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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9 13:5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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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之后,有一个人来到了李克宁的家登门求见。这个人叫李存颢,李克用的干儿子之一。
史书未见记载这个人曾经干过什么露面的事,可见李克用收儿子有点太泛滥,并不是个个都是十三太保型的,也有可能是搞阴谋的盖世太保之类。
进来后,李存颢对李克宁说道:兄亡弟及,继承法支持我们;你是长辈却拜侄子,道德鄙视我们;现在富贵功名就在眼前,不去取他,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人民群众。(兄亡弟及,古今旧事,委父拜侄,理所未安,富贵功名,当宜自立,天与不取,后悔无及。)
李克宁同志跳了起来,说实在话,他从来没起过夺位的念头,当日李存勖吓了他一次,现在又有人来吓他。他连忙说道:这种不详的话千万不敢再说了,我们家立功三代,父慈子孝,天下知名。我兄长的事业已经托付有人,我还去求什么富贵功名。
最后,李克宁同志板起脸,狠狠说道: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李存颢走了,他并没有真的指望一下就说服李克宁,这一行的目地只是吹一吹风。
更何况李存颢是个聪明的说客,直接进攻失败之后,他还有第二进攻方案:走夫人路线。
据统计,新中国出现的一些个贪官,百分之八十牵扯到夫人,而百分之九十牵扯到如夫人,剩下的百分之十要么贪官是女领导,要么他的爱好只在断背山上。这个不是没有道理的,历来中国人办事只有两个地方好说好说,一个是酒桌上,一个是床上。
李存颢的老婆来了,当然,还有其它一些三姑六婆常来串门,找到了婶婶,也就是李克宁的老婆孟氏。不谈太原新流行的花色服装,也不聊谁家老公晚上不回家,更不一起咒倚红院的姑娘了。她们压低了声音告诉孟婶婶,叔叔英勇无敌,人望在身,屈身于人实在说不过去。
李存颢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李克用家父慈子孝不是虚言,能征善战也是优良传统,他们家还有一个普遍现象:怕老婆。
李克用的正夫人刘氏就是一位能在老公面前说话算话的人,当然,怕老婆不是坏事,坏事是没娶到一个相夫教子的好老婆。
老江湖曰:一个变质的男人后面总有一个贪婪的女人。
李克宁的老婆就是河东猛兽型的。这位孟氏可能是孟姜女的后人,孟姜女哭倒了长城,孟氏哭倒了李克宁心中的长城。
孟氏摔了两个碗,流了二两泪,吼道:现在外面都说你要当老大,你不去争人家也不会相信你了。你再这样懦弱,想让老娘跟着你一块死啊。
李克宁开始乱了,他既不能克制自己的心跳,也不能宁静自己的思绪,睡觉时翻来覆去都想着李存颢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没两天,李存颢又来了,把前天的话又说了一遍,等李存颢出来时,脑袋还在他头上戴着。
毁人不倦拖人下水终于成功。
接下来,他们定了一个行动方案,夺位是唐末藩镇常有的事,但他们的计划实在让人有些不耻。
计划如下:将李存勖请到家里,然后帐后藏兵,摔杯为号,伏兵杀出,当场将李存勖干掉,然后再领兵击杀可能会反对的张承业,李存璋等人,最后将这些人的脑袋和李存勖的亲娘送到汴州做为投名状,归附大梁。
夺就夺了,还要投靠死敌,做人不能太无耻啊。
他们的计划里只剩一个问题,怎么把李存勖请到家里来。这不是一个容易事,李存勖现在正在守灵,平时大门都不出,更不用说到叔叔家窜门了。再说,就算李存勖登门,也不可能提前打招呼,总不能天天在屏风后面埋伏大兵等着他上门吧。
李存颢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我认识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出马,不愁引不来李存勖。
