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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六根岛》---王雨辰(<异闻录:每夜一个鬼故事>作者)(全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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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4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朱远山的妻子遇袭的事情目击者只有朱洗一个人,虽然受到的打击很大,不过朱洗坚持说母亲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谈话后忽然倒地不起的,而当时朱洗离得较远,也没有看清楚两人是否有身体接触。一个十来岁孩子的证词能有多大作用?我的搭档失踪后,那案子也变成了悬案,再也无人过问了。"

      苏洛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搭档叫什么啊?"苏洛问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他,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说了。

      "和你一样,叫苏洛。"

      "没想到什么都没有的我,居然有着一个好名字。"苏洛灿烂地笑起来,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他笑了好久,最后将脑袋歪向一边,耷拉着眼皮看着窗外的雪花。

      "哎,老板,你是不是因为我也叫苏洛才收留我的?"

      "嗯,是的。不过希望,希望你能活得比他长点吧。十年了,我估计他也遇害了吧,虽然妹妹苏阳一直都不相信,一直在固执地寻找。"我老实地说,如果没有钱或者必需的情况下,我懒得说谎。

      苏洛没有再说话,只是光着脚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斜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落雪,雪下了一整夜,他就那样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和苏洛订了去福州的火车票。

      "为什么不坐飞机啊,那样节省时间啊。"苏洛不满地望着手里的火车票。

      "因为贵。"我则望了望车票的价格,好计算自己还有多少余钱。

      "另外,我知道你是想吃飞机上的旅客套餐吧?"我鄙夷地望着他。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抠门的老板!"苏洛高声咒骂着,我则充耳不闻。

      我们俩的行李很简单,简单到我甚至想把苏洛塞进旅行袋当做托运包和我一起过去,这样可以节省一张车票钱。当我告诉他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可是我很快告诉他,如果要买一个能装得下他的旅行箱还不如买一张去福州的车票。

      塞了一包零食给苏洛后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思考一些问题,朝后飞快掠去的铁轨边的景物在我眼里却是朱洗、崔光筱、董琦三人的自残画面,我脑子里不停地重复这几天得到的线索,我需要好好地梳理一下,过滤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十几个小时之后,还在短暂小憩之中的我醒了过来,看看窗外,列车已经开始减速,播报员清脆的声音提醒我们目的地已经到了。我拉着还未完全醒过来的苏洛下了车,却发现其实还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打电话联系刘裕,却无人接听。


      一种呕吐感从胃部攀沿而上,让我的喉咙伴随着苦涩,每次有不好的预感时我都会有这种感觉。

      现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只有先找到刘裕一家人再说了。

      我们从福州北站下的车,穿过人群拥堵的嘈杂的火车站,我们又买了去惠州的车票,无论刘裕在不在惠州,我都必须先去一趟。

      我们买的是大型客车票,大概要坐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到惠安县。车上苏洛喋喋不休地抱怨我的吝啬,这家伙从来不摸钞票,自然不知道我们已经没剩下多少自由使用的资金了。说起吝啬,朱远山才最厉害,他不肯给我一分钱的经费,只承诺查到事情真相才付款,果然混迹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把每一分钱都用到刀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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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4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惠安,我们又经过当地人的带领,走了好久才来到当年朱远山等人待过的农场。这时候的农场早已没有了成百上千人热火朝天忙着农作的场面,有的只是宁静和依旧长势良好的庄稼,偶尔几个追逐的孩童清脆的啼笑声才打破这里的孤寂和空气里的荒芜窒息感。

      "你们找谁?"身后传来一个厚实的声音,如同这里的土地一样带着湿气和无奈。

      这里的天气很暖和,即便尚在初春,靠海的地方气候依然宜人,虽然室内潮湿,不过在室外也就不觉得了。这个男人穿着棉毛衫,里面套着白色的圆领汗衫,露出一截粗壮黑黝黝的脖子--为了支撑那个巨大的脑袋。头发不多,但硬而整齐,狭长的眼睛注视着我们两个外乡人。他的鼻子很大,却不高也不挺直,该怎么说呢,仿佛制作泥塑人像的时候随便捏起一坨搭上去的一样。嘴唇很厚,泛着健康的红黑色,像在水里发好的香菇一般。

