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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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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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 09: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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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草鬼婆
巧姑说,王家姑娘说的话吓了她一跳。
巧姑当初在大云山脚下听到云来道长的传说时,只觉得离奇又荒诞,并没有把它当真。她将云来道长的传说讲给王家姑娘听,不过是因为看到云来道长是个修行人,竟然被唱戏的感动得欢颜或者落泪,觉得出乎意料而已。
可是王家姑娘的一番话印证了大云山脚下的传说!
她本将传言当做是捕风捉影,没想到风还真被捕住了,影还真被捉住了!
王家姑娘将染布坊老板女儿的事情一一道来。染布坊老板女儿的梦和云来道长的传说相互印证,一个如同岸边杨柳,一个如同水中杨柳倒影。
巧姑听得啧啧称奇。
王家姑娘说道:“我本来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就把筷筒当做签筒摇了,摇出一根弯了的筷子。你说这是吉,我才放下心。”
外公忙问道:“那么我这根筷子也是吉利的寓意?”
巧姑道:“你且听我说完。”
外公将筷子放在桌上,继续听巧姑讲云来道长与染布坊姑娘的往事。
巧姑说,她本来想告诉王家姑娘,她说“吉”是以为王家姑娘担心马家大少爷和她的未来,才违了心这么说的。
可是话说出口之前,她转念一想,就算是阴错阳差,那也是缘分。虽然云来道长年事已高,染布坊老板的女儿还在她梦里的年纪,最后他们两人是个什么结局,还要看他们两人自己。这不是她巧姑和王家姑娘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但是巧姑心里有个疑惑。
“大小姐,您说……云来道长许多年前在京城当宫廷画师,见到那个戏子的时候,也才三十多岁。如今云来道长年事已高,这染布坊老板的女儿怎么现在比您年纪还小?”巧姑问道。
王家姑娘想了想,说道:“有道是黄粱一梦,梦里过了一生的时间,醒来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梦和真实的时间是不对等的。”
巧姑难以信服,说道:“黄粱一梦的典故我是知道的。那个人在别人做饭的时候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到人生起起落落,加官进爵,遭人诬陷,最后善终,可是醒来时发现别人家的饭都还没有做好。那病弱姑娘做了一个在京城唱戏成为名角的梦,醒来还在做梦的那个夜里,一盘香都没有烧完。这我都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时光在姑娘这里并没有流逝,在云来道长那里却真真实实渡过了几十年的春秋?”
王家姑娘道:“这也不难理解。同样的时光,有的人转瞬即逝,有的人度日如年。可能时光在云来道长身上流逝得多,在那姑娘身上流逝得少吧!”
巧姑连连叹息。
王家姑娘见巧姑叹息,笑道:“有机会见到就很好了,你叹什么气?好多人终其一生始终不能遇见相互倾心的人,只能遇一人而将就。能遇见,就要感恩了。再说了,如果我不是认识染布坊的老板,你不是去了大云山一趟,传言就还是传言,梦就还是梦。你不因此而叹气,怎么反而因为验证了梦的真实而叹气呢?”
巧姑道:“或许是没有梦的人不值得叹息,有梦但无法圆满的人才值得叹息吧?”
王家姑娘道:“说得也对。”
巧姑说道:“我找个机会去一趟大云山,跟云来道长说说染布坊那位姑娘吧。”
王家姑娘摇头道:“不妥。还是我去岳州城,先探探那位姑娘的口气吧。”
几天之后,王家有下人要去岳州城置办一些日常家用,其中包括布匹。王家姑娘与下人同行。
出发的时候,阳光正好。
马车走到半途,天却阴了起来。
下人掀起车帘,看了看外面的乌云,忧心忡忡道:“怕是要下雨了。”
王家姑娘听了,也朝外面看去,果然乌云密布。眼看着天压得越来越低,几乎要碰到近处的山顶了。
放下帘子后,马车又走了一段路,雨就突然落下来了。
马车的棚顶被雨水打得砰砰响,仿佛谁家屋檐上筛子里晒着的豆子撒了下来,恰好落在棚顶上。
“这天气怎么跟娃娃脸似的,说哭就哭了!”下人抱怨道。
赶车的人发出“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下人怕雨水飘进来,没有掀开帘子,而是将身体倾向前窗,隔着关闭的前窗问赶车的人:“怎么停下了?”
