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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xmdml

[分享] 门上血字·大学持续灵异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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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风铃·猫群

这一回田鸡没那么顺利,几次出来后手上和嘴上都没见到鱼。又过了一会,田鸡好像感觉到冷了,从水里钻出来打了个冷战,然后把头左右胡乱甩着,抖落头发上的海水,就像一只猫在打毛颤一样。这时我实在忍不住了,心想再不去把他捞回来他真的就要死在那里了,我大喊一声:"田鸡!是我!我来了!"然后跳进水里去。主席和小胖也终于忍不住,几乎和我同时跳到水里,朝几米之外的田鸡扑腾过去。  

就在此时,一阵疾风掠过,悬崖上面又有清脆的风铃声传过来,比刚才那阵要响亮一些,但滑过我们的耳边就灭掉了。我猛一转头,拿手电往铃声响起处照去,希望捕捉住什么,可是那手电光线实在太弱,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就在我屏气注视的时候,却见悬崖上面好像有个人影晃了一晃,眨眼又没了踪影。  

小胖先回头看了眼田鸡,大叫:"田鸡你怎么了!"又转头朝我们喊:"你俩快点!"我转头一看,田鸡正愣在水里,也朝着悬崖上面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张望,双手垂下,面无表情,然后却突然两腿一软,跪在水里,整个身子瞬间沉了下去。我们三个发疯地朝田鸡游过去,主席先到,在水里摸到他,把他一把提起来,这时我和小胖也赶到,三人一起架着田鸡往岸上挪。  

到了岸上的时候田鸡已经半昏迷了,应该是灌了不少水进去。我赶紧蹲下来竖起一条腿,让田鸡趴在上面,不停捶打他的后背让他吐水,田鸡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一边哼哼着一边往外大口吐水,吐到后来,把刚才吃下的鱼都一起吐了出来,腥臭无比,真难以想象他是怎样下咽的。  

过了一会田鸡终于睁开眼了,眼神不再凶恶,好像终于是恢复了正常,我们这才松了口气。这时田鸡一只手比划着要躺下来,我们就把他翻过来让他平仰在海滩上,他躺在那不停大口喘气,好像很久没有呼吸一样。我拿手电朝田鸡脸上仔细一照,发现他的嘴唇已经被刚才那条生鱼割破了,几缕血顺着他的两腮往下淌,田鸡不时伸出舌头把血又舔回嘴里。  

这时我们四个人才开始意识到寒冷彻骨,主席、小胖和我腰部以下全都湿透了,田鸡更是浑身冰凉,如果不是胸脯还在起伏,简直就跟死人一样了。于是我们纷纷脱下裤子使劲拧出些水然后再穿上,陷在水汲汲的鞋里的双脚已经没了知觉。我们打着冷战奋力站起来,田鸡却浑身瘫软了怎么也站不起来,小胖一把把田鸡背了起来,迈步朝来路走去。  

黑漆漆的海滩上,我们四个连跑带颠地经过一丛丛巨大黑石,至于那黑石里面的东西,至于那海滩上白灵的坟包,我们再也无力去顾及了。  

我们轮流把田鸡背过那山间的阶梯,接着又背上了一段平坦的泥路,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田鸡这时候要下来自己走,我就把他放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汗,然后四个人并排往前走,田鸡不时吐出些带血的口水。  

这时候我想起刚才那奇怪的风铃声,于是转头朝他们说:"刚才咱们在水里的时候,悬崖上好像有个人,你们看见没有?"  

主席说:"你说是那阵风铃声吗?人我没看见,但是声音确实是有,可只有一阵就没了。"  

小胖说:"是,而且我们来的时候也有一阵风铃声……好像就在这附近听到的,你们还记不记得?"  

我点点头说:"对对!一共有两声,第二声的时候我看到悬崖上好像有个人影一闪,不过我也没看清楚。"  

田鸡一直在我们身边低头走着,这时候突然一脸惊恐地问我们:"刚才我怎么到水里了?"  

我们三个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半天小胖来了一句:"你还差点从这跳下去呢。"说着一伸手指了指悬崖边上。  

田鸡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我们,然后重新低下头不再言语,好像是在努力追忆什么。  

一边走着,我一边打量了一下海滩的位置,回想刚才那个黑影的位置,因为我想那风铃声和这件事情一定有着某些联系--第一次风铃响起的时候,田鸡从昏迷中突然惊醒了;而第二次风铃响起的时候,田鸡又突然从疯癫变正常了。  

我左右打量着,最后确定下来一个地方--那是泥路旁边的悬崖凹进去的一块小山角,那里临着悬崖长着一棵高大的老树--因为我隐约记得那黑影闪开的时候,旁边是有一团高大的黑影的。我用心记下这个地方,又转头继续走,却发现这棵树正对着来时遇见的那个院子,这时那房子里已经熄了灯,院落寂静,更无半点声响。  

可能是住着户渔民吧,要赶着明天一大早出海,现在已经睡了。  

一路无话。我们几个回到寝室,一进门,熟悉的一切展开在眼前,我们个个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  

我们先各自擦洗了身子,把衣裤换好了。这时候才发现主席和小胖的手机都进了水了,田鸡手机不知道掉在哪了,只有我的手机因为放在上衣口袋里,才幸好没出问题。  

主席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说:"走,去老张那,不能耽误了,否则要出大事!"  

田鸡只顾擦着嘴上的血,一声不吭,颓唐得一塌糊涂,好像认了命似的。  

我们四个收拾妥当了,便匆忙往老张寝室走去。刚一进门,一股茄汁鱼罐头的味道就冲进我们的鼻腔。 屋子里就老张一个人,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面上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自从知道他淹死白灵以后,就一直没和他讲过话。老张一边放下手里的馒头和筷子,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冲我们点点头,眼神闪烁,迎着我们也不是,躲着我们也不是。桌子上一个鱼罐头打开了,刚吃了一半。  

"老张……有没有事你?"主席看着他试探着问。  

"嗯……我?什么事?没事啊。"老张抬眼疑惑地看着我们几个。  

我们几个一对视,觉得没什么问题,才相继走了进来。  

"你吃鱼啊今天?"我走过去,看着桌子上的鱼罐头问他。  

"啊……怎么了?"老张被问得越发摸不到头脑。  

"大杰人呢?"主席问。  

"他……呵……"老张摸摸后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这些日子回家去住了……"  

"大杰不在也好,少一个人知道。"主席继续说,"老张,你要有准备,可能就在这几天,也可能就在今天晚上,你会出事……"  

"这都在说什么啊?"老张惊讶地打断主席问。  

接着主席就把田鸡晚上的事前后讲了一遍,老张一声不响听得很专注,却没见他有太多恐惧的神情,甚至听到某个时候还微微一点头,反而坐在一旁的田鸡却听得双目圆睁,像是不相信主席的话似的,后来两眼渐渐黯淡下来,最后低头缩在椅子上不再动弹。  

主席讲完后,我们都看着老张的反应。只见他两手使劲一抹两边的头发,挺直身坐起来,然后不时用眼睛扫一下身边的田鸡,半晌才来一句:"你们说的是真的假的?变……变成猫……怎么可能呢?"说着他嘴角抽动一下。  

"我不跟你开玩笑,老张,我不拿田鸡的命开玩笑,你也别拿你的命开玩笑。"主席表情严肃地说:"我告诉你,以后你别去学校旁边的那片海滩,离那越远越好,还有,走学校东门的时候也别往那家照相馆看,走得越快越好。"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老张点了点头,像是在听从,却又像是不耐烦,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来,说:"哦对,刚才你说的那张照片在哪?我看看啊。"  

我想了一想,那张照片最后是我拿着的,后来我们几个出门临走时,我随手就扔到桌子上了。于是我说:"在我寝室桌子上,待会你过来看。"  

"好好,我先吃几口饭,你们等等我。"说着他就大口吃起来,不一会一大块馒头和一罐头鱼就吃光了。  

田鸡这半天一直耷拉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听我们说话,好像对周围的事根本不关心似的。  

老张擦擦嘴随我们四个来到我们寝室,我开了门直接走到桌边,可是那张照片却不见了。他们三个见我开始手忙脚乱,顿时也慌了起来,蹲下来四处找,可是还是找不到。  

老张见我们四个乱做一团,却不上来帮上一手,只兀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天却来上一句:"唉……算了吧,别找了,我还是不看了。"言语里显得非常轻松。  

我们一齐停下手来看着他,主席终于忍不住大声喊起来:"老张我跟你讲,我的话你爱信不信!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怕死你现在自己去海边!你去不去?你去我保证不拦你!你去试试?!我看你今天回不回得来!"  

老张顿时十分尴尬,一张绛紫色的脸憋得通红,看着主席在朝他咆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胖赶忙出来圆场:"哎,都别急,老张不是那个意思,他是不想让大家太担心。"  

我也赶紧说:"是是……还有,老张啊,你也别不信,刚才我们说的那些的的确确都是真的,主席也都是为了你好。"  

"我信我信。"老张灰溜溜地点点头,言语里全是尴尬,"那我先回去睡了啊,你……你们也都早点睡吧。"  

说着老张就扭身走了出去。主席在老张身后锁上房门,气鼓鼓地说:"弄死两只猫了还能一点都不在乎……他怎么就能不信呢?!你说他……他怎么就一点不怕遭报应呢?!"说着还侧目看了一眼田鸡。  

田鸡依旧没反应,无精打采地歪在一边。  

前一天晚上照片的不翼而飞让我们惶惶不安了很久才入睡,所以第二天早上我们都起得很晚,醒来之后已经快中午了。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一直在想好像有什么事没做,最后想起来胶卷还没有去冲洗,协会里的人还急着要。于是我赶紧爬起来,洗漱完毕后就往华哥那走去,也想着再让华哥打出那张怪异的小女孩的照片来给老张看看。  

快走到照相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照相馆的那个拐角聚了些人在指指点点,我隐隐感觉到些不安,赶忙快步走过去。待走到照相馆院子外面的那排灌木时,我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院子里突然聚了很多只猫,草丛里、树干下、台阶上、石板旁,一只只大大小小外形各异的猫耸着背走来走去,互相走过的时候还抬头叫上几声。  

围在旁边的几个女学生好奇地结伴走了进去,朝就近的一只体形较小的猫走过去,大概是想逗逗它玩,谁知她们几个刚要蹲下来,那猫却突然猛地转过身来,张大了嘴"喵"的一声大叫,震得我耳膜一阵麻酥,同时见那猫睁圆了眼睛死死瞪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几个女生吓得大叫一声跳起来,赶忙跑远了。那猫见人走远,也不去追,回转身去,又开始在院子里一步步走。  

我站在那看了半天,手一直放在裤兜里,攥得那卷胶卷都快出水了,心里反复掂量着要不要进去,几番挣扎,最后一咬牙还是迈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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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暗室·噬鼠

照相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连华哥也不知道哪去了,前厅的灯是亮着的,电脑也开着,通往后面屋子的那扇门虚掩着。我喊了一声"华哥",结果里面没有人回应,于是我朝那扇门走过去,伸手轻轻推开门。门的后面是一个过道,通向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开着门,是专门用作摄影的房间,里面好多道具摆设。我探头进去,里面没人,于是我又在另一个房间外喊了一声"华哥",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那扇门是关着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了推,门没锁,门后是一块厚重的黑色粗布,想来应该是冲影暗室的门帘,我一手拨开,同时赶紧一手关上门,钻进身去。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只能从黑色窗帘的左右看到很微弱的两条光边,就像墙上竖着两根要熄灭的荧光棒,只照亮它周围几公分的地方。屋子里长年不见阳光,气味潮湿腐臭。我没敢迈步,捂着鼻子又喊了几声"华哥",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从没进过这屋子,也不知道这屋子的结构摆设,不敢往里迈步走,只好又转身往回走。  

结果一拉门,发现门锁上了。  

我顿时浑身一哆嗦,赶忙转身回头看,可是暗室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这黑暗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莫名的东西,而且从头到脚裹得我一阵阵窒息。我往身后连抓几下门锁,门还是打不开,我吓得赶紧朝黑暗中大喊几声,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给自己壮壮胆,同时大力拍门喊"华哥华哥",可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半天过去了,屋里屋外都静得出奇,我渐渐感觉到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并且隐隐约约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慢慢逼近,不禁再次大声喊了出来。这时我猛然想起来这屋子是有窗的,只是拉上了窗帘而已,于是我连忙往那窗帘冲过去,哪知刚跑了两步,咚的一声撞上了一张桌子,大腿上顿时疼痛难忍,我不禁"啊"地大叫一声,踉跄着摔在了地上。我顾不得疼,一边捂着腿,一边奋力站起来,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两只发光的黄眼睛就在我脑袋旁边盯着我看,一眨也不眨的,我猛地想起老张弄死的那只黄猫!  