      "我想问一下最近有个叫刘裕的人来过吗?"我猜想刘裕回来的话一定会回农场看看。

      "没听说过。"他看我们的眼神更加怀疑了,看来这里很少有外人进来,以为我们不怀好意吧?

      他有些狐疑地望着我们。

      "不过最近有个年轻人来过,他没事老捂着鼻子,好像很嫌弃我们这里的气味似的。不是我说,我们这里的空气新鲜得很,比你们城里舒服多了,又没汽车尾气又没工厂空调什么的,真是不明白。"他嘀嘀咕咕半天,可我却非常高兴,因为他说的年轻人很有可能是刘佳明。当我问起刘佳明的近况时,那男人更加烦躁起来。

      "这个后生,不知道为什么就赖在我家不走了,说是要找什么房子,什么旧宅,我也听不清他那些劳什子,见他好几天没吃饭,人都饿得脱了形,就好心带到家里照顾他,没想到居然赖着不走了,还说什么过几天就有人来找他,帮他付清饭钱房钱。正好,你就是那人吧,赶紧把他领走,没事就在身上喷那些个香水,弄得我家娃娃天天跟在他后面闻,都没心思读书了。"他依然抱怨着,而我只好赔着笑,顺便拿出为数不多的几张钞票安抚他,男人接过钱,居然找了些零头给我。


      "是多少就要多少,多拿了搞得我好像占你便宜一样,我家不缺这点钱,但是事情要算清楚。"他骄傲地抬起头,大步走在我们前面,而我和苏洛相视一笑,跟在他后面,沿着农场狭窄的公路往他家走去。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一栋漂亮的两层建筑,周围种着半人多高的小树,后院种着菜,郁郁葱葱,果然是城市里难得见到的生机。那房子似乎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红砖房,他跟我们说这房子原本是连队指挥部的,后来部队撤走以后他分到了地,慢慢经营水果发了小财,买下了这房子。

      "那时候,我们几个都想着以后住进指挥部,因为这是当年最舒服的地方,冬暖夏凉。你看看,这房子多结实,就是再住个三五十年,住到我孙子那代也行,哪里像你们城里人造的缺德房子,住个半拉年就掉砖脱瓦,漏风渗雨,和猪窝有什么区别?"熟了以后他的话变多了起来,虽然话是粗糙了些,却很有道理。

      走进里屋,房子里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相貌清秀,穿着白色衬衣和酱色牛仔裤,正大力地嗅着手背。见我们来了猛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他狐疑地朝我望过来,左手握着凳子,似乎随时准备扔过来。

      "刘佳明是吧?我是朱远山委托调查你朋友朱洗、崔光筱、董琦的自残事件的,你无须惊慌,我没恶意,你父亲刘裕几天前也来这里找你,难道你没见到他?"我伸出双手,掌心朝外,这动作可以让激动的人安静下来,表示我是没有威胁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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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48:43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惜刘佳明实在是有点过于激动了,完全不听我的话,依旧抄着凳子朝我们扑过来。

      "苏洛!"我往后退了一步,体力活不是我的专长。可是苏洛一脸茫然地站在身后,动也不动。

      "苏洛!肉包子!"我暗叫一声该死,眼见着刘佳明的凳子就快劈到我脑门了。

      耳边呼的一阵风声,苏洛的右手平伸了出去,仿佛一根铁棒一样,插穿了凳板,拳头直直地对着刘佳明的脸,只有几厘米。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刘佳明的语气变得友好起来。

      "孟梵,这位叫苏洛,我的助手。"我对着他笑了笑,并且让苏洛退了回来,这家伙走过我身边时仍然不忘记提醒我包子的事儿。

      刘佳明终于冷静下来,听话地放下了手里的凳子。

      过了一会儿,他可以好好地和我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所以实在很害怕,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见谅。"刘佳明柔声说道,与刚才判若两人。

      "那我再问问你,有看到你父亲刘裕吗?"

