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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冷雨》(全文完):女生坠塔,追凶17年,却希望什么都不知道,作者:郭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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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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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3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嗯。”
        “我和他们说了我们两个的事。”
        陆松说,他的父母想要见见我。
        和陆松交往,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一个学期了,我们共同承担着某种恐惧和秘密,但并没有太多真正的痛苦。
        我把头发留到过肩长,相比于短发时候的倔强,现在照镜子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外貌上多了一些成长的味道,胸部也变大了。讲起来,性格也是如此吧,和陆松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整个人的内外都似乎在渐渐发生着变化,以前那个僵硬的女孩,正在变得越来越柔软,变得比以前更加懂得怎么去和不同的人相处交流,记住每个同学的名字,说他们喜欢听的话,让他们也能从我身上体会到某种开心的情绪,而不是一天到晚地冷漠。不知不觉中,我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我觉得,有一部分原因是“陆松女朋友”的身份给我加了光环,另一部分原因,或许是我真的被陆松改变了许多。
        我如今已经不那么排斥语文和英语了,懂得了如何通过意象和联想来背诵诗句,也学会了怎样通过记住art-这样的简单词根来触类旁通,掌握article、artist@等更多的单词。陆松教我如何把自己擅长的数学式逻辑思考运用到更多的知识中去,让我知道怎样找到各个学科的乐趣。
        我也开始喜欢自己去买一些课外书籍来看了,最喜欢的还是周作人,从《雨天的书》到《苦茶随笔》《夜读抄》,虽然有些内容还不是很懂,但是我能从他的叙述中感受到一种剥离了情感的生活状态,仿佛人活着并不是为了一定要做成什么事情、明白什么道理,而是自己本身就处于活着的状态之中,如果一个人所有的经历都是有意义又没有意义的,那么仅仅活着便好。
        那个下着暴雨的晚上,我一夜无眠,在巨大的恐惧和羞愧中想过要自杀。后来,看着《雨天的书》,我选择活了下来。
        我也渐渐喜欢上周作人反复提到的一个俳句诗人小林一茶,喜欢后者在日记里写“二十七日阴,买锅”,“二十九日雨,买酱”,“七日晴,投水男女二人浮出吾妻桥下”,“九日晴,南风,妓女花井火刑”;喜欢他的悱句:“露水的世啊,虽然是露水的世,虽说是如此。”
        我羡慕这些作家能把生活看得这么平淡轻盈。我时常想,对我来说,要过成这样,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吧?
        那天,TV之行一共有8人,女生有我和赵妃,还有班上的文艺委员小果,其他5人都是男生。我们下午6点左右在一中街的环岛集合,出发去唱歌。一路上,我和赵妃心照不宣,没有任何交谈,后来唱K,男生们主动凑了包厢费,又吆喝着让陆松再去买些啤酒和零食,说不然他带两个女孩过来,也太赚了,这让我更觉得尴尬了。
        本来,我对这样的聚会没有半点儿兴趣,特别是还有赵妃在,但是我拒绝不了自己想听陆松唱歌的欲望。我迷恋他的声音,所以不管怎样,我还是来了。


        看着文艺委员笑嘻嘻地从她那塞得鼓鼓的双肩书包里掌出“偷渡”进包厢的零食,我忽然联想到那个恐怖的夜晚,差点儿干呕了出来。
        事到如今,愧疚和悔恨都没有用了,我只求有办法来了结这一切。
        “猴子你这个麦霸!干吗老切我的歌?”在我走神的时候,班上个子最高的汤哥灌了一口啤酒下肚,硬要拉陆松上去,“陆松啊!你好歹也唱一首,还从没听你唱过歌,你要大牌是吧?”
        “我不会唱歌,”陆松整个身子往后缩了一下,回应道,“你们唱就好了。”
        “我的歌!我的歌!”
        伴奏响起,文艺委员一手从汤哥那里抢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开始跟着屏幕上的歌词一句句地唱。她一开口,几个同学就尖叫起来,她的音色几乎和孙燕姿一模一样,然后大家都很安静地町着屏幕,听她唱着:“…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大家正伸出手准备再次鼓拿的时候,赵妃忽然掩面冲出了包厢,陆松看了看我,也跟了出去,我瞥见她的眼里,都是泪水。
        “她怎么了?”
        文艺委员还在屏幕前站着继续唱,底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不知道啊,哭了?”
        有人看了看我,问我唱不唱歌,我笑着摇摇头,说你们唱就好。
        猴子真的是个麦霸,他又趁别人不注意,把自己的一首《水手》切了上去。等《水手》唱完,赵妃和陆松回来了,我凑到陆松身边,问他有没有事。他摇头说,没事。
        “就你们三个人一首歌都没唱,这样下去就成猴子的专场了,来来来!陆松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唱一首,不然就太他妈瞧不起兄弟们了!”