赶车的人声音传来:“有两个……有两个东西挡了路……”
王家姑娘回了敖山之后跟巧姑说,当时她听出赶车的人有些慌张。
赶车的人是王家姑娘的远房表亲,以前是个专门卖马肉牛肉的屠夫,虽然不是杀人越货的角色,但也是常常见血的人,胆子说不上多大,但也不小。
能让一个常年杀牛宰马的人紧张的东西,王家姑娘怎敢掉以轻心?
马车里的下人还没有想到这些,靠着前窗问道:“东西?什么东西?是树还是石头?”
“是是是……是两只……狼……”赶车的人结结巴巴回答道。
从敖山去岳州城的路上有许多的山,那时候路两边人烟稀少,不像现在几乎被餐馆酒店商店住宅之类的占满。那时候人住在山里,尽量不挨着大道。现在人都不住山里,都住在路边。
那时候山上什么动物都有,据说还有过老虎。
至于狼,那是很常见的。
狼虽然不如狐狸狡猾,但也不是什么善类。那时候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狼的传说。据说有的狼在晚上会模仿人在道路上行走,等人靠近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咬住人的脖子。
坐在马车里的下人开始以为路边的山塌了方,山上的树倒下来拦了路,或者石头滚下来拦了路。这是偶有发生的事。
下人听到赶车的人说遇到了狼,顿时脸色煞白。
王家姑娘打开前窗,雨水斜着落进来一些。她往前一看,前面不远的马路上果然站着两只狼!
仔细一看,又不太像狼!其中一只前脚很短,另外一只后腿很短。这两只不太像狼的东西互相搀扶,如同一对从战场上负伤下来的难兄难弟。它们拦在马路中央,似乎有意不让马车过去。
拉车的马有些焦躁,原地踢腿。要不是赶车的人拉住缰绳,恐怕会失控乱跑。
“这不是狼狈吗?”坐在车里的下人也看到了拦路的那两个东西。
与王家姑娘坐在马车里的下人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她是跟着王家夫人嫁到敖山来的陪嫁女仆,王家夫人唤她做“晚娘”,王家的晚辈和下人都叫她做“晚婆”。
晚婆曾经学过医,正是因为她懂得医术,王家夫人的娘家才派了她跟着王家夫人来到敖山,照顾王家夫人周全。
王家姑娘问晚婆:“这是狼狈?”
晚婆说道:“我以前学医术看医书的时候,顺便看了很多带图画的古籍。有本书里提到狼狈,还画了狼和狈的像,跟它们几乎一样!”
王家姑娘不确定晚婆说得对还是不对。
“官行于道,有人拦路伸冤。这狼狈拦路,难道也是有什么冤情不成?”晚婆自言自语道。
王家姑娘下了马车,伞也没有打。
晚婆要跟下来,被王家姑娘制止。
王家姑娘冒雨走到马车前。
那相互搀扶的“狼狈”目光投向王家姑娘。
王家姑娘问道:“两位先生拦路,莫不是来讨口吃的?马车上倒是带了一些肉食,若是想要吃的,我这就去拿下来。”
“狼狈”晃了晃脑袋,淋在它们头上的雨水被甩了起来。
王家姑娘说,那时候她看了看路的情况,“狼狈”站着的地方两座山相对而出,恰如关口,没有可以绕的路。马车只能从这里经过。
这时,王家姑娘看到路边的灌木丛里露出了一个红色的东西,由于雨水的影响,王家姑娘看得不那么真切,但见那东西如棍状,渐渐涨大,最后如毒蘑菇一般冒了出来。
接着,她听到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响起:“不愧为三百多年前的落花洞女!如今见了狼拦路,竟然不惧半分!”
拉车的马听到这个声音,吓得立起身来,前蹄抬到了半空中,赶车的人怎么拉缰绳都没有用。车里的晚婆因为马车颠起而发出尖叫。
“狼狈”都没有吓到这匹马,但是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它。
那“毒蘑菇”从灌木丛里出来了,王家姑娘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把伞!