      "我没看到我爸爸。对了,你说琦琦怎么了?"看起来他关心董琦比自己父亲要多。

      "没什么,只不过在舌头上用刀刻了几个字罢了。"苏洛在后面说道。



      "用刀刻字?"刘佳明大惊,"她没事吧?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啊?她和朱洗一样傻啊!"

      "那三个字你想必也很熟悉吧。"我将手放下来,"六根岛。"

      刘佳明仿佛被闪电击中般颤抖着身体,他的鼻翼抽动得很厉害,接着痛苦地弯下腰去。

      "别,别再提那三个字了!那是禁语!是禁语!我,我又闻到那股味道了!见鬼!真想死过去!"刘佳明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药水瓶大小的玻璃瓶,朝手背上喷,接着他像那些电影里犯了毒瘾的瘾君子吸毒一样对着自己的手背拼命吸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虚脱似的瘫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大口地喘气。

      "六根岛"这三个字对他们来说是禁语?

      "现在只剩下你了,朱洗三人都在医院昏迷中,你必须告诉我你们四人十月的时候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董琦。"看得出他很在意董琦,希望刘佳明可以和盘托出心里的秘密。

      刘佳明的眼神空泛起来,勉强支撑着身体慢慢滑坐在椅子上。

      "老付,我和这两个人谈谈,等下再回来好吗?"刘佳明对那中年汉子说道,原来他叫老付。

      老付点点头,并叮嘱过一会儿回来吃饭。听见吃饭苏洛就不肯走了,缠着老付说是要帮忙,我也只好随他去了。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新鲜到你可以从中嗅到丝丝的春天跳动的味道,久违了的农田山水让我心情很舒适,可是刘佳明却一直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可以说了吗?"我问道。

      "这一切都怪朱洗!如果不是他提议来这里玩,说什么重温我们父辈当年的足迹,我们根本就不会来这个地方,也不会出那么多事情。"刘佳明恨恨地说。

      "我们在这里待了三天,噩梦般的三天,我们六个人来,结果只回去了四个人。"刘佳明的双眼瞪得很大,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你们是六个人去的?"我惊讶地问。

      "是的,同去的还有两个人,都是我们同校的,一个失了踪,一个重度昏迷,至今还在医院。失踪的是个女生,叫解小敏,昏迷的男生叫章远。"

      "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学校只说你们四个来这里。"我问道。

      "哼,出了这种事学校还能大张旗鼓宣扬么?当然得瞒着,结果自然是我们四个记了大过,旅行社团也被解散了。"刘佳明闷声说道。

      "你们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佳明抬起头望着我,眼睛的瞳孔慢慢放大,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我看到一股血从他的鼻孔慢慢渗出,他用手背快速地擦拭掉。

      "你刚才流血了。"

      刘光明看了看手背的血迹,眼中无神。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还是赶快告诉你,如果你能见到我父母,记得代我说声抱歉。"刘佳明半张着嘴,大口地呼着气,那声音像破了的鼓风机,随着他肺部的扩张收缩,一下又一下地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伴随这种声音,刘佳明的话把我带回到几个月前,同样是福州惠安,同样是这样新鲜的空气,我仿佛看到朱洗、崔光筱、董琦、刘佳明带着笑意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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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4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不安的种子

      "佳明,快点啊。"朱洗身体健硕,即便背着十几公斤的挎包也远远地落下众人好长一段路,独自走在最前面,接下来是章远、崔光筱,第三梯队则是董琦和解小敏,刘佳明别看人高马大,却被队伍甩在最后面,他努力擦着汗,一边嘀咕着追赶着队伍。