浑身的血一下子全涌在了脑袋里,感觉整个脊椎全麻了,过了几秒我才叫出一声,双手一拍地站起来,谁知头刚好拱到那张桌子,只听劈里啪啦一阵声响,像是好多东西从桌子上掉下来,随后就是噗的一声闷响,桌子也翻了过去,好像压在什么软的东西上面。  

我当时也没去多想,只是一心想去拉开窗帘,就在这时,地上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呻吟声。  

我在黑暗中朝那声音大喊:"谁?!"  

可那人没回答,只是又呻吟了一声。  

我冷静分辨了一下,认出好像是华哥的声音。于是我冲着近在咫尺的地方大声问:"是华哥吗?!"  

那人再没了回应,连呻吟都没有了。我赶忙摸索着冲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填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我回头一看,那压在桌子底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华哥。  

我冲过去把桌子扶起来,把华哥扶到椅子上坐好,只见华哥捂着被桌子压到的肋部,嘴里直吸冷气。  

"对不起啊华哥!砸着你了吧?!"我说。  

"没……你快回寝室看看……"华哥突然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看什么?!"我问。  

"今天一大早六点多钟,我刚刚起床,门还没开,突然有个人在外面砸门,他说他是你寝室的同学,问我要昨天晚上我给你看的那张照片,说是昨天那张你给弄丢了。我想反正是你的朋友,就重新打了一张给他,结果他拿着照片刚一出门就大叫起来,我跑出去一看,就看见好几十只猫一起扑上去咬他,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猫,也不知道他怎么惹了猫了,然后他就跟那些猫在打……然后……哎?!然后我是怎么躺在这的……怪了……"华哥说到这突然停住了,开始皱着眉头努力回想。  

我不禁心头一颤,猛然想起来刚才黑暗中的那双发光的眼睛--那决然不可能是华哥的眼睛,人的眼睛不可能发出那种光来,我赶忙四下打量屋子的四周。这暗室其实很小,设施也很简单,除了刚才我撞倒的那张小桌子之外,还有一张大桌子,大桌子上摆着个显影设备,旁边是一张椅子,华哥正坐在上面;靠里墙的一侧立着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摆放着还没冲洗的胶卷,架子上贴着些编号什么的;窗台的下边是一排暖气片。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我这个角度,可以一眼看到所有的这些东西。  

我扫了一眼,没什么可疑的东西,但又不放心,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还是什么异常也没发现。但是,刚才摔倒的一刹那,那对发光的眼睛真的就在眼前,非常真切,绝不可能是什么幻觉。而我自己知道,我要找的是一只猫,或许就是那一只白猫,但是实际上,如果那猫真的就隐藏在什么角落里的话,我却又没胆量去看它。  

我回转身又走到华哥面前,只见华哥还在低头皱眉思索着,那神情就和田鸡昨天晚上一个样。  

"华哥?华哥?"我一边推一边叫他。  

"嗯?"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  

"你刚才说的我那个同学叫什么?长什么样?"我问。  
他也没说他叫什么,人长得挺黑,身子挺墩实,感觉岁数比你能大点。"他说。  

"哦,我知道是谁了……我马上回去看看。"我一边说一边寻思,老张来要照片干什么?  

我和华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到桌子上,然后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我才想起门被锁上了,于是华哥又拿螺丝刀把门撬开来我们才出去。我把胶卷给了华哥,交代了一声,匆匆往寝室楼赶去。  

到了老张寝室门口,我急得咣咣砸门,可砸了半天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又掏出手机给老张打电话,响了好长时间那边才接起来,只听见老张气急败坏的声音:"喂?干吗?!"  

"你在哪?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去照相馆了?"我问。  

"你怎么知道了?!"他在那边大声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问。  

"别他妈提了!见鬼了!等我回去!我马上到了!妈的见鬼了!"他在那边破口大骂。  

"那行,我在楼下等你。"我说完挂掉了电话。心想,我还从没见过老张像这样激动过,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过了一会,一个人从坡下朝上走过来,头上戴了个遮脸的毛线帽子,两手戴了双手套,看那走路的姿势,正是老张。  

"上楼说!"老张走近了后,突然朝我低声喊。  

我尾随他上了楼,他用钥匙拧开锁后,恶狠狠地一脚把门踹开,我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门。他把钥匙一把扔在桌子上,然后慢慢把那帽子从头上扯下来,又小心地摘下手套。等他转过脸来的时候,我忍不住一声惊呼:"你脸怎么了?!"只见他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贴着好多块纱布和胶带,有的地方肿得很厉害。  

"妈的!被猫挠的!"老张忿忿地说,"鼻尖上掉了一块肉!右耳朵也被抓烂了!还有这两只手也是!"  

"你今天怎么惹着猫了?"我一边问一边看着他脸上手上的伤口。  

"我哪惹了!我一出那个照相馆的门,地上就突然蹿起来好几十只猫,朝我一起扑过来,上来就撕咬我,我甩都甩不掉,几下就成这样了!"老张边说边指他的脸和手。  

"然后呢?"我继续问。  

"后来我抓过一只猫,使劲朝地上一摔,脑袋着地,那只猫当时就不动弹了,其他猫就吓跑了。"他说。  

"你……你又杀猫了?!"我大声问他。  

"也不知道死没死,反正当时是不动弹了!"他恶狠狠地说,"再说这怎么能怪我!是它们先来抓我的!我就算弄死它一两只还不应该吗?"  

我无话可说,当时只想着和这个人离得远点比较好。我刚要找话题走开,这时老张咣当一声把自己的柜子打开,把那大木头盒子又拖了出来。  

"这些东西你还没扔啊?"我说。  

"扔?为什么要扔?我花钱买的!还没研究完呢!"他边说边打开了盒子。  

我见他把天平和砝码盒子都掏了出来,然后把一个个瓶子轮番放在天平上称,称完后比对一下瓶子标签上写的重量,然后又放回去,各种动物尸体在我眼前的瓶子里晃来晃去,里面有我见过的,也有我没见过的,看来这段时间老张又弄死了一些新的动物。  

最后是那个装着黄猫的瓶子,老张像称其他瓶子一样,把这瓶子放在天平一侧的托盘里,然后添减些砝码。等天平重新平衡的时候,老张好像愣了一下,手突然停在空中不动了。老张又把瓶子拿起来,检查一下瓶口、瓶壁和瓶底,然后又放了回去,天平左右起伏了几下,又重新恢复了平衡。  

老张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盯着瓶子里的黄猫半天,突然自言自语来一句:"来了……果然是来了……"  

"什么来了?"我把头凑过去,看那天平上的刻度。  

"出来了……少了几克……应该是出来了……"老张低沉着声音慢慢吐出几个字。  

我顿时明白了。  

"来吧……都给我来啊……不就几只破猫吗……看你们厉害还是我厉害……"老张的脸色逐渐由严肃变得狰狞。  

我正猜着他要做什么表示,他突然从兜里翻出那张照片出来,盯着那照片说:"不错……就是她……"  

我没放声,等他继续讲下去。  

"她这只左眼,就是主席踩扁的那个,又被她拣回去安上了……这小杂种,眼珠子还圆不圆方不方的……长得人不人猫不猫的……"老张一边咬牙一边说,然后把照片递给我。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退后几步,不去接那照片,实在不敢再多看一眼,说了声:"我走了,你小心点。"说完就扭身往外走。只听见合门的一刹那老张在咬牙切齿地说:"敢弄花我的脸……等着……我把你两个眼珠子全抠出来踩扁……"然后嘶的一声传来,想是他把那照片给撕了。  

老张已经快气疯了,当时真的想象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回到寝室,见他们三个都在,正准备去吃午饭,我一五一十地把一上午的事跟他们讲了,田鸡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说不去东门吃饭了,免得路过照相馆,要改去食堂吃。于是我们陪他一起去食堂。田鸡一路东张西望的,就怕见到猫,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也有意回避鱼虾之类的东西。我们三个看在眼里,心里也都明白,只是不做声罢了。  

吃完了饭,我们几个往回走,田鸡说想去老张那看一眼,劝劝老张别乱来,否则真出了事就完了。我刚好也有这样的想法,想找几个人一起劝劝他,上午的时候一个人面对老张,实在是怪害怕的,也就没说什么。  

我们四个人直奔他的寝室过去。门居然没关,我们敲了两下就一把推开了。
只见老张坐在地上,脸上似乎消瘦下去一些,有几块纱布已经掉了,伤口血肉模糊,渗着脓。他两手搓弄着一根几寸长的小绳子,见我们进来了,抬头看了一眼,好像不认识我们一样,盯着我们一直看,目光呆滞,眼睛似眨非眨地慢慢合了又慢慢张开。  

我顿时觉得不对劲,急忙堵住门口先不让他们进来,同时大喊一声:"老张!"  

结果他没反应,还是愣愣地一直朝我们看。  

我们四个这时又一起喊他:"老张!"  

这一声足够大了,老张好像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眼睛里顿时有了神,他先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自己,摸索着坐在了椅子上。  

我刚要跟他说话,只见他看了看手上的小绳子,又往旁边桌子上看了一眼,忽然打个激灵,一把把那绳子扔掉,奔到我们旁边的厕所就"嗷"的一声吐开了,主席赶忙把他扶住。  

我心生诧异,几步走到刚才老张坐的地上,找他刚才扔掉的那条小绳子,结果在桌子底下找到了。我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上面散发出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那上面毛茸茸的还粘着水,末端还连着一块皮肉!我立刻明白过来,转头一看桌子,只见那装老鼠的瓶子已经被打开,里面是连着老鼠头的半个老鼠,另半个已经不见。  

老张在厕所吐出的,是已经腐烂的老鼠肉……我一把扔掉那根老鼠尾巴,当时就吐了。  

这一惊变让他们几个猝不及防,小胖和田鸡见我也突然吐了,赶忙跑过来扶我,边拍我的后背边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一指桌子上的瓶子,又一指地上的老鼠尾巴,他们看了一眼就顿时明白过来,同时"嗷嗷"两声闷吼,也都吐开了。  

主席看看我们,又一眼望见了瓶子,立刻猜出来了怎么回事,急忙一手掐住脖子才终于忍住没吐出来,同时另一只手扶着摇摇欲坠的老张。这时候我已经吐得胃空,于是几步钻进寝室的洗漱间里拼命漱口,只觉得反上来的胃酸烧得嗓子火辣辣的疼。老张在一边没完没了地吐着,一声比一声大,呕吐物啪啪地落在便池内外,整个寝室全是恶臭。  

这时小胖和田鸡也跑过来漱口,我就走出洗漱间去帮主席拉住老张,不停拍着他的后背。过了一会,老张已经吐不出来东西了,开始"啊啊"地嘶哑地叫着,嘴大张着喘气,不时吐出几口黏糊糊的拉着丝的口水。又过了一会,老张的喊叫终于小声了一些,他突然一转身,顺着厕所外侧的墙滑到地上坐下去,不时用袖子猛地擦下嘴,闭着眼睛咬得牙咯咯作响,狂怒之极。  

我们四个这时候都已经回过神来,盯着老张不敢言语,生怕惹恼了他再让他干出什么来。过了一会,老张睁开眼来,冷冰冰地看着我们四个,然后又擦了一下嘴,突然甩出一句:"都别往外说。"  

我们四个见他吞了半只死老鼠,心里已经是怕得要命,只怕说出去又会让他遭到什么报应,于是赶紧点点头。气氛非常尴尬。  

这时主席岔开话题说:"咱们去弄点沙子,把屋子里收拾收拾。"  

我们几个刚说了声"好",就听老张在地上低吼:"不用!我自己弄!你们走!"  

我们几个愣了一下,我说:"吐得满屋都是,都帮忙收拾一下吧……"  

话音还未落,老张就粗暴地把我打断:"叫你们快走就快走!我说我自己弄!"  

我们几个见老张情绪非常激动,哪里肯放心走,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却又不敢跟他多说一句,于是都站在那看着他不言语。谁知这时老张一扶墙蹭地一下站起来,张开两只大手一拢一推:"出去出去出去!我自己静会儿!"  