打伞的是一个戴了半边面具的人。
露出的半边脸带着微笑,眉眼间似媚非媚,依然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身上的衣服层层叠叠,看起来像是一块非常长的布胡乱且宽松地缠绕在那个人的身上。衣服也看不出是男装还是女装。
王家姑娘再看那人的头发,露出的半边脸这边头发披散,面具那边似乎在脑后结了一个发髻。
“请问你是……”王家姑娘问道。
那人走到“狼狈”面前,摸了摸其中一只的头,说道:“大小姐不用问我是谁。我在这里只是想奉劝大小姐一句,人生各有命,草泽无遗匿。你与画眉村的举人相见,已经是逆天而行。如今自己泥菩萨过江,还要管云来道长的前世情缘,就不怕引火烧身?”
王家姑娘想不出这个戴半边面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听到“前世情缘”几个字,不禁反驳道:“怎么是前世情缘?云来道长年轻时与她相识,如今虽然年事已高,但还在今生之中。那姑娘不过是梦中与他相见,醒来还在闺房之中。两人都是今生,哪里来的前世?再说了,有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亲。就算我是泥菩萨自身难保,让他们两个相互倾心的人相见,应该是善缘好事,怎么会引火烧身?”
那人拍了拍“狼狈”的背。“狼狈”一只蹲下,一只立起。那人打着伞坐在蹲下的那只身上,背靠立起的那只身上,如同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马车倒退了一丈多远,马终于安静下来。
王家姑娘回头喊道:“你们先在那边等着,不要过来!”
再回头来看那人,王家姑娘发现那人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大小姐,别人把云来道长的传说当离奇故事来听。你不可能也看不透吧!”那人说道。
王家姑娘问道:“我怎么听不太明白?我能看透什么?”
那人仰头大笑,然后道:“大小姐非得让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你倒是说明白一些。”王家姑娘道。
那人翘起二郎腿,说道:“云来道长还在宫中作画时,遇到的是现在这位姑娘的前世。这位姑娘前世是京城里面出了名的角儿!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天天演戏唱戏,今日是这个人的喜怒哀乐,明日是那个人的悲欢离合,如此交换轮回,如同经历了生生世世。这戏子便如记得了前世,看到了来生一般。世间何止是牲畜花草可以开启灵智?人也是可以的!人开启了灵智,便非同凡人。这开启了灵智的戏子偶尔做梦,梦到了来生情景,梦到了自己是位姑娘,身在小城,听到了来生的声音,看到了来生的闺房。因为这梦十分真切,以至于以为此生才是梦。也是因为他窥得了天机,导致早逝。”
王家姑娘一惊。
那人继续说道:“现在住在岳州城里染布坊的那位姑娘,因了前世的积累,今生灵性极高,也因了前世的种子识,今生爱看戏本,沉迷其中。也许有的戏本是她前世在戏台上唱过的,演过的,似曾相识的记忆屡屡激发早已沉睡的种子识,如春风化雨,如春雷惊蛰,种子识破土萌芽,便化成了前世的梦。她梦到了自己身在京城唱戏,梦到了在京城里的那些往事。她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虚幻。她不知道前世见过的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王家姑娘在雨水之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气味。那是一种土烟的气味,略微芳香,但也略微冲鼻。
后来王家姑娘将她在路上的遭遇说给巧姑听,巧姑既惊讶,又失望。
惊讶的是那个似男似女的人竟然解开了大云山传说背后的真相。
失望也正因如此。这个真相让充满了想象和鬼魅的传说回归到了前世今生的俗套之中。
巧姑问王家姑娘:“那个人说您不可能看不透。是不是您在听我说到云来道长曾经往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王家姑娘点点头。
巧姑问道:“那您为什么不跟我说?”
王家姑娘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不是常说天机不可泄露吗?我想着,知道的人少一点儿,他们见面或许就容易一点儿。你为了让我跟梦中人见面,屡屡受挫,我是知道的。”
听到王家姑娘说知道她在见马家大少爷之前的艰难,巧姑心中一暖,继而热泪盈眶。
巧姑含泪道:“您是因为自己和马家大少爷相见如此之难,才不愿云来道长和染布坊的姑娘错过吧?”