        “对对对!”汤哥和猴子也跟着起哄,“陆松!来一首!陆松!来一首!”
        陆松的脸红得像被开水烫过似的,仍然在那边摆手拒绝,说自己不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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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4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一个无聊的聚会,包厢里都是啤酒味,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忽然,陆松开了口:“要不……我和小鹭合唱一首吧?”
        我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猴子就开始起哄了:“好好好!夫妻对唱!夫妻对唱!”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叫了起来:“夫妻对唱!夫妻对唱!”
        真可笑,我想,突然一下子要变成我脸红了。我看了赵妃一眼,她低着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这件事与她无关,但很明显,她刚刚在外面哭过。
        “你要唱什么?”我问陆松。
        “我真的不怎么会唱歌……”陆松抓着头发,说,“要不你来选吧?”
        “你……会唱彭坦的歌吗?”我问他。
        “不会,”他说,“我就只会唱一些电影里面的歌,《大话西游》的片尾曲你会唱吗?”
        “《一生所爱》?”我问。
        “没错!没错!就是《一生所爱》!”猴子麻利地蹿上转椅,操作点歌台,液晶大屏幕上打出歌名:《一生所爱》(粤语版)。
        陆松站在屏幕前,跟着歌词唱了起来:“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一一”
        一开口,大家都没忍住笑了起来,陆松唱歌真的太难听了,节奏和音调完全不对也就罢了,粤语中竟然还夹杂着一点儿津水土话的感觉,和我期待的有着巨大的落差。
        他在笑声中涨红着脸,但还是坚持在唱。
        “红红落叶,长埋,尘士内一一”
        我拿起麦克风,慢慢给他带起一点儿节奏:“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一一”
        大家鼓起了掌,叫嚷着听了陆松唱的,再听我唱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一一”

        这是1995年香港电影《大话西游》的片尾曲,间奏间隙,屏幕上放出了电影片段,至尊宝在众人的瞩目下抱紧紫霞仙子,给她深深一吻,然后注视着她说:“这辈子我都不会走!我爱你!”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一一”我们一同掌起麦克风唱,“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那个晚上,只有赵妃没有唱一首歌,她的情绪很低落,我几乎都想要去安慰她几句,但最终还是没有。后来大家慢慢散场,赵妃和文艺委员一起回家了,我想起以前经常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光,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我和陆松是最后回家的,到了晚上10点,包厢还剩最后十几分钟到期,其他人因为担心没有公交车,都已经回去了,我拉着陆松,说自己还想再唱一首。
        “可是人都走光了。”
        “我就想唱给你听。”
        我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白皙的小臂,这是我对自己身体最满意的部分。我坐上点歌台前的小转椅,点了一首彭坦的《孔雀》,闭着眼晴慢慢唱起来:“一觉醒来,天色阴沉/虽未经历蛮荒的时代,也未曾真正地感到悲伤……”
        陆松望着屏幕,一边听我唱歌,一边看歌词逐字逐字从白色变成蓝色。“昨天的味道,已经散去/悄悄蒙上,一层灰尘/看不出挣扎的痕迹/都是暖昧的,都是陌生的…”
        我看见他的喉咙吞咽了一下,我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我把它撩到耳后。不知为何,我想哭:“发情的孔雀,开屏起舞…”
        唱不出声音来了,就只好捂住嘴,跳过大部分伴奏之后,我举起话筒试图继续唱下去,却感到有一双手从腰间穿了过来,抱住了我的身体。
        “谁都可以遗忘,却不能就此跨越……”
        我想继续唱歌,一只手在试探着找我衣服的拉链,往下拉了。
        “谁都可以幻想,却无法把它歌唱…”
        那只手伸进衣服内…有人在背后慢慢吮住了我的脖颈。
        地绕到了前面,吮吸我的喉步,我不面唱了,把话筒切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伴奏不在啡续。

        他把我抱到包厢油腻老旧的黑色皮沙发上。
        我有些担心:“服务员等下会来的。”
        “你在说什么?”他吻向我的嘴,“音响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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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41:5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少女花影下

        你抽完一支烟,和熊方雪一起从塔上眯着眼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将夜之景,一整条街的路灯陆续点亮,由近及远,两只慌忙的黑色鸟影在不远处的雨中挣扎飞舞,看不清是燕子还是蝙蝠,它们似乎是想飞进林中躲雨。
        “我说唐六啊,你觉得…如果自己是只鸟的话,会是什么鸟呢?”