于是我们几个被他踉踉跄跄推了出来,门在我们面前咣的一声关上,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也只能作罢。主席说:"晚上再过来吧,他现在这样,咱们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让他静静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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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追逐·渔人

下午我有课,他们三个没课,我见时间刚好差不多了,拎着书包就出门了。他们三个要一起出去,该买手机的买手机,该修手机的修手机。临行前,我偷偷叮嘱主席和小胖盯好田鸡,别再出什么状况。  

我忘了那一下午上的什么课,一点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瓶子里的半只老鼠,还有老张手里搓着的那根老鼠尾巴,又恶心又后怕。战战兢兢过了一下午,课终于上完,我去食堂吃了顿饭,吃完后给他们三个各打了一个电话,结果都提示关机状态,看来手机还没买着,也没那么快修好。我出了食堂门,左右寻思不知道该去哪,突然想起来照相馆的那群猫,又担心华哥出什么事,于是往那照相馆方向走去。  

天色已暗,风却已经暖了许多,转眼过了四月,春天的气息渐渐浓起来了。我来到照相馆,看到大门正敞开着,里面灯光明亮,与外面幽静沉暗的院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我跨进院子走在青石路上,一颗心上蹿下跳,我不停前后左右甩头看,生怕地上突然跳起几只猫来。可是奇怪的是,猫都不见了,连一只都没有。偌大一个院子静得出奇,树平草静。眼前这安静让我更觉一分害怕,于是赶紧快步跑进照相馆里去。照相馆里有两个女生,正站在桌子前面等着拿照片,华哥在桌子后面埋头找。他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我,冲我一点头,然后把照片递给那两个女生,那两个女生道了声谢就转身出去了。
华哥见她俩一走,赶忙皱着眉头一捂额头,说:"唉……早上的事弄得我一天心怪慌的……哎对了,你那个同学怎么样?伤着没有?"  

"哦……他没什么事,就是破了点皮。"我没说老张吃老鼠的事,又问,"你呢?"  

"别提了,今天你一走我就出门查看,结果看见一只死猫在台阶上,我差点一脚踩上去。"华哥盯着我眼睛说,神色焦虑,"那猫鼻子嘴里全往外冒血,我怕影响生意,就想赶紧捡起来收拾了,我刚一弯腰,突然背后钻出几只猫来,其中一只猫叼起那只死猫的脖子就钻到后院去了,把我吓得赶紧往回走,紧接着院子里的猫全钻后院去了,我也不敢追过去看,就回来了。"  

"后院是……"  

我刚想继续问,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田鸡的名字闪在屏幕上。大概他们已经回去了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接了起来,谁知那边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你在哪!快来东门车站!田鸡又疯了!我俩管不住他了!……"那声音已经完全变形,我还没来得及分辨是谁的声音,紧接着只听得电话那头几个人一阵大叫,好像是在厮打,声音离话筒突然变得很远,然后嘟嘟嘟一阵电话就挂掉了。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边朝华哥大喊"有事先走了",一边拔起两腿就朝东门车站飞过去。  

半分钟不到,我已经跑到东门车站,见围了一大群人在那,我大喊一声"让开"就冲了进去,结果人群里不是他们三个,而是个老太太卧在地上,浑身直哆嗦,身旁散着一个塑料袋,几条活鱼在地上直翻腾。我赶忙冲过去问:"大娘!刚才是不是有人抢你鱼了?!"  

那老太太已经吓得知觉迟钝,愣了几秒钟才突然点了点头,然后又抬起胳膊指了指身后,支吾着嘴说不出话来。我朝她身后一看,见好多人冲着马路对面的方向翘首指点着什么,我顾不得众人眼光,一把冲开人群就往马路对面穿过去,向那片海崖狂奔而去。  

不出我所料,当我穿过那片低矮的平房区,一直快跑到悬崖边的时候,果然看见他们三个远远地在前面那条泥路上追赶喊叫。我大喊一声"田鸡"就追了上去,主席和小胖同时一回头看见我,大喊一声"快快"又急忙回头继续追。田鸡平时不怎么运动,整天窝在寝室玩电脑,可这时候突然变得十分伶俐,主席和小胖刚才只一回头,又被他落下了一大截。小胖已经是气喘吁吁,脚步越来越慢。  

眼见着他们三个接连跑过悬崖旁边的那棵老树,往那山间的石梯跑过去,这时我也渐渐赶了上来,这时候田鸡突然一个倒转身,又朝来路往回跑,我这时才看到他嘴里还死死咬着一只鱼。主席对田鸡这一动作始料不及,脚下一个急刹险些滑倒,小胖在后面见田鸡朝他跑来,伸手就朝田鸡一抱,田鸡却倏地朝边上一闪,小胖扑了个空。眼见着田鸡朝我这边跑来,我迎着他跑过去,刚要跑近他,他却突然变向往悬崖边上跑去,我心头剧烈一震,扯破了嗓子大吼一声"小心",拼命要跑过去拉住他,田鸡却丝毫没理会我这一声,几步跑到悬崖边上。  

我感觉心脏就要从嘴里吐出来了,脚却缓了下来。就在这时,田鸡却一把抱住悬崖边上的那棵老树,两手两脚扒着树干要往上爬,我见那老树斜着长在悬崖边上,半个树冠已经悬空,不禁下意识地收住脚,这时只见田鸡蹲下来发力一跳,身子已经纵到树上,接着手脚交替扒拉几下,趴在了最低的一根树杈上。  

我不敢再喊叫,生怕惊动了他,主席和小胖这时也赶了过来,慢慢走到我的旁边。田鸡在树杈上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就开始旁若无人地用嘴撕扯那条鱼,像是吃得津津有味。  

我们三个在树下大口喘气,主席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动作,意思告诉我们先不要惊动田鸡,我们一时别无他想,只好一起死死盯住田鸡的一举一动。  

田鸡吐一口鱼鳞吃一口鱼肉,不一会嘴唇就被割得鲜血淋漓,和着那鱼的血一起往下流,看得我嘴唇阵阵发麻,不一会他一只鱼吃完,用手一扒拉那鱼骨头,骨头从树杈上直坠下悬崖,没半点声音,我想像着田鸡掉下去的情形,心里越来越怕。  

僵持了好一会儿,天色越来越暗,田鸡脸上的表情渐渐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正把脸对着我们一动不动,像是在窥探我们的举动,我们没敢发出半点声音,只好站在那里和他对峙。  

过了一会,田鸡把身子从树杈上移开,朝我们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还是面朝我们,像要伺机跳下来逃走。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围住他,就在这时,一阵疾风掠过,同时一阵响亮的风铃声从头上的老树上方叮叮当当地传过来,我们正一愣神的工夫,却见树上的田鸡像浑身散了架一般,突然垂下两手,趴在树杈上,接着身子随着惯性在树杈上翻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我们三个猛然惊起,一起奔到树下,伸手想把田鸡拉下来,可他一点劲也使不上,我们累得手软也托不动他,他只好擦着树干往下溜,咚的一声闷响,仰面摔在地上。  

我们三个赶紧把他拖到安全地方,正担心田鸡会不会被摔坏了,田鸡这时却突然一睁眼,吓了我们一跳,纷纷往后闪了下身子。  

田鸡这时却开始嘴里倒吸凉气,一边捂着后脑一边不住喊疼,目光迷离,形容恍惚,眼睛左转右转,仿佛不知置身何处。我们见他恢复了知觉,就凑过来扶他,田鸡却一阵阵把鱼吐了出来。就在这时,却听见我们背后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  
都找死呢吧!"  


这一声毫无征兆,吓得我们一齐哆嗦一下,急转头,发现不远处的那座门院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竖在那,他背后的房门已经打开,房子里面发出不大明亮的黄色的光。他站在那光前,像是剪影。我们大喊一声回应:"对不起啊!我们马上就走!"边说就边把田鸡拖起来准备往回走。  

谁知那人竟又提声大喊:"都别走!"然后朝我们大步走来,那剪影越来越大,好像要吞了我们几个。  

我们已经没了退路,索性直起身子来,眼看那黑影一步步逼近,心里一阵发毛。  

那人几步走近,只见他身高肩阔,腰圆臂壮,黑暗中我们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一股杀气迎面袭来。于是我们几个纷纷抵住后脚,以防被他踹下悬崖去。  

怎料那人却突然蹲下来,伸手捏着田鸡的脸左右翻弄了几下,拨开田鸡额前的头发摸了摸田鸡的额头,又捏了捏田鸡的下巴,就像拨弄一棵白菜似的。田鸡刚想反抗,他一把把田鸡的头按在地上继续摸。我们见状急忙要拨开他的手,谁知三只手推上去,他的手竟纹丝不动,我们这一用力反而把田鸡疼得大叫一声。  

那人低着头只顾自己捏,突然冲着田鸡吼:"看来是你干的!"说完直起身子往屋子走回去,头也不回地大声说:"你们过来!我有话说!"  

我们目瞪口呆,看着他走进了院子又进了屋子,那屋门却没合上,我们愣得没了主意。这时田鸡突然摸索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去……去他那看……看看……"说着就抹了抹嘴,一瘸一拐往那院落的方向走。  

田鸡只顾低头往前走,显得有些执拗,于是我们也只好陪他一起走去,心中却忍不住一个劲儿打鼓。  

进了院子,借着屋子里透出来的光线,依稀看见院子中间是一条红砖铺的小路,院子左边直立着很多又粗又长的木头,每两根中间都系着一根绳子,绳子上面搭着渔网,还有些准备风干的鱼和海带之类,随风一晃一晃的;院子右边是一小块地,密密麻麻种着些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  

进了屋子,迎面就是一个厨房,头顶悬着个油乎乎的灯泡,不大明亮。正对我们的是个砖头垒的灶台。灶台旁边是个碗柜,里面摆着一只碗,碗上架着一双筷子,还有几个盘子。碗柜的旁边就是一张饭桌和几把椅子。  

厨房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通向两边的房间,我们四个一起走到左边的门,见一个人正坐在炕头上含着烟斗,他四十岁左右,身形健硕,皮肤黝黑,渔夫模样,应该就是刚才那人。  

我们正站在门口犹豫着,田鸡已经迈步往里走了,于是我们尾随而进。  

"坐下听我说。"他也不抬眼,只扬了下手,指了指我们身后的一把藤条编的长椅。  

我们几个回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又盯着他看。  

"谁变猫了?是不是你?"他突然抬眼瞪着田鸡。  

田鸡没反应过来,半张着嘴欲言又止,半天问出一句:"什……什么变猫了?"  

"你的脸开始变了。越变越像猫了你知不知道?"说着他两眼在田鸡脸上扫来扫去。  

"什么?!"田鸡傻了。  

我们仨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用瞒我,刚才我一摸就知道了。"那人说,"再过几个礼拜,你的两边脸和脑门就塌了,下巴也越来越尖,最后长成一只猫的模样来……我问你,之前你是不是得罪了一只白猫,头上有一撮黑毛的?"他盯着田鸡。  

田鸡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其实不是我……是……唉,其实是我……是我和另一个人一起……"  

"可能真是它……"那人突然点了点头。  

"你……你认识老张?"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因为我分不出他说的是哪个"它"。  

"什么'老张'?我说的是那只猫,祸害……"那人看了我一看,深深吸了口气。  

"怎么回事?你也知道这只猫?!白色的,头上一撮黑毛的那只吗?"我追着问。  

"就是它!这个祸害……怎么还没死?!"他挥手啪的一声拍在床头上。  

"怎么回事?!大哥,那只白猫是我们前些日子养的……可现在已经死了啊。"我急着问。  

"死了?没那么容易。五年前,这边住的渔户不止我这一家,那时候这边每家都知道有那么一只很小的白猫是祸害,它时不时挨家去闹,偷吃东西不说,还把家里东西全糟蹋了,弄得我们每家都得防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家家户户都关门关窗的,第二天早上一看,每家家里都还是乱七八糟的,地上全是它的脚印,吃的东西被咬得东一口西一口的,没法再吃。到最后闹得我们都没法打鱼了,日子没法过了。后来大伙嫌这猫闹得太凶了,就想逮住它杀了,可是怎么都找不着。有一天晚上,有人上厕所时看见这只猫了,就拿东西打它,结果把它一只眼打瞎了,然后……"他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说,"然后谁知道,这两个人就长得越来越像猫了……后来有一天夜里,这两个人一齐跳了悬崖,就在这家门口的悬崖……"  

大哥说到这有些动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们几个听得目瞪口呆。难道……那白灵跟那这恶猫有什么联系吗?  