这个人叫史敬镕,从小就跟着李克用,现在已经成为李存勖的管家。
而李存颢之所以相信这位晋府管家能为自己所用,是因为他们的私交很不错,没事时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K歌洗桑拿。
凭我蹈他多年的交情,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果然,第二天李存颢就将史敬镕请到了李克宁家中,全盘托出他们的计划,最后,他们提出了要求: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就全靠兄弟你了,只要密切监视李存勖的一举一动,在他来之前,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说完,李存颢们盯着史敬镕,等待着他的答复。
史兄弟,表态吧,不表态,我们就要失态了。
史敬镕想了想,然后一口答应: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停了一会,史敬镕加了一句:事成之后,可不忘了兄弟的功劳啊。
李存颢和李克宁松了一口气,要好处容易,到时太原就是我们的,还怕没蛋糕分吗。
三人商量了一些细节,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然后史敬镕告辞离开。
望着史敬镕匆匆离去的背影,李存颢和李克宁相视一笑。
好了,有了此人做内应,何愁大事不成。
他们笑的太早了,可能李克宁同志上辈子欠了李存颢不少债,所以今世李存颢追来坑爹了。苦口婆心的将好干部李克宁引上了犯罪的道路,又将史敬镕招进来,为李克宁挖好了大坑。
李存颢错误的估计了史敬镕,也错误的理解了友情,私交好,并不代表着会跟着你一起昧良心抛头颅洒热血违法犯罪搞内哄。
史敬镕回到晋府后,径直找到了李存勖和太夫人曹氏(李存勖的生母),将李克宁的计划尽数报告。
李存勖并不吃惊,他早就猜到了这一步,不能说李存勖料事如神(虽然他接近),实在是李克宁同志太容易暴露。他并不是块搞阴谋的料,要夺位了,当然要把自己隐藏起来,最好装孙武的尊号:孙子,可他却大大咧咧,像郑庄公的弟弟叔段一样,嚣张的很,一会跟张承业、李存璋吵架,一会又杀都将,一会又要求加官封地盘。
对于李克宁的不合理要求,李存勖全部照准,他只在等这位叔叔什么时候露出反迹。
听完史敬镕的话后,曹氏气的浑身发抖,这明摆着是欺负俺们孤儿寡母啊。
曹夫人不是正妻,据考证是汉人,她的地位没有李克用的正室刘氏高,也不像刘氏那样在军中有声望。在危机面前,没有太多的办法。
李存勖已经找到了办法,从史敬镕的描述当中,他知道张承业、李存璋等人并没有参与到其中中,这正是可以依靠的力量。
请张监军进府。
张承业来了,曹氏拿出妇人的绝招:哭。
先王把此儿交给皆位大王,现在却听说有人要取代他,可就算这样,也不必将我们送到仇家,给我们一块地,我们自力更生,绝不连累大家。
听到曹氏的哭诉,张承业惶恐不已,连忙说道:这话怎么说的,老奴就算死也会遵奉先王之命!
李存勖开口了,他将李克宁的计划告诉张承业,然后说道:骨肉不可以相残,我只要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就可以制止这场祸乱了。
自古以来,审讯室上写着坦白从宽,但江湖传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而沙场上多喊缴械不杀,但多半,缴了械也保不住性命。但这些都比不了政治上的斗争。政治斗争就是你死我活,赶尽杀绝,想退出可以,但请顺便退出这个世界。
李存勖当然懂得就算让位也未必免除祸害。他只是要试探一下张承业罢了。
可此举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张承业是个好同志,当年朱温假李晔之命屠杀太监,李克用不敢抗命,却将张承业藏到寺庙里,斩了一个死囚犯来代替他。
从那一刻起,张承业就誓为太原门下走狗(此狗非贬义),誓与朱三不共戴天。
张承业站起来,脸色铁青,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只是夺位还好说,可李克宁竟然要投大王母子于虎口,这样的人不除掉还有天理吗!