王家姑娘道:“多多少少有点儿同病相怜。”
巧姑问道:“那你向那个人承认你早就知道了吗?”
王家姑娘说道:“我只是问那个人,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王家姑娘抹去脸上的雨水,问道。
那个拦住去路的人没有料到王家姑娘会这样回答,会是这样的态度。
“怎样?还能怎样?我受命来阻止你泄漏真相。”那人说道。
王家姑娘拧眉道:“受命?受了谁的命?”
那人将手里的伞转了一圈,伞沿的雨水旋转成漩涡状。
“受了天命。”那人以手指天说道。
王家姑娘笑道:“既然是天命,那你是神仙不成?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哪本书上画过你这样的神仙。”
那人道:“我的身份大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王家姑娘道:“如果我非得去呢?”
那人道:“如果大小姐非得要去,我自知拦不住你。但是即使你将云来道长的经历讲给那姑娘听,恐怕那姑娘依然无法与云来道长携手此生。就如大小姐即使与心上人见了面,也无法共度余生。你可知道,当初皇上召你入宫,就是因为天命不让你和他相见?”
王家姑娘浑身一颤。
那人继续说道:“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瞒天过海,让表妹代你入宫!本来京城有人要上奏,弹劾你父亲王大人,却被人拦了下来。因为此事牵连甚广,一旦被皇上发觉,会引起腥风血雨,会有无数人头落地。我不妨告诉你,你的心上人若是秋闱落榜还好,如果中了榜,让朝廷知道你就是他的夫人,当年牵涉其中的无数权贵便会如同旧疾复发!”
巧姑说,王家姑娘何等聪慧,立刻听出了那个怪人的意思。
王家姑娘顿时又惊又怒,大声道:“你这是在拿马家大少爷的前程来威胁我吗?当年皇上逼迫我父亲,召我入宫,也是朝廷中人有意为之?”
那人站了起来,朝着王家姑娘走了几步,说道:“我说过了,我是受天命而来。你上辈子是落花洞女,却舍弃神灵,跟着杀人如麻的将军跑了。我没能阻止。你这辈子是官家大小姐,却舍弃天子,要跟这小小举人相见!我照样不依!”
那人的语气变得如雨水一般冰凉,字字打在王家姑娘身上。
王家姑娘战栗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受了谁的命?”
那人伸出手,并拢五指,接顺着伞流下来的雨水。雨水在那人的手中短暂聚集,复而落下。
“我说了,你不用在意我是谁,更不要打听我是谁派来的。你只要知道,我们的力量超过你的想象,连天子的意思也可为我所用。无论你怎么改变,不过如以手接雨,却以为可以让雨停住。”那人张开了手,雨水从指间流下。
外公打断巧姑,问道:“这么说来,当年我伯伯考中进士之后,是因为朝中权贵害怕当年王家偷梁换柱的事情泄漏,从而在我伯伯回家的途中将他杀害?王家姑娘一心想见我伯伯,不料反而因此害了我伯伯?”
