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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局中人》1945年谍战危局下的兄弟相争(完结)~刘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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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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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27 08:34:18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放不放弃,依然挡在前面,加重语气:“听见了么,上车。”
    今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柳如烟不由了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两个人还没有吵上两句话,边上的曾牧之倒是开了口:“她说了,不用你送,请让开。”
    呦,怜香惜玉到他沈放的女人头上了。
    沈放却是不理根本,只是固执地对柳如烟说:“上车。”
    曾牧之没有眼色,还指着沈放:“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这下倒好,被沈放直接抓住手腕一扭,紧接着他“哎呦”一声腰就弯了下去。
    沈放瞟了一眼弯着腰的曾牧之,又看向柳如烟,其实多少有些无奈。如今请她吃个宵夜,竟都要这般费心思了。
    “你不上车,他可能就得受伤了。”
    柳如烟先是气愤:“你!”
    后又听见曾牧之哀声连连,她又无奈道:“好,我跟你走。”
    沈放放开了曾牧之,回身给柳如烟拉开了车门。曾牧之倒是个痴情种,揉着胳膊还担心地看着柳如烟:“如烟。”
    柳如烟摇了摇头表示她没事,跟着就上了沈放的车。
    关上车门,车子绝尘而去。
    夜晚的大街上,沈放问柳如烟:“住哪儿?”
    这样强势的态度她从前没见过,不过这样执拗的性子倒是沈放没错。柳如烟无可奈何,没好气地回应:“青岛路百花巷。”
    沈放一笑:“好地方,你们演员倒是挣得不少”
    毕了他还想说什么,突然间脸色却变了,眉头狠狠皱在了一起,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耳边那熟悉的啸音又响了起来,沈放知道,那时他自己的旧伤又开始发作了。
    他虽然强忍着,不过车子已经有些难以控制,开始在路上歪歪斜斜的扭动起来。
    柳如烟当即便发现了不对劲,脸色焦急着问他:“你怎么了?”
    沈放表情越来越僵,头痛欲裂,甚至全身都痉挛起来。这叫柳如烟害怕极了,她当即抓着沈放的手便晃了起来:“停车,快停车!”
    下一刻,沈放竭力想将车稳住,但手上已经没有力气,车子一歪冲到路边,撞到了一边的马路牙子上,停了下来。
    沈放靠在方向盘上,昏死了过去,柳如烟一声尖叫之后慌慌张张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看着车里沈放昏厥了爬在方向盘上,双瞳胀大,喘息忽然急促了很多,咽了口唾沫之后却选择转身匆匆逃开。
    可不过跑了几步,路过街头的一个电话亭时候,她停住了步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咬了咬嘴唇,走进了电话亭。
    “喂,是仁爱医院么……”

    沈放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光已经大亮。
    四周雪白而又安静,他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变为清晰,最后瞧见一个护士正弯下腰打量着他。
    “你醒了?我这就给你叫医生。”
    说着那人奔了出去,再回来时候,沈放已经兀自坐起身来。
    他自己的病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选择做手术,其他的治疗其实都是多余的。
    “你头骨里有好几块弹片,这种痉挛是经常会发生的,这一次如果不是送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我觉得你可能得考虑做手术,起码得住院观察几天……”
    那医生一边说着的时候他已经下地来换开始窸窸窣窣换起了衣服。
    “你这是……我还没说完呢,你的情况很复杂……”
    那医生自然是为了他好,不过那些重复的话,他不想再听一遍了。
    “这些我都知道,陆军医院说的比你详细。”
    沈放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军统局证件,在医生面前亮着。那医生有些意外,只还没来得及应对,他已经走出了病房。
    开车回到公寓楼门口,停下车,沈放还是觉得有些头晕不舒服,他努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打开门下了车。
    就在这时,另一辆轿车缓缓开了过来,就停在旁边。沈放特意看了一眼,车上面走下来的人正是沈林。
    “哦,是你?”
    他记着自己并没有告诉过沈林自己的住址,不过这些消息他想要得来,那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沈林轻轻碰了碰他头顶上的纱布,他下意识一缩,等着沈林将手重新放下去,才听他说话:“我去过医院,但是没找到人,惦记你就过来看看。”
    沈放冷笑:“你对我很关照啊,我在医院你都知道。”
    自己的一举一动,沈林都很清楚,这个大哥似乎还在探究自己什么。是自己曾经在日伪的经历,还是其他原因?沈放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沈林则不置可否:“你身体不好,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今天正好看看你缺什么,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办。”
    “不需要,我不缺什么。”
    他今天刚受了柳如烟的气,这会儿瞧见沈林更是不舒畅。
    “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你是大忙人,而我昨晚也没休息好,想再补个觉。”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进公寓,上了楼。

    中统办公室里,沈林从沈放的公寓回来。他将外衣脱下挂在衣帽架上,然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屋内很安静,窗外有树林阻隔了阳光,屋内气息清冷,没有什么摆设,黑色的办公桌椅显得较为清冷。
    沈林坐下,抽出一张报纸来,看到了沈放征集修补双面绣的广告,继而脊背坐直了,用笔在广告上画了一个圈。
    落笔之后有人敲门。他应了声,走进来的是李向辉。
    “这是您要的关于陈伟奎以及当年化名为陈锡坤的资料。”
    李向辉递给沈林一些文件,沈林放下报纸接了过来文件。
    这时候李向辉看到报纸上的圈,继而说道:“这则广告总共登了三次,看来您的弟弟对这幅双面绣还真有兴趣。”
    沈林不语,瞧了瞧手上的资料对他吩咐着:“去准备一下,待会儿跟我去一趟审讯室。”
    李向辉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沈林看着报纸上的的内心却波起云涌……
    在他眼里,沈放以前从没兴趣喜欢这些小情小调的东西。他是个生性好动四肢发达、运动神经也是极为发达的人。可现在他居然如此在乎一幅双面绣。
    是他变了么?沈林有些疑惑,自己的弟弟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他都不知道。
    最后他叹了口气,将那报纸重新放进抽屉里,起身跟着李向辉去了审讯室。
    李向辉打开门,沈林走进了审讯室里,李向辉紧随其后迈步立在门里头来。。
    室内气氛压抑,四周都是刑具,灯光散发了昏黄的光,光线阴暗。
    屋子里有吕步青正在用刑,被绑在桩上的陈伟奎被再一次打晕了过去,他极其不耐烦地喊着:“给我泼醒了。”
    一个特务一盆水猛地泼在陈伟奎脸上,随着身子一个颤动,紧接着那张布满了血迹的脸上,一双金紧闭的双眼缓缓又睁了开来。
    “接着打。”
    吕步青因为陈伟奎的事情早些时候被叶局长呵责了一番,本就凶残的一个人,变得更加红了眼,完全成了个疯子。
    那边特务还要动手,沈林连忙拦了下来:“等等。这么打下去他就能开口么?”
    吕步青似乎还不知道叶局长的意思,见沈林掺和他的事情,脸上一脸的不屑与嘲讽:“沈处长,行动科怎么用刑不需要你过问吧。”
    面上轻松恭敬,暗地里怕是会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沈林也故意刺激他,面露无奈:“我也不想过问,是局长让我跟进这个案子,也许吕科长的方式不太有效。”
    “什么意思?你跟进?”
    “怎么?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沈林十分悠哉,素日里他们就像是死对头一般,今儿更是杠上了。
    吕步青也不管这些,沈林这个人纵使万般不好,也都是很少说这样的谎话,干脆转移话题:“你凭什么说我的方式没效果?”
    凭什么?陈伟奎若是个遭了罪就会开口的人,那就不会道如今这境况了,可他既然不是,那么这样的方法,只会叫他提早了结一条命。
    “你瞧瞧他现在的样子,再这样下去,这个人就没有命了,你也不希望他死前什么都不说,对么?”
    他如实解释着,还不等吕步青再说话,忙喧宾夺主道:“有什么想说的去跟叶局长说,我现在需要讯问犯人,如果你想听,我乐意为你准备一张凳子,如果没兴趣,吕科长也可以出去休息。”
    吕步青心上不服,这样的暴脾气怎么可能就这样屈人之下,于是只能是愤然离开。
    他倒是不信,连自己这样被人喊成活阎王的人都没法子,他沈林能有几把刷子叫陈伟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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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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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27 08:35: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设计巧脱身,不觉埋祸根
    吕步青摔门而去,屋子里头沈林继续了他的审问。
    看着血肉模糊的陈伟奎,光线阴暗的审讯室内,他显得憔悴不堪。与他相反的,灯光下沈林的脸有些阴晴不定。
    “把人放下来。”
    他一声令下,便有特务上前将陈伟奎从刑具上放了下来,缓缓移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不仅这样,沈林接着的话更叫人意外:“给他弄点热粥来。”
    旁边的特务应了话下去,此刻陈伟奎神色意外,眼神惊恐地看着沈林。
    钢刀铁硬他倒不怕,就怕那种绵里藏针的,最是叫人招架不住。
    一碗热粥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那特务放在陈伟奎面前,陈伟奎瞧着那丝丝缕缕冒出的热气。贪婪地吞了下口水。
    他已经被饿了许多天了,别说热饭,就连凉水也都喝不了几口。身体的本能叫他难以抗拒。
    “吃吧。”沈林说着。
    陈伟奎瞧他一眼,犹豫片刻,终于慢慢的伸出手。不过他的手因用了刑所以一直在抖动,根本拿不稳勺子。
    沈林看着心急,干脆替他拿过勺子,动手喂他。
    这样的阵势倒是叫陈伟奎招架不住了,他有些揣摸不到眼前这人的心思,忽然间不知所措。
    “吃吧,我不会对你用刑,今天也不审问你,我是不想你死了。”
    沈林模样真诚,说的也倒是实话。只是等了许久,许是觉得如今连死都不怕了,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陈伟奎才开始往上凑着,小口地喝着粥。
    他一边吃着,沈林一边与他说话:“你的妻子和儿女还在等你回去呢,他们在老家过的好么?如果有什么要我带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陈伟奎停顿片刻,依然没有说话。
    沈林方才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神,在提到妻女的时候,他并没有紧张和害怕,这说明他的资料并不真实。
    想到田中的话,他继续说着:“每个人都不想死,不是有句古话么?好死不如烂活,你在镇江的母亲,还等你回去团聚呢?”
    这一回,陈伟奎表情清楚地抽动了一下。
    沈林看到了陈伟奎脸色的变化,心里暗笑,果然田中的猜想是对的。
    喂完了整碗粥,放下碗,他又递给陈伟奎一个热毛巾:“我给你时间,你会明白跟我合作对你是最好的。”
    今日一行目的已经达到,沈林心上满意,继而对李向辉吩咐:“给他安排新牢房,被褥等物件,换了干净的衣服,另外请个医生来,给他治伤。”
    陈伟奎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小心翼翼看着沈林的身影走出了审讯室,接着紧紧皱眉,许是猜不透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样的疑问不过一晚,第二日他便了然于心了。
    隔天天刚明,沈林又来了一趟。
    陈伟奎几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也梳洗过了,人显得比较干净,衣服也是新换上的,就坐在床沿边上。
    这件牢房显然是特别优待了,窗户很大,有光线透进来,窗明几净,不太像是牢房,反而更像是一个休息室。
    沈林一走进来陈伟奎忙起了身,沈林用手示意他坐下,并问着:“昨晚睡的好吗?”
    吃饱穿暖了,却相比从前昏死过去更叫人难受,神智彻底恢复清醒,那一晚叫他辗转反侧。
    陈伟奎迟疑片刻:还好。
    沈林笑着:“那我们可以谈话了。”
    陈伟奎没有开口,他继续说着:“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没法保证能保住你的命,但何必在死之前这么折磨自己,你也知道那帮人的手段,也许他们真的会把你母亲弄过来,让你看着用折磨你的方式去折磨你的母亲,你想这样吗?”
    他已经开始向前挪着棋子了,可陈伟奎低头不说话,或许是还想着能够否认。
    沈林看着他:“我会你时间考虑,但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这个耐心,尽快想清楚,我明天来找你。”
    说完他便起身带着李向辉离去。
    门再度阖上了,有锁门的声音传来,陈伟奎听着这个声音,有些动容了。
    再过了些日子,南京城又开始了连阴雨的天气。
    细雨菲菲的日子,光线暗淡,但反而显得四周的树木枝桠浓密。
    陈伟奎的精神好些了,穿着干净衣服,逐渐像个人样了。
    只是这些天,他经常想起他的母亲。
    当年他离家远行,走远了后一回头,母亲依旧站在村口相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有眼泪落下。
    某天,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打了开来。
    一名狱警带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陈伟奎向外拖。穿过走廊,最后走进了一间审讯室。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间审讯室内有人正在被用刑,惨叫声不绝。
    陈伟奎似乎被吓着了,看着那人,嘴巴直哆嗦着,心里想着沈林的那句:也许他们真的会把你母亲弄过来,让你看着用折磨你的方式去折磨你的母亲,你想这样吗?
    胆战心惊间,几个人越过这个审讯室,又到了里面的一间。
    屋内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桌子,一盏灯掉在桌子上面,昏黄黯淡,一面墙壁上安装着一扇单向玻璃。
    李向辉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冲陈伟奎说话:“坐。”
    陈伟奎战战兢兢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接着他递给陈伟奎纸笔:“写下来,以前都做过什么。慢慢写,不要漏了。”
    说完李向辉起身离开了房间,并阖上了门。
    隔壁惨叫声传来,陈伟奎一直哆嗦着几近崩溃,许久未能写一个字。
    那边李向辉走进单向玻璃里的密室,冲着沈林汇报着:“他好像还没有动静。”
    沈林没有说话,他倒是比沈林还要着急:“叶局长对这事儿很着急,咱们这几天也没有真正的审讯,我担心……”
    “我有我的方法,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李向辉欲言又止,只答话:“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沈林点头,看着刑讯室里的陈伟奎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不寒而栗而瑟瑟发抖。低声喃喃道:“那就好,这个人也快到极限了。”