      六个人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行走,十月的太阳依旧炙热,而且这里非常空旷,想找个遮阴休息的地方也没有。

      刘佳明不明白为什么朱洗对这次惠安之行如此热情,虽然他一再强调是来重温当年父辈生活过的地方,但是他知道朱洗一定有什么别的想法。从小到大,他们四个人一起长大,崔光筱爱静,很少说话,平日里就算莫名其妙扇他一耳光,他都会先去摸两下,然后才轻声细语地问:"你为什么打我啊"。而董琦性格活泼,虽然董琦的父亲不喜欢朱远山那种骨子里看不起商人的傲气--尽管董越然、刘裕、朱远山都是商人,又都是好友,但性格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恐怕这几个人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朱远山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爷爷在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后回国效力,父母也是清华北大的高材生。朱远山自己虽只是初中毕业,却读了不少书。而董越然家里是开杂货铺的,后来开餐厅致富后虽然极力地用文化和艺术包装自己,但是朱远山依然从骨子里不是太看得起他,而董越然附庸风雅却也瞧不上做文化生意的朱远山。两人虽然暗地不和却从来不表露出来,不过朱远山并不干预下一代的事情,况且他也很喜欢董琦,倒是董越然极力反对女儿与朱洗交往,这次出游也是趁着董越然去国外开会,董琦对母亲说破嘴皮才同意的。刘裕在这几人之中是最特别的,他本是官宦之家,家里虽然无人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却官运一直不断,即便在"文革"的时候刘家也能屹立不倒,投机经营无所不能。在这样家庭长大的刘裕自然也非常圆滑乖巧,下乡参加农场建设,并且主动要求分到较偏远地区的正是刘裕本人。崔乙则是朱远山的好友兼同学,没什么心机,只是特别爱好音乐,这也潜移默化地遗传到崔光筱身上,在学校里崔光筱就写过很多歌词,当然最多也只是唱给对面的女生们听而已。



      刘裕在香水制造业如鱼得水,无论商界政界都混得开,而他也游走于朱远山与董越然之间,他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自然是儿子刘佳明。刘佳明全然不像父亲那样八面玲珑,甚至有些愣头青的味道,想到什么说什么,刘裕期待儿子和朱洗成为好朋友,同时能做董家的女婿。可是事与愿违,虽然四人常常在一起,但董琦的眼里只有朱洗,对刘佳明毫无爱情可言,这让刘家父子愁眉不展,好在董越然不喜欢朱洗,倒是留了一点点机会给刘佳明。

      身材高大的胖子叫章远,软弱的性格与他的相貌极为不符,他和刘佳明、解小敏是同系同学,为人圆滑从不吃亏,但凡有便宜可占绝不放过,既然有免费的旅行还有两位美女相伴,章远自然乐得过来,哪怕是做做搬运工也无所谓了,只是没想到这次旅行比章远想象的要辛苦得多。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朱洗要带着大家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但毕竟是自己要求的,又不好抱怨,只能忍着。倒是平日里的开心果,校内第一才女解小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身为董琦的闺中密友兼死党,她倒是一脸高兴地看着董琦身边的这些追求者,时不时地还捉弄他们一番。这些刘佳明都知道,只是他根本不把章远、崔光筱这样的当做对手,只要战胜朱洗,董琦自然是刘家的人。

      刘佳明猜得没错,朱洗费了这么大气力,绝对不只是为了来看看父母当年劳动工作的地方那么简单,按照刘佳明的话说,朱洗将大家带往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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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能不能休息一下,都走了半个多小时了,一个人也没看到。"刘佳明直起身体,稍微有些被汗打湿的耐克T恤紧紧地黏在后背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他宽阔的倒三角肌,年轻的身体在微风中泛着健康的古铜色。凉风让刘佳明觉得有些不适,虽然才十月,不过这里的风却是山风,加上不远处就是大海,带着湿气的风打在身上犹如软刀子,虽不像东风般凌厉,却感觉直接渗进骨头一般,让刘佳明打了个寒战,刚刚挺直的身体马上又蜷缩起来。