听大哥刚才说有人跳过崖,我一瞬间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里,田鸡就站在那个悬崖边上准备往下跳的场景,于是更加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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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铜铃·后院

"其实直到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只猫有关系。"他接着说,"那两人死了以后,家家户户夜里还是被那猫搅得不安宁。后来有一户人家请了一个能人来,能人说有只猫在这作怪,还说这只猫来历不一般。后来这个能人使了些办法抓着了这只猫,最后用个牛皮袋子装了,口上扎了几圈红绳子。然后他告诉我们说猫都怕水,要放到越远越好的水里,这猫就回不来了。当天我和几个人一起出海,把那个牛皮袋子扔进海里了,眼看着它沉了才又回来。从那以后,就真没有猫再作怪。但自打海里有了那么个东西,这些渔户打鱼时心里总不痛快,所以后来他们接二连三地都搬走了,房子也都拆了……"  

"那你怎么不搬走呢?"我忍不住打断问他。  

"我啊……我不能走……"他咂了咂烟斗,不再多说。  

半天沉默,我在猜测着他话里的意思。这时候田鸡突然伸手仔仔细细地摸起自己的脸,才让我猛然想过来要坏事。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有两个人都这样了,怎么办?"我说。  

"先这样……"他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串铃铛来,"这个,是那个能人临走时候给我们的,每户一个,说要是那猫又回来了,就摇摇这铃铛,它听见这铃铛声就怕了。"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摇了摇铃铛,那声音就和我们听过的风铃声一模一样。田鸡听了这声音,好像突然激发了他潜意识里的什么东西,身子猛然往上耸了一下。  

"外面那棵老树上也有一串,是以前邻居临走时留在上面的,为了照顾来往的过路人。我这里还有一串也是邻居留下的,你们拿回去用。"说着,他站起来走到一个古旧的五斗橱旁,用腰上的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拉开来,又掀开一个纸壳盒子,从里面提出一串黄铜挂铃来。  

他关了抽屉又走回来,把那串挂铃递给我,说:"如果看他反常,就赶紧摇一摇这铃铛,当时就能管用。"  

我点头称谢接了过来,仔细端详这事物,只见最上面是一个四角正方的黄铜圈,两个对角线各连有一根铜条,从上往下看去,好像是一个"凶"字的上面又加上一横的样子。这铜圈的每个角及对角线的中心上各拴了一根结实的钓鱼线,五根鱼线在铜圈的上方汇成一股,打了个结,方便提拿吊挂。铜圈的下面,五根鱼线延伸着直直垂下来,其中那四角垂下来的四根鱼线较短,每根上面顺次打了两个结,每个结上拴着一个铜铃,对角线的中心垂下来的那根鱼线较长,末端打了一个结,拴着一个铜制的猫头。八个铜铃每个都刻有些我看不懂的字和符号。  

我正看得入神,这时突然想起来老张还自己一个人在寝室,不知道什么状况,他一旦走在学校里突然疯了……我越想越怕,一看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于是我朝他们三个说:"时间不早了,那咱们回去?"  

主席点点头,又转头朝那人说:"大哥,我们得回去了,学校里还有一个人也这样动不动就疯,我们得赶紧回去看看,今天真得谢谢你!"  

"好,你们回去吧,铃铛拿好了……还有,要是看到那只猫就马上告诉我。"然后他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你们还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没?"  

"我俩还见过一个小孩,浑身雪白的,样子有点像那只猫。"我指着我和主席对大哥说。  

"小孩?"他突然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说,"不知道它是不是又害了谁家孩子……你们快走吧,时间不早了,有消息赶快来告诉我。"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大哥点了一根蜡烛给我们带上,我用手掌护着那一小簇火苗边照边走,我们四个人就这样一路回了学校。我边走边想--难道白灵真的一直没死,现在又回来了?那我们之前从下水道里掏出来的,只是它诈死的样子吗?还有,当初是那些渔民杀死白灵的,那它现在回来了,为什么不报复他们?而且是大哥出海把它亲自扔掉,为什么那大哥就一直没事呢?  

进了校门我就开始给老张打手机,打了半天没人接自动断掉了,我就又打他的寝室电话,响了很多声还是没有人接,我心中隐约觉得又要坏事,又反复打他手机,同时加紧脚步往前走去。到东门照相馆,我习惯性地往院子里望了一眼,只见照相馆的大门和窗户里都没透出半点光亮,照相馆的外形和院子里婆娑的树影混成黑漆漆的一团轮廓。我这时猛然想起华哥白天说的话--猫都钻到后院去了--可是为什么呢?后院能有什么吸引这些猫,能让它们从前院一下子全消失掉?  

于是我跟他们三个说了下这个事,问问他们要不要去后院看一眼,反正现在手里有这串铃铛。主席和小胖还没等答话,只见田鸡一边摸着脸一边急得连说"不去不去"。我又掏出手机给老张打电话,结果电话响了两三声突然灭了。我正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这时耳尖的田鸡突然一把把我们几个死死拉住!  

"手机响!听没听到?!"田鸡瞪圆了眼睛往前面一片黑暗处来回扫望。  

我们竖起耳朵仔细听,"没有啊。"我们说。  

"现在没了……刚才有!我听见了!飞利浦的!就是老张那个铃声!"田鸡激动地说。  

"在哪?!"我们一齐问他。  

"好像……在那一片……"田鸡一指照相馆的院子。  

我赶忙又给老张手机打电话,可语音提示已关机。于是我点亮蜡烛,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朝院子里走去。那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草木太多,处处幽深叠嶂,我们几个在微弱的烛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着步子,这白天看起来已经很熟悉的院子好像突然变得非常陌生,我四下扫视着地上每一个可能出现状况的地方,生怕哪一丛杂草里突然亮起几对发光的眼睛来。
绕了院子大半圈,也没发现老张的踪影,也没半只猫的影子,这时候我们刚好绕到了照相馆的后侧。我每次去照相馆从来都是走前门,所以这地方我从来没来过,甚至从没注意到有这样一个去处。我们正待迈步再往前走,却只见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横在我们面前,挡住了去路。我拿蜡烛朝前一引,发现那铁栅栏大概高两米多,每两根竖着的铁条间大概只有十几厘米的宽度,无法直接穿越。为了防人翻越,栅栏顶端焊了一排尖利的铁矛。栅栏右侧本来开有一扇小门,可是现在那门上已经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我用力摇了几下那锁头,结实得很。  

"看来只能翻过去了。"我转头对他们说。  

"上吧!赶紧的!"主席一边说就一边开始往上爬。  

主席奋力爬到最上面,小心翼翼地翻过那排铁矛,一松手又跳了下去,说:"你们快点,蜡烛不多了!"  

紧接着我们三个翻了过去,立足四看,这应该就是华哥说的后院了。这时忽地一阵风吹过,烛火摇了几下就倏地灭了,我急忙又掏出火机来重新点上,那蜡烛本来就短,现在已经烧得只剩一两厘米长,烛心的棉线已经看得到底了。主席掌护着那一小簇火苗,我们就借着那微弱的光继续往前走。后院的杂草好像从未修剪过,比前院的长得高许多,脚下的泥土湿润松软,粘着脚底让人很不舒服,周围偶有虫鸣,叫一声就不再有动静。  

这时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我不禁把手伸进兜里,把那串铜铃提了出来死死攥住。  

前面是很高的一大丛黑影,顶端尖尖的直插夜空,隐约像是许多松树形状,黑压压一片,也不知前面有多少树木。  

结果还没走几步,主席就在前面"啊"的一声喊出来,我们赶忙冲到前去,只见主席低声说:"没事没事,蜡烛烧完了,烫到我手了!"边说边把蜡烛头扔掉。这时田鸡把他手机拿了出来,说:"只好用这个了!"说着,他打开手机,屏幕的绿光一下子亮起来。于是我也拿出手机来,两道绿光一起照路。  

转过一棵树,发觉前面的路愈发困塞,左一棵右一棵的全是树,我们拿着手机一棵树一棵树绕着照过去,生怕错过了什么。小胖守在我们身后,走一步回一下头,盯着我们身后的状况。大概这样走了十米八米,还没有老张的半个影子,我这时开始怀疑田鸡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也开始后悔大半夜不该跑进这种地方来。  

前方又出现一棵老树,粗粗的树干撑起偌大一团树冠。我走在前面,突然心生异念,正要去照个明白,却冷不防被地上隆起的树根绊了个结结实实,噗的一声摔在地上,脸部咣地撞到一条形硬物。我急忙用手机照过去,竟是一条人腿!我抖着手机顺着这条人腿一直照上去,一张绿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一双圆眼痴痴盯着我。我"啊"的一声大叫出来,挣扎着在地上往后蹭了几下,却见那脸没动弹。这时他们三个已经赶上来,借着田鸡的手机一看,就是老张--半坐半躺地歪倚在树下,睁着眼一动不动!  

我又赶紧爬起来冲过去,见主席正探手摸他的心跳和鼻息,一圈人大喊"老张!老张!"可他瞪着两眼一动不动。主席说:"还活着!快摇铃铛!"我这才想起来铃铛刚才那一摔已不见了,在周围摸索了一番才又抓回手里,发狂似地摇起来。老张突然浑身猛地一颤,眼珠子转了一转,苏醒过来。与此同时,周围草丛里突然窸窸窣窣有无数响动,我们按住老张往四周看去,只见一双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探灯一样射向我们,同时伴着一阵阵呜呜的叫声。一股寒流瞬间传遍我的全身,我吓得不敢停手,只一个劲用力猛摇,几秒过后,那四周发光的眼睛突然如流星一般穿过周围草丛和树木,伴着一阵阵草木摩擦的响动,四处散去了。我们几个紧紧围成一团,我仍不敢停手,一直摇铃,直到手软无力方罢手。  

"快走快走!"主席突然大喊。  

我们几个赶忙把老张搀起来,准备走出去,这时才想起来,老张现在这样是绝对翻不了刚才那栅栏的,于是我们只好四处打量出去的路。只见这后院连着一片山,我们面前是堵一人高的石墙,石墙上面就是山坡,上面好似有路。我们把老张搀过去,主席跳上石墙,把我们依次拉了上来。巧的是那山路正好通向学校的另一侧,不知是哪些前人走过的,于是我们就顺着那山路一路辗转过去,终于从那山上走了下来,又顾不得休息,赶紧奔寝室就去。我一路紧紧攥着那串铃铛,唯恐又出差错,好在这一路终于是无惊也无险。  

结果还没走到寝室,老张突然跪在地上,把手伸进嗓子里一个劲地抠,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我不禁浑身一震,心想:他不会……又吃了……  

老张吐了半天还是没吐出来,突然一歪身子倒在地上,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发出阵阵腥臭。"赶快去医院吧!"我说。于是我们几个轮番背起他出了校门。我们在路边不停招手,可是我们五个神色过于狼狈,以至竟然没一辆出租车敢停下来载我们。主席终于忍不住冲到马路中央,拦了辆车,直奔医院而去。  

医生说立刻洗胃,我们几个在外面等着。过了一阵,门突然咣的一声被撞开,老张奔了出来,我们几个马上反应过来,架着他就往厕所跑,老张推开一个便间的门,"呕"的一声吐开了。  

全是老鼠,零零散散的老鼠皮、老鼠肉、老鼠内脏、老鼠血,最后是半个老鼠头,从老张嘴里接连吐了出来。我们几个虽然有所准备,却也终于忍受不住,当即四下全吐了。  


老张跪在那好久没起来,等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是面色苍白,眼圈发黑,眼眶塌陷,面形消瘦,我不禁一下想起来大哥说的猫脸的形状,结果越想越怕,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老张这时摇晃着站起来,走到洗手池,把头埋进去,然后一把拨开水龙头,让那凉水直冲在他脑袋上,半天他才伸手关上水,"咕咕"地埋头在那打着嗝,整个厕所臭不可闻。  

我们四个吐完也赶紧跑到洗手池去漱口,然后把他拉起来,一人架一只胳膊把他弄了出去。  

打了两辆车,总算回到寝室。主席拿来热毛巾,老张接过来擦了擦头脸,半天才缓过神来,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望着地面喘粗气。我们谁也没言语,看着老张的样子,心里一直发毛。这时候老张却突然皱起眉头,两手抵住两个太阳穴用力按下去,接着两手随着整个头颤抖个不停,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下来。我们正不知怎么回事,老张突然一睁眼,停止颤抖,脸上现出惶恐的表情说:"海……海边……"  

"什么?!"主席问他。  

"啊……海边……"老张依次看着我们,好像已经神志不清。  

"什么'海边'?!老张你怎么了?!"我大声朝他喊。  

"她……她让我去海边……"老张终于说完整。  

"谁啊?!"我追着问。  

"就是她……"一边说,老张一边翻腾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怪异的小女孩的照片来给我们看。  

"你也见到她了?!"田鸡终于掩饰不住他的恐惧,大叫出来。  

"是……是……"老张低下头呆呆看着那照片,神情恍惚。  

"她让你什么时候去?!"主席大声问。  

可是老张摇了摇头,说不出来。  

"明天就去!找那个大哥去!看来她还是在海边!"主席喊道。  

我的心突地一跳,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明天……明天?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那就是今天了!一想到又要见到小女孩,我忍不住浑身打哆嗦。  

主席看看表,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天一亮咱们就去找他,商量商量怎么办,这事一天都不能耽搁了!"  

老张恍恍惚惚地眯起眼睛看着我们,说:"你们……找谁啊?"  