    沈放大清早刚到军统大楼便被罗立忠给唤了去。
    他推门而入,罗立忠抬眼一瞧忙招呼着:“哟,沈老弟,来,坐。”
    虽说往日里总是这么一副神色,可今日主动找他,沈放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坐在罗立忠对面的椅子上,他礼貌一笑:“罗处长,您找我?”
    罗立忠知道他不喜欢兜圈子,也不铺垫,直言不讳:“局里有件事,恐怕得你出面处理一下。”
    沈放自然表面客套恭敬:“你说。”
    罗立忠先叹了口气,而后才说:“延安那边抓到了三名咱们军统潜伏过去的特工。”
    这对沈放来说,是好消息。
    他心上有喜,却不敢外漏出来,只佯装凝眉:“是么?咱们的人还活着么?”
    目光注视着罗立忠,沈放见他面色倒是轻松:“人应该还不错。而且共党通过北平军调处执行部提出用咱这三个人交换中统抓到的共党分子陈伟奎。”
    陈伟奎?沈放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过却怎么也都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用咱们的人换中统抓到的人,中统能答应么。”他问道。
    罗立忠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所以说不好办啊,不过郑局长是已经答应了。而且咱们的三个人已经被中共已经移交给了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很快军事调解处的人就会来南京去跟中统要人。”
    调节处去要人且去要便是,跟他又有什么干系呢。罗立忠这话一出,沈放便已经约莫已经揣摩到了罗立忠究竟要他做的事情是什么。
    “看来罗处长是想让我去跟中统谈。”
    他目光凉如水,脸上的笑收了收,他自己这样提了出来,这会儿换罗立忠开怀:“毕竟你大哥在中统,你们是一家人好说话。”
    一家人好说话?看来罗立忠根本不了解他这个哥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并且将他大哥在中统的话语权想的太高了些。
    “我出面也不好使吧,这事儿还是得上面跟中统方面谈好了才行。”
    他说了顾虑,罗立忠接着给他宽心道:“郑局长已经在想办法了,我看中统的叶局长也不会不给面子。”
    他这才明白,这事儿原是罗处长不想自己去中统碰钉子,让他去试试深浅。
    沈放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罗立忠,罗立忠知道被沈放看出来了,忙打圆场:“老弟,咱们都是军统的人,烫手的活儿总得有人干,你要躲后面也会被人说闲话对不。”
    沈放默了一会,复又笑着,这话都说到这儿了,如今他是非应下来不可了。
    “行啊,我试试吧。”

    沈林说的那个让李向辉去办的事情,便是去了一趟陈伟奎的老家,拍了一张他母亲的照片。
    等事情办成了,这一场好戏总算是到了收尾的时候了,他又亲自来瞧了一回陈伟奎。
    牢房里,沈林开门走了进来。陈伟奎一人孤寂地坐在床上,屋内清净得让人有一种空虚感。
    “陈先生。”
    陈伟奎抬头看了看沈林,目光有些呆滞。
    沈林走近他,将手中他母亲的照片递了出去,脸上依旧是上一那种温柔的笑脸:“很久没有看到你母亲了吧,这是前几天,我托人去镇江探望了下你妈,她身体还挺好。”
    多年未曾相见,只瞧着那照片一眼,沈林便看见陈伟奎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
    “是不是很想她?”
    他语气也轻柔,没有一点逼迫的意思,却好似已经扛了一把大刀架在了陈伟奎的脖颈上。
    这几日的温柔掌打得他有些迷迷糊糊的,到这会儿他才忽然间反应上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登时惊恐万分地看着沈林,目光凛凛,像是要将沈林穿透一般。
    陈伟奎喉咙明显动了动,用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已经呼吸困难了,而后突然间开口求饶:“你不要打扰我母亲,不要千万不要,我求你,我求求你。”
    撒网捕鱼,鱼已经收在网里头了,剩下要做的,就是将它抓稳了,不要它从手上挣脱才是。
    沈林依然冷然:“别怕,我不会这样做,但不能保证别人不会,我知道你在恐惧,如果要彻底摆脱,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沈林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陈伟奎,陈伟奎的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了,他的眼神继而从惶恐转变为犹疑,能瞧得出来,他的内心产生了极度的动摇。
    就在这个时候,李向辉走了进来。
    靠近沈林,他小声说了几句话,沈林的脸色微变,复又看了看陈伟奎。
    “你慢慢想。”
    接着李向辉跟着他走出了牢房。
    来的人是沈放。
    沈林到中统会客室里时候,沈放已经坐在了里头,而且不止他一人,边上还有两个身影。
    见沈林走进来,沈放脸上笑着,恭恭敬敬道:“沈处长。”
    逢场作戏也要将戏给演足了,沈林点了点头,接着他向沈林介绍着:“这几位是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的美国军官、和我们的军事代表,希望你们释放抓获的共党分子陈伟奎,交换被俘的军统特工。”
    听罗立忠的意思,已经和这边提过这事情,这时候聊些没用的更尴尬,干脆直奔主题。只是沈林还没等回话呢,会客厅的门再度被推了开来,闯进来的人是吕步青。
    “不行,不能换人。”
    吕步青语气愤然,像一条被踩着尾巴后跳起来的狼狗。这一喊,真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皆聚集在他的身上。
    “军统出的事儿,你们自己想办法,干嘛跟我们要人!”
    这陈伟奎可不是个小角色,如果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那可是大功一件,吕步青审问了他这么久,这快到嘴的肥肉让他怎么甘心就这么飞了。
    沈放和沈林对视一眼,各怀心思,不过却都没有说话,反而是那个美国军官先开了口,用蹩脚的汉语说道:“我不同意这位先生的看法,当下国共两党和平相处才是最重要的,共产党的诚意大家都看到了,三个军统的人已经送到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了,希望能你们中统能即刻释放共党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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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7 08:35:41 | 显示全部楼层
    吕步青语塞,沈林沉思片刻,接着他缓缓说道:“可否给我们三天的时间,我们保证犯人不受到任何损伤。”
    他的审问已经有了效果,三天时间搞定陈伟奎足够了。
    美国军官与沈放对视,有些迟疑,沈放朝他使了个眼色,那军官又说道:“我们必须要先见一见这名犯人,保证他没有受到虐待。”
    这已经是后退了几步,沈林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应下了。
    有狱警还未将门打开时候已经厉声朝着里面喊着:“陈伟奎,站起来,有人看你了!”
    屋子里头的陈伟奎努力扶着墙站了起来。接着便看见一伙人鱼贯涌了进来。
    打从罗立忠告诉沈放“陈伟奎”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放心里就一直在思量着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会儿走进屋子里头来一探究竟,满心都是惊诧与不可思议。
    他脑袋里关于陈伟奎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漆黑的夜里,两个特务将陈伟奎逼进了一个死角,他开枪将两个人都给解决掉了,然后告诉他:离开这儿,我就当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此刻立在牢房里,瞧着哪一张熟悉的脸,沈放心里有波澜,面上却异常平静。
    他认出了陈伟奎,也认定了陈伟奎识出了他,因为他瞧见陈伟奎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像是与他一般心境。
    这边两个人若有心事,那边沈林与那美国军官聊着:“我们已经给犯人最好的监舍,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配送,照顾的非常周到,所以各位大可以放心。”
    美国军官环顾四周,点了点头:“三天是最后的期限。”
    吕步青不高兴:“凭什么!……”
    沈林却不顾他,笑着应了下来:“好,就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们交换犯人。”
    几个人辞行,沈林与沈放的目光交接,继而又重新移开。
    沈放知道,如今他自己处境很危险,陈伟奎多在沈林手中一日,他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
    他不知道陈伟奎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沈林到底有怎样的手段让陈伟奎说出真相。
    不,他必须得尽快将陈伟奎交换出来,送出中统局。

    回到在军统大楼,沈放去了一趟机要秘书处档案室。
    立在门口顿了顿,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沈放终于迈步子走了进去。
    里头的管理员小严见道沈放进来,颇为稀奇:“哟,沈专员,英雄人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呀。”
    沈放笑了,他上任不久,不过与大楼中的这些人都混得十分相熟,求人办事,自然是笑脸相陪:“小严是咱们军统一枝花呀,不光人长得漂亮,嘴巴也甜。”
    “那得看什么人,像沈专员这样的人,能说上话,那也是我的荣幸啊。”
    “真的?”
    小严笑着:“那还有假。”
    “那我以后得多来。”
    他知道这个小严有些钦慕与他,这地方算起来以后想必也会有其他的用处,这会儿为以后埋条路走倒也是好的。
    寒暄够了,便要扭到正题:“不过今儿来,可真是有事儿。”
    小严点点头,微微眯着眼睛瞧他:“就知道你大忙人,能没事儿来咱们这里么?说吧,啥事儿。”
    “你知道军调处那边用咱们这边的三个被俘的特工交换中统那边的抓的共产党的事儿么?我想看一下三名特工的资料。”
    小严顿了顿,听他提到这事情,脸上的笑有些淡了下来,一脸的为难,继而说道:“哟,沈专员,这个我还真不能给你看。”
    “为啥?”
    “调阅这些资料是有权限的,只能是处长副处长以上级别才能过目,您是专员恐怕……”
    沈放意外,但依然狡黠地笑了:“什么,你不能通融通融?”
    他放低了声音,一脸期待地瞧着小严,却听小严依旧铁面无私:“这个真不能。”
    沈放叹了口气,看来这又是个沈林一般的人物,抿了抿嘴无奈道:“成,咱们小严原则性很强啊,那我去请示罗处长?”
    小严点了点头,说着沈放微笑着离开了。
    话是那样说,可不过是个打圆茬的理由罢了,真的到罗立忠那去,这话该如何说?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坐在了办公桌前,沈放面露忧色,用手按了按眉心,思考着什么,没想到罗立忠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一阵敲门声后沈放应了声:“进来。”
    紧接着罗立忠推门而入,而且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罗处长。”
    他打了声招呼,罗立忠走近,直接将手里的物件给递了过来:“你想过目一下三个被俘特工的资料?”
    沈放喜出望外,不过面上却不敢太张扬,只咧嘴轻笑:“哟,罗处长,还劳您大驾送过来了。”
    “嗨,都是为了工作。你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让处里配合你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的罗立忠瞧上去有些不一样,不过沈放也顾不得那么多,抬手伸向他。
    “那就多谢罗处长。”
    罗立忠跟他握了手,瞧他那模样,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客气了不是。”
    说着他突然挤了挤眼皮儿:“要说咱们一处副处长的位置一直是在给谁空着,你不明白我可都清楚,哎,只可惜老弟你还不结婚,这可不太好的。”
    副处长?他之前总觉得这个罗立忠不怎么待见他,而眼下这话,却又有些拉拢他的意思。
    沈放意外:“这和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呢?”
    罗立忠即刻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然有关系,老弟,你怎么不明白,没有家室的人,总让人觉得不够牢靠。把你派出去执行个任务,没有家属怎么控制。想要仕途有发展就得有个稳定的家。我说沈老弟,自由是很好,但比起远大前途,该有家的时候得有个家对不?”
    竟是这般道理,难不成成家立业,不过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工具不成?
    与其这样,他宁愿自己一个人过这一辈子。
    沈放微微一笑:“那还得谢谢罗处长指点了,不过我自由惯了。”
    “哎,你个人的事儿,我不多说了,我是替你可惜啊。”
    说着罗立忠笑着开门离去。
    沈放没在意,心思更多的是在眼下手中的资料,他抬手翻开,瞧着上面三个人分别叫关海山、柳家明、何为强。
    看到了关海山资料籍贯出生写着浙江江山县。沈放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
    就是这一通电话,即刻便有了所得。
    这时候外头天色阴郁,开始被蒙蒙细雨给笼罩了起来。
    沈放到罗立忠办公室时候,罗立忠正把玩着一盆盆景。
    “沈老弟,发现什么了?”罗立忠问着。
    沈放递过关海山的资料,脸上表情复杂:“我倒是真发现了一些问题,这个关海山和毛局长竟然是亲戚关系。”
    “哟,这被抓可有些日子了,毛局长可从来没有透露过。”
    “我是看他的籍贯浙江江山县,和毛局长是老乡,毛局长接管军统,这个关海山几乎同时进入军统工作,爬的特别快,并屡次接受嘉奖,我通过国防部里的熟人对他的底子查了查,还真是,是毛局长一个表兄弟家的人。”
    两个人一人一言说着,语罢,罗立忠发出一阵哼笑:“想不到啊,这事儿能牵扯出这么大的人物。我得先跟毛局长请示请示。”
    这可是个巴结人的好机会,罗立忠怎么能够错过。不过他电话才刚抬起来,却又被沈林给拦了下来:“要我说,没必要通过毛局长。咱们直接去找军调处的人,如果能早点把人换过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毛局长也知道咱们使了力,面子上也过得去,这不是很好么?”
    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如果罗立忠应了下来,沈放提着的一口气才能放的下去。可偏偏罗立忠又有迟疑:“我听说这次这个共党分子对中统那边很重要。这么做且不是让共产党舒服,让中统那边失望?”
    “中统不舒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沈放说的轻松,罗立忠这才笑了,与他对视道:“唉,你这话说的在理,我这就给国防部要命令,火速安排双方调换俘虏。”