        在这塔顶之上,熊方雪找你闲聊。
        “我这么胖,还能当鸟啊?”你笑了笑,“那就只能是不会飞的鸵鸟。”
        顺着黑色鸟影的方向,你和熊方雪看向塔后湖泊之外的树林,他正要从兜里拿出一颗槟榔嚼起来,忽然眉心跳了一下,脸色变了。他把槟榔塞进嘴里,对你叫道:“走!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个人。”
        “哪儿?”你也凑过来,张望了一番。熊方雪指给你看,在燕子飞进树林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小小的白影。
        “哎?还真像有个人!”你问:“会不会是那个女孩子?”
        “快走快走!我他妈哪知道!”
        你们两人匆匆从塔里走出去,钻进雨中的警车里,发动引擎,不一会儿,就绕过了湖,到了那片小林的边缘,两人瞠着一条满是泥水的小路进去,手机照明灯照在皮鞋上,都是泥巴和草渣,你摇摇头说:“哎呀,这新鞋今天又是淋雨又是踩泥的…”
        “做事儿的时候你少鸡巴啰唆!仔细找!”
        熊方雪吼了你一句,你没告诉他,这是你老婆给你买的结婚纪念礼物,才穿了三次。
        你觉得熊方雪其实心里也烦,但是想想,对于工作,他可能比你还是更有责任心一点,也就没脾气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你是另外一个人。你更胖,在别人眼中更温和圆滑,会捞钱,但你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对得起一身警服。

        你更认真地用手机晃着四周找起来。忽然,你好像一眼看见了什么,再朝那边照过去,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女孩子,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偏着头,垂着手,在一大丛花朵已经凋败干瘪的虞美人后面,露出半个身子,不知是死是活。
        “哎!我找到了!在这边!”
        你大喊了一声,拉了一下熊方雪,往女孩身边走去,看到那浑身湿漉漉的女孩穿着短裙和白色丝袜,和那个大学生形容的一样,但是己经被泥水弄脏。她低垂着头,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凭你有限的想象力,你觉得她像一个被丢弃的充气娃娃,但显然不是,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是个真人,只是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你觉得要是在大白天看到这样的景象,没准内心还会产生罪恶的性欲,但是在这瓢泼夜雨之中,你只觉得怜悯。
        熊方雪冲过去,跪在地上抱起她,把手指往她鼻子下放了放,又把头贴近她娇小身板的胸脯位置,听了听心跳,然后一边脱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一边对你叫道:“还活着!打电话通知急救,让局里多搞两个人来检查现场!”
        第二天早上,你看见女孩睁开眼睛。她发觉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环视着周围白色的墙、白色的窗、白色的被子和氧气罐,白色的阳光照在了她的棕色眼眸上,透出玻璃一样清亮的反光,你觉得很美。
        “啊一一”
        她轻轻喊了一声,想用手去扶自己的头。
        你赶忙说:“哎!别动,躺好…”
        “太阳好刺眼睛,请把窗帘拉一下。”她对你说。
        你走过去拉上了窗帘,这时又有另外的人走了进来,和你说话:“啧,唐六,你还在这里?穿着湿衣服待了一整夜,先回去休息休息换身衣服吧,辛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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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42: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戴着黑框眼镜,两羹有些白发的男人,是张楚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你们的顶头上司。
        “张局,你怎么来了,雪哥呢?”你问。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过来看看。方雪还在现场,和老何在一起。”他回答。
        “那好,孩子刚醒,我先去叫医生过来。”你说:
        你出去了一趟,带医生进来,张局已经在和女孩说话了。
        “我这是…”女孩还是比较虚弱。
        “在三医院,”这个老领导说话往往很简单,“我们是警察。”
        “幸亏昨天傍晚接到了一个热心小伙子报警,我们才去找你。找到你的时候是晚上,公园都关门了,你己经昏迷过去了,”张局指了指他自己掺杂着白头发楂儿的后脑勺,“医生说,你是脑袋遭到钝物撞击导致的脑震荡。”
        “怎么样?”医生问,“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坐起来的时候,头…会疼。”
        “然后呢?”
        她轻微地摇摇头,表示否定。
        “身体的…其他地方,有感觉到不舒服吗?”
        你知道,医生问得很委婉。
        “没有,睡着不动,头就不疼。”

        其实,她面色也还是有点泛白。
        医生给了你一个眼神。
        “哦,那就好!坐起来疼应该是属于脑部受创之后导致的神经性头痛,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先多躺一会儿,待会儿再给你安排一个脑CT,如果检查结果没有什么异样,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多注意休息。”医生转过身来,对你们两位警察交代道:“孩子才刚醒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但是不要紧追着问,不要强迫她回忆什么事情,慢慢来,恢复身体要紧。”
        “好,知道了。”张局说。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一步,有情况你们可以随时叫我。”
        “好,好,谢谢医生,您先忙!您先忙!”你把医生送到病房门口,医生悄悄告诉你:“这种事,要么是真没感觉,要么是不愿意说,你们也就…”
        “唉!懂!我懂!”