"带你过去你就知道了,没事老张,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了,咱们都在。"主席看着老张,又看了看我们说,"咱们都快睡下吧,养足精神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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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暴雨·复仇

我们四个一动没动,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样,谁又能睡得着呢。主席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哗地一闪,夜空瞬间被一道亮光划破,随之隆隆地响起一阵闷雷来,电闪雷鸣过后,这雨就不由分说地下起来了。我们脸上立刻都有了些忧虑的神色,都在盼着这雨快停下来。  

我们五个人都没再说睡觉,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知道该干吗。我干脆翻出一包烟,给大家分了,尽量放松下情绪。  

那雨却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闪电不时透过窗户闪进来,照着我们每个人的脸,我们几个简直就像几尊没有灵魂的空壳蜡像,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我不时偷看老张,他脸上早已没了半点暴戾的表情,看来他终于也是知道怕了。  

过了一会,风又呼啸着起来了,雨水吹进我们的窗户,外面漆黑一团,只能在闪电的一刹那看到远处的树枝在凄雨冷风中摇曳。  

我们虽说都不想睡,但几天以来的劳顿让我们都不堪重负,不知是谁先睡着了,又过了一会,大家都睡着了。  

我是被一阵雷声惊醒的,同时被惊醒的还有主席。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知是几点。坐在对面的主席直起身来,揉揉眼睛看了看表,马上抖擞起来,说:"哎!六点多了!该起来了!哎哎!起来起来!准备准备走了!"说着他站起来把他们三个一个个摇醒。  

我这时才感觉饥肠辘辘,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没吃饭,身子都要虚脱了。于是我冲了五碗面,先让大家填填肚子。这时候他们也都起来了,闻到面香就都坐过来开始吃,唯独老张一个人不动弹,我猜是因为昨天那事让他太受刺激了。我们四个把方便面全吃完,顿时有了些精神,望望窗外,还是黑压压一片,不过天边已经微微有了些光亮,而那雨却是一点没见小,一直下个不停,只是闪电和雷声没夜里那么紧了。  

吃完东西后,我们就一人撑了把伞急急出了门,往那海边走去。雨实在太大,我们走到那人院子外面的时候,已经是个个都湿透了。  

屋子里亮着灯,我在院子门口大喊"开门",不一会房门开了,大哥披了件雨衣走了出来,把院门打开,喊了声"雨大快进来",就转身往回跑。我们几个赶紧跑了进去,进了屋子关上门。屋子里面暖烘烘的,炕头热乎得很。大哥让我们几个把湿透的上衣赶紧脱下来,铺在炕上烘干。  

寒暄之后,大哥突然发现多出一个老张来,于是看着我问:"这是……"  

"我同学……就是……之前说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恰当。  

"哦哦。"大哥点点头,盯着老张的脸一直看,然后又盯着田鸡的脸上下看,看得田鸡一阵发毛,忍不住开始摸自己脸,而老张却是一脸的纳闷。  

"有消息了吗?"大哥开口问。  
"有了!就在海边!就是下面那片海边!"我说。  

"我家下边那片?你们怎么知道的?看见了?"大哥看起来很惊讶。  

"之前我和他看见过一回,就在下面那片海滩。"主席指了指我和他自己,又说,"这一次……是他说的。"主席把头朝老张一甩。  

"你看见了?什么时候?"大哥急着问。  

"不……不是看见的……是她告诉我的……我也说不清楚……不知道……"老张吞吞吐吐地说着,然后低下头努力回想什么。  

"它告诉你的?你没看见它……它又怎么告诉你的?"大哥追问。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老张突然显出痛苦的表情,按住两个太阳穴,一边"呲呲"地低声吸着气一边说,"我不知道看没看见过它,反正……反正她好像是凑在我耳朵边说……海边海边……"  

大哥看着老张的样子,突然呆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的脸不言语。  

"大哥,不管是不是在这,试试总应该的,这事不能耽误啊!"主席冲大哥说。  

大哥像是突然惊醒过来,看看我们几个喃喃地说:"没错……真的就在海边……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还是在这海边……"  

我们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可是大哥没再多说,突然站起身来,走进另一间屋子,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大捧渔网,奇怪的是,那渔网的网线是暗红的,堆在一起就像一摊腐肉。我们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一会你们都按我的话做,这渔网是几年前那个能人留下来的,当时杀了一只黑狗泡过血,今天就用这个!"大哥说完,就把渔网平铺在地上,检查有没有破损的地方,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又把渔网收好了放在一边,转头对我们说:"我这里有一串铃铛,你们那有一串,外面树上还有一串,到时候你们中的三个人每人拿一串,站在三个地方,把它围起来用力摇铃,千万不要停手,然后我找机会用网罩住它,一收网它就在里面了,听明白了吧?"  

我们几个看着他点点头,一齐说了声"好"。  

大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喃喃自语:"五年了……没想到今天可以报仇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却听田鸡问他:"报仇?报什么仇?"  


大哥突然闭上眼睛不说话,上身微微颤抖,一时间我们也都不说话了,屋子里特别安静。过了一会,只见他慢慢张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斗,然后断断续续地道出原委来:  

"记得我上次跟你们说有两个人吗……有天晚上看见了那只猫,结果把那只猫的眼睛弄瞎了一只,这两个人……就是我的老婆和孩子。后来两个人长相越来越怪,越来越像只猫,我却没太在意,结果……结果突然有一天,都跟我念叨'海边海边',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谁知当天晚上她们就跳崖了……"说到这,大哥眼圈红了,"你说我哪能离开这地方……这周围人都走了,我也不能走啊……他俩就埋在这石头崖下面……我怎么能走啊……"  

我们几个全都惊在那里,原来他守着这海边不离开,是为了他死去的老婆孩子。  

这时老张也明白过来了,他哆哆嗦嗦地摸自己的脸。  

大哥眼里涌出许多泪。外面依旧是倾盆大雨,像是在为这家的妻儿举行一场厚重的葬礼。  

过了好一阵,大哥用力抹了把眼泪说:"雨一停就出去!今天说什么也要逮住它!"  

主席说:"大哥,别太伤心了……今天这仇一定要报,我们这两个兄弟……也都指望今天了。"  

大哥回过神来,看了看田鸡和老张两个,说:"是你们两个吧?我们四个人人手刚好,一会我们出去的时候你们就留在我家里,哪也别去,听到没有!"  

老张和田鸡慌忙点了点头。  

大哥看着屋外的天空,盼着雨赶紧停下来。我也转头看去,可只见那乌云一直延伸到了海天交界的地方,望不到边际,就像团吸过水的脏海绵,把这天和地都压在下面,好像要教这天地间的万灵都窒息死去。  

我们苦坐在那里,期盼老天的恩赐。可是这期盼终究没有实现,四点多的时候,大哥突然从炕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怔怔地看了一阵,转身朝我们说:"我们走吧,看来今天这雨是停不了了。"  

我一听他说要出发,心中忍不住打起鼓来,真的是从心底里害怕看到那个穿白衣的小女孩。但是我碍着面子不好说,我们只有四个人,没多出一个人来,于是只好跟着站起来,穿好衣服,拿起雨伞。  

"别拿伞了,都穿这个!"大哥说着拉开抽屉,抽出几件渔民用的黑色塑胶雨衣来,给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件,又转头对老张和田鸡说,"我把你们锁在屋里,事成之前谁也别出去啊!"  

说完,他大喊一声"走",就抱起渔网夺门而出。这一声"走"为我壮了些胆,我在心底也暗自喊了一声,加紧步伐跟了出去。  

大哥先奔进院子里,拎了根竹竿出了院子。接着我们四人径直走到悬崖边的那棵老树下,大哥用竹竿小心地往树上探拨,从上面取下一串挂铃来。然后他把自己怀里的那串也拿出来,给主席、小胖和我一人一串,看看我们三个人手一串,点了点头,说声:"行了,走!"  

我们沿着悬崖边那条泥泞的路一直走到尽头,就到了山间石阶的最上端,接着我们又顺着石阶往下走去,来到了那片海滩。大哥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把船开过来!"说完就往海滩的一头跑去,绕过一块巨大的石壁,就没了身影。
我们三个握着铜铃,站在海边一动不动。只见天色越变越混,风声也愈发呼啸得凶猛,那乌云虽然一直往海的一头涌动,却仍是望不到边际。海浪被风卷起来,举过一两米高,又在岸边的礁石上摔个粉碎,我看得胆战心寒。  

过了一会儿,一阵嘟嘟嘟嘟的马达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只见大哥站在船尾,调整着方向把船开过来。开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他突然朝我们扔出一大盘粗缆绳,大喊:"接住!把船拖住!"  

我们赶快拾起那条绳子,用力拖住,同时大哥左右调整着方向,把船停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停稳后,他抱着渔网一下跳进水里,然后几步跑上岸来,接过缆绳,一边放绳子一边跑,一直跑到离岸大概五六米的地方,把那缆绳朝地上的木桩绕了上去。这时他才放心,又气喘吁吁地朝我们跑过来。  

"好了,咱们从那边开始,一直找过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指了指远处的海滩说,"别踩这一片地方。"说着又指了指一堆礁石后面。  

"怎么了?"主席问。  

"我老婆和小孩……就埋在那一片。"他说。  

"哦好好……那你怎么走?"主席又问大哥。  

"你们围成个三角形,我在三角形里面,它钻来了我就马上动手!"他说。  

"明白了!走吧!"我们四个人一起往海滩的那一头跑过去。  

主席、小胖和我持铜铃在手,面对陡峭的悬崖围成个大大的倒三角的形状,中间圈住很多高大礁石,如果那东西藏在礁石堆里的话,它就刚好被围在里面了。站好之后,我们开始大力摇动铜铃。我一边摇一边想起前一天晚上我摇铃时那些猫四散惊逃的场面,不由得打个冷战,更加奋力摇动。  

可是那礁石堆里什么反应也没有,这时大哥朝我们挥手,让我们继续往下一片石礁赶去,于是最左边的主席又向右边跑去,而原来右边的小胖原地不动,就成了最左边的一点,而我又继续跑向下一点,还是站在三个人中离海最近的那一点。这样一来,一个新的倒三角形又形成了。  

可接连变位跑了八九回,还是没见任何动静。我两手轮流换着,一刻不停地摇,渐渐有点累了。就在这时,我发现我们这三角形刚好圈住了刚才大哥说不让我们踩到的地方。仔细分辨过后,我突然想起来,那晚我和主席也正是在这里遇到那白衣小女孩!我暗自一惊,于是死死盯住礁石群的每一个空隙,同时加力摇铃,随时准备着有东西奔出来。  

果然就在此时,突然呜的一声怪叫从那礁石堆里传了出来,我又惊又怕,两只眼睛往那堆礁石中紧盯不放。主席和小胖也显然听到了这一声怪叫,在我身前一左一右拿住铜铃猛摇不止。大哥站在三角形围住的礁石外侧,两手掐住渔网的两角,随时准备扑上前去。  

这时主席大喊一声:"在那!快追!"  

"在哪?!"大哥的视线被眼前的礁石挡住了。  

"在礁石后面!快快快!"一边喊着,主席一边摇铃就朝后面冲过去。  

同时小胖和我也往那边冲了过去。绕过最高的一块大礁石,我看到小女孩正在礁石后面,一边痛苦地扭着身子,一边朝悬崖跑过去,眼看着几步就要爬上悬崖。  

我们三个一齐追到悬崖下面,对着她一直猛摇铃,却不敢太靠近。她奋力一蹬一跳抓在了悬崖上,可那悬崖太陡峭,又湿滑,她一下没抓稳掉了下来,随即就摔倒在地上抽搐扭动。我们三个都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对着她摇铃不止。这时她突然挣扎着跳起来,奋力一纵上了峭壁,开始手脚并用,边爬边扭动身子,显得非常痛苦。  

我们三个急得大叫起来,边叫边用尽全力摇那铜铃。大哥赶到我们身边,拣起地上的石头,远远地朝小女孩砸过去。扔了几块都没打中,啪啪打在石壁上飞溅出些石头渣。最后终于有一块石头,啪的一声砸在那小孩旁边的岩石上,接着又弹了回来,正中小女孩的脸,她双手一脱往后一倒,直直从崖上五六米处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大哥突然从身后蹿上来,两手一撒就把渔网铺在了地上。只见小女孩从崖上摔下来,刚好落在渔网中,这时大哥大喝一声,急急收网,转眼之间,小女孩已经被渔网捆得缩成一团。  

我们三个却没敢停手摇铃,同时盯着她一步步围过去。大哥从腰里抽出一捆绳子,把那渔网口缠了个结结实实,就要拖着渔网往船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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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借尸·堕崖

天色已经大暗,小女孩侧着脸被捆在渔网里,这时候大哥刚拖了两步,往后看了一眼,却突然停住脚步,死死盯着女孩发起呆来。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为大哥也受了她的咒,于是一边大喊"大哥",一边冲他用力摇起铃来。可是大哥却突然一下子蹲下来,双手把小女孩猛地一翻,她的脸一下子转了过来,脸被石头打得皮开肉绽,她对着大哥咧嘴一笑,大哥当即愣住,转而颤抖着抱住她大喊:"阳阳……阳阳!阳阳!"  