    沈放走后,沈林最后一次提审了陈伟奎。
    “想好了吗?要说什么了吗?”
    可陈伟奎低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依旧是沉默不语。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军调处已经安排用你们的俘虏来交换你,就安排在三天后。”
    陈伟奎依然默然不语。
    “所以时间对于我来说很宝贵,所以我想安排我的下属去一趟镇江,我想明天早晨,你的母亲就可以在这里和你团聚了。”
    沈林倒是看准了,除了这个话题,没有什么能叫他张口的。
    果然,陈伟奎蓦然抬头,十分惊恐地看着沈林:“不要伤害我的母亲,你到底要干什么?”
    之前他倒是等得起,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时间了,只能速战速决。
    陈伟奎啜泣:“求求你,不要去打扰我的母亲可以吗?”
    沈林一脸的冷色,看了看表:“我给你十分钟考虑,有些事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
    陈伟奎呆住了。
    十分钟之后,陈伟奎坐在椅子上,一边坐着沈林和一名记录员。
    他妥协了,开始交代着:“那是在1945年,我以为我会撤离南京,但没有想到,组织上却叫我留下来,作为一颗闲子,继续潜伏下去。”
    “谁是你的上级?”沈林姿态轻松。
    “睿华商行行长方达生,就是在1945年的夏天被日本人击毙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候,有什么任务嘱托么?”
    “他只是让我停止一切行动。当时南京的共产党地下组织破坏严重,我也不想留下来,事后我一直胆战心惊,希望能有机会撤离。”
    “你还接触过哪些共产党。”
    问题问到这儿,陈伟奎思考片刻,突然想到沈放。
    沈林重复问了一遍:“还接触过谁?”
    陈伟奎正要说话,可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屋里的人都歪着脑袋看过去,见李向辉带着沈放、军调处的美国军官、国民党代表走了进来。
    沈林眼神惊诧,说好了三日,怎么会这么快,可还未等开口问,沈放先一步回答他:“沈处长,对不住了,刚刚接到上级指示,必须即刻交换俘虏,所以我们不得不又来一趟。”
    就在这时,一个秘书进来:“沈处长,叶局长电话。”
    沈林狐疑地看着沈放等人,接着走出牢房去。沈放目光投向陈伟奎,四目对视,陈伟奎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电话里确认了消息,再回来时候沈林有些无可奈何的神情。
    “各位久等了。”他说完又走到陈伟奎面前:“你已经被释放了,他们会把你送到北平交给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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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7 08:36:31 | 显示全部楼层
    陈伟奎看了看沈林。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始迟疑地向前走着,不过走了几步,因为伤痛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沈放上前扶了陈伟奎,一边用一只手按在了陈伟奎的肩膀上。这一幕被沈林瞧见,对于沈放的做法,他许是觉得有些奇怪,微微眯了眯眼皮儿。
    “别忘了你的母亲,也别忘了我说的话,如果还担心,可以找我,我会帮你忙的。”
    陈伟奎往外走着,沈林补了这么一段话,陈伟奎脸色惨白没再说什么,在众人陪同下走出了军统大楼。
    沈放看着陈伟奎上了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的车,车缓缓开离,这才舒了一口气。可沈林却从头到尾都紧蹙着眉毛。
    “事情已经了结,我就先走了。”
    一语毕,沈放上车离开了。沈林立在原地看了一阵子,十分疑惑沈放为何会关心一个共党分子,上前扶了一把陈伟奎?
    要说这一桩事情上,最最不如意的便是吕步青了。
    沈林从楼下刚回了办公室,就被叶局长的人给唤了去。
    办公室里,叶局长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边沈林曾正冷眼看着吕步青。
    “这件事,如果不是沈处长耽误我的时间继续让我用刑的话,那个陈伟奎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白白送走了一个人。”
    他这是屁话,命令是叶局长下的,他这等同于是在说,换了他的话,那可是完全不将叶局长放在眼里的。
    沈林对他的愚蠢表示不屑,冷冷地道:“如果我不插手管这件事情,现在我们不是送走一个人、而是一具死尸。”
    “这是什么话,沈处长,你是在为自己的失误推卸责任。”
    沈林哼笑:“我需要推卸责任么?这些年好像死在吕科长手里的共产党不是一个二个吧。”
    两个人一来一回吵得热闹,吕步青还要开口,叶局长忽然打断他们:“行了!你们吵什么!共产党还有很多,没必要揪住这件事不放,而且这事,你们都有责任!”
    吕步青气结,可沈林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场局,他虽未有得,可算是最大的赢家。

    解决了这一桩事情,沈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前几日约会未成反倒出了车祸,这回他早早地就在剧场外头等着了。
    夜已经深了,街头没有人,路灯寂寥地照着街道。
    柳如烟依旧和曾牧之一起走出剧院,看见沈放站在汽车旁倚在汽车上。曾牧之情绪激动,欲上前出上一回受的气,被柳如烟拦住。
    “你又来了,究竟想怎么样?”
    柳如烟走了过来,言语带了一些无可奈何与不悦。
    沈放打开车门,不说旁的,直愣愣盯着他:“上车再说。”
    “沈放……”
    “我来不是想跟你吵架,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这一回,他倒是客气了不少,冷静了不少。
    柳如烟还想说什么,沈放抢话:“放心,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柳如烟想了想,最终还是上了车。曾牧之欲上前拦下,沈放回头冷冷瞪了他一眼,他便像是被吓到了。步子骤然停了下来。
    沈林上车,将车发动。
    行驶在路上,柳如烟没好气:“想说什么说吧。”
    沈放透过后视镜瞧她一眼,咽了口唾沫,此刻才觉出来自己与她之间已经如此疏远。
    “你身边那个家伙叫曾牧之,是个导演吧?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他是试探性的问,还想着柳如烟会反驳,可却得到的答案是:“你调查的还挺清楚。”
    沈放撇了撇嘴,有些不愉快,又问着:“如果当初我没走,没离开,你还会选他么?”
    如果当初?这世上有如果的话,那么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重来?那么她绝对不会对沈放动心。
    柳如烟眼眶开始隐隐泛着泪花,忙闪开用手一抹:“说这些干嘛?我很庆幸你走了,让我躲开了一个军统特务。”
    “还有我哥呢,当年是他一直在追求你。”
    沈放眼下心平气和,其实要说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愧疚。
    柳如烟闻话冷笑:“你以为我拒绝你是因为沈林?错了,我讨厌你那样的家庭,我不会嫁进沈家。”
    “那样的家庭我也讨厌。要不是战争恐怕我还会在那个家里挣脱不出来,不过你要是觉得我非要让你再嫁给我,那你会错意了。老实告诉你,我的脑袋里还存着几个弹片,没有办法取出来,随时可能晕厥死亡,我可不想让你当寡妇。”
    他说着这话有些唏嘘,不过语气真诚,更是有一种偏护的感觉。
    听了这话,柳如烟的语气才明显缓和下来,显得没那么激动。
    她顿了顿,最终说道:“那你老来找我干嘛?”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我希望能在我活着的时间里,多见见自己喜欢过的人。”
    柳如烟呆住了,车内化着一片静寂。