      "快到了吧,多走走就当锻炼啊。"朱洗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前望去,又转过头回答刘佳明。阳光擦过朱洗的侧脸,让他脸部的轮廓分外清晰。刘佳明看到董琦有些害羞地盯着朱洗看,双脸绯红,这让他很不舒服。

      "朱洗,我们也走了好久了,要不休息下吧。"章远见有人说了出来便马上迎合。朱洗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崔光筱,崔光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到前面那棵树下休息,有遮阴的地方,大家喝些水。"

      在这伙人中朱洗有着天生的领袖气质,倒不是他喜欢驾驭别人,而是他继承了朱远山判断准确、眼光独到的特点,做出的决定大都是对的。人都有依赖性,一来二去,大家也就习惯了听朱洗的话,刘佳明倒是不想听,可惜自己又没什么好主意。



      一伙人来到树下,便一下子都瘫倒下来,董琦平时缺少锻炼,也大口地喘着气,倒是解小敏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你真的别老坐在家里陪你妈妈看菜谱和首饰了。"解小敏看着刚才脸桃红现在满脸泛白的董琦叹道。

      "我和你没法比,你是校长跑队的嘛。"董琦喝下一口饮料,笑嘻嘻地望着解小敏。

      "那有什么用,跑再快也不如你那样招人喜欢啊。"解小敏忽然一反常态地失落起来,不像平日活泼的性格。董琦刚觉得奇怪,她又迅速恢复过来,跑去抢刘佳明的饮料喝了。

      大家在树下歇了会儿,朱洗登在高处向前眺望,忽然兴奋地说看到前面有炊烟。看来目的地不远了。大家听到前面就是农场,也激动起来。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来过这里,难免有着新鲜感,加上走了许久,已经肚子饿得难受,听到可以吃饭了自然加快了脚步。

      秋风拂过金色的麦田,如波浪一般壮阔秀丽,他们所看过的最大的草地也不过是广场那一丁点,从没看过如海洋一般广阔的麦田,风中带着谷香,让大家沉醉。在来之前朱洗已经联系了父亲曾经的老战友,当年都是一个连队的,只不过他在返城前和当地的一个姑娘恋爱,于是留了下来,成了这里农场的一部分。

      朱洗也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只记得以前朱远山端着几十年前战友的合照,指着最高大笑得最憨实的人说他叫王业兴,朱洗当然只能叫王伯父了。王业兴和其余几人感情也很好,一来当年干活他觉得自己比这些人大,所以对朱远山他们多加照顾,二来他也心疼这些城市里的娃娃,怕他们干不动农活,能帮的就自己揽下来,所以虽然事隔二十多年,四人即使暗地不和,但还是对这位老大哥尊重有加,时不时也有些来往。董越然曾经提出让王业兴一家来城里,结果被拒绝了,大家只好各拿出一笔钱帮助王业兴承包下了一部分农场的业务,这让王业兴成了当地境遇不错的几户人家之一。

      王伯虽然只比朱远山大一岁,却看上去很苍老,须发白了大半,不像朱远山那样注意保养,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如四十出头一般。王伯脸上如老树皮一般纵横交错,阳光下亮着麦色,但是不要为外表所欺骗,王伯的身体依然结实如年轻时代,至今仍然亲自下地干活,一些气力差的后生割起稻来居然还不是他的对手。王业兴对几位小字辈的世侄世侄女的到来非常高兴,连忙扔了手里的农活,带着他们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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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49: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番寒暄,王业兴交代妻子和儿媳妇做了一桌子好菜。王业兴结婚较早,儿子也比朱洗他们大上几岁,加上这里结婚也早,所以虽然同辈,但王业兴的儿子自己都做爸爸了。

