到家那边看了看。
  这一去,肯定就不会再回到这个时间的这个地点了。
  随后,我辗转来到陈思烈所在的城市,那是南方一个省的省会。我现在还不知道母亲的具体住处,所以最开始的摸索,还是得从部队大院开始。在我下火车的时候,专门和出租司机聊了聊,因为我需要一辆车,单靠步行的话,很多事情就会泡汤。但是现在已经快要过年,车子很不好找。所幸的是,司机给我介绍了一个朋友,也是开车的,孤身一人还没有成家,过年不过年,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概念,只要能赚钱就好。我找到了这个人,付他了一些定金,包下了车子。
  部队大院不容易混进去,但是非常好找,我估计要蹲守的时间会很长,这个时候,玉姨很可能会接母亲到她家里过年,如果母亲已经在大院里面,那我不知道要蹲守到何时了。不过我不怕这些,以往的经历至少教会了我忍耐。
  司机躺在后座上睡觉,我在副驾驶位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大院的大门。过年期间,正常的工作已经停止,所以陈思烈的专车出没的很不规律,不过每天还是会在大院里出现至少一次。一连两天,我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转眼间,大年三十就到了,我在车里苦笑了一下,看起来,这次非要蹲守到年后才会有结果。但是就在我略略有些沮丧的时候,猛然看到陈思烈的车子从大院里开了出来。我蹲守的观察角度是最合适的,车子在进出大门的时候会减速,而且我随身还有望远镜,隐蔽的观察,能把大部分情况都看清楚。
  我看到车子里除了司机之外,是空着的。这样一想,我心里就猛然一动,车子在这个时候出门,是要去接人?我赶紧叫起司机,在陈思烈的专车离开大院驶入街道时,从后面悄悄的跟了上去。
  陈思烈的司机明显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开的很轻快,我唯恐把目标跟丢,就嘱咐身旁的司机。这两三天的蹲守,已经让司机察觉到我的动机可能不那么简单,但是我给了不少钱,他没多问什么,不过在我嘱咐他的时候,他就告诉我,普通的事情,他可以照做,要是出格一点的,他就不会插手了。
  “不会有出格的事,你放心。”
  当时的机动车辆还比较少,尽管是在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中,大年三十的早上,街道空空荡荡,这对跟踪很有利。我们顺利的跟上陈思烈的专车,行驶到市中心,然后向南一直走下去,在离开繁华地段之后,陈思烈的车停到了一排老院前面。
  那种院子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典型的江南水乡小宅,老院旁边就是一条河道。我清楚的看到,司机敲了敲第三户的院门,不久后,门打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视线中。
  尽管这之间有十几年的间隔,但是我仍然一眼就分辨出来,那是母亲,十几年前的母亲,当时她年纪还不算大,衣着很普通。她的性格可能与生俱来,我甚至能看到,她的脸庞上有一种好像已经浸入到血肉中的淡淡的忧伤。她轻轻反手锁上了院门,对司机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两个人上了车子,按照原路离开,可能是回部队大院去。我刚想让司机跟上,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母亲到玉姨那里过年,至少得停留一段时间,我现在回去蹲守,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母亲肯定是独住的,我就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到她的住处去看一看。虽然现在还没办法亲自问她过去的事情,不过,在住处里,可能会有发现,能找到一些旁证也是好的。在住处寻找一番之后,完全有时间再赶回部队大院门口蹲守。
  我打定了主意,任由陈思烈的专车离开。等车子开的看不见影子了,我让司机把车停到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要他等着我。
  我没有直接从院子的正门下手,转了一圈,绕到院子后面,这种院子的围墙很低,恰好这个时候正是千家万户合家欢聚的时候,几乎看不见人。我左右观察了很久,然后轻松的顺着院墙翻了进去。
  后院非常小,放着几盆冬青,我贴着窗户又观察了一下,确定屋子里没有人的时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后窗,进入室内。这样的居室面积都不会太大,进屋之后,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我想,母亲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对生活要求不高,屋子里的摆设非常简洁,不过这些东西估计都是玉姨置办的,全是好东西。
  我放弃了对别的地方的寻找,直接跑到卧室。房间打扫的非常干净,一点点灰尘都看不到。当我进门的第一时间,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显然是旧东西了,边缘的漆皮已经脱落,可能每天都会被擦拭。
  相框里,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上身照,穿着军装,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看上去很精神。桌子上除了这个相框,没有任何东西。从相框摆放的位置来看,母亲每每躺在床上时,都能看到照片上的父亲。
  我想,她对父亲仍然是思念和眷恋的,从一个相框上就能看出很多很多。她会每天把相框擦拭的干干净净,然后默默的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久久的凝望着照片中的父亲。她不贪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是无味的活着,一张照片,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全部。
  我试着从母亲的角度去凝视那张照片,心中感慨万千,有一种隐隐的酸楚。这更让我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明明是眷恋父亲的,可是为什么宁可孤独的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任由岁月和寂寞煎熬,都不愿意回到父亲身边?