    原来的一切都按着田中说的在进行着,如今头绪断了,沈林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他到关押田中的牢房离世后,田中依旧在墙上写着数学公式,听到有人进门,田中停下来回身一瞧。
    还未等沈林开口,田中瞧见来人是他,便直接问着就问:“是不是陈伟奎的线索断了。”
    他倒是料事如神。
    沈林反问:“我还没说话,你就预见到了?”
    田中语气倒是很谦虚:“不是我能预知,只是你再次来找我太快了。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而且抓住线索不会放手,请问是什么原因让调查终止了?”
    原来如此,沈林点了点头。
    “交换,军事调解委员会的人用他交换了被俘的军统特工。”
    田中皱了皱眉,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真是可惜,陈伟奎是很有价值的线索,如此草率的交换出去对你们中统是损失。你们中国人就是这样,中统,军统,国防部、总统侍从室太多部门相互牵扯。”
    “我要提醒你,想清楚现在的位置和身份再说话。”沈林听他说这话,眉毛紧蹙,没有好脸色。
    “对不起,我很明白我的身份,不过有一句话,我很想说。”
    田中被他突然的语气吓了一跳,虽然道歉着,却依旧语气强硬。
    “说。”
    “虽然日本人是战败了,可不是因为中国人失败,要不是美国人的原子弹,现在的情况也许还不是这样。”
    沈林不懂为什么,他竟仍然保持着一份尊贵和荣耀感。
    “可你们也从来没战胜过中国人,而且现在中国就是胜利者。”
    这是事实,再怎么争辩都改不了的事实,如今他就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田中被噎得不说话了,脸上虚伪的笑容僵硬了起来,继而话锋一转,像是掩饰一般淡淡一笑:“是军统的什么部门参与的人员交换?”
    沈林也不想与他争辩,也不再提,顺着他的话说:“军统一处。”
    可田中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兴奋:“军统一处?当年你让我照顾的一个人现在就在在一处。”
    “你对沈放很在意?”沈林疑惑道,忽然间他又想起沈放搀扶着陈伟奎的画面。
    田中拿起一边的报纸递给沈林:“这上面有沈放的介绍,如今他已经是你们的英雄了。在你没有嘱咐之前,我就一直和沈放先生有过接触,入狱以后,多谢你们局长给我的照顾,每天都会给报纸让我看。这个沈放为了潜伏改了名字改了身份,他做得出色。”
    “他是我兄弟。”
    田中一段话说完,被沈林突然打断,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不过一闪即逝。
    “这点我想到了,而且如果我是你,我会对这个弟弟特别的注意。”
    沈林冷冷:“你在怀疑什么?”
    田中又笑了:“这个沈放在原来的南京政府政治保卫监察部的时候参与过许多行动,而这些行动最终都产生了对我们很不利的效果。你应该记得45年6月,抓捕共产党方达生的案子。”
    沈林记得,陈伟奎被带走之前还提到了这件事。
    “当时击毙方达生的人是沈放,还死了一个同共分子政治保卫监察部的主任,乔宇坤。沈放因此取代了乔宇坤的位置。当时加藤君一直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只可惜是加藤没有得到足够的时间能调查出所有真相。”
    那一晚加藤设局,不过后来到底没有多大的用处,真相只留给他自己一个人了。
    “加藤之所以没时间,是因为你跟我们合作了。”沈林提醒他。
    “是,如果不和你们合作,我也活不到今天。刺杀加藤的行动是你策划的,当时你承诺过只要我合作,会给我特殊待遇,但现在并没有兑现。”
    那日他第一回来见田中时候便觉得他会问,不想他到现在才提起这一桩事情。
    “跟我讲承诺?日本人和中国人讲过承诺么?”沈林一早就有应对的话等着他。
    田中依然说的不紧不慢:“我知道,沈先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但是你唯一不和日本人讲原则,幸运的是,你们的叶局长觉得我还有用,否则你对我.……”
    这就是他早先不提的原因,沈林咧嘴诡笑:“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看来我必须证明我的用处很大,才能保证我离开中国。”
    他脸上依旧是那种看了叫人毛骨悚然的笑,不过沈林却没有接话。
    “你一定想过,如果沈放不仅仅是国民党军统,还有另一个身份会怎么样?”
    “为什么”
    “因为只要他介入的针对共产党的行动,结果都非常差。”
    这一点沈林无可否认。
    “你向叶局长汇报了么?”沈林心里虽然怀疑沈放,不过却又怕沈放受到伤害。
    田中无奈:“我没有证据,无法证明,这只是我的猜测,而沈放现在是你们的英雄。我只是个囚犯,一个囚犯的猜测有意义么?”
    “可为什么跟我说?”
    这一回,田中脸色才算是认真起来:“因为你也在怀疑,你可以否认,但我看的出来。”
    “有很多原因我只能跟你说,第一,你现在是我的直接主管,而你们那个叶局长并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听我说话,第二,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希望能活着回我的家乡,你们是兄弟,而你的位置决定我的未来。”
    如果沈放真的被证实是共党,那么沈林和沈伯年定是会被牵扯到。
    “有必要跟我分析这些么?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是我来决定。”
    “是,我只想说,鸟在笼子里,永远不能看清楚该往什么地方飞,想解开谜题就别关着我,让我真正加入你们的工作。”
    这才是他的意图,面前的这个人都快修炼成精了,一步一步地叫人往里陷着。
    “不要有什么妄想,这是不可能的。”
    沈林还是果断拒绝了他,田中点头:“我也知道这很不可能,但我比大多数人都有耐心,而且沈处长放心,今天关于你弟弟的谈话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狡猾的狐狸,都善于隐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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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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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08:38: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圈套辨身份,公寓被窃听
    沈宅客厅,沈林回来的时候,有些疲惫,眉头微蹙。
    胡半丁笑脸相迎:“大少爷回来了。”
    沈林点了点头,他又忙活着:“我给您准备吃的去。”
    沈林又摇了摇头,往楼梯上走去,随口应着:“不用了,我没胃口。”
    偏厅里,苏静婉闻声走了出来,跟着问话:“不吃东西怎么行?”
    “没事,我不饿。”
    这回,沈林连头也不曾转过来。
    沈林上了楼,苏静婉看着沈林的背影有些不舍。胡半丁注意到了凑过来说:“苏姑娘,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上了楼进了书房,关上门后沈林沉了一口气,猛地一回过身去,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
    书房的墙壁上居然都是沈放的照片和各种资料,从1939年到1945年,每个时间点都有。沈林的目光最终落在刺杀加藤沈放倒在血泊中的那张照片上,看着墙上弟弟的资料,目光深邃。
    原来,沈林不是不知道弟弟的下落,相反他一直在关注着沈放,搜集沈放的各种资料。
    在抗战胜利之前,沈林的想法是不希望沈放作为汉奸落在别人手里,毕竟是兄弟,他希望能找机会拯救他。而做汉奸的弟弟是这个家里的禁忌,所以沈林的书房也是沈家的禁区。不过随着收集的资料越多,他对沈放的看法也有了变化,特别是得到日伪系统里有共产党潜伏者的时候,沈林就对沈放身份更加疑惑。
    加上刚刚田中的一番话,沈林忽然有些想不到,如果弟弟真的是共产党,自己道那时候究竟会怎么样?
    他心绪正深陷着,突然敲门声吓得他身子隐隐一颤。
    “谁?”
    “是我。我给你送点吃的。”
    那声音,是苏静婉。
    “不是说了不用了么?我在工作。”
    紧接着外面安静了一会儿,继而苏静琬又说到:“我放在门口。想吃的时候,你自己拿。”
    等了片刻,沈林还是打开了门,探出身子看了看餐点,只是皱了皱眉,最终没有去碰它,又关上了门。

    针对心里那股无名的恐惧,沈林从各地外勤组调回的业务最好的特工。成了一个针对沈放的秘密监视小组成立。
    在沈放纵情声色间,沈林已经在他的公寓里成功安装上了窃听器。
    而且不仅仅如此。
    有音乐轻缓地柔曼地舒展在整个餐厅里,夕阳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照了进来,整个西餐厅给人一种很安静柔和的感觉。
    沈林坐在最里面的角落,目光望向门口的方向,心情复杂。没一会儿之后,有侍应生拉开门,他瞧见走进来的人正是姚碧君。
    姚碧君立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沈林摆手朝她打招呼,她走过来坐在了沈林的对面,也不寒暄,直接问到:“约我出来想安排我做什么。”
    沈林被他这话逗笑:“怎么,我约你出来就是一定有事么?”
    可姚碧君却依旧面无表情:“当然,你不是随便跟人吃饭挥霍时间的人,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先是被田中猜测一番,接着又来了这一出,沈林忽然觉得他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固有印象也未免太多了些。
    不过姚碧君说的没错,他点了点头,出了一口长气:“你说过,如果我希望你能嫁给沈放,你就会答应。”
    当年她哥哥蒙冤去世后来是沈林出手为他哥哥洗刷了冤屈,再后来沈林对姚家多番照顾,这让他对沈林心存感激,并且产生了依赖。
    餐厅里的灯光幽暗,气氛暧昧,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却说着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婚事。
    姚碧君看了一眼沈林,没有说话。
    沈林顿了顿,最后还是开了口:“那我现在希望你嫁给沈放,然后把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能做到么?”
    “为什么?”
    前半句尚且没什么,可后半句叫她意外。
    “我对沈放的身份有怀疑,但说不清是哪儿有问题,你和他在一起,能更好地接触他,同时你又在电话局工作,可以监听他的电话。”
    沈林说着掏出纸笔来,写下了两个电话号码递给姚碧君。
    “这是他的家庭电话和办公电话。”
    姚碧君将那纸条接了过来,看了看纸上的号码,面色凝重。
    “你真要这样对待他?”
    这原是他们兄弟俩的事情,被这样一问,沈林脸色沉了下来。“你问的太多了,记住,你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电话局的职员,你已经加入了中统,我不仅仅是让你帮我,这也是我对你的命令!”
    姚碧君黯然,看着沈林:“那你现在是我的上司还是我的家人,或者是……朋友?”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相信你都不会忘记,你哥哥姚碧槐举报官员贪腐反被人设计陷害,最终不甘受辱自杀,以死明志的过去。”
    提到他哥哥,姚碧君微微将头一低。
    “那件事,我很感激你。”
    “不是要你报答我,也不需要你感激,说这些,是因为有太多人在破坏社会的秩序,只有抓住那些危害社会的人不管是蛀虫还是颠覆者,人们的生活才能安定,社会才会稳固,你哥哥的冤案才不会再次出现,这也是当年我说服你加入中统的意义。”
    沈林眉头皱的很深,对于姚碧君的曲解叫他很不愉快。
    姚碧君点了点头:“我明白,我听你的。”
    这个时候,侍应生将牛排端了上来。姚碧君切了一块牛排吃了下去,接着话来若有深意:“这家牛排的味道不如以前了,过去的东西终究是过去的,不会再回来了。”
    沈林切牛排的刀当下顿住了,他看着姚碧君:“要往前看,而且要相信我。”
    姚碧君目光复杂而又迷茫,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是她愿意听沈林的。
    沈林对于自己而言,需要报答他的真的太多了。