这么问的同时,外公已经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答案——伯伯被谋害正是王家姑娘不顾阻拦要见伯伯的后果。这种后果有另一个符合因果的说法——反噬。
巧姑说道:“但是后来据你伯伯身边的书童说,你伯伯在回来的途中并没有遇到可疑的人。粮官大人派了枝婆婆和贵伯从汉口拉回你伯伯,又请了岳州城里最好的仵作来仔细检查,也没有发现被人伤害的痕迹。按照仵作的说法,你伯伯是因为体质虚弱,不耐路途辛苦,血奔而死。”
那时候仵作已经改叫检验吏,是官府专门检验命案官司的人。
“那就是说,伯伯的死跟王家姑娘遇到的那个人没有关系?”外公问道。
巧姑道:“这个恐怕还得你自己去弄清楚。我只能将我知道的告诉你。”
“那王家姑娘最后去岳州城跟那染布坊的姑娘说了没有?”外公只好暂且回到从前的往事里寻找蛛丝马迹。
“去了。”巧姑回答道。
“她是怎么说服那个人让她过去的?”外公问道。
巧姑说,王家姑娘看到雨水从那人指间流下时,忽然想起了她今生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王家姑娘忽然想起自己站在一个山洞口,外面正下着大雨。雨水从洞顶的草叶上成串滴落,如同给山洞口挂了一层水帘。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披甲胄的男人。男人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篝火。
她伸出手,去接洞口落下的雨水。
“将军,你不要抗争了。天气即天意。无论将军你怎么改变,不过是像我这样以手接雨,却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雨水不落下来。将军若是在我成为落花洞女之前来到这里,我还可以为将军放弃一切。可我现在是神的女人,是应劫之人。将军带走我,也会一并带走我身上的诅咒。”她说道。
“说你是应劫之人的四十九个法师,都已经人头落地。”那个男人淡然说道。
她惊住了。
“我的决心,也如这雨水。无论谁来接,终究是要落下的。”那个男人也伸了手去接雨水。雨水从他指间流过,从手背落下时变成了红色。
他的手上有血。
为了让她免于被叛军发现,那个男人让部下先送了她去往一个叫做敖山的地方,要她在敖山等候他。他自己率领将士晚了一日才出发。
这晚了一日,便是一生。
那一生,她就见了他那一次面。
一滴雨水落在王家姑娘的鼻尖上。
王家姑娘浑身一颤。
“你的眼神……怎么变了?”那个怪人面露惊慌之色,手一颤,伞就歪了。雨水打湿了那人半边肩。
王家姑娘问道:“你是从湘西来的草鬼婆吧?你的气息我记起来了。”
王家姑娘的话刚说完,那人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如被撞击落地的瓷器一样裂开,继而如散土一样掉落。掉落在地的“散土”变成了无数蚕蛹一样的虫。那些虫如同落在了烧热的锅里,扭动不已,且发出呲呲的炙烤声和烤焦了一般的气味。
王家姑娘对着那些挣扎不已的虫子说道:“我记起很久以前,有个草鬼婆算出我是应劫之人,应该嫁给洞神,以保家族和寨子平安。那个草鬼婆就是你吧?”
外公问道:“草鬼婆是什么?”
一旁许久不言语的牙仙此时插言道:“湘西有草鬼婆。草鬼婆身上寄附草鬼。草鬼并非鬼,实为草蛊,草鬼只依附于女子身上,且非常隐秘。成了草鬼婆的人,若是遇到可以成为更好的宿主的女子,便会千万般讨好那女子,给那女子平时想要而不得的东西,满足那女子的虚荣和欲望。待那女子深陷其中,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虚荣和欲望时,草鬼婆便会问那女子,你想要成为我吗?若是得到女子的肯定回答,草鬼婆身上的草鬼便会突然进入那女子的身体。无须其他,那女子便成为了草鬼婆。”
巧姑道:“是的。王家姑娘后来想起,她在成为落花洞女之前,遇到了草鬼婆。但是那时候她不知道那人是草鬼婆。草鬼婆是不能让人知道她是草鬼婆的。一旦被人识破且说出来,草鬼婆就会死掉。被盯上的女子如果知道对方是草鬼婆,草鬼就无法寄附于她。”
外公摸了摸怀里藏着的一魂一魄,问道:“所以王家姑娘识破那个怪人的时候,那个怪人就裂开了?”
巧姑点头道:“对。王家姑娘在成为落花洞女之前,那草鬼婆试图接近她,诱惑她,蛊惑她,但是没有成功。于是草鬼婆散布谣言,说王家姑娘是应劫之人,会给家族和寨子带来劫难,只有嫁给洞神才能化解劫难。她被送到深山的山洞里之后,才醒悟过来,那个散布谣言的人是草鬼婆。可是那时候她说的话已经没人信了。后来将军救她,杀了当地四十九个说她是应劫之人的法师。她以为草鬼婆已被将军杀死了。到了此生,看到那人伸手接雨,以雨水比作天意,又闻到了草鬼婆身上的气息,王家姑娘想起了久远的往事,继而明白了当年的草鬼婆已经换了宿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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