有了张承业的支持,李存勖的反击开始了,晋府的防卫暗地里进行了加强,然后,他们办了一次宴会。
太原的军将都有参加,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李克宁与李存颢。这两位兄弟一直在家里等着史敬镕的消息,厨房里也随时准备着请李存勖吃刀子饭,可没想到,对方却先送了一张请柬过来。
历史上,吃饭真不是一件好事,其死亡率比现在的酒后驾驶不低。可这两位听说是大聚会,就放松了警惕,准时到了宴会现场,刚刚落坐,就被埋伏好的士兵当场擒拿。
李克宁与李存颢喊了冤枉,但史敬镕站出来后,他们就知道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这一天,两位欲谋大事者被斩首示众。
这是李存勖的第一刀,但绝不是最后一刀。他的位子依然不稳,杀了李克宁,可能还有后来人,李克宁是最有资格动摇他地位的人,而另一个人,是最有实力否决他的继承权。
此人是领兵在外的周德威,对于李克宁,李存勖还可以搞埋伏,吃吃饭解决问题,但对于周德威,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这位大将智勇全双,而且手上正握着所有太原的精锐,要是他在外面有什么想法,就算李克用现在从棺材里爬出来都无可奈何。
对于周德威,李存勖只有听天由命,他叫人到前线传去了父亲的死讯,然后下了一个命令:请将军领兵回城参加先王的追悼会。
公元九零八年的三月,泽州,朱温大驾光临,刚到他就收到了一个消息,周德威从潞州外围撤走了。
周德威一动,朱三就猜到了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周德威放弃潞州撤回太原,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再结合最近的传闻,朱三已经断定:李克用是真的死了。
在确信李克用死后,朱三马上给潞州城内送去了一封劝降信。
朱三同志善于招降,一般流程是先打三棒,击昏对手,然后塞两颗糖,讲一讲弃暗投明的好处,在朱三的软硬兼施之下,不少人开门投降,魏州罗绍威、镇州王镕、定州王处直、河阳王珂、青州王师范等等一一拜倒在他的大棒加胡萝卜下。
这一次,他又要招降李嗣昭,当日他劝降刘守文,刘守文以父子之情不可夺相对,这回他听说了,李嗣昭跟李克用不过是义子关系,而且还是买卖来的。更何况李克用都已经死了,周德威又撤走了,他还有什么理由顽抗到底呢!
李嗣昭同志,城里的粮食吃完了吧,出来吧,我们这里有馒头。
朱三的使者拿着招降信进入了潞州。可奇怪的是,这位使者进去之后,再没有了消息,好像在潞州城安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娃。
朱三再接再励,接连派出了数名使者,到最后,李嗣昭实在忍不住了,在城楼挂起了数颗人头。
大哥,你不要再派说客了,我家的刀杀了人也是要花功夫去磨的。
亲生儿子反了,李嗣昭这位义子也未必反。
在那天晚里,李嗣昭同志还在城楼举办了盛大的晚会,召集众将,大开酒席,小块吃肉,小碗喝肉(被围了一年,酒肉实在剩的不多了,节约是无奈之举),但吃喝尚在其次,宴会讲究的是气氛。
那时,楼上喧哗如夜市,楼下也没闲着,康怀贞同志听到了动静,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点起兵跑到城下,一看,城上在寻欢作乐。
这欢乐的,那里像是被围了快一年的人,简直是在办春节联欢晚会嘛,反倒城外的汴兵们被夹在中间,过着做牛做马的日子。
康怀贞阴沉着脸,怒道:放箭。
我们不开心,你们也别笑。
黑夜中,有一支箭飞上城头,不辱使命,射中了李嗣昭的脚。
李嗣昭正在喝酒,他是个沙场猛人,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但神经并不麻木,箭射进他的脚时,还是会痛的。
为了不破坏聚餐的气氛,李嗣昭强忍疼痛,悄悄将箭拔出来,依旧喝酒,旁边那些大兵,粗壮的个子,粗放的性子,谁也没注意到老大已经负伤了。
这等潇洒,堪比当年关公刮骨疗伤。
潞州城可能不是铁做的,但这位李嗣昭的心却是铁做的。什么义父已死,什么周德威已经撤走,什么粮草已绝,我只管守我的城,管他天塌地裂,山崩海啸,就算2012来了,我的潞州也要成为世界上最后的方舟。
强攻不下,劝降无用,一向不服输的朱三也认了,他准备将大军从潞州撤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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