    傍晚,沈放从曼丽那回来,倒了一杯红酒端在手上喝着,立在窗口看着夕阳。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叫他的头疼症变得越发的严重起来,可就像是一早有天意一般,这个毛病也叫他想通了很多事,看淡了很多事。
    突然间电话响了起来。
    “喂。”
    沈放走过去接起电话,将酒杯子在面前晃荡着,目光定定望着。
    “您好,是沈放先生么。我是《今日晚报》的编辑,找了您好几天了,您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那头动静乱糟糟的,不过那人说话却依旧毕恭毕敬。
    “我是,有什么事吗?”
    “您登的广告有回应了。有人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是提供线索的,江宁路荣庆胡同有一家无针绣坊可以修补双面绣。”
    方才听对方是报社的,沈放便已经隐隐觉得是这个事情,这会儿被证实之后他双手微微颤抖,杯中的酒也跟着晃了晃。
    “他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沈放语气里有些期待,对方却没有迟疑:“没有,对方也不是绣坊的人,只是说知道这么一个消息,想提供一个方便。”
    “好的,谢谢。”
    沈放说完便挂了电话,从桌子里抽出纸笔来将那地址写上,接着望着上面的字陷入沉思。
    那个提供消息的人会是谁呢?是组织看到了他的信息,要跟他联系。还是只是有个无聊的人响应了自己那个无聊的广告?
    沈放现在还看不到答案。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电话局操作室里,姚碧君在纸上把他这通电话的通话如实地记录了下来。
    这个消息折磨了沈放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沈放便出了门。
    他开着车行驶在街道上,速度不快且不时朝窗外看,直到看到荣庆胡同的标志,才把车停了下来。
    沈放从车上下来,环顾四周,走进了胡同。接着在胡同内寻找着无针绣坊的招牌,许久未果,他瞧见胡同内不远处有一家卖烟的摊点,便凑了过去。
    “来盒烟。”
    他递了钱将烟接过来,才问着:“打听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一家无针绣坊。”
    他好不容易有些了希望,此刻又濒临失望,但还是不甘放弃。
    卖烟小贩仔细想了想,可接着却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你是这里的人么?”沈放疑惑。
    “我都在这儿住了二十来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无针绣坊。”
    这回算是彻底没戏,沈放眉头微蹙:“谢谢。”
    可就在他离开的时候,胡同的一个角落,一个人影一直盯着他。
    这一遭无功而返,叫沈放更加心烦意乱。
    晚上汪洪涛喊他去戏圆子听戏,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舞台上正敲打着“急急风”,好戏即将开锣。他与汪洪涛坐在一边的雅座上。
    汪洪涛一眼就瞧出来了他的漫不经心。
    “老弟好像对戏不感兴趣啊。”
    沈放一笑:“我一向不爱听这些,拉拉杂杂的,半天也没唱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是你给弄这两张票,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九岁红’的名角儿。”
    他脑袋里的东西时刻提醒着他,说不上来什么时候这些热闹他想看也都看不到了,所以他才宁愿跟着凑热闹,也不愿意一个人呆在那偌大的公寓里头。
    汪洪涛赔笑:“换换口味对吧,老去夜总会也无聊不是。”
    这话倒是没错,千篇一律的日子过得比死还难受。
    沈放硬是挤出几分兴趣来:“那今天也算是我风雅一回。”
    他强作精神翘着脖颈子,汪洪涛也来劲了,笑得若有深意:“今儿你还真没算白来,有好戏,你就等着看吧。”
    说罢他招呼茶官:“伙计,上壶好茶。”
    这会儿舞台上演的是《穆桂英挂帅》,扮演“穆桂英”的正是沈放口中的那个九岁红,人才刚一出场,底下便是个掌声雷动的局面,这样的满堂彩并不多见。
    沈放跟着鼓掌,边上的汪洪涛呐喊助威,而且与此同时还在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便寻到了目标,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在一边的座位上。
    汪洪涛从方才的激动情绪中抽身,拍了拍沈放的肩膀,指着那灰布长衫的人,小声地对沈放说:“那个人是个盐贩子,平时贩点私货什么的,我盯了他几个月了。”
    沈放不以为然:“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不是缉私队的。”
    说着瞧了他一眼,继而又将目光挪到了舞台上。
    “你耐心点啊,你不是缉私警,可你是军统啊。”
    沈放没有察觉他话中意思,也没觉出来这和军统又有什么关系。
    “那又怎么样?”
    接着汪洪涛表情神秘,解释着:“不知道了吧,这家伙跟共产党有接触,是共党的一个外围,而且跟他接头的应该还是共党潜伏在南京的一个头目。”
    随即他表情又舒展开来:“就是这家伙挺滑头的,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跟他接头的人是谁,不过这事儿你们军统很擅长,抓回去你一定有办法让他开口,对吧?”
    沈放虽然有些在意了,不过面上依旧是方才那副不模样,转头扫了一眼那穿灰布长衫的男子,还在继续吃着桌子上的花生米。
    “怎么样,兄弟,今晚的好戏就是给你唱的,把这人抓回去,没准能拎出一串共产党来,你还不是大功一件。”
    难道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成?
    沈放先是表现出不屑,一脸的不相信,噗嗤笑出了声:“老兄,你哄谁呢?”
    汪洪涛意外:“这怎么是哄你呢?”
    有这么好的事儿,他直接把人抓了不就完了,还能等着让给自己。
    “你我才认识几天,还没到这种份上吧。”
    一言毕,汪洪涛看着沈放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傻子,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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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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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08:38:4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就是在日本人那儿待的时间太长了,国民政府什么情况你是不明白了么?你想啊,我们缉私队是隶属警察厅,警察厅又隶属内政部,内政部和中统什么关系?这人我抓回去,中统马上就能把人要走,这不是养了半天猪,让别人宰了,我连油水都沾不着么?”
    他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神色。
    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沈放若是还不明白汪洪涛这个官油子话里有话那真的是痴傻,于是歪着身子往他跟前凑着,反问道:“怎么?让我这个军统把人抓走你就有好处了?”
    汪洪涛拍了拍沈放,像是露了原形了:“我是查走私的,在南京干走私最大的可是军队的人,搭上你们军统这条线,以后不管我查走私还是捞油水都更好办。抓个把共产党,我又发不了财,你说对不?怎么样?咱们各得其所。”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沈放冷笑:“你小子算的够明白的。”说着他伸手戳了戳汪洪涛的脑袋。瞧着不远处那个灰布长衫的男人还在悠闲的听着戏,似乎浑然不知马上就要降临的危险。
    汪洪涛精明会算计,打沈放第一天见他就了解了,这会儿他故意给沈放戴高帽子:“那当然,我给你送礼,你自然也会给我好处,我知道你不是坑朋友的人。”
    看着汪洪涛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沈放应付的笑着。
    看汪洪涛的样子,那个穿长衫的很可能是自己的同志,可沈放该怎么办?把人先抓了再偷偷放掉么?显然不可能,汪洪涛只要一个电话,一切就都露陷了。可人带回军统,再找机会放人也不可能,姑且不说能不能办到,就能算办到也需要时间。
    他脑袋里混乱无比,舞台上,穆桂英也正和杨宗保打得热烈,一面打着,一面还眉来眼去。
    正在这时,那穿灰布长衫的盐贩子突然起身离开了。
    汪洪涛推了推沈放,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跟着离开戏院。
    出了门拐进了一条小街,街道两边有一些商铺,此刻还亮着灯。
    盐贩子匆匆走着,一面注意着周遭一切,却似乎他并没有发现跟踪的沈放与汪洪涛。
    最后他拐进了一条巷子,在巷尾的在一家杂货铺门口,看了看四周走了进去。
    沈放和汪洪涛跟了过来,躲在巷内的拐角处。离得不远,能看见门是虚掩着的,屋里的灯光亮了,从里面洒了出来。
    “里面就他一个,你走前门,后门我盯着,别让他跑了。”汪洪涛说的认真,似乎势在必得,沈放这会儿还没想出来法子,眉头攥在了一起,十分忧虑。
    汪洪涛见他迟疑,推了他一把:“敌后大英雄,这点小事儿对你不难吧?别跟我说你没带家伙。”
    说完人便绕开了,前门就剩下沈放。虽说久久未动,但最终沈放还是掏出枪硬着头皮推门走进去。
    杂货铺前厅,盐贩子正在一个麻袋里寻找着什么,听到声响,抬头转过来,与沈放四目相对,接着一愣。
    沈放掏出证件表明身份:“军统,例行检查。”
    话音刚落,盐贩子表情变化迅速,随手把一个竹筐砸向沈放,转身夺路,想该是想要从后门逃跑。
    沈放跟着冲进里屋,还未站定,只听见“噗咚”一声,那盐贩子当即应声躺在地上,视线被清理开,沈放瞧见对面门口站着的汪洪涛手里拿着枪。看那样子是他用枪托把那人打晕了。
    沈放皱着眉头:“你也不怕把人打坏了?”
    汪洪涛将枪收了,一边说着:“这儿应该是他们的联络点,一会儿应该有共产党来接头,在这儿等着,没准还能再抓一个。”
    “就咱俩?”
    汪洪涛这会儿屈身去解下那盐贩子的裤腰带,接着将那人牢牢困住,也不抬眼瞧他,没发现沈放眉间的焦虑:“怎么,怕了?抓个把共党对你是小菜吧?”
    就在这时候,突然沈放的旧伤复发,头疼欲裂。他脑子眩晕,啸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眼前景物一片模糊,连拿枪的手都控制不抖动起来。
    沈放扶住一边的墙壁,勉强维持自己不倒下去。不过汪洪涛却没发现这些,他把人捆好,还踢了一脚。
    “这次没准真是能抓一窝,沈大处长,你怎么谢我?”
    汪洪涛刚想抬头,突然头上挨了一下,紧接着汪洪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是沈放下的手。
    此刻的沈放满脸汗水,强忍着一切的不适把后门关好。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
    沈放喃喃自语,用手按住头,眼前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不得不从口袋里艰难地用颤抖的手掏出镇痛药含在嘴里,又跌跌撞撞地冲到前屋。
    在前屋倒了杯水将药咽了下去,随即倒身睡在地面上。良久,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眼前一切渐渐停止了摇晃,从模糊变回了清晰。
    沈放思考着,眉头紧拧在一起,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会儿冷静下来,他才觉得刚才那个举动太冒失了。没有计划,没有安排,没有准备,那个盐贩子到底是不是共产党,他跟组织是什么程度的联系。一系列的问题在沈放的大脑里涌了出来,就这样袭击了汪洪涛是非常不明智的。
    可如今事已至此,那就只能解决掉汪洪涛,或许以后可以通过这盐贩子能跟组织取得联系。
    虽说解决汪洪涛也许会让自己有麻烦,可眼下沈放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他的步子稳健多了,再一次回到后面的时候,那两人依然躺在原地。
    四周静悄悄的,沈放俯下身去给那盐贩子松绑,却没想到刚把那盐贩子的身体扳过来,突然一个冰冷的枪口就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沈放当即呆住了。
    那盐贩子居然没有晕,他的手脚也没被汪洪涛绑起来,此刻立在对面目光如炯看着自己,厉声喝道:“别动。”
    这一切居然是个圈套!

    那人将沈放反手绑着,用黑布套子套出脑袋扔在了一辆货车里。
    不久后沈放觉得车子在来回晃动着,该是已经发动了,正走在路上。
    到了这会儿,他才忽然间想起那天在剧场二楼走廊内,沈林初次见道汪洪涛的时候对他说过,这个人不简单。
    沈放很是沮丧,沈林已经提醒过,可自己居然还是没看出这是个圈套,但这是要把他绑到哪儿?随便送到军统、中统,都算是立功了,可汪胖子到底要干嘛?他还是搞不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静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后,有人打开货车车厢,将他拽了下来拖着往一边走去,最后干脆伸手一推,沈放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汪洪涛将沈放按在椅子上,接着撤掉了他的脑袋上的黑布,突如其来的灯光让沈放觉得十分刺眼。
    屋内光秃秃的十分破败,什么陈设都没有,只有几张椅子横七竖八地乱摆着。
    迷离间,汪洪涛那张胖脸出现在眼前,视线一直在调整,却一直不是很清晰。可他却知道此刻汪洪涛正用枪盯着他脑袋。
    “下手够狠的,没想到,你这个军统英雄居然是共产党?”
    汪洪涛是真的被沈放砸得够呛,不时地摸一摸后脑勺,每摸一次手都留下血渍。
    沈放强作镇定:“你接触我,就是冲着我来的?”
    这会儿想起来,从最初的一面开始,到目前为止,更像是一台一早便安排好的戏码。
    “差不多吧。”
    汪洪涛说罢歪过头对那盐贩子吩咐:“出去盯着,这里交给我。”
    那边正往外走着,这边沈放又问:“盯上我多久了?”
    毕竟连沈林都没有发现他的端倪,眼前的这个人倒是有些本事。
    汪洪涛忽然表情有变,那张很平常的笑脸又露了出来:“别的先不说,有句话你或许对得上。”
    沈放意外地抬头,便听见汪洪涛一字一顿地说:“春风绿江岸。”
    这话叫沈放一愣,这暗号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说……
    “怎么对不上么?”
    沈放一整张脸都皱着,一字一顿缓缓地回答:“钟声邀客船。”
    这下汪洪涛才放下自己的枪,彻底笑了,不过他那表情甚是奇怪,因为笑大了后脑勺的伤口就会疼。
    “我是云雀,组织上派我来和你联系。”
    沈放诧异:“你?”
    这事情一下一下地转变着,沈放脑袋有些回不过弯儿来。
    汪洪涛点头:“对,就是我,你在报纸上放的消息,我看到了。”
    这叫沈放气红了脸,闷闷地看着汪洪涛。
    “看到我的消息了,还演今天的戏?你不信任我?”
    汪洪涛下手将沈放解开,语重心长地解释着:“沈放同志,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和组织失联半年以上,这半年你都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如果你有问题,贸然跟你接触会给组织上带来多大的损失?以我们的身份,必须随时接受组织的考验。”
    沈放揪着的一颗心这会儿才总算是放了下来,一便跟着甩脱身上的束缚,心情这才算是平静了下来。
    “可是你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太危险了,如果我控制的不好直接把你打死了,那你是谁都不重要了。”
    说着他摆头:“因为我会把你扔到江里喂鱼。”
    “我相信你做的出来。”
    汪洪涛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有点冒险。不过这也是唯一能尽快试探你的办法,因为你表现的太着急了。”
    沈放目光疑惑,像是再问,你怎么知道我等不及了?
    “我们不光看到了你在报纸上放的消息,还收到了陈伟奎送来的消息。”
    原来是他。
    沈放释然:“幸好陈伟奎被交换回去了。”
    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汪洪涛的脸上即刻严肃了起来,像是对他进行批评一般,声音也随即变得大声:“那是侥幸,陈伟奎在移送的过程中接触的人太复杂,很难保证你的身份不被泄露。还有,那个修补双面绣的广告你居然登了好几个星期,这就不该是风铃的做法。”
    从前的风铃做事小心谨慎,不过现在的沈放确实慌了。
    他说他的,这边沈放却是理直气壮:“你早就看到那个广告了?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出现?”
    汪洪涛不知道的是,因为长久的失联,一度让沈放觉得自己被组织遗弃,他也想过要放弃。
    “我得判断分析你的情况。你这样频繁的用暗语表示你的存在是很不寻常的。”汪洪涛也有理,两个人一副谁也不让谁的境况。
    沈林无奈,忽然间将脑袋一低,语气也弱了下去:“我和我的上线失去了联系,而且负伤了昏迷了好几个月,我没别的办法。”
    “你的信息不该持续那么久,真以为组织的人看不到么?也别以为别人就不会注意那个广告。你太反常了,在家里还大闹了一场,搞的你父亲和你哥哥都很没面子,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一个潜伏的同志应该干的事儿。”
    汪洪涛还没有罢休的意思,越说越来劲,沈放忽然间有些扛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你体会过失去联系的状况么?”
    这一瞬,四周有了些回响,随即重新恢复宁静。
    汪洪涛咽了两口唾沫,眼里的动容稍纵即逝:“所以我必须尽快甄别你,再等下去不知道你还会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还会做什么,太多事情让我没有预料到了。”
    这些日子沈放的难处恐怕没人能够感同身受,所有的委屈与煎熬都得自己一个人往肚子里吞。
    汪洪涛依旧冷冷地:“那就应该等待,安静的等着组织出现!这是潜伏人员铁的纪律。”
    这下,沈放彻底变得狂躁起来:
    “我做不到,我受伤了,弹片还在我的脑袋里,我他妈是人!不是机器!”
    可即便是这样子,汪洪涛却依旧冷淡,一双眼睛盯着他看着。
    “怎么想让我同情你?记住,选择了这样的身份,就要承担责任,我没法给你同情,只能给你要求。”
    “要求?刚才我要是出手再狠点,你就永远闭嘴了。”
    “没关系,你的出现是个问题,而我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人,问题能解决就算是我死了也可以,因为组织会很快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话接的很密,两个人像是赌气一般,最后一句汪洪涛说得很是轻描淡写,说话间,那张胖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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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08:39:28 | 显示全部楼层
    紧接着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沈放随即将目光挪移开来。妥协道:“好吧,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汪洪涛笃然:“接着治病,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的病例我查过了,国民党方面的医疗情况还是不错的,而且那个美国专家给你开的药也算有效,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汪洪涛最前提起的竟然是自己的病。
    这话叫沈放突然想到什么,他继而问道:“如果你觉得我有问题,那么今天就是解决我的时候,对么?”
    “也许吧,不过,现在你的反应让我可以相信你。”
    沈放忧心:“那你会安排我离开么?”
    “还要等一段时间。”汪洪涛摇摇头。
    “可是我等不及了,你知道除了我身体的问题,我的家人还要安排我和姚碧君结婚。”
    这些外在的威胁都叫他有些扛不住了。
    “那也得等。我要向组织汇报你的情况,还要继续调查你进行甄别,接下来这几个月,你要跟我喝茶,听戏,去赌场,把这半年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我,让组织判断,得到组织的意见,我才能安排后续的事。”
    沈放更加焦虑,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耐烦:“我现在已经烦透了这样的生活,烦透了这样的环境,烦透了我每天要见的人,我不愿意面对我那个家,现在又被迫要跟人结婚,你能明白么?我只想去后方,我需要休息。”
    这一切都并非是主要的原因,他知道他自己的情况,他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不听使唤,晕倒、抽搐、痉挛。这些都决定了他很难再继续他的情报工作。
    “目前不可能。”
    不管沈放有怎么样的情绪,汪洪涛依旧很冷静。
    “为什么?”沈放眼睛里有泪光闪烁,说话时候变成了一股气音。
    “还是那句话,需要甄别,而且如果你的身份得到认可了,组织上也是希望你能留在南京,以你现在的条件,军统一处的专员,一个英雄,在国民党情报系统内部无可替代。你父亲是检察院副院长,哥哥在中统,通过家庭关系,组织关系,你可以获得很多情报。”
    汪洪涛叹息,看着沈放,忽然有些唏嘘:“只有组织批准了,我才会帮你去后方。现在你只能听我的,这是命令!”
    沈放呆住了,没有继续接话。一场争辩就此结束。
    沈放与汪洪涛从小屋内走了出来。
    汪洪涛对一边站着的盐贩子说着:“你把货车开走吧。”
    盐贩子应了声,朝货车驾驶室走去,洪涛想到什么,也走了过去。
    他从副驾驶的位置拿出一包东西,待盐贩子将车开离。他走回来将那一包东西递给了沈放。
    “你的双面绣是没人能绣好了,不过,我带来了一些双面绣,既然喜欢这玩意儿,就得装得更像一些,你家里还有一个兄弟也是干这行的,我可不希望你明天就暴露。”
    沈放短短的时间内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身心俱疲,声音很小:“亏你想的周全。”
    周全?要说周全,那还差一点。
    “今晚你去哪儿了总得有个交代,来,跟我去一个地方。”汪洪涛说着。