        你最会察言观色,顺便拿了一把椅子,坐到张副局长身边。
        “昨天,你为什么去公园?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记得吗?”张局把双肘撑在膝盖上,问她。
        “大概…记得,”她躺在床上,皱眉思考着,“我去湿地公园,本来是和一个网友约好了去拍JK写真的…”
        “JK写真是什么东西?”
        张局完全没听说过的样子,你似乎对这个词有一点印象,但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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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4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水手制服写真的意思,JK是日语的‘女子高中生'的缩写。JK写真都流行十几年了,现在班上有不少女生都在玩,我是被同学带入圈的,JK制服穿着很漂亮,要比我们学校自己的校服好看多了。”
        “就是你昨天穿的那种日式校服吗?”你想起来,自己读高中的时候,就有女生喜欢穿这种衣服。这些年,人们的爱好和生活,还真是没怎么变。
        你在旁边插嘴,拍着自己的双肩比画:“就是肩膀上还有个那种那种的…像海军一样。”
        “嗯。”女孩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网友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张局问。
        “我们是在‘少花’上认识的,有一天我在‘少花’上发了一组自己拍的JK照,他就‘私’我说觉得我长得很漂亮,穿JK很合适,但是每次拍摄和后期修片做得不好,影响了出片效果。他说自己是非常喜欢JK的摄影师,也很懂后期,还是津水人,就说‘勾搭'一下,改天约拍,一起出几套好看的JK照片。”
        “等下等下!”张局向她挥手示意,“你慢慢说,JK我知道了,你再解释一下刚刚讲的这些东西,什么是‘少花’?‘勾搭’是怎么勾搭?约拍是约好一起拍照的意思吗?”
        “对,约拍就是那个意思。‘勾搭’就是加为好友,我当模特给他拍照,然后发到‘少花’上,算是我们共同完成的摄影作品。‘少花'是一个国内JK爱好者圈子中最火的网站和Ap即(手机软件),全名叫‘在少女花影下’,全国所有的JK爱好者都会在上面发布照片,交流讨论的…”
        你赶忙给张局解释说:“这些是小孩儿玩的东西,张局你是老同志啦,不懂也不奇怪,我都没听说过的。”
        你知道,张局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你也懂得,怎么去维护他的面子。
        张局点点头:“我大概顺一下啊,你的意思是说,你和这个人是在制服爱好者的网站上认识的网友,然后他以免费拍照片的名义请你去湿地公园拍照,然后呢?你们见面了吗?”


        “我看他在‘少花’上确实发布过不少好看的JK摄影作品,觉得他人还不错,就答应了,但是…真的去约拍,却发现这个人有点古怪。到了公园,见不到他的人,他只是用‘少花’给我发信息,大概意思是说他不喜欢摆拍,说摆拍没感觉,所以想用一种特别的拍照方式,拍出我最自然的感觉。”女孩说。
        “什么方式?”你问。
        “他说他会躲着拍我,不会现身,会在远处用长焦镜头捕捉我每一个好看的瞬间。我每到一个地方,他就会让陌生人给我一张字条,告诉我下一步该去哪里。我想到了他的那些K摄影作品。之所以显得很自然,可能就是用这种游戏的方式拍出来的,所以就答应了他。”
        “会有陌生人给你字条?”
        “对,上面会写什么‘去租个车骑吧,骑车在公园里转转’,‘去松湖那边’,‘去云塔那边’,‘南边有个林子,去那边’这种,我都按照他说的做了。”
        “难怪我们在观光车上发现了写有‘去云塔那边’的纸条…”你一捶手,胳膊和肚子上的肉都抖了起来,“对上了!”
        你问:“你是在那片林子里遭到袭击的吗?当时怎么没有警惕呢?我们问了公园的管理人员,那片林子,就算白天也少有人会去,一个男的约你去那种地方,你不会起疑心吗?”
        女孩在病床上摇头:“我没想那么多。”
        “所以,你等于是一直被遥控着在公园里面走,也没有看到那网友长什么样子吗?”张局问。
        “嗯,我在树林走,里面很安静,我就有点出神。我正在想,都走到这里面来了,等下谁给我递纸条呢?他应该会现身吧?然后就感觉有东西打了我的脑袋,就晕过去了。”
        “你们这些小孩儿,真是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张局忍不住批评了她两句,声音还越来越大,“现在世道这么乱,随便见什么网友?不知道有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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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45:3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明白,他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一个女儿,知道带女儿的不容易。
        “好了好了,张局你也别发火了,这里是医院…”你善意地提醒了他,自己又轻声对女孩儿批评道,“你们这些小孩,不是说不想给你们自由,而是现在的社会,给小孩子自由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年要接到多少关于未成年少女受到侵害的报案?”