      晚饭相当丰富,都是当地的特色名产,福州菜清淡可口,注意食物本身的原味,而且多以河鲜海鲜为主,用料很地道,鱼虾都是王业兴承包的鱼塘里现捞的,并且制作了惠安最负盛名的小吃崇武鱼卷。大家见这种小吃颇为新奇,便询问王业兴小吃的制作方法。王业兴笑道这是正宗的崇武鱼卷,主原料选用这里盛产的优质鱼,以马鲛、鳗、鲨等最佳。加工时先去掉骨头及内脏,余者用利刀细细刮下肉去掉皮,用手揉成泥浆状,边揉边加进适量的盐水,最后加上精制地瓜粉、鸡蛋清、碎猪肉、青葱等佐料,用手搅拌调匀让鱼肉发酵,然后待吃时上锅蒸熟,外形为十几厘米长的圆柱体,三个手指粗细,粉红肉色,入口即化。在城市里长大的朱洗等人哪里见过这等美味,崇武鱼卷一般只在本地才能吃得着,加上六人行走多时,早就饥肠辘辘,鱼卷配上刚刚煮好的鱼粥,酥滑可口,香嫩鲜美,连平日里吃喝甚少嚷嚷着要减肥的董琦、解小敏也喝了好几大碗。董琦的父亲董越然是饮食业骄子,最初创业也靠的是自己一双肉手一锅一铲一灶台,烧的菜十里八乡都很有名气,这才打出一片天地。到了董琦出生,从小到大吃得嘴巴也刁,却极少来这种接近大自然浑然天成的地方享用无污染的美食,自然让这位大小姐眼前一亮,食欲大开了。

      然而一桌人虽然开开心心,却有两人无心用食。一个是刘佳明,他只是随意喝了几口粥,眼睛却直盯着朱洗。朱洗同样没吃几口,匆匆应付了一下,和众人说笑几句后就拉着王业兴走了出去,刘佳明也趁机说上厕所,尾随在两人之后。

      "真的好久不见,记得上次你被远山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才五岁多吧,一下子就过了这么多年了。对了,你父亲身体还好吗?"王业兴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清晰锋利,在呼呼秋风中也听得分外清楚。

      "父亲身体一向安好,只是还是为思念母亲难过。"

      "哦?远山还是如十年前一样?真是难为你父亲了。"王业兴长叹一声。

      "嗯,父亲还是经常派人去各地寻找母亲,他坚信母亲还活着,所以一定要找到她。"

      刘佳明忽然有些难过,虽然从小和朱洗一起长大,但很少从他脸上看到悲伤。只是每次在别人谈论到双亲时他会默然不语,独自走开。

      "其实这次来我希望可以多知道些关于母亲的事情,比如当年她和父亲是如何在农场认识的。"

      "实际上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晓得你母亲不是当地人,也不是和你父亲他们一样从大城市下放来的知青,据说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陌生,但是为人善良,加上长相秀丽,大家很快就接受了她。随后你母亲与你父亲就在一起了,接着远山回城,一年后你母亲也随他离开了这里,我就只知道这些。"


      朱洗哦了一声,接着又和王业兴闲聊了几句,两人一前一后又往饭厅走去,刘佳明连忙也转身回去。

      六人在王家老宅住下。这些年轻人躺在多年竹制的木床上,略带腥味和麦香的清新的空气从关上的木门缝隙处慢慢浸透在众人周围,随着缕缕风声,大家安然睡下了。

      刚过鸡鸣,刘佳明感觉一阵凉意,盖在身上的毛毯如冰水浸过一般,他爬了起来双手揉搓了下胳膊,看到大家还在睡觉,倒是朱洗的床空着,大门也被打开,难怪觉得冷了。

      刘佳明打着哈欠迈过王家客厅的门槛,外面空气很好,虽然微冷,却带着层薄雾,略有湿意的空气里村民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劳作了,一派田园景色,让刘佳明惬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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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50: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远处,他看到朱洗正在和一位中年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藏青色衬衣,戴着眼镜,硬邦邦直线条的廉价灰色棉裤,脚穿一双圆头黑色布鞋,一脸不解地望着朱洗,一边还不停地摇头摆手。