    汪洪涛说的这个地方便是赌场。
    赌场内正热火朝天,众人赌红了眼。被汪洪涛领进屋里来,沈放有些惊奇。
    汪洪涛笑着朝他解释道:“第一可以交代今晚你失踪的去处,你哥哥明天必然会知道你一夜未归。”
    说着已经走了进来,汪洪涛回头:“第二,来这儿更像你的作风。”
    沈放依然有些疑惑,却已经被汪洪涛笑着推了一把:“来了就玩两把。”
    沈放走到了赌博的桌子前。汪洪涛拿出几张钱来,甩了上去跟赌场的人说:“来点儿筹码。”
    两个人一来二去故意闹腾着,不知不觉天光都亮了起来。
    汪洪涛和沈放从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汪洪涛抢先说着:“就在这儿分开吧。”
    沈放点头,汪洪涛凑进来递给他几个筹码:“这个你留着。”
    像是证据一样,做戏就要做足了。
    沈放会意,微微一笑:“有了这个,昨晚我去哪儿都好说了。”
    汪洪涛也笑了,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分开了。
    照着汪洪涛所言,沈林清早就接到了电话。
    沈放挪步在街头走着,看到有卖包子的摊档,刚要了两个包子揣了起来。一辆汽车跟了过来,就在他身边停下了,车窗内探出头来的正是沈林。
    “昨天去哪儿了,你好像一夜没回来。”
    沈放瞧了他一眼,照着一早安排地说:“跟朋友玩了玩牌。”
    不过他却又好奇沈林为何这么快就知道了,随即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夜没回来?”
    “你的脸色和眼角明显是熬夜了。”沈林解释着。
    沈放抬手摸了摸,顺便装作在他车窗上照了照。
    “哦,大哥观察自家兄弟都那么仔细。”
    他话里夹枪带棒,沈林没接茬,只说:“去赌钱得悠着点。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不过父亲想让你晚上回趟家,姚碧君也来。”
    他这个哥哥三句话离不了沈伯年和姚碧君,他也着实佩服得很。
    “干嘛?还想让我结婚?当初就是为了逃婚才去了军校,现在想让我走老路么?那当初我是忽悠自己还是忽悠你们呢?”
    他们兄弟两个说话,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子。
    紧接着沈林叹息着:“别那么急着拒绝,好好想想,父亲终究是父亲,他老了,能多做点就多做点。结婚也是为你好。”
    沈放不屑的笑笑,没有回答。
    看到沈放带着的双面绣,沈林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调调了。”
    “这么多年勾心斗角的事儿干太多了,看看这个能静静心。家里一幅给烧破了个洞,就再买了些。”
    沈放说完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问:“问那么多是想调查我?”
    他本是个玩笑的语气,可沈林却一脸坚决:“如果你做了对国家不利的事儿,我当然会调查。”
    无趣,沈放不再与他多说,直接扔出一个赌场的筹码给沈林,脸上露出玩世不恭地笑容:“你的时间宝贵,别花在无谓的事情上,有功夫你还是查查南京的赌场吧,里面的当官的可不少,而且是常客,他们玩的可都比我大多了。”
    不过是百步的距离,沈林车速缓慢地跟着,沈放走到公寓楼门口便准备进门去。
    “我要补个觉,不留你了。”
    回到公寓里,沈放打开一个镜框,将双面绣框在了里面,挂在墙上。
    在旁边墙上的挂钟后面就是沈林派人安装的窃听器,不过沈放并没有发现。

    傍晚的时候,姚碧君到了沈宅,在胡半丁的引领下走进了客厅。
    “老爷,姚家小姐来了。”
    客厅里沈柏年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况忙放下报纸:“碧君,来,坐吧。”
    他继而又吩咐胡半丁:“去给碧君倒茶,女孩子喜欢喝花茶,沏壶茉莉香片。”
    姚碧君不好意思地拦了拦:“别麻烦了。”
    沈柏年脸上笑意更深:“不麻烦,那茶给别人喝都是白糟蹋了,只有你喝,那才是对了味儿。”
    胡半丁将将走开,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沈林的身影。
    姚碧君站了起来,沈柏年歪着身子顺着她视线望过去,看见沈林后给他安排着事情:“哟,是沈林回来了,那正好,你陪陪碧君,我一个老人家,女孩子觉得闷。”
    姚碧君娇羞道:“沈伯伯,哪儿的话。”
    沈柏年面色未改:“嗨,我当你是我女儿,叫沈林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天光已经不大亮了,沈宅花园里,姹紫嫣红都已经瞧不大清楚,两个人并肩而行,却久久没有说话。
    “姚叔的病怎么样?”等着目光都已经瞧不大清楚面目的时候,沈林先张口说话道。
    这样的寒暄每次见面都会说,姚碧君浅浅一笑,有些无奈:“暂时没有大碍,你放心,有什么需要,我会说出来的。”
    “恩,你别见外就好,我作为大哥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姚碧君愣了愣,越说脸色越僵:“难道你认为我嫁给了沈放,就会幸福?”
    沈林点头,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我的弟弟,我清楚,表面上似乎脾气狂躁,但是内心还是非常柔软的一个人,我相信你们是般配的。”
    “如果真的和他般配,当初他就不会逃婚了。”
    姚碧君苦笑。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人心是会变的。”
    “怕是会变的更不好。”
    沈林还准备接话,姚碧君却打断了他:“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把这些都看成任务。”
    说起来当你那她倒还真是对沈放动了心思的,不过这些年过去后,那份心思早就被尘封了。
    举头看看天,她又言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晚沈放看来是不会回来了。”
    “再等等。”
    沈林说话前叹了一口气,沈放这回算是态度坚决了么?
    姚碧君却摆头:“不了,父亲还要等我回去照顾呢。我就不跟沈伯伯道别了。”
    “好,那我送送你。”沈林妥协。
    姚碧君点了点头,两人朝大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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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08:4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亲爹逼亲事,垂危任务重
    军统一处走廊 众人正在议论蒋介石即将在5月初还都的事儿。
    “中央商场打折了,为了欢迎蒋委员长还都。”
    “这几天可真是热闹,大街小巷都喜气洋洋的。”
    “可不是,蒋委员长还都,这可是大事儿。”
    你一嘴我一嘴说的热闹,这时候沈放走了进来,众人忙打招呼:“沈专员。”
    沈放没有接话茬,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
    刚进了门,将身上大衣脱了,那边电话便响了起来。
    “沈专员,是我。”
    沈放接通电话,那头的人是汪洪涛。
    “哦,有什么事么?”
    “今晚再去玩两把?”
    沈放应了句好,随即又挂了电话。
    自打与汪洪涛相认之后,沈放和汪洪涛两个人一起听戏,吃饭,一起在喜乐门里与舞女调情,一起赌钱,来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在外人看来,两人只是花天酒地,酒肉朋友,然而这却是组织上审核沈放的开始。
    沈放一一交代了自己的过去,这几年断了线发生了什么。
    可当晚的赌坊却出了事。
    是夜,沈放与汪洪涛在赌场内赌钱。沈放看着庄家发牌,将筹码押在了小上。
    汪洪涛低声对沈放:“这把我算准了应该是大。”
    沈放摇了摇头,汪洪涛又改话:“对,对,是该听你的,那就押小。”
    他跟着押完筹码,接着便问道:“你曾和汪伪政府交通部干事周思维有过接触,这个人是个赌棍,你还为这个人谈了一笔项目,告诉我接触他的目的。”
    “当时为了获得清乡行动的计划,而这个人正是绥靖军团长王本昌拜把子兄弟,所以我必须取得对方的信任……”
    这边正说着,突然有中统局的人冲了进来,沈放一瞧,为首的居然是李向辉。
    “中统局的查赌,所有人都不许走。”
    有人喊着:“快跑啊。”
    一声之后,赌场内顿时沸腾,众人纷纷择路而逃,场面一片混乱。
    汪洪涛拉了沈放一把,两人欲从后门逃走,一个特工过来,拦住了去路,沈放一招将其撂倒。
    出了后门依旧有人追了过来,他们两个人继而在南京城的小巷里左转右钻,最后可才算是逃脱掉。
    停下步子,沈放向四周看了看。
    “安全了。”
    汪洪涛此刻已经筋疲力竭,扶着墙气喘吁吁地:“看来我得减肥了,这要是被抓住,你还好,我这警察有可能当不成了。”
    沈放斜眼瞧他,一副他自找的意思,烦躁地说:“还不是你天天问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问题,要不来赌场也不至于这样,你到底要我讲多少遍,我从汪精卫政府任职开始讲起,怎么负伤,怎么和加藤毅一打交道,他被刺杀怎么波及到我,我是怎么被日本军医判了死刑,如何活到现在。你问了多少遍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汪洪涛笑了:“这是我们都必须要经历的。”
    沈放撇了撇嘴,抬腿用力踢了移交路边上的石子,语气愤怨:“真想马上离开南京,实在受够这个地方了。”
    “暂时你还不能离开,所以你更要小心点。”
    汪洪涛还在喘息着,沈放回头瞧他:“你指的是什么?”
    “你哥哥最近很关心你吧。”
    沈放凝眉疑惑:“你觉得我哥怀疑我?”
    汪洪涛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小心点没坏处,特别有你那样的哥哥,那家伙让我怎么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你是军统一处的情报专员,我是贪污占小便宜的小警察,沈林最喜欢查这两种人。”
    沈放没说话,若有所思,却也没有反驳,现在的他,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他都会信上几分。
    不过他脑袋一转,似乎又想到了别的:“我的情况,还有一个同志黄子安能证明,不能让组织联系黄子安么?”
    “我联系过,而且我也联系上了。”
    沈放更加不耐烦了:“那还翻来覆去的问我。”
    可接下来汪洪涛却说了一句叫他为之震惊的话:“黄子安同志在四个月前的一次行动中牺牲了。”
    “在日本投降之前日本人和国民党暗中搞了次秘密的联合行动,南京地下组织措手不及,黄子安为了掩护其他同志才……你们是单线联系,现在没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汪洪涛继续补充着,听了这话,沈放彻底有点蒙了,随着耳边啸音响起,他的就伤复发了,这叫他不由得捂住脑袋。
    汪洪涛似乎察觉到沈放心绪的慌乱,拍了拍他的肩膀:“接受现实吧,起码现在我还不怀疑你,而且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能证明。”
    说完汪洪涛便走了,把沈放扔在那个阴冷的小巷里。