        “唉,不过唐六啊,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如果我们假设,这个网友就是袭击她的人,是早有预谋的,”正在思考的张楚溪忽然转向你,问道,“那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的什么拍照游戏,还让那么多人帮他递纸条?不怕我们去找那些目击者,把他指认出来吗?”
        “呃…我觉得……可能是激情犯罪吧,”你一边点头做思考状,一边回答,“可能一开始没想要犯罪,真的是想给她拍照呢,后来忍不住就……”
        “好了好了,别说了…”张楚溪打断你,“现在乱清也没用,这个我们回局里再开会讨论。”
        “其实…我问过一个递纸条的人他长什么样,”坐在床上的女孩打断了你们的谈话,“那个人说他戴着口罩,脖子上挂着一副单反相机,背着一个双肩包,是短发的小哥哥,感觉像个大学生。”
        “哦?你问过?那特征还蛮明显的,戴口罩是为了反侦察吗?等下给老何打个电话,再调下公园和周边的监控,找一找这个戴口罩,掌相机背双肩包的男人,看能不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张局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什么要紧事:“对了,小同学,我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叫张雨书,家住香椿路肉联巷老肉联厂宿舍大院。”
        听到这个地名,张楚溪微微皱眉,咋舌喃喃道:“欸?这个地方,我怎么好像有点印象……”
        “你父母叫什么?有他们电话号码没有呢?”你总是喜欢跟着问。
        “我爸爸叫张全鑫,电话是……”
        “啧!张全鑫?”张局突然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猛然想起什么来,不再说话了,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两个来回,直接走到了病房外。
        你觉得莫名其妙,推开椅子站起来,跟着走出去。
        你听到他在走廊里骂道:“操他妈!还他妈是遇到鬼了!”


        “张局,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莫非是您家亲戚?”你见到张局发过很多次火,但对一个小女孩骂脏话,还是头一次。
        “我娜里会有这样的亲戚!”他白了你一眼,调整好情绪,走进病房,向女孩问了电话号码,然后走远,到走廊的尽头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张局,到底怎么了?”你问。
        “我也想知道他妈是怎么了!”
        他解开衬衣衣领下的纽扣,缓了口气,让你打个电话,叫老何过来。
        你眼中的老何,是一个天天不穿警服、喜欢穿白色T恤的奇怪老男人。他的脸绷得很紧,不苟言笑,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效率很高,一副分秒必争、很害怕浪费时间的样子。你有时候觉得,尽管老何回来上任才1个多月时间,熊方雷和老何这两个冷漠的男人之间就已经散发出相互看不上的味道了,但事实上,他们更像是一类人,被工作附身的那一类人,不懂生活也不近人情的那一类人。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是羡慕这一类人的,你曾经一直想要成为这种人。有时候,你又提醒自己,如果为了他们那样的人,自己的生活将寸步难行。
        “求求您了!先让我们进去见见女儿吧!”
        住院部楼下,张楚溪、何天奈还有张全鑫夫妇和你一起站在门口一棵大槐树旁边,蝉在树上叫个没完没了,烦人。几个女护士有说有笑的,掌着方形的铁饭盒去打饭了,夏天的燥热,往往在正午偏前一点儿的时候最盛。
        “啧,说了你女儿现在休息了,先别进去打扰她,我们现在要找你们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们积极配合。”
        今天张局看起来比老何都要严肃。
        “老张,你急忙把我喊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
        你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个50多岁的男人,老何比张局年轻一岁,但头上的白发,比张局还要多,他的前秃也更为严重。你听局里的人说,以前的老何,可是个大帅哥。
        老何盯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看,又抠抠头发,似乎非常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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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47:17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想,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按照古人的说法已经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了,除了时常会感到记忆力衰弱之外,对待人事的态度,也理应比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宽容许多。
        “老何啊,你还记得大概17年前,我手头接过的一个案子吧?有个叫张柯的初中生寄住在伯伯家里,突然失踪了,说是买了新手机,没有存储卡去买卡,就再也没回家。”
        “哦哦哦!你们是那时候,”他想起那个女孩的名字来,“张…小鹭的父母?”
        “欸,欸…”他们仓促地答应了两声,脸色变得十分尴尬。
        “不对吧?”老何突然想起来,皱着眉头感到奇怪,“你们刚才说,这楼上出事儿的女孩子是你们女儿?你们不就只有张小鹭一个女儿吗?”
        “这个女孩叫张雨书,是张小鹭的妹妹!”张局说了一段让老何面露惊讶的往事,“那年,那个叫张柯的男孩失踪后,一直没找到,张全鑫的弟弟本来想再生一个,结果去医院检查身体发现生不了。张全鑫和老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张家,害得老张家没有男孩子续种,所以呢,都30多岁了还想要自己偷偷生一个,结果又是个女儿。
        一年后,这家人刚考完高考的女儿张小鹭,也突然和她堂弟张柯一样离家出走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回来,都过了十六七年了,又遇到个案子,你说他妈的又是这家人,你说我这是不是活见鬼了?”