当时我如同被一道闪电从头到脚劈下去,手上的铃铛猛地停住了,心头一乱:难道……这是他死去的女儿?!  

主席和小胖也同时明白过来,铃声在一瞬间全部戛然止住了。哪知就在此时,那网中的小女孩突然又挣脱起来,带着渔网又要蹿开!  
主席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脚踩住渔网就开始摇铃,边摇边冲大哥喊:"这不是你孩子!是那只猫变的!大哥你醒醒!"  

可大哥一直愣在那里,两手张开,呆呆地看小孩在里面撕咬渔网,却没半点动作。  

这时我和小胖也冲过去把渔网围住,对着小女孩用力摇铃,只见小女孩猛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躺在地上一个劲喘气,来来回回瞪着我们几个,目露凶光--突然让我想起白灵当初看田鸡的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大哥!你不是要报仇吗!这就是你要找的那只猫啊!"小胖一边摇一边冲大哥大喊。  

我这时也大喊道:"大哥看清楚啊!她瞎了一只眼,就是你要找的那只猫啊……"  

大哥抖着两手把网抓在手里,许久过后,他闷吭一声,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拖起那渔网就往海边的渔船冲过去。我们三个急忙边摇铃边围着跑了过去。只见大哥一头扎进一米多高的海浪里,一边低头躲着浪头,一边把渔网的网口一端拴在了船尾,然后回过头来,看了那渔网一眼,大声朝我们招呼一声:"过来!"  

于是我们三个也纷纷跳进水里,刚才在岸上折腾得浑身是汗,这突然被冷水一激,格外寒冷。我们三个在水里扑腾几下,接连从两侧翻上了船。这时大哥把船尾的缆绳套解下来扔在岸上,一拉船尾的一根绳子,那马达就嘟嘟嘟嘟响了起来,船随之渐渐驶离岸边。  

我扭头朝船尾看去,只见小女孩被捆在网里一个劲挣扎,可是那渔网收得极紧,网孔又极细极密,任她怎么挣扎都不会再逃脱了。渔船迎着高低起伏的海浪往前疾驰,我们都俯身趴在船上,生怕被一个浪头顶到海里面去。  

我不时回头看一眼,只见小女孩在网中死命扭动,一会随着海浪浮出水面"呜"地叫一声,又立刻被海浪盖进水里。大哥坐在船尾握住操纵杆,专心地注视着前方的海面,开动马力全速前进。这时我无意中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竟已是泪流满面,雨水和泪水混着往下淌,他硬生生地把嘴唇咬在嘴里,两股血顺着他两边嘴角流了下来。  

我心头猛地一颤,想到这当爸的马上要将自己女儿的躯体沉入水底,居然是为了给女儿报仇!  

渔船在我狂乱的思绪中狂驰了二十多分钟,不知道开出了多少海里,反正已经离海边够远了。我朝四周一望,黑茫茫的一片,看不到来时的岸边,也看不到任何岛屿。周围的雨点已经渐渐小了,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我脱掉厚重的雨衣,再一次回头看了看那渔网,只见小女孩还在里面,一张惨白的脸半浮在水里若隐若现,睁着眼睛朝上看,却不再有半点动弹。我忍不住一阵哆嗦。  

这时大哥把船慢慢停住,马达安静下来,周围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只有一阵阵波浪远远送过来,推着这船一上一下不住摇晃。  

"这个地方差不多了……你帮我动手。"说着,大哥脱掉雨衣,从腰里摸出一把刀来递给我。  

"动……什么手?"我接过刀来问他。  

"割了绳子,把网沉了。"他平静地说。  

我深知他的心思,于是没多说话,拿着刀子走向船尾,不敢低头多看一眼,只用手摸着绳子一下一下割下去。刀子很快,几刀下去,绳子的横截面就断了一半。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他说:"好了没有……别磨蹭。"  

我索性闭上眼睛,咬着牙一刀砍了下去,铛的一声一直砍到船尾的金属船舷上,绳子断了,渔网无声地滑进黑漆漆的水里,船尾一下少了许多重量,翘起来少许,接着整个船前后轻轻摇摆起来。  

我壮着胆子低头往水里一看,海面平静如前。  

这时主席和小胖也默默脱掉了雨衣,坐在那里不言语。大哥忽然两腿一跪,栽在船里不动。我们爬到船头的位置,静静地望着那黑色的深不可测的海。  

船里有好多雨水和海水,坐得我们下半身都是湿漉漉的。过了好一阵,大哥突然转身扯了一下马达的绳子,马达又嘟嘟响了起来。他掉转船头,朝来路开去。可回去的这一路他开得很慢,好像留恋这海似的。  

半个多小时以后,我们靠了岸,大哥直奔海滩的礁石而去。我们三个跟他走进一丛礁石堆里,见礁石中间,环住了一小块平整的沙地,沙地中间隆起一大一小两个沙包。其中小的沙包已经残破了半边,下面露出黑乎乎一个洞。大哥默默地低下身子,用周围的沙土一把一把填满坟穴,跪在坟前,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大哥慢慢站起来,抓了两把沙子,一步步退了出来。我们随着他退出来,跟着他在海滩上一直走,随后迈步上了石梯,最后进了院子。  


这时老张和田鸡两个正扒着门焦急地往外张望。房门一开,老张和田鸡两人冲了出来,看着我们大声问:"抓到没有,怎么样,啊?!"  

他俩看我们神色奇怪,又紧张地问:"没……没抓到?跑了?!"  

主席咋了下嘴,意思让他们闭嘴。  

大哥说:"我想自己待会……你们……都回去吧……"  

"大哥,想开点……其实……"主席说到这,不知再说什么好,看着他不再言语。  

"我知道……我全明白……我谢谢你们几个……"说着伸出一只大手,我们挨个和他握了一下。  

"我们谢谢你才是,大哥。"我们一起说。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猫会来找我,因为当年是我把它亲手扔到海里的。现在它回来了,一直没找我麻烦,我也觉得不对劲……今天终于……唉……"说着他慢慢把头扭到一边去。  

半晌,大哥转过头说:"行了,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待会……"说着用一只大手用力拍拍我们肩膀,转身进了门,随手关上。  

待走得远了,我才把刚才的事情给老张和田鸡讲了,他们两个惊得哑口无言。  

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我说:"一天也没吃顿饭,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老张和田鸡连忙说好,争着要请客。我们几个拖着影子,离海边越来越远。  

一边走着,我一边抬头看天,见不到月光和星星,那巨大的乌云还未散去……这时,小女孩泡在水里的两只眼睛突然在我眼前睁开,我猛地打了个哆嗦,张大两眼朝前后左右看……  


没人知道白灵和那白衣服的小女孩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也实在无力再去多想,只想先回去好好吃个饱饭,再睡上一觉,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说。  

晚上,我们把大杰也叫了过来,几个人喝得酩酊大醉,过往的一些不愉快的情节都在推杯换盏中灰飞烟灭了,最后几个人回到寝室,睡了个这些日子少有的安稳觉。  

第二天恰好是个周末,我们四个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看看窗外,已经是雨过天晴,一番清新景象,比起昨天晚上的黑云墨海,实在有天壤之别。我们心情都不错,洗漱过后,在很久没用的寝室厕所里方便了一下。然后,我们一起过去敲老张寝室的门,只见老张和大杰都在,老张却在摆弄他那个大木盒子。  

我吃了一惊,问老张:"你又要干吗?"  

老张"嘿嘿"一笑不言语,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杰一边抽烟一边笑着说:"这老头子改邪归正了。"  

"啊?怎么个改法?"我问。  

"扔了扔了。"老张一边把盒子四周贴好透明胶一边说,"找个地方埋了,一干二净。"  

"哈哈,你不做你的研究啦?张大仙?"我接过大杰递来的烟,一边点火一边调侃他。  

"研究?呵呵,我信了我信了,不用研究现在我也信了。"说着老张抬头看了看我们,不好意思地笑出来。  

"那今天咱们去大哥家看看吧?拎点东西过去,吃顿饭,也算是感谢他,怎么样?"我问。  

"好啊,顺便咱们也问问他那只猫的来历什么的,到现在很多事我还犯糊涂呢。"田鸡说。  

"行行,那……等咱们先找地方把这个埋了吧?啊?"老张抬头说,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把箱子的封胶又层层打开,取出那个天平和那盒砝码。  

我一愣,不知他又要干吗,他嘴角抹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砝码来,转了一个角度把底朝向我,说:"看。"  

我一看,砝码底下吸着一小块磁铁。我不解地说:"这是干吗?"  

"这小块磁铁我找了很久没找着,原来是吸到这了,怪不得那天称猫的时候会显得瓶子轻了,你我还都以为什么东西跑出来了呢。今天收拾的时候我才无意中发现这个,原来不是瓶子轻了,是砝码这头重了。"说完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们顿时哈哈大笑,一起走了出去。最后,我们选中了学校旁边的一座山,挖了个坑,把那箱子埋了进去,老张显得特别认真,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一把土一把土地埋好。然后我们下了山,直奔大哥家去。  

我们一路说笑着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再拐过一道弯,就是大哥家了。谁知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好像还伴着许多杂乱的人声!我心头猛然一乱,急忙跑过去,只见大哥家的院子里有许多警察里里外外走动着,他家院子已经被封住了。  

"大哥犯事了?!你们等等,我过去看看。"我一边和他们说着一边走过去。  

当我走到篱笆外的时候,一个警察上前拦住我:"你干什么的?"  

"啊?我……这是怎么了?"  

"警察办案,没事走开。走开啊!快点!"警察说着又往回走。  

"哎!他怎么了?"我把警察喊住。  

"谁?你认识这家人吗?"那警察又转过身来打量我,见我手里提个满满的塑料袋,"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我们要去海边烧烤啊……"我急中生智说,"我们好几个同学都要去。"  

"不行,下面出事了,已经被封了,你们改天吧!没事走开,别影响警察办事!"那警察不耐烦地一转身走了。  

我一听"下面"出事了,浑身顿时一冷,我看那警察走远了,偷偷跑到那棵老树旁,扶着树朝下一望,只见一个人"大"字型躺在悬崖下面,身体周围画着一圈白粉。再熟悉不过,正是大哥!我当时一惊差点栽下去,几秒后缓过神来才撒腿往回跑!  

"出事了!"我边跑边控制自己的声音喊。  

"出什么事了?!"主席问。  

"死了……"我颤抖着说出两个字。  

"谁死了?!"主席就要往前冲过去。  

我一把扯住他:"别过去,那边全是警察……大哥……跳崖死了!"  

一群人当时全傻了,田鸡手里的塑料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无论如何,我们最后都没有了解那只猫的来历,这让我们始终在心里有个疙瘩。而令我更加忧虑的是那只猫的将来,或者说--那猫还会不会再回来?  

…………  

华哥的照相馆生意还在继续,院子里也多多少少总有些猫聚在那里,我们从没向华哥说起过后来的那些事,华哥也慢慢淡忘了。他依旧对猫很好,给它们买猫食和玩具。但是直到毕业,我始终不能从这个阴影中摆脱,每次在学校见到猫,无论什么颜色,无论多大多小,我都下意识躲得远远的,每次去照相馆冲洗相片的时候,也都小心地避过台阶上那些貌似慵懒的生灵。

尾声

几年以后,我毕业去了南方工作,由于所做的工作也是和摄影有关,于是和华哥还经常保持着联系,时不时在网上交流些摄影设备和技巧等问题。突然有一天,华哥给我发来封电子邮件,信的名字叫“小猫”,我一见“猫”字,习惯性地心头一悸。打开一看,只见正文写道:“我院子里有只母猫生了一窝小猫,一共五只,个个可爱,我拍了张照片给你看看。”

我点开附件中的照片,那照片随着浏览器的进度条一点点展开来,我的心跳几乎骤然停止——
一只母猫的身下塞着五只小猫,其中有四只小花猫面朝母猫在吃奶,唯独一只小白猫把脸朝向外面。它的头上赫然顶着一撮黑毛,正幽幽地盯着镜头看,黑色的眼球内看不到瞳孔,只有一团空洞。我只看了一眼,耳后就瞬间变得麻木冰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上面,我不敢回头,仔细体味那感觉,就像一把沾过海水的冰凉刀子轻轻抹在脖子上。我想起几年前那个漆黑的海面,正是我,握着这样一把刀子,割断了那渔网口的绳子……

下一个人,会是我吗?