    踉跄着回到公寓,沈放推门而入时候显得有些颓废,他将神靠在门上,试图平息着自己的气息,可头疼依然没有缓解。
    此刻的他内心烦躁不安,黄子安牺牲的消息以及汪洪涛对自己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现在尴尬的处境。
    党组织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以后他该怎么办?
    被疼痛驱使着,沈放一头扎进卫生间。
    按开了灯,他在镜子前的柜子上慌乱地找到了一瓶药,接着用颤抖的手打开时候却将药物撒了一地。
    狂躁中,沈放将药瓶扔向镜子,继而一拳打破了卫生间的镜子。镜子破碎但依然安然挂在镜框中,看着破碎的镜子中自己残破的影像,沈放脑袋里回响着汪洪涛的话那句话:“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能证明。”
    沈放逐渐克制了自己的病痛,从地上找到药片吃了下去。在那破碎的镜子后面就隐藏着窃听器,但沈放并没有看到。

    1946年5月5日,蒋介石还都南京,南京各界都在欢呼中迎接国家元首,国民党营造出了百废待兴、百姓将安居乐业的景象。而实际上,国民党内部腐败现象日益严重,多年痛苦的战争并没让国民党人警醒,相反全党上下变得更加贪婪,更加疯狂地敛财。
    军统办公室里,沈放正在看报,报纸首页是蒋介石在机场下飞机抵达南京的照片。就在这时,罗立忠推门而入。
    “沈老弟。”
    沈放听到声音,抬头一笑:“罗处长。”
    “我来是通知你,为庆祝委员长还都,今晚一处全体同仁去中央饭店西餐厅聚餐。”
    沈放心里有想法,不过面上不敢说,只点头:“好的,一定准时到。”
    “今天晚上陪兄弟们多喝两杯。”
    “好说,喝酒的事儿我在行。”
    沈放应对自如,忽然间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罗立忠趁空儿摆手退了出去,沈放抬手接通,便听见那头是门卫的声音:“沈专员,这儿有个人找您,说是您家门房。”
    胡半丁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沈放急急忙忙走了出来:“胡伯,你怎么来了,进去坐坐吧?”
    他对那个家十分的反感,但胡半丁不一样,虽然这个男人沉默寡言,瞧上去甚至有些邋遢,但却让他觉得是那个家里唯一的温暖。
    胡半丁面色慈祥,却只摆摆手,声音有些嘶哑:“你事情多,我就不进去了,是老爷让我来叫你回去吃饭,那天说好你回去,也没见着你影儿。”
    “今天?”沈放语气温柔。
    “是啊,老爷想跟你聊聊你和姚小姐的婚事。”
    沈放眉头微蹙,虽然拒绝,但却还是笑着:“还是算了,晚上我还有事。”
    胡半丁听了有些失望,微微叹了一口气,唏嘘不已。
    如今沈家的散的跟一盘沙一样,父子三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多,这样积压下去,总有一天会出大事。
    “二少爷,容我多嘴一句。当年的婚约,就算你不同意,那也得有个了结,老爷的脾气你也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个事儿。”
    沈放抬手摸了摸脖颈,沉思了片刻:“知道了,您先回吧,我再想想。”
    说着他缓缓转身向回走,步子迈得慢,才走了两步,胡半丁在后面喊着:“二少爷,老爷说了,不管多晚,他都等你回来。”
    他没有回头,将手抬到头顶摆了摆手,身后头胡半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是夜,沈放还是跟着罗立忠去了中央饭店。
    西餐宴会厅里,军统一处正在庆祝聚会,众人聊着天,喝着酒,应酬着,其间也有一些与军统有来往的商贾老板,场面十分热闹。
    而与这热闹背道而驰的是,唯独沈放一个人坐在吧台角落喝着酒。
    旁边罗立忠跟一个老板寒暄着。
    “罗处长,还望您改日赏脸,兄弟做东咱们吃个便饭如何。”
    “张老板您客气了,听说江浙一带的粮食生意大部分都控制在您手里。能跟张老板说上话,那是我罗某的荣幸,改日一定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好,那一言为定,罗处长赏脸,我一定得好好招待一番。”
    说到此,罗立忠与那人碰杯,一抬眼看时候到沈放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闷酒。
    “失陪了。”
    罗立忠躬身行礼,说完便朝着沈放走了过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难不成有什么烦心的事儿?”
    他倾身就坐在沈放边上,歪着脑袋瞧着沈放的神色,若有兴趣。
    沈放干笑:“没什么。”
    罗立忠与他碰杯,“别装了,你的脸上就写了一个字,烦。”
    说完他一饮而尽,放在杯子静静瞧着沈放:“说说吧,怎么回事。”
    沈放叹了口气,被看穿了心思,此刻也苦闷,倒觉得罗立忠是个倾诉对象:“不瞒你说,家里安排了婚事,可我并不喜欢。”
    这倒是将罗立忠给惹笑了,他拍了拍沈放的肩膀:“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没想到你还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罗处长还有心思取笑我。”
    沈放也学他,仰头将酒灌了下去。
    罗立忠忽然间认真起来碰碰他手肘:“真不是取笑,是你们家老爷子是真心对你不错啊。”
    “怎么说?”
    “装糊涂是吧,你晋升的障碍是什么?沈老爷子检察院副院长的人脉关系难道是摆设,他能不为你着想?而且上面一定有人跟老爷子通过气儿,要不大动肝火的跟你玩逼婚干嘛,人家是为你好。”
    他忽然间记起上回罗立忠跟他提起的那个事情,也怪不得罗立忠会这样理解。可还有谁比他了解沈伯年的呢。
    沈放恹恹一笑:“我爸?算了,那是为了圆他自己的面子。”
    “谁给谁面子重要么?得看结果,再说这年头,有本事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和谁结婚不重要,娶一个不满意太太,就再找个满意的姨太太。”
    罗立忠像是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他进行劝导一般,瞧上去倒像是沈伯年的说客一样。
    沈放被他这奇特的理论下了一跳,看着罗立忠摇摇头:“不不不,还找俩?那不是更烦。”
    罗立忠面色不改:“那又怎么样,只要对自己有利,党国可没规定当了副处长就不能找姨太太。”
    沈放微微自嘲地一笑:“还是算了,我对当官没兴趣。”
    他这样的人,命都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而且在自己上司面前表现得太过积极也不是那么回事。
    “逍遥一点不好?爬那么高,要那么多钱干嘛?”
    这话才叫罗立忠有了些旁的神色。
    他将脸往沈放边上有意靠了靠:“你要是跟我一样过过苦日子,就不会这么说了。我不像你那样,含着金钥匙出生,有一个有权有势的老爹,只有真正的穷过苦过,才知道有钱有权的痛快。”
    “哦?一个副处长也没多少薪水吧?究竟怎样才能有钱?”
    罗立忠也笑了:“凭我们在军统一处,想有钱还不是易如反掌。”
    沈放晃了晃杯中酒,脸上露出诡谲的微笑来,没有说话。
    从前些日子他就觉得罗立忠对自己有些过分热络,这会儿才觉察出来,这是要拉自己上贼船。
    正在这时,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哟,罗处长,原来您在这儿,来来来,我给您介绍几个朋友。”
    罗立忠再度拍拍沈放的肩,与沈放对视,沈放点了点头。
    当晚一干人等喝的醉醺醺的,离开饭店又招呼着继续去喜乐门再喝两杯。
    夜风有些凉,吹在沈放的身上,叫沈放将外衣往紧裹了裹。
    中央饭店门前街道对面,汪洪涛带着几个警察站在一辆旧警车旁边,看到军统众人出热情的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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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08:4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哟,韩科长……谢科长,您几位吃好了……吴队长,哟,您这可喝的有点多。”
    吴队长不耐烦:“你谁啊?”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警察局缉私大队副队长小汪,汪洪涛啊。”
    正说着旁边有人喊着:“吴队长,走啊,喜乐门包间都订好了。”
    紧接着吴队长斜眼看了看汪洪涛没搭理他,径直走了。
    汪洪涛有些尴尬,站在一旁,而后看到了沈放。
    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沈专员,这么晚了,还去耍么?要不要我给您叫个车?”
    不经意间,汪洪涛向沈放使了一个眼色,沈放领会到了。
    沈放摇了摇头,面色不佳,酒意微醺:“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
    他说着朝另一边转身,后头罗立忠从饭店门口走了出来忙叫住他:“沈专员,时候还早,大家都说再去喜乐门喝两杯,你怎么打算?”
    “我有点头疼,还是先回去了。”沈放说着拍了拍脑袋。
    虽说他不想勉强,但是自然还要客气两句:“再喝点怕什么,待会儿我让人开车送你。”
    沈放依旧坚持:“还是算了,改天吧。”
    这回他才算是放弃,抬了抬手:“那成,改天。”
    罗立忠和众人离去,沈放走到一边,上了自己的吉普车。
    汪洪涛高声喊道:“沈专员,再会啊。”
    沈放没有搭理,开车离去。
    街道上,车轮飞速旋转,车身迅速在长街上划过。沈放看着窗外的景色,又看了看后视镜。
    后视镜里,空无一人。街头只有孤寂的路灯,紧接着沈放将车拐进另外一条街道,在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
    沈放四处张望了一番,一头扎进巷子最深处。巷内有路灯,照亮一隅,角落里,一个微胖身形的男子站在那里。
    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阴郁,那个人正是汪洪涛。
    沈放走过去,情绪不佳:“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么急着找我?”
    汪洪涛脸色一往无前地凝重,不似方才的欢脱。
    “前一晚,一个情报点被敌人发现,有两个同志被抓了。”
    沈放这才来了精神,瞪着眼睛意外道:“是什么人干的?”
    “中统的人,那两名同志一个中枪身亡,一个服毒了被送到医院,现在还不清楚情况。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应该是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
    “需要我做什么?”
    这样的事情,刻不容缓。
    汪洪涛却没有答话,像是自语,突然将声音低了下去:“那名服毒的同志见过我。”
    四目交汇,沈放看到了汪洪涛眼里的坚定。
    “如果那名同志被救活了,忍受不住中统的酷刑,说出点什么……一切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为确保你的安全,见完这次面,我们之间暂时中断联系。”
    “那万一我需要和你联系呢?”
    “不,有必要我会找你的。”汪洪涛斩钉截铁,沉吟片刻,又淡淡说道:“如果我有意外,你可以去升州路的夜色咖啡店,在九号座上摆一个烟盒,组织上就会想办法跟你联系。”
    他感情这是交代后事来了。
    沈放没有接话,他看到了汪洪涛脸上的忧虑。
    “记住什么事儿都不要做。”汪洪涛摇摇头。
    沈放还未等开口,他便转身走出了巷子。
    沈放则是朝巷子另一头走去,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与此同时的沈宅里,如胡半丁所言,他没回来,桌子上的饭菜都没有动。
    时钟敲响了,沈伯年抬头一瞧,已经是晚上10点。
    他叹了口气,脸色难看,但没有说话。
    沈林对一边的胡半丁说道:“胡伯,老爷的茶凉了,去换一杯吧。”
    胡半丁应声向前准备端过茶杯,沈柏年用手一挡:“不用。”
    沈林觉得气氛怪异,又说:“要不,我让厨房给弄点热汤来?沈放可能有事儿给耽误了,明天我去问问。”
    沈柏年歪头瞧了一眼沈林语气比他还冰冷:“你也学会搪塞我了,你弟弟的事儿一天拖一天,你觉得能拖到什么时候?”
    他们家的这些矛盾并非是一朝一夕积累下来的,当然也不是几天就可以化解的,而且沈放那个倔脾气九头牛的拉不动,他着实没有什么好法子。
    沈林一脸无奈:“我知道您着急他的婚事,可他现在变了很多,急着逼他也不是办法。”
    “那什么是办法?”
    沈林没有说话,他接着说:“你跟你故去的妈一样,就会说不要逼他,结果呢?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要了,叫什么沈放,再这样下去他还是我沈柏年的儿子么?他跟姚家的婚事必须听我的!告诉你,就是押也要把他给我押回来。”
    沈林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不住了。
    沈柏年提起筷子准备夹菜,气上心头,又忽然起身将筷子往桌上一扔:“还吃什么饭,都甭吃了。”
    沈柏年转身上楼去了,苏静琬无奈只能放下碗筷,看了看沈林,继而跟着沈柏年上楼去了。
    沈林叹了口气对胡半丁说道:“把饭菜收了吧。”