        “张小鹭失踪了?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个事?”老何的语气中有些明显的悲意。
        “唉,你…2013那年,不是刚申请调去北京嘛?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就想着,不如什么都不提,断了你对这边的牵挂,不再想这边的破事,好好过日子嘛。”
        关于这件事,你在局里听到过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当年张局和老何关系很好,但老何的工作能力明显比张局突出,要不是老何自己走了,那么副局长的位置,绝对就是老何的。这两件事有没有直接关系?你不知道。当然,你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该说。
        “张雨书?这个名字肯定是她姐姐给她取的吧?”
        你不知道老何是怎么判断出来这一点的,他继续问:“也就是说,她是在妹妹生下来以后才失踪的?”
        “何警官哪!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我们的心情吧?都是带过女儿的,麻烦你帮我们劝几句,让我们先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再说,好吗?”他们似乎把老何当成了救命稻草。
        你看那胖胖的女人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带女儿?我他妈也是带的女儿呢!看什么看,现在知道要看了?说了在休息,你们要上去打扰她休息吗?又不是不让你们看,等她休息好了醒过来了自然让你们上去!”老副局长胸中好似强压着怒火,“生孩子,没条件就不要生,生了,你就要好好养她,管教她,不然生出来干吗?又要生,又不管,只知道赚钱,是你他妈养的猪吗?
        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
        “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的…我们也不容易呀……”
        那胖女人真的已经抽泣起来,胖子丈夫扶着她,两人很是委屈。
        “知道?知道什么?啊?三个孩子,都在你们家出事!你们要是这也算知道怎么带孩子,那还真他妈有鬼了。”
        张局生起气来,胸口会大幅度起伏。
        “您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雨书的身体没大碍吗?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哼,没大碍?”
        张局番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
        你终于也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你们真是一对糊涂父母!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胖子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还别说是个小孩子,大人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得受多少惊吓啊,精神损伤你们懂吗?而且…”你犹豫了一下,见张局没有制止自己,就说了出来,“你们见过谁对一个小女孩儿下手,就只是把她打晕的?她手上又没什么钱!如果真的没事,我们领导至于冲你们发这么大的火?”
        问天奈也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站着。
        “怎么…还不明白啊?这是一起典型的未成年人迷奸骗奸案件!”
        你的声音其实压得很低,但还是像一声闷炮,炸在了他们心里,震得他们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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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09:4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在公园小树林沿途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只丢弃的避孕套,现在已经掌去做精液DNA采样了,如果是有前科的罪犯应该可以匹配上,”怎么和受害者家属解释案情,争取他们配合,对你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的工作了,这也是你最有自信的一份工作,“这件事情,孩子当时失去了知觉,刚才医生在她醒了之后,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她暂时也没有提下体有疼痛感之类的反应,所以很可能,她自己是不知道这回事的。刚刚我们领导几个商量的意思是,从关心孩子的角度,希望大家都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个事,能瞒着她就瞒着她。接下来的工作,我们会有网警部门的配合来深入调查这起案件。除了非常必要的情况,我们希望你们能够替孩子做一些出面的工作,配合我们对孩子进行谈话问询。要充分照顾好孩子的情绪,等下上病房去,你们也不要和孩子提。”
        你说完这些,那胖男人紧紧地挤了一下眼晴,愣在那里,然后哎呀呀开始叫起来,我老张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一边叫,一边用手捏成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你上去拉住他不让他捶,他就和胖女人一起瘫坐在水泥地上,眼晴里失去了光彩,像是丢了魂一样。