《猫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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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情人塔》

第一章疑似病症

我记得那是非  典刚刚结束的时候,我所在的大学乃至全国各地都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恐慌。体温计作为一个特殊的符号被大家扔进了角落,校园解禁,出入限制被取消,无数跨校的学生情侣得以再次聚首,在每个大学的门口紧紧相拥,喜极而泣。此情此景,不由让人有种天下终于太平的释怀感觉。  

天下终于太平,可怎知这非  典恐慌过后,不知又从何时起,这小小的校园里,竟又悄然升腾起一股新的恐怖疑云。  

当时我大三,再次换了宿舍,托一个哥们的关系,住进了研究生宿舍楼。那哥们和我是一个学院的,我管他叫老于,其实他只比我大一个月,只是长得老成些而已。我俩关系很铁,他一直要我过去他那边住,因为他的寝室有三个床位,原先只住了两人,我这一去,寝室就可以热闹些了。  

寝室另外一个哥们叫小川,心宽体胖,和他说起话来也特投缘。没过多久,我们三个就熟得不行,成天厮混在一起。  

非  典结束的时候,已经进入夏天,海水已经暖了起来,学校里经常有人去海边玩。有一天,小川他们学院组织去了次海边,当晚小川晚饭后回来了,那时老于正在寝室喝他的饭后酒,见小川推门进来,看了看他说:"你怎么晒成这样?完了,肯定得脱层皮了。"  

我从床上扭头一看,只见小川晒得满身满脸通红一片,头发还没冲洗过,像个鸟窝似地支棱在头上。  

"赶紧冲冲凉水,要不然明天就开始疼了。"我说。  

"晒大了,今天可晒大了。"小川一边说一边拿着盆钻进洗漱间。  

小川还是被晒伤了,第二天就在床上趴了一整天晾后背,一动也不敢动。到了晚上,小川还趴在那时不时叫唤一声,我想给他换条湿毛巾披着,就朝洗漱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一阵急急的跑步声,紧接着寝室门就被咚咚地砸响了。  

我一开门,原来是老于,他一头大汗也顾不得擦,直接朝小川冲过去。我和小川一愣,不知是怎么回事,老于噔噔两下上了梯子,撑在床边盯了一眼小川的脸,又上上下下看小川的整个后背,仔细看完后他才大松一口气,从梯子上蹦到地上来。  

我和小川看得呆了,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老于一边擦汗一边说:"还好你没事!"  

"怎么了?"我和小川一下子激灵起来。  

"就你们班的那个女生活委员,上次还来咱们寝室给你发口罩的那个……叫什么什么?"老于皱着眉头看着小川问。  

"李晓冉,"小川说,"她怎么了?"  

"对对,就她!得了个怪病,浑身都浮肿,那脸像被马蜂蛰过似的,皮肤也变得煞白的。刚才我回来正好看见她扶着楼梯迎面往下走,她斜眼看了我一眼,给我吓一跳,她那两只眼肿得就剩两条缝了,彻底破相了。"  

"啊?怎么弄的?皮肤过敏吗?"我问。那个叫李晓冉的我有印象,我记得是挺漂亮一女孩。  

"不知道啊,这非  典刚过的,我是担心是不是在海边沾了什么东西了,就赶紧回来看看小川。"老于边说边看了看小川,"还好你没事儿。"  

"你们去海边都吃什么了?"我问小川。  

"也没吃什么啊……主要是烧烤,牛羊肉、鱿鱼什么的,再就是些啤酒、饮料、西瓜……哦,当时还有人钓了些鱼上来烤了吃了。"  

"鱼?什么鱼?"老于问。  

"黑鱼吧?好像还有黄鱼?我也不认得,都是他们说的。大家都抢着吃。"小川说。  

"应该是食物中毒了吧,跟非  典没关系。"我说。  

"也不应该是食物中毒啊……你说你们一起去的海边,都下水了,吃的也一样,怎么就她有事呢?"老于说。  
"嗨,美女都娇气,吃点什么不对劲的就过敏了。再说,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小川没当回事,又一声一声哼哼起来。  

过了没过久,小川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懒洋洋接起电话:"喂?崔哥,啥事啊?"  

不知道那头说什么,小川的脸色渐渐变了。  

"啊?不会吧?那我也去看看……行,你们等等我啊,一会楼下见。"小川说完挂掉电话,一脸严肃地冲我说,"我班又有一个也那样了,不会真是传染病吧?下个轮到我可完了,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去……我都胖成这样了,再肿可就完了。"  

小川临走还不忘幽了一默,边说边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打电话给小川的那位"崔哥"是个研究生,比我们大几岁,他和他女朋友杨小蓓也都住在我们楼,因为小蓓和小川是一个学院的,所以一来二去我们通过小蓓认识了崔哥。崔哥的寝室就在我们斜对门,是个两人间,就住了他一个人,因为我们寝室没安宽带,所以我们三个经常跑崔哥那去爬网。崔哥人特随和,也爱热闹,经常自己抽根小烟坐在一边,眯缝个眼睛笑看我们三个抢电脑。  

那天小蓓得知消息后,也怕被传染上这怪病,就让崔哥陪她去医院检查,崔哥又赶紧打电话叫小川一起去。  

小川那天回来挺晚,一进门就忧心忡忡的样子,看了看我们俩,第一句话就是:"真有可能是传染病。"  

"啊?怎么回事?"我和老于一惊,凑了过去,又马上意识到什么,回身坐下来。"李晓冉她男朋友也得这病了,一样一样的,刚才我们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看见他俩了,那模样……真吓人。"小川紧皱眉头说。  

"她男朋友谁啊?你们院那个?"我问。  

"没,是她的新男朋友,不是以前我们院的那个。那天我们去海边,他也跟着李晓冉一起去了,结果一回来他俩就都得了这个病。"小川一直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担心。  

"怎么搞的……还有谁也得这病了吗?"老于问。  

"暂时……暂时就他俩。"小川说话时已经不自觉地把嘴挡住了,好像怕传染我们似的。  

"别怕,小川,我觉得这应该跟去海边没什么关系,你想,好几十人去,怎么就他俩有事,别人都没事呢,你别瞎担心。"我说。  

小川轻轻摇摇头,低下头不说话。  

"医生怎么说的?什么病?"老于问。  

"怕就怕这个。"小川抬头看看我俩,"医生好像也没见过,不过也没明说,最后打了两个消炎的吊瓶,又开了些抗生素药给他俩,这算怎么回事啊?现在他俩寝室的人都不敢回去了。"  

"那你呢?小蓓呢?检查出来了吗?"老于问。  

"没,我们都验过血了,都正常。"小川微微松了口气。  

"那就没事了呗,怕什么。"我冲小川说,"这段时间别跟他们接触不就行了么,先看看再说。"  

"走走走,去崔哥那去啊!打可乐吧,升级去!快!"老于是个游戏迷,想用游戏转移小川注意力。  

小川起初不想挪地方,后来被我们一推一搡地拖出了门。  

说实话,那时候我已经开始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非  典留下的心理阴影,反正我直觉这怪病来得实在蹊跷--你说医生都不知道是什么病,这……这正常吗?  

我们到了崔哥门口,像往常一样咣咣拍门,没拍几下崔哥就把门打开了,小蓓也坐在里面。  

"哎哟,打搅打搅。"我们几个说笑着走进去。  

崔哥吃吃一笑,把门关上,突然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你们知不知道,除了李晓冉和她男朋友以外,咱们学校还有其他人也得那个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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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神秘帖子

"啊?!"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叫起来。  

"刚才小蓓在我这上咱学校论坛,看见上面有个帖子,贴了个男的照片,那男的跟今天见到的那两个人差不多,也是浑身浮肿,皮肤发白--说句不好听的话,怎么跟具浮尸似的。我才看了几眼,刚想跟帖留言的时候,那个帖子就没了,估计是被斑竹删了。"崔哥慢慢拿起一根烟点上,"真他妈吓人啊,这年头怎么那么多怪病。"  

这时小蓓说:"我都不敢回寝室了,一旦传染上可怎么办啊!再说就算不传染,半夜突然看见她的脸,谁还睡得着啊!好吓人啊!"  

我这时才想起来,小蓓和李晓冉不但是一个学院的,而且还住一个寝室。麻烦了。  

"这样吧,"小川突然说,"今天我回家住,正好……我也怕我一旦得了病传染给你们,崔哥你今天来我寝室住,小蓓你就睡在崔哥这,怎么样?"  

"嗨,你哪有什么病,不用不用。"崔哥摇摇手,"我现在就想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不能治也得防着点啊,一旦得咱们身上可怎么整。"  

大家又坐在那里说了些闲话,我们临走时,小川执意要崔哥去我们那边睡,几番推辞后,崔哥为了照顾小蓓心情,还是从了小川的意见,当晚小川就回了家,崔哥来我们寝室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我没课,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一看表,已经快十点,崔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了。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打电话给小川,问问他的状况。  

小川在电话里说自己没事,他们学院今天上午一半人都旷了课,估计都跑医院检查去了,目前还没听说有谁得病。  

第53节:神秘帖子
我松了口气,开玩笑告诉他:"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你看你都胖成那样了,想肿也没地方肿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并不开怀的干笑,听得出小川这颗心还一直绷着。  

我心里也没有真正轻松。  

中午的时候崔哥陪小蓓出去逛街了,我、老于和小川凑在一起吃了顿饭,小川饭菜动都不动,先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班级通讯录,开始一个接一个打电话,一口气连打了十几个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声:"还好还好,暂时没什么事。"说完这才开始往嘴里猛扒饭,好像那食堂的饭菜有多香似的。  

我和老于看他一眼,没敢在饭桌上提那病的事,东扯西扯说了些闲话,这顿饭可算是吃完了。  

我们三个走出食堂,在篮球场边的椅子上坐成一排。我拍拍小川肩膀说:"这下放心了吧,肯定不是传染病了,要传染早传染了,哪能放着你们几十人不传染,就传染他俩这一对儿。"  

"一对儿……"小川突然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哎--对了,你们说……除了艾滋病和性病……还有什么病也通过'那个'传染?"  

"那个?哪个?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来,"小川,我真服了你的想象力了……不,那你就应该彻底放心得了,你不跟李晓冉'那个'不就没事了?哈哈……"  

老于并没笑,他看了看小川,突然来句:"有道理啊,怎么别人没得上,就他们两个呢?还是一对儿。"  

我看着他们两个严肃的表情,再没笑出来。如果都是一对儿才犯病,难道真是通过那个传染?  

"崔哥昨天说的另外那个得病的人是谁?查查他的底,看看他有没有可能和李晓冉认识。"老于说,"如果真是因为'那个'传染的,倒也是好事,咱们谁也不用怕了。"  

"咱们查这事,是不是太八卦了啊?"我笑着说,"人家爱'那个'也是人家的隐私啊。"  

"查查好,查查好。"老于半笑着说。  

"那个斑竹我认识,我现在就问问。"我说。  

那斑竹原先和我一个文艺社团的,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关系不错。我一个电话打过去,没响几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斑竹在电话那头告诉我的消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  

原来得病的远不止我们已知道的三个人,他昨天一天就删了五个帖子,全是这一主题的,上面贴着不同人的照片,他怕在学校引起恐慌,于是见了就立刻删了。他还告诉我,他现在也在密切关注这事,成天挂在论坛上,一有动静就赶紧删帖。这非  典刚过,他怕别又搅得学校里人心惶惶的,再传到校外就更麻烦了,网络的传播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我还想从你这知道那些人的情况呢,我这几个兄弟都听说这病了,都吓得要命。"我说。  

"他们的资料和照片我删帖前都保存在我机器里了,你要看就来我这看,我不能传给你,你也别跟别人说。"他说。  

"哦好……那我等会直接去你那吧。"我道了声谢就放下电话。  

"你怎么了?哆嗦什么?"老于突然问我。  

我看了看自己拿电话的手,果然在微微颤抖,我竟一点没有觉察。  

我深深吸了口气说:"学校里至少还有五个人也得了这个病,有人贴了他们的照片在网上,那斑竹怕影响不好就马上给删了,现在我去他那看看去,查查那几个人的身份,不过他说只能我一个人去,你们在寝室等我消息--对了,暂时别跟其他人说,就咱们哥几个知道就行了,崔哥也暂时别告诉,我怕他跟小蓓一说,小蓓再把事宣扬出去就坏了。"  

"那行,你赶紧的,我俩回寝室等你。"老于推了我一把。  

"嗯。"我答应一声,起身就往那斑竹的寝室走去。  

那斑竹自己一个人住在宿舍楼顶楼的一间房里,楼顶是带尖的,那屋子的天花板从靠窗的一侧由低到高斜上去。敲门之后,屋子里立刻哒哒哒一阵拖鞋响动,门刚一开,他立即又朝电脑跑过去,边跑边喊着:"关门关门!"  