  当年的事,肯定对母亲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害,我能感觉到,母亲是一个沉默却又善良的女人,如果小的时候,我能在她身边长大,她会很疼爱我。但就是因为当年的事,让她甘愿放弃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到底是什么事?那件事造成的影响,显然并非只波及了母亲一个人。
  我开始寻找,拉开了桌子上的几个抽屉。母亲和父亲不一样,她可能没有记录日记的习惯,也不用文字的方式来宣泄情感,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她的心里。所以我翻了几个抽屉,没有找到文字性的线索。不过在其中一个抽屉里,我看到了户口本。
  这个户口本里,只有户主一个人,户口本签发的时间是在三年前。户主可能就是母亲,户口本上标示了一些她的资料。
  正是从户口本上,我第一次看到了母亲的名字。她出生的时间跟父亲差不多,原籍是在北京。但户口本上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了,给不了我太大的帮助,何况这些信息也不一定就完全真实,母亲的一切,估计都是玉姨在操持,她现在正是能量最大的时候,如果真因为什么原因而篡改信息,我也不可能察觉出来。
  我把户口本小心放回原位,然后继续寻找下去。正如前面所说,母亲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她没有太多东西,抽屉里放着不少现金,或许都是玉姨给的,但看得出,母亲很少会用钱,最下面的几张钞票甚至已经潮了。
  难道在这里真的不可能发现什么了吗?我是这样感觉的,但是又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所以还是耐心的找。抽屉找完了之后,我打开了床尾的衣柜。打开衣柜时,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木头小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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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5 17:2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百三十一章 关于过去(二)  
  这只木头箱子雕刻的很精美,只是小箱子,用来存放一些比较精巧的小玩意儿。箱子很厚实,而且上着锁。我把它拿起来,晃动中就听到里面有卡啦卡啦的轻响,肯定装着什么东西。
  桌子的几个抽屉都没有上锁,甚至连放着现金和户口本的抽屉也能轻易拉开,这说明,母亲并不在乎那些东西。然而这只沉重厚实的小箱子,却被牢牢的上了一把锁,大概母亲对这里面的东西也非常在意。我最想找到的肯定是文字性的资料,不过在轻轻晃动箱子时,我感觉里面应该有一个小小的而且很坚硬的东西,在随着晃动来回碰撞箱子的四壁而发出声响。
  这会是什么?让母亲如此重视?
  箱子光亮如新,依旧擦拭的可以照出人影。但是我却发现,箱子本身虽然保存的非常好,箱子上面的锁却已经微微生锈了。这无疑也说明,母亲经常会擦拭箱子,而且把东西好好的保存在里面,不过她很少会打开箱子去看。
  我并不算很了解别人的心理,不过大概因为是母子连心的缘故,我隐约的感觉到,箱子里的东西对母亲来说,是不舍放弃却又不愿面对的。
  我又找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箱子的钥匙。我在考虑,我的本意是想来看看,却不想对母亲有任何惊扰,如果我现在破坏掉了这个箱子,强行把它打开,那么母亲很快就会发现。想到这里,我有点要放弃了,打算把箱子原封不动的放回原位。
  可是我又有点举棋不定,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无形中在吸引着我,吸引的非常强烈。我预感那会是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让我发现什么。我谋划了跟母亲之后见面的细节,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的计划可以成功。如果出现问题,不能和母亲面谈,那么我就失去了得到最终答案的机会。
  所以,每一个机会我都不能放弃掉。
  这样想着,我重新拿出了箱子,又犹豫了很久,然后咬了咬牙,决定打开它。箱子很小,锁也很小,这种锁其实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摆设,我在厨房找到点工具,轻易的就把锁撬开了。
  箱子打开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卡啦卡啦的作响了。那是一颗红帽徽,是军绿色的八角帽上的帽徽。它被取下了很多年,然后放到了箱子里。我拿起帽徽看了看,很普通的一颗帽徽,没有文章。
  帽徽下面,有一些东西,几个小小的本子,还有一个老旧的打火机,一块梅花男士腕表,一支钢笔。帽徽,打火机,腕表,这些男人用的东西让我感觉,都是父亲的,母亲不愿见到父亲,却把他随身的一些小东西都珍藏了起来。
  看起来,这是一种复杂又矛盾的情感,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感觉可以理解母亲。她那种性格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心碎成粉,一定不会这么做。
  接着,我拿起了一个小小的本子,本子是绿色的塑料皮,但是经过这么久的放置,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墨绿色。本子正面封皮上的红色字迹被磨的看不清楚,不过这应该是部队中士兵证和军官证之类的证件。在部队里,这东西就等于地方上的身份证,每个人都有,外出时会随身携带。
  不用想,我就知道这肯定是父亲当年服役时候的士兵证。
  果然,打开本子之后,那张黑白的大头照上就是年轻时的父亲,这在我意料之中,所以一点都不惊讶。但是又看了一眼,我的目光顿时呆滞了,先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般的茫然,不解,而后是强烈的震惊。这种震惊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我之前所有探险时遇到的任何情况,它让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完全乱了,也呆了,捏着手里的这个证件,觉得像是被人正面狠狠的敲了一棒。
  这个证件的照片,看似是父亲的照片,但是姓名,却是孙万华。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已经死去了很久,甚至被我慢慢淡忘的孙万华,怎么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母亲为什么要留着孙万华的证件?