        “啧啧,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待会儿你们上去,千万记住,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这个事,好吧?还有可能会有媒体那边的人过来,你们也要小心别说漏了,”张局也来扶他们,“我们都姓张,祖上可能还是一条根上的,这个事,我一定尽力,给孩子一个公道。”
        夫妻俩一边抹着泪水,一边点点头。
        五个人在住院部楼下又站了一会儿,天气越来越热了,打饭的护士们也已经端着方形的铁饭盒回来,她们仍然有说有笑的,似乎从来不会为病人的痛苦而烦恼。其中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穿着白色软布鞋和肉色短丝袜,是你喜欢的那种感觉。虽然已经结婚,偷偷看一看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只是,在这种时候,多不合时宜?人啊,其实是挺复杂,挺危险的,一旦没控制住自己,就会迈向深渊。想到这里,你不免又开始佩服起自己来,佩服自己一直在深渊边游走,却又没让自己掉下去。
        等胖子夫妇情绪稳定了一些,你带着他们上楼去了。张局走在后面,你回头,看见老何拉住他的衣角,疲惫地说:“时间紧迫,我继续去现场那边转转,就不上去了。”
        你忽然感到身上湿衣服的难受了,之前一直在忙东忙西,现在只想赶快回家换身衣服去。你看着门口老何的背影,在想要不要和他一起走。你想起昨天在上塔的时候,熊方雷找你谈论老何时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想了想一个问题:老何这个人,他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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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3 14:2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非洲森林

        象我偷偷来过陆松家里几次,他父母常年在外边做生意,照顾他的是一个家政阿姨,有时候家政阿姨不在,陆松会带我去他家里玩。在家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呢?除了看电视,吃零食,就是偷尝那些树上还未成熟的禁果了。我喜欢陆松房间里的气味,喜欢他坐过的椅子、穿过的衣服和睡过的床,也喜欢他们家书房里有很多书,喜欢干净整洁的、带浴缸的浴室,喜欢沙发和阳台,尤其喜欢餐桌,带着一种羞耻的兴奋。
        我和陆松还有他的父母围坐在这张餐桌边,餐桌上总共有8道菜,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吃。我认得松鼠颜鱼、铁板牛肉和一些炒菜,有两种味道超好的海鲜,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后来听陆松爸爸夹菜的时候提到,那是鲍鱼和象拔蚌。他平时生意忙,难得有机会在家做饭,今天早上,特地开车去海鲜市场买了菜。
        津水虽在南方,却是个内陆小城,离海较远,所以海鲜还蛮贵的。
        今天没有家政阿姨,饭后,陆松的爸爸亲自收碗去了,他妈妈招呼我和陆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给我们泡了茶,仿佛自己的儿子也是客人似的。电视里正在放的是BBC纪录片《非洲》,一只大象脚踩着满地落叶,在黑夜里孤单前行。解说员字正腔圆地说:“非洲州森林象是非常喜欢群居的动物,但在茂密的雨林里,它们很滩找到自己的同类。”
        我瞟了一眼阳台窗外阴冷的天,握着玻璃水杯。
        他妈妈端着一杯茶坐过来,开口问我:“怎么样?小鹭,叔叔做的菜还对你的口味吗?”
        “嗯,”我点点头,“好吃。”
        “嘿嘿,今天小鹭第一次来咱们家,也没来得及怎么收拾,家里有点儿乱。”她说,“不过叔叔今天还算有诚意的,我都有好几年没吃过他做的饭了。”
        “谢谢叔叔,”我说,“真是麻烦你们了。”
        “其实陆松找女朋友的事情,早在过年的时候就和我们说过了,今天把小翌叫过来呢,主要是想认识认识,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孩子,”他妈妈笑起来,嘴角会显出两个特别漂亮的酒窝,陆松的眼晴和她的很像,都有很长的睫毛,“今天啊,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啊!”
        “谢谢阿姨,和您比真是差远了!”
        我不敢说太多话,怕说多了失礼,又觉得不怎么说的话,会显得太过冷漠。
        “哈哈哈,人漂亮,嘴真甜!”还好,她看上去并不介意,“要是阿姨再年轻10岁,可能还会信以为真,但现在呀,可不敢和你们这些小姑娘比啦!”


        “哪里…阿姨还很年轻的。”
        “哎呀,你再说我可要害羞啦!”她真的是个很灵巧的女人,说话的时候带着非常自信的笑意。我想起自己的妈妈来,每天和各种来买肉的人打交道,默默地切肉、剁骨头、称重打包,即便笑起来,也不是这样子的。
        她又站起身来,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快步走进房间:“哦,对了对了,忘记拿零食了!”
        “陆松,帮我下去买包烟。”
        他爸爸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用白色的毛巾擦着手。
        “你不是戒了吗?”
        “回来一趟,时间紧,等下还要出门见老朋友,身上没包烟不合适。”
        “好的。”陆松放下茶杯,然后换鞋出门。
        “小鹭啊,怎么样?叔叔做的饭还算好吃吧?”这时,他爸爸走过来,坐到了陆松刚才的位置,礼貌地对我笑了笑。
        “嗯,好吃…”
        陆松妈妈端出一盘包装上写着不同国家文字的零食,放在玻璃茶几上,招呼着:“来来来,吃零食!”