我把门关上锁好,疾步走到他身边,只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器,一遍遍按着"F5"刷新学校论坛的网页。  

"怎么样现在?"我问。  

他没说话,又连续快速地点进了几个论坛版面,然后上下滚动着看了几遍,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说:"还行,今天没出状况……我给你看看昨天那几个帖子。"  

我盯着屏幕,心里不禁在猜想昨天崔哥他们形容的浮尸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见那斑竹调整了一下文件夹的显示设置,这时桌面显示出一个命名为"virus"的隐藏文件夹,我心头一惊,不禁脱口而出:"病毒?!"  

他迅速打开文件夹,低声说:"这年头怪病真多。"  

那个文件夹的里面有五个下载下来的网页,他快速按动鼠标,几下就全打开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眼前的照片还是让我感觉不寒而栗--原本应该相貌迥异的五个人,现在看起来却是出奇地相似,他们的皮肤都见不到一点血色,惨白一片,就像是得了严重的白癜风。更吓人的是,他们的面部和身体都浮肿得厉害,肌肉也好像失去了弹性,那一张张脸,就像是一块块奇形怪状的被水泡烂的豆腐,好像稍微蹭一下就能掉下层皮肉来。他们个个目光呆滞,好像知觉也十分迟钝--如果真的要打一个比方的话,崔哥的话就再恰当不过--他们真的就像是一具具泡了很久的浮尸。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觉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伸手关掉那几个页面,一时缓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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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25: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水草河土

斑竹转脸盯着我问:"怎么?你身边也有得这病的吗?"  

"是……"我随口一应,这时才镇定了一下,说,"我知道有一对情侣也得了这个病了,我害怕真是传染病……就像你说的病毒……才过来看看这些帖子的,我想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被传染上的,有什么联系没有。"  

"我这也只有照片,没有别的,这几个人是谁我也不认识,再说都变成这个样了,谁还能认出来是谁?"他说。  

他站起来到处找东西,最后翻出一卷卫生纸,对我说:"你帮我先看着坛子,如果有类似帖子,先整页保存下来,然后赶紧删了。我现在上趟厕所去,在这没日没夜地守着,厕所都顾不得上了--记住,是整页保存,包括图片。"说完他拿着卫生纸就进了厕所。  

我应了他一声,心里虽怕,手上却又忍不住把第一张网页打了开来,一张惨白的脸唰的一下又闯进我的视线里,只见那照片拍得极近极清晰,焦距调节得十分到位,照片中人物的表情又极自然,但看整个照片的时候,又分明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盯着那照片看了一会,我突然意识到,一会我跟他要这些资料,他很可能不让我带走,那这趟不是白来了吗?不如趁现在赶紧动手。想到这,我激动地把手伸进裤兜里,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U盘来,哆嗦着插在USB口上,复制,粘贴,确认无误后又赶紧把U盘拔出来,同时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身后厕所里的动静,等一切弄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捏了把汗。  

又过了几分钟,厕所一阵水箱冲水的声音响起,随后那斑竹就急匆匆跑了过来,我急忙切换到论坛的页面,装模作样地刷新了几下。  

"怎么样?有没有新情况?"他问。  

"没……没事,今天看来没什么问题。"我压抑着内心的波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来看看。"他拍拍我肩膀。  

我让开椅子,他又接连点进几个版面,仔细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事情,才松了口气。  

"这真挺吓人的,但从这些照片好像也看不出来什么,如果能核实他们的身份就好了。"我说。  

"是啊……暂时看不出来什么,我再盯几天,看看有什么新状况。"他说。  

"那行,那个……我就先走了吧,下午还有课,我还得回趟寝室拿书,你有消息随时告诉我啊。"我边说边往门口挪着步子。  

"行,没问题。"他站起来送我到门口,"你也小心一点,别跟杂七杂八的人接触太多,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说。"  

"嗯嗯,我知道。那我走了啊。"我朝他一摆手。  

"好好,慢走。"他扬了下手,又关上了门转身去忙了。  

我心怀忐忑地下了楼,捏着裤兜里的U盘,感觉到一丝愧疚--因为毕竟没能遵守承诺,把这资料带了出去,但与此同时,我的内心分明又有一股更强烈的情绪在激荡着--我潜意识中直觉,在我将这资料带出去的时候,一份所谓的使命好像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回到寝室的时候,老于和小川早已在寝室里守着,老于正在往自己的酒盅里斟酒,一见我进来,他们两个同时开口问我:"怎么样?!"  

"嘘!"我反手把门锁上,低声说,"相片我给偷出来了,现在只有那个斑竹和咱们几个知道这些东西,咱们几个谁也不能往外说,知道不?说出去了引起全校恐慌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也里外不是人了。"  

"赶紧看看吧。"老于急得不行了。  

老于和小川是我大学生活中比较出色的两位朋友,我的意思是他们的才华--老于喜欢法学和哲学,擅长逻辑,思辨能力极佳;而小川对文字和文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博览群书,尤专唐诗宋词。  

当我把我那经常出错的U盘插入老于的电脑时,心里还在紧张它会不会又一次误我,不过好在这一次终于没有出现差错,那个命名为"virus"的隐藏文件又被完整地拷贝到了老于的电脑上。老于急不可待地把文件打开,又接连把五个页面文件一一全部点开。  

我们三个趴在桌子上,大气不出地盯着屏幕,好像在看着偷来的考试卷一样。寝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鼠标一下一下的点击声。  

小川一边看着,一边神经质地把两手的骨节依次压着,发出"咯咯"的脆响。  

我转头偷偷看了眼老于,他正不断切换着几个页面,眉头紧锁,目光炯炯地上下扫着,好像下一秒钟就能看出来什么似的。  

我又转回头来盯着那五个页面看,只见每个页面都没有回帖,只有发帖人孤零零的帖子悬在页面的最高处,看来斑竹删得很及时。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但初次见到这些照片时的那种别扭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然而我又说不清到底别扭在哪里。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沉默的气氛终于被老于的一句话打破:"照片能是谁拍的呢……"  

老于的话刚一出口,我心里憋了很久的那种"别扭"的感觉好像被豁然点开。  

"对了!是偷拍!肯定是偷拍!"我喊道。  

没错,我一直觉得别扭的,就是这种偷拍的感觉--因为照片上那几个患病的人都没有看着镜头,只是表情惊慌地从镜头前走过,他们的表情像是在一瞬间被抓了下来印在了相机的胶片上。他们当中有人身边陪着人,有人身边没有陪人,有的照片拍的是他们的正面,有的拍的是侧面--但是,相片上的所有人,好像全都没有意识到镜头就在他们附近,因为他们一切的一切都表现得非常自然,如果这真的是偷拍,偷拍者确实做得十分隐蔽,他像是用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偷窥。我感觉仿佛有一个这些病患者最不设防的人,近距离记录了这些可怕的面容。  
"还有,看他的ID……好像……"他边说边顺次打开五个帖子,"水草河土、水草河土、水草河土、水草河土、水草河土--看看,是同一个人。"  

老于说的是那五个帖子的发帖人的名字,果然是同一个人,叫做"水草河土"--水草?河土?是在隐喻着某个水草滩涂吗?它在哪?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瞬间,我们都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这ID叫作"水草河土"的人,一定与这怪病有着莫可名状的联系,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查到这一切纷乱背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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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3:2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病人名单

"赶紧查他IP地址!"小川突然兴奋地说。  

"IP都在这呢。"老于拖着鼠标选中了一个帖子下边的一串数字,复制下来粘贴到一个WORD文档里,然后切换页面,把其他几个页面的IP地址也都照例复制粘贴下来。  

结果发现,五个IP地址一模一样。  

"快查查!快!"我急不可待,谜底似乎就要揭开。  

"我这没有地址库,查不了,这上不了网,怎么办?"老于也急了。  

"我问问那个斑竹!他肯定知道!"说着我就拿出手机迅速给那斑竹打电话。  

"喂?哎!是我!你帮我查个IP在哪……对,就刚才那些帖子的IP,你帮我查查,可能会有用!"我冲着电话说。  

过了几秒,那边回应:"五个IP是一样的。"  

"是吗?"我努力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又继续朝他喊,"你快查查,那个IP是哪的?"  

那边"嗯"的应了一声,就听见键盘劈里啪啦响起来,没到半分钟,那边传过来一阵惊奇的声音--  

"新西兰?!"  

"什么?!你弄错了吧?!"我大声说。  

"没错,我查了两遍……看来这人用的是转代理,我这查不出来。"他说。  

"这样啊……那行吧,有消息我再跟你联系吧。"我有点沮丧地说。  

"嗯,好。"他应道。  

又说几句,就放下电话。  

一条线索好像就这样断掉了,看来事情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简单。那发帖人一定在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和行踪,如果他是我们的对手的话,那他一定是有备而来;而我们,却像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我脑中始终萦绕着一个可怕的疑问句--为什么他偷拍的时候,周围人竟能浑然不觉呢?  

我们三个这时候都稍稍平静了下来,老于也有些沮丧,漫无目的地一下一下拖拽着鼠标,鼠标箭头随之牵扯出大大小小的蓝色的方块,罩住页面上的内容。  

他刚拖了两下,我们三个就同时大叫一声,齐齐把身体探向显示器。  

老于刚才用鼠标那随意一拖,随着那些蓝色方块,那页面上竟忽然现出了几个字来--这是因为这些字符的底纹被做了一些处理,只有将字符用鼠标选定的时候,这些字符的内容才可以显现出来。  

老于慢慢挪动鼠标向下游走,罩住那张照片下面的原本空白的地方,那里浮出了一行小字--于喜,男,2001年4月5日。  

于喜?是照片上那个形同浮尸的人吗?那个日期又是什么?如果这人就是"于喜",那显然"2001年4月5日"不是他的出生日期,那又是什么--是他的2001年的生日吗?那显然不合逻辑。  

老于仔细地把这一行小字复制下来,粘贴到WORD文档里,然后又马上切换到另外几个页面。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另外几张照片下面也隐藏着同样的秘密--姓名、性别、还有一个日期--如果不是老于刚才那偶然的无聊举动,我们是很难发现的。  

老于把五个人的信息汇成一竖排,有两个男生和三个女生,名字和性别后面标注的日期各不相同,但都是在2000年到2003年之间。  

看着照片中他们的惨相,我脑子里一团混乱:他们为什么会得这怪病,这么多人……不会是因为"那个"吧?那个诡异的"水草河土"又是谁?他怎么拍下的这些照片,又为什么要把照片放在网上呢?那些日期和这些人又是什么关系?这些日期又是什么呢?会是他们感染病毒的日子吗?那么为什么只有这五人……还有李晓冉和他男朋友会被感染呢?  

我脑子里一团混沌,索性不做声,盯着那五个人的名字上下来回打量,想突然发现什么玄机。  

"得去查查这五个人的底,还有李晓冉和他男朋友,看看他们是不是去了同样的地方才染上了这个病,如果不是的话,"老于顿了一顿,"那他们还真有可能是在校内传染上的,这样就更危险了。"  

"怎么查?咱们可不能往外宣扬啊。"我说。  

"那斑竹说是不要往外传,这也没错,但其实哪能瞒得住呢。"老于又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用不了几天就传开了。小蓓她寝室的人都不敢回去睡了,你说她们能管住自己的嘴?我猜肯定到处去说了。咱们查归查,别说有那么多人得病就行了,你们说呢?"  

我听了点点头,说:"也是,那咱们赶紧分头去查吧,别太张扬就行。咱们每个人负责联系几个比较熟的院系的学生会的人,争取把每个院系的学生名单都要出来,学校也就那么几千人,不愁找不到他们几个。"  

老于和小川都说好,于是我们三人每人分了几个院系的任务,就准备下午去四处联系人了。  

"我总觉得这事好像不只和这七个人有关系……赶紧弄明白,我不想哥几个的照片哪天也上了论坛。"老于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  
一句话说得我浑身一冷,眼见着一层鸡皮疙瘩在胳膊上浮了起来,让我产生种种不祥的联想。其实我相信老于的这一直觉,因为我自己也莫名地有这种预感--如果不赶紧破解这一诡秘的联系,这灾难就可能随时降临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  

"赶紧分头行动吧!不说了!"小川显然也害怕得有些急了。  

当天下午我们三个就四处奔走搜集全校学生的信息。资料搜集的还算顺利,一下午的时间,我们已经搜集了一大半院系的学生名单了。我们三个打电话通了个气,然后急匆匆地聚到二食堂吃了晚饭,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寝室。  

我们各自在桌子上铺开一叠通讯录,心里默念着那五个人的名字,开始在上面逐个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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