  我的手开始哆嗦,感觉有些控制不住神经,嘴角也在轻轻颤抖。我继续看了下去,很显然,这不是父亲的证件,因为在西海河服役到退伍,我父亲的身份只是上士,而这个证件,是不折不扣的军官证。
  那么,我必须要认为,这个证件的主人,是孙万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事件中?我从听邝海阁他们提起过去的事情时,就认为孙万华死有余辜,死了也就死了,会被所有人遗忘掉。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做人的准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出卖整个国家的利益。
  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箱子里装着孙万华的证件,我心里就萌生出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来。
  我压制情绪,又翻看了箱子里其它东西。里面还有一个通行证,是西海河工程没有结束时,内部人员的通行证。通行证级别很高,属于特殊通行证,这张通行证的主人依然是孙万华,他在当时是军官,是天机计划中生物学领域的技术骨干,而且有孙老和孙老的女婿在关照,所以受到特殊的待遇,可以出入其他士兵军官不能进出的地方。
  不用再犹豫或者考虑什么,这个小巷子里的东西,应该都是孙万华的遗物。尽管我不愿意承认这个,但事实说明了一切。遗物被母亲妥善小心的保存了下来,一直留到今天,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可能还会被她继续保存。
  凡事皆有原因,母亲既然保存了孙万华的遗物,就说明她认为有绝对的必要。一刹那间,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也明白了母亲的苦衷。
  尽管我有心理准备,但是想到这里时,依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都站不稳了。我辛辛苦苦的寻找答案,但是寻找到的,是什么?是一个完全让我无法接受的结果?不用其它人再解说什么,我也能隐约的猜到,孙万华是什么人了。
  我不相信母亲会是一个不贞的女人,她心里肯定只有父亲一个男人。那么,她心里的男人是孙万华。
  我想起了许久之前文哥跟我说过的一句话:郑立夫,不是你父亲。我曾经怀疑过这句话,也怀疑过父亲,但是当我几天前亲眼目睹到父亲的日记时,我的怀疑彻底打消了。他对我的爱,只可能是父爱,没有任何复杂和不纯的东西,完全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但是我仍然感觉错了,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郑立夫,可能真的不是我父亲。
  我的父亲,是多年前就被击毙在边境上的孙万华?
  这个已经无限接近真相的猜测让我瞬间就变的痛苦不堪,我根本不想承认这是真的。但事实就在眼前,我无法逃避。也就是因为这个猜测,我顿时明白了文哥他们让我杀掉我爸,却不肯告诉我原因。
  文哥该怎么对我说?难道直言不讳的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孙万华是一个卖国贼,在叛逃途中被郑立夫击毙在边境前,所以你要杀了郑立夫给你亲爹报仇雪恨?
  接着,我又恍惚想起来在长沙步行街第一次亲眼见到母亲时,她对我说过的话,那些话在当时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但现在想想,其实我的母亲已经跟我透露了一些信息,只不过我笨,没有深想。她对我说,我的父亲不容易,如果他做错了一些事,希望我可以原谅。
  她让我原谅的,不是郑立夫,而是已经被击毙在边境线上,连尸体都烧成了灰烬的孙万华。她要我原谅什么?原谅他的叛逃?
  有些事情,我不能不承认,我爸(我不知道还该不该这么称呼郑立夫)在处理那件事上,做的很残忍,不仅在边境上击毙了孙万华(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称呼我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挖去了他的眼睛。站在我母亲的角度上,她一定恨死了郑立夫。
  但是最终帮她出头的,是玉姨,我还不知道玉姨在这个事件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不过她并没有敷衍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下来,玉姨始终在寻找郑立夫,而且一直想要杀了他。玉姨跟郑立夫之间有什么仇恨?这个我说不清楚。
  造化弄人,我只能这么认为。此时此刻,我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力气,软塌塌的想要载倒在地,现在不仅仅是要接受孙万华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事实,更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去面对郑立夫?孙万华不管怎么说,已经死去多年,我和他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郑立夫呢?那个被我称呼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我应该怎么去看待他?
  恨他吗?恨他杀掉了我的亲生父亲?或者感谢他吗?感谢他二十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
  我很矛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里一片恍惚和混乱,忘记了周围一切存在,只有这个让我感觉痛苦的问题和选择在心中不断的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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