      "您真的不知道当年这里的怪事么?"朱洗焦急地问道。

      "没,没听说过。你说的朱远山我也不认识,我在这里做会计才四年,不知道那么老久的事情。"说完,他走过朱洗身边,低声嘀咕着。

      "你到底来这里想知道些什么?"刘佳明双手交叉在胸前歪着脑袋问道。

      "我母亲的事。"朱洗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接着继续朝前走去,他的脚步很有力,很沉重,在凹凸不平的田埂上踩出一个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刘佳明看着朱洗渐行渐远的身影,暗骂一句"有病",又返回老宅去了,回来的时候除了章远还在呼呼大睡,其余的人都醒了。解小敏捏住章远的鼻子害他喘不上气,这家伙终于在早餐做好之前洗漱完毕,大家围坐在屋外,只是不见王业兴和他的儿子。

      "他们早去田里了,现在是霜降的时候,早里头就必须赶到田里看情况,好做准备,早饭都是回来后再吃,要不就是我送过去,你们先吃吧,不用等他们的。"王业兴的妻子笑眯眯地用围兜擦着油腻腻的双手,一边看着刘佳明等人端着冒着热气的粥碗就着鱿鱼丝喝粥。

      一碗浓粥下肚,刘佳明觉得身体暖和多了,恰巧朱洗也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快吃早点!"董琦从起床就没看到他,问了别人也不知道,看见朱洗回来有些责怪又有些高兴。不过她没有把自己刚刚帮朱洗盛好的粥端到朱洗面前,只是用筷子指了指。朱洗并不领情,只是说了句:"你们先吃吧。"接着独自走进房间。

      碰了一鼻子灰,董琦气得不吃了,拉起还在往嘴巴里塞鱿鱼丝的解小敏出去散步。章远倒是不客气,一口气喝了三碗,崔光筱则慢条斯理地喝粥,仿佛一切事情与他无关,只是耳朵里塞的MP3发出的歌声证明他耳朵还有功能。


      没多久,朱洗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刘佳明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去哪里玩啊,钓鱼还是爬山?"刘佳明故意问。

      "哪儿也不去,钓鱼爬山随时都能玩,我爸爸交代我来这里多看看他以前的老朋友,我们一个一个去拜访吧。"说完,朱洗抄起背包拉着崔光筱走了出去,章远也放下碗,口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等等我",也跟着出去了,刘佳明无奈,只好随了朱洗。

      路上遇到了董琦和解小敏,董琦走了几圈吸收了点冷空气,似乎气也消了,把刚才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笑嘻嘻地跟在朱洗身后。朱洗按照本子上的地址一家一家去拜访,但刘佳明却逐渐发现他并非只是上门问候那么简单。

      每到一户人家,客套几句过后他就把那人拉到一边,询问起几十年前他母亲的事情,被问者要么说不知道,要么称时间太久不记得了,可是无论是朱洗还是刘佳明,都看得出他们的神色不对,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一上午跑下来,大家累得不行,但是朱洗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依旧精力充沛地背着黑色旅行包走在最前面。最后临近中午吃饭时六人回到王家老宅。

