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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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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8 08: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是,此前的所有早晨,都没有这个早晨更美丽。

  丽玛身体康复了,我兴奋异常,我们走出破窑,决定去那座村庄,好好感谢胖大郎中,顺便再买一匹马。要是依靠我们两个的脚板,要追上豹子他们,得到猴年马月。
  现在,驼队早就把货物送到嘉峪关,走在返回的路上。我牵挂着那一张十万元的银票,不知道送给了谁。如果知道了,我说啥也要偷出来。现在我去偷,和光头没有一点关系了。贪官的不义之财,人人皆可取之。敢拿贪官之财,方能称为好汉。
  我突然又想到,三绺长须他们早就把鹰隼放出去了,说不定这会儿瘦子响马和光头镖师已经打开了。如果双方打得你死我活,我又找谁去打听十万银票的下落。
  还有,豹子和光头,还有小眼睛他们安全吗?

  我边想边走着,一走进那座村庄,突然感到气氛不对。村道上有很多人,都在交头接耳,饶有兴趣地谈论着什么,几个半大孩子,在村道上追逐打闹,显得很开心。我查看地上,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带着丽玛,从村后绕过去,来到东边的村口——我们是从东向西走——东边村口的坡道上印着几条深深的车辙印,还有骆驼的花瓣蹄印。
  怪不得这座村子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原来村子里来了很多客人。
  我也想看看稀奇,说不定是谁家在过红白喜事,在农村,也只有过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有家家出门观看的盛况。如果遇上了这个情况,我就和丽玛冒充女方家的亲戚,进去好好饱餐一顿。
  女方家的亲戚一般都很多,农村把这叫做新客人,即使你混进去骗吃骗喝,也没有人留意到的。
  走进村子里,看到很多人聚集在那座厦房门口观看。厦房的大门打开着,门口的树上拴着十几头骆驼,一个皮肤粗粝的少年,怀中抱着鞭子,在看守。村子里有几个少年和这个少年聊天,他们说得很热火。
  当时,我想着:郎中家真气派,来了这么多客人,他家会有啥事呢?不像是有红白喜事。
  我没有贸然走进去,只是拉着丽玛在人群中观看。丽玛的脸上围着头巾,看起来和这里的所有女人都一样,没有人会去留意她。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我,遇到疑惑情况,先要隐藏自身,细心观察。
  肥大郎中家的院子里,停着几辆大车,大车上鼓鼓囊囊,让绳子横扎着,斜捆着,一看就是货物。大车的旁边,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推牌九。牌九是一种古老的纸牌游戏,远在没有扑克以前,牌九非常流行,只是后来因为有了印刷更为精美的扑克,牌九才渐渐消失。
  我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是贩运货物的商人吗?还是走镖的?走镖的车上应该插着镖局的旗号,可是这几辆车上都没有。
  我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从院子里走出来了,我突然感到这个人似曾相识,但是我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他的容貌,他的举止,似乎都很熟悉,可我当时就是想不起来。
  那个人对抱着长鞭的少年说:“和可朗玛说屁,都是空子。”(和乡下人说屁,他们啥都不懂。)
  听到这个说着江湖黑话的人,我突然头脑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一下子明白了,那天晚上我和念家亲住在客栈里的情景,一幕幕闪现。那天夜半,我偷听到两个人说话,这是其中一个;天亮后,念家亲去跟踪两个人,这是其中一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绞尽脑汁想找到念家亲被害的线索,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
  我悄悄地抓住丽玛的手,悄悄地退出村庄,我担心他们会认出我。
  我的手臂都在轻轻发抖。

  昨夜过后,丽玛好像换了一个人,她的脸上红扑扑地,眼神像水蜜桃一样,水盈盈地,她的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身上,我的眼神一与她相触,就能够碰出绚丽的火花。她低着头,吃吃地笑着。
  我带着她,从西边的村口出来,看到前面有一片包谷地。被扳掉了包谷的包谷地,像一个脱光衣服躺在地上的老汉一样丑陋不堪,露出累累的肋骨。我和丽玛藏在包谷地里,盯着村口的动静。丽玛紧紧挨着我,她湿漉漉的呼吸溅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一阵阵意乱神迷。我扭过身,抱着她,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翅膀一样在抖颤。
  我把丽玛放在地上,手指刚刚碰到第一个扣子,突然看到村口出现了一队人影,是那群赶着骆驼,拉着大车的人。
  走在前面的那头骆驼特别醒目,因为它的驼峰上长着红色的毛发。
  我的手指急忙离开丽玛,爬在地上,向村口张望。我看到那些人逶迤走出了村口,向着包谷地走来。
  我仔细观察,看到另一个人。两个在夜晚的客栈里,用江湖黑话谈论镖局和响马的人,都在这里了。但是,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说他们是镖局吧,大车上没有悬挂镖局的旗子;说他们是客商吧,推着这么