        坐在陆松父母中间,像是被包围了一样,我心里很清楚,他们应该有话要说了。
        “小鹭啊,你不要紧张,这次我们叫你过来,主要是想相互认识一下…”他爸爸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小臂压在膝盖上,俯下身来,双手交叉,很像电视剧里的人会摆出来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情?”我假装问得很小声,脑海中想起电视剧里常有的桥段。他接下来会不会问我,要多少钱,我才愿意离开他的儿子?有点儿想笑。
        “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明事理的女孩,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陆松呢,你也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孩子,作为父母,我们当然希望他能够有个更好的未来。他吧,对自己也有很高的要求。”他爸爸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带着文人气,“你们恋爱呢,只要不影响学业,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也是认同的。青春期的恋爱嘛,是很美好的。
        不过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做事,有时候会比较实际,对于恋爱的看法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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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3 14:24: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点头应付。
        “陆松去年已经考过了T0EFL,你应该知道,这次我们回来,也已经准备好让他请几天假,带他去香港考SAT了。我们是希望他读完高中以后,直接去美国那边念大学,他自己也很想去美国,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希望他以后能在美国那边享受更好的工作和生活,去实现自己更远大的人生追求。”
        陆松是说过要去美国念书的事,但是他也说,他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小鹭啊,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和你讲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从过来人的角度,给你们提一些建议,”他妈妈接过话,“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跨国的异地恋一般都走不长的,恋爱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所以…我和陆松他爸就一直在思考,怎样更好地来支持你们,又不影响陆松的追求呢?想来想去,我们觉得,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话,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也去美国念书呢?”
        “美国?”我想起那天的英语课,没料到有一天,那个我曾以为遥不可及的地方,会突然变得离我如此之近。
        “嗯,对!和陆松一起去美国。你之前肯定还没有这样的想法和计划,可能会觉得今天提这个有点儿唐突,这个我们理解,但是,我们希望你回去以后可以慢慢想一想,然后再做出自己的选择。我要说的是,这是我和你阿姨两个思考了很久之后,给你们的一个建议。”他爸爸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我们呢,其实和你们一样,从高中就开始恋爱了,那时候两人家里条件都不好,我们是因为都喜欢看文学作品走到一起的,是自由恋爱,后来经历了许多风雨和阻挠,最终经过共同努力,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我们很清楚,真正成熟又有结果的恋爱绝对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而是细水长流的精心打理。”
        是啊,他们讲的话不无道理。
        “可是我……”
        “哦,你的大致情况,陆松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今天支开他和你谈这个话题,并不是希望你马上就能回答我们,做出什么行动,毕竟现在离高考已经很近了,你也不必让太多的杂念影响自己。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有这样一个准备。在时间上,我相信以你们现在的感情,不是问题,可以让他先去美国,你再利用进入大学以后比较宽松的时间去学习考试,再到美国也不迟。如果你想更早更快,我们也可以帮忙出主意想办法,托关系也可以,我认识一些教育界的朋友…在经济上,更不需要你去担心太多,我知道你的父母肯定很辛苦,如果他们供你出国读书有困难,我们作为未来的亲家,经济条件还算可以,负担你们两个小孩子在国外读书,肯定是没有太大问题的,都是自己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愿意将来和陆松一起去国外生活吗?”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也很详细。我听得出来,他们是认真仔细地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样一来,我反倒感觉非常愧疚了。
        “可是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们,“最近一直在准备和陆松分手,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我有点儿想笑,因为他们此刻的表情,有点儿像刚才在电视纪录片里出现的非洲瞪羚。
        “分手?”他妈妈急忙问,“为什么?陆松欺负你了吗?”
        “啊,不是。大概是因为……性格不合吧。”
        我说:“今天过来,其实也是要向你们当面道歉的。让你们对我有所期待了,实在很对不起,但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和陆松真的不是很合适。”
        “性格不合是什么意思?”两位家长面面相觑。
        “你们真的觉得,陆松那么完美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们为他安排的成长和教育,他都完成得挺好的。但是,你们真的觉得,作为一个‘精英’,比作为一个‘人’更重要吗?他身上缺少世俗的远见,他性格里的那种天真,我是穷苦人家过来的,适应不了。你们作为他最亲近的人,不能因为他很优秀,就视而不见。”
        他妈妈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爸爸愣了一下,笑着告诉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在这个社会上,人就是会自动划分的呀。差距也会产生动力,如果每个人的环境都一样,那才是一潭死水。我们尽可能地给儿子能给到的最好条件,他自己又争气,对其他同学来说,不是坏事吧?我挺欣赏你的,小鹭啊,虽然你可能不认可我,但我觉得,当你认识到这一层,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是精英了。”
        门口发出拧钥匙的声音,陆松推开门,我们三人一齐朝他看。他肯定也猜到了,爸爸让他去买烟,是想趁他不在的时候和我聊些什么,以至于接下来的相处,大家都像是在演戏,猜各自的心思,客套又无聊。不到半个小时,他父母便以回来一趟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为借口出门了,留下我和陆松两人在家。
        我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陆松过来吻了我的脸。
        “是不是他们说什么了?”他问我。
        “不是。”我说。
        他想来抱住我,被我扭过头拒绝了。
        在父母有可能突然回来的家里,应该非常刺激吧?但我今天必须拒绝。
        因为知道是要分开的,我幻想过许多种和他最后一次的场景,但没有料到的情况是,最后一次会是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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