      朱洗他们最多只能在农场待三天,刘佳明对他浪费时间到处问人很不满,章远也不高兴,但是却不敢说,他知道自己毫无发言权,反正旅费也是朱洗出的,权当作来农场体验生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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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8 07:5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王业兴拿出一堆成熟的福橘招待众人,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剥着橘子。福橘皮薄、色红、汁多、味甜,大家吃得兴起,地上满是鲜红的橘皮橘汁,红艳艳的,在王家青灰色的后院地上撒将开去,远远看去,大家仿佛坐在一摊鲜血上似的。朱洗心不在焉,手里下意识地剥着橘子,却将一片橘子连皮带肉一起放入嘴里,旁边的董琦啊的一声提醒他,他才吐了出来,脸上仍然一片愁容。大家都有些奇怪,只有知晓其中缘由的刘佳明面上无色,他心中暗自冷笑,因为是假期出去玩,加上董琦父亲也不知道,他们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上三四天,时间不多,但朱洗此行的目的却遥遥无期,当然让他有些懊恼。朱洗原以为一定会从王业兴嘴里问到关于母亲的事,谁知道没有太大的收获,王业兴告诉他的其实他早已从别的渠道知道个大概了。

      "没事的,总会有人记得吧。再说查不到就查不到,下次再来就是了。"章远见朱洗一脸的焦愁,好心安慰他道。

      "是啊,你不是说我们来这里玩的么,干吗老是问这问那啊?这样多没意思!"董琦早就对朱洗忙着寻人问事而对自己冷淡多有不满,加上章远的话,更加对朱洗撒起娇来。她从旁边站起来,将剥好的一个完整的福橘递给朱洗。谁知道朱洗猛地站了起来,由于速度太快,手一摆把董琦的橘子撞在地上,圆圆红红的橘子像大红灯笼一样在地上滚了起来。董琦吓了一跳,差点摔倒,还是旁边的解小敏连忙起身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要吃你们吃吧,想玩的、想钓鱼爬山的继续,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朱洗的话很冷漠,说完便独自朝屋外走去,刘佳明按捺不住,冲过去揪住朱洗的领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凭什么对大家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还真以为我们怕你啊?不就你爸爸出几本破书么?来惠安之前你告诉我们什么?不是来玩的么?大家哪里说错了?"刘佳明对着朱洗大吼起来,本来微凉的空气变得干燥起来,仿佛一点就着,章远连忙赶过来想分开二人,而崔光筱面无表情,戴着眼镜听着歌剥着福橘发呆,似乎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你们试过十几年见不到自己母亲的滋味么?"朱洗没去看刘佳明的眼睛,只是望着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崔光筱,默默说出这么一句,大家不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朱洗母亲的事情。

      崔光筱忽然站了起来,拉开了刘佳明抓着朱洗领子的手,拍了拍朱洗的肩膀。

      "走吧,继续找。"说着便朝大院外走去,朱洗也走了出去。

      刘佳明知道,六人之中崔光筱和朱洗相处时间最久,崔乙平日忙于音乐制作,加上崔光筱母亲生下他便和崔乙离婚了,所以崔乙都是把崔光筱交给朱远山的妻子抚养,让他和朱洗一起长大,学习玩乐都在一起。如果按照朱家的文化传媒帝国来看,崔光筱倒是颇像封建王朝陪太子读书的陪读了。崔光筱为人安静,话语不多,但他永远是站在朱洗一边,而且幼年母亲离去,他和朱洗一样都是朱远山妻子抚养的,可以说朱洗的母亲在崔光筱心里地位也是很高的,朱洗这次询问母亲的来历,崔光筱当然支持。

      院子里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倒是解小敏俏目一扬,一张樱桃利嘴数落起刘佳明来。

      "亏你还说和朱洗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帮他找找妈妈又怎样?人家也是抱着一线希望啊。你平时玩得还少啊,就当是锻炼身体跑跑路啊!哪这么多抱怨!"说完,便拉着董琦的手追了出去。章远是墙头草,一贯随大流,于是对刘佳明说了句"走吧",也连忙追赶女孩去了。刘佳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发呆,看着地上的福橘皮默然不语。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0-10-18 18:51:15 | 显示全部楼层
哇 又有好文!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9 12: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确实是很好的作品,向大家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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