    果然如汪洪涛猜测,没过几天,那人被救活了过来。
    沈林办公室里,他给监听小组打了个电话询问沈放的行踪,那边的人如实汇报:“这几天他回家都很晚,回来就睡觉,一早就出门,不是去单位,就是舞厅、赌场、酒吧。没跟任何人交流,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他。”
    电话刚挂断,李向辉敲门走了进来。
    “沈处长”
    随即李向辉递给了沈林一叠资料。
    沈林一边翻阅着,李向辉立在边上汇报到:“这几天,行动科那边通过我们策反的中共线人提供的情报,共产党在城内的几个据点都被我们破获了。而且通过中共的线人所提供的密码信件查出,传递信件的人一直通过鼓楼邮局、新街口邮局、中华门邮局以及玄武门邮局给策反者发出信件,这几天我们已经对几处邮局进行把守,严密监视。而且抓获的中共分子供出了一个人。”
    沈林抬头,他继续说道:“警察厅缉私队副队长汪洪涛。”
    再一低头,沈林看到汪洪涛的照片。
    那模样瞧着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沈林仔细一想,才忽然记起来那天在剧院里后来气喘吁吁跟上来的那个人。
    沈林惊讶:“是他?”
    “怎么,沈处长,认识他?”
    “打过照面。”
    说着沈林放下资料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面向李向辉。
    “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李向辉一早知道,此刻已经有了看法,便直接说着:“用密码信,有几个据点,而且渗透进了警察厅,说明他们是个情报网络。但这个情报网络究竟有多少人,上线和下线是谁,现在还都不清楚。所以我们的调查只能秘密行动,不能打草惊蛇。”
    沈林摇头:“不过人我们已经抓了,共党方面一定会有察觉。”
    顿了片刻,他又说道:“马上通知吕步青,对汪洪涛要以监视为主,尽量不要惊动他,就算是必须抓捕也一定要在暗中进行,不能公开,而且事后紧急通知各相关部门,不要走漏风声。”
    “这……”
    李向辉停顿片刻,想说什么,但又迟疑地未开口。
    沈林看出端倪问他:“怎么了?”
    “这是行动科的案子,我担心吕科长他……”
    似曾相识的话。
    沈林突然间变得严厉而果决:“不管谁的案子,把我的话告诉他,如果他要一意孤行,那党政调查处调查的就是他!”

    晨光熹微,从窗棱照了进来。
    公寓里静悄悄的,沈放正在熟睡,忽然间有阵敲门声传来。沈放的身子动了动,没有醒来。
    再敲,沈放终于醒了过来,先是微蹙眉头,之后迅速地反应过来,从枕头下面摸到了枪,起身走出了卧室。
    越过客厅,沈放轻手轻脚的走到大门边,敲门声还在继续,他凑到门边猫眼一看,是个帽檐压得很低的人。
    “谁?”
    “送牛奶的。”
    那人声音低沉,却又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沈放狐疑,缓缓打开门。
    此刻屋外面正下着细雨,面前的人帽檐低垂,不过看不到脸,一只手倚着门框,瞧上去浑身已经湿透了,甚至有血水一点点顺着衣服流下来,洇湿了沈放门口的地毯。
    沈放盯着他,那人忽然抬头,沈放瞧见那张脸,居然是是汪洪涛。
    汪洪涛脸色苍白,虽然喘息着,但能看得出来,他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儿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沈放欲说话,汪洪涛对他示意,摇了摇头。
    汪洪涛语气平静:“这是您订的牛奶。”
    沈放接过牛奶,看到了连同牛奶桶一起送到自己手上的纸条。
    “谢谢。”
    接着汪洪涛转身离去,沈放望着他的背影瞧了一会儿,接着回了屋。
    沈放放下奶桶,打开手里的纸条,一行小字跃然于纸上,钢笔水墨痕迹氤氲开了些,却依旧能看清字眼。
    十五分钟后,去后面三条街巷拐角处的牛奶站,就说牛奶不新鲜。
    沈放一愣,抬头一瞧,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正走,时间是5点20分。
    沈放有些焦急,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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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8 08:4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才他分明看见了汪洪涛身上带着血,那说明汪洪涛或许真的被供了出来,而且,中统那边已经开始采取了行动。
    5点30分,他停下步子将纸条点着烧了,放到烟灰缸里。
    发呆了一阵子,继而抬头,时钟走到了5点35分。
    沈放穿上大衣,快步走出了公寓。
    按照纸条上说的,沈放找到了按个牛奶站,只是个简陋的木板房,门还虚掩着,沈放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生着炉火,抵抗屋外细雨绵绵的清晨凉意。
    沈放走进来,将门阖上,看见依旧浑身湿透的汪洪涛正倚靠在一个椅子上。
    听到动静汪洪涛很警觉地举起枪,见是沈放才又放松下来。那张胖脸上显苍白而血色全无,身上的伤口依然有血水渗出。
    原本精明的人显得萎靡异常,生命已近弥留。
    汪洪涛喘息着,声音低沉而缓慢:“这个牛奶站原本是我新设置的一个联络点,可以用这个地方跟你长期联系,可惜只用了一天就要作废了。”
    “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了?”他此刻才认真地看到了汪洪涛身上的伤。
    “听我说,从现在开始,必须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汪洪涛语音颤抖,明显他在强忍着伤痛。
    “中统的人在围捕我,可以明确组织里有人叛变了,但是有三个怀疑对象。一个是日伪资产分配委员会的周达元,一个是交通部公路局运输调配处处长钱必良,还有一个是市政府所属的浦口码头的经理郭连生。他们都使用密码信跟我单线联系,这次我被伏击,说明当中有人叛变了,但我却无法确认到底是谁。”
    汪洪涛目光涣散,有气无力。
    “你先休息一下。”沈放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几经相处,他和汪洪涛之间多少有些感情,这般境况下,说不难过是假的。
    汪洪涛摇了摇头,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谁叛变了我不知道,但他们三个中肯定还有我们的同志,因为他们相互并不认识也从没联系过,中统的人一定是想把我们的人都引出来,否则他们不会等我穿便装的时候才对我进行抓捕,中统不敢公开,就是怕走漏了风声,引起其他潜伏同志的警觉。”
    汪洪涛越说越虚弱。
    “别说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沈放欲上前扶汪洪涛。汪洪涛笑了,轻轻推开了沈放:“听我说。我的腹腔已经被打穿了,失血过多,去医院也活不成,而且受这样的伤是完全解释不清楚的。”
    “我的结局很简单,几个小时以后我将是一具漂在玄武湖里的尸体。”
    汪洪涛喘息着。
    方才被追捕,他受伤跳进了玄武湖才勉强多活了一阵子,要做的事情都做了,这条命也没啥用处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沈放听他这样的安排吓了一跳。
    汪洪涛摇头:“我暴露了,而且受了重伤,对我的任何救治都有可能给你和其他潜伏的同志带来危险!我是个解决问题的人,不能制造问题!死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你这样死了。我现在就去找医生。”
    沈放神色激动,回身要走,汪洪涛着急了揪住沈放,他谨慎安排,若是被沈放给搅了,连他也都暴露了,那更是麻烦。
    “理智一点,我来找你,是要给你个任务,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叛变者,叛徒一天不除就多一天的危害,时间一长,难免其的人也会暴露。”
    汪洪涛用力嘶吼着,说着轻轻咳嗽了几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被阴湿皱皱巴巴折叠的纸递给了沈放。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地址。”
    沈放眼瞳放大,说话结结巴巴:“可……我的甄别期还没过,适合做这样的工作么?”
    眼前没得别的办法,时间紧迫,若是不及时查探出来,会有更多人牺牲。
    “我愿意相信你,如果你叛变了,我是活不到现在的。让组织安排人来需要时间,这个联络点今天以后就会废弃。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找出叛徒,你是军统的情报专员,你是最有机会的人,所以……为了组织的需要,你应该继续潜伏下去。”
    突然之间被委以重任,沈放耳边又开始出现了啸音,似乎旧伤复发头又开始晕起来了。
    他捂着头说:“我做不到,做不到……”
    此刻十万火急,当年的风铃可是最优秀的情报人员,此刻的沈放也是。
    汪洪涛一把握住沈放的手,手掌冰凉,带着血水:“你必须做到,你是我唯一的机会!国民党的人要不公开宣布我是共产党,要不就会把我的身份掩盖起来,如果是你哥哥处理我的案子,那就更有可能是后者,因为这样更有利于找出叛徒。所以你还有机会,当然没人要求你一定听我的,想巩固你在军统的位置,也可以把我交给国民党。但我知道你没有背叛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记住你是个战士,我们这样的人必须时刻战斗。”
    沈放嘴唇颤抖着,没有继续说话。
    “也许让你继续这样做很艰难,但我相信你,你能融入敌人的世界,和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一个样。”
    临死之人,肚子里有多少话都想说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王洪涛笃然:“你可以,因为你是风铃。”
    两个人紧接着双目相视,木板屋里一片安静,只有旧火炉上的铝锅煮的牛奶在沸腾冒着热气。
    “好了,你可以走了,你来是因为送的牛奶不新鲜,我在前几天以你的名义订了牛奶,看来以后你得养成喝牛奶的习惯了。”
    汪洪涛尽量表现得轻松一些,沈放此刻心绪未平,呆呆地看着他。
    他知道,他不能在这儿呆的时间太长,继而无奈地提起新的牛奶桶,转身走到门口。
    “你保重。”沈放回头,眼眶湿湿的。
    汪洪涛用依旧的笑容看着沈放,淡淡地说道:“保重,以后的日子里别忘了去夜色咖啡馆坐坐。”
    沈放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雨比刚才稍稍密了一些,他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提着牛奶桶,往前走着。
    现在的局势是,汪洪涛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畏怯他的牺牲是无法逆转的结局。而同时自己再一次被切断了与组织的联系,也没有人能证明自己对组织的忠诚,只有把叛徒揪出来,才对得起汪洪涛的决绝,组织上才会彻底信任自己。
    可自己真的能做到么?沈放不知道。
    回到公寓的他将牛奶桶放在桌子上,无所顾及地用打开酒柜,双手还在颤抖着,拿起酒瓶,打开,接着便对着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良久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用酒瓶杵着桌子,站立在旁边,继而缓缓地瘫坐在沙发上,打开围巾、大衣,喘息着。

    下午汇报信息的时间,监听小组的特务给沈林打来了一个电话。
    沈林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文件,文件上有汪洪涛的照片和资料。
    “我是沈林”沈林接通电话。
    监听小组特务甲汇报到:“沈处长,今天早晨有人去过沈放公寓,是个送奶工。”
    沈林脸色一沉:“几点?”
    “早晨5点。”
    沈林不悦:“现在是下午1点,为什么早晨不汇报?”
    那边的人稍微有些紧张,说话开始结结巴巴起来:“我们……我们只是觉得送牛奶的没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什么叫没什么异常?沈放从小就没有喝牛奶的习惯,而且到了南京他也没有这个习惯,最重要的是那个送奶工出现的时间比正常时间要提早了将近一个小时,这都是反常的。亏你们还是干情报工作的。”
    沈林忽然发怒,愤而挂了电话,想了想,穿上大衣奔出办公室。
    到沈放楼下的时候,正好瞧见沈放的车刚刚开走,沈林没有选择跟上去,而是沿着楼梯走到沈放公寓的门口,没有进门却已经似乎看到了什么。
    门口放着一个牛奶框,里面有两个空的牛奶瓶子。
    他觉得不大对劲,随后俯下身去,在门口的地毯上,沈林发现了汪洪涛留下的疑似血迹。
    沈林的脸色凝重了。
    隔天,果真出了事。
    才进了走廊李向辉便走了过来:“沈处长。”
    沈林站住:“什么事?”
    李向辉却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皱眉道:“屋里说。”
    沈林点了点头,与李向辉走进大楼。
    办公室里,沈林坐定,李向辉阖上门开始便说着:“昨天,军统的人在玄武门邮局附近发现了身穿便装的汪洪涛,也许他正要邮寄密码信,被吕科长埋伏的弟兄给伏击了。”
    沈林忽然转头怒目,责问道:“不是让你告诉吕科长,切勿打草惊蛇么?”
    李向辉退后一小步,身子微微缩了缩,低着头将眼珠子往上抬着:“我昨天说了,可没想到吕科长还是动手了……”
    “这个吕步青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李向辉还未说完,沈林出言打断。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吕步青处处与他作对,好功的不行。
    李向辉又试探地问道:“那……咱们是不是要去趟军统那边把尸体要回来?而且后续的行动您看……”
    沈林想了想,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再挽回,只能尽力补救:“通知军统的人以及警察局缉私处的人,封锁消息,暂时不要对外公布汪洪涛的案件。”
    李向辉点头,接着他又说:“将汪洪涛的尸检报告和相关信息整理资料及时交给我。”
    李向辉离开,沈林将神扶在桌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着,汪洪涛是昨晚被击毙的,随后沈放门前就出现了血迹以及突然来了送奶工,这些异常与汪洪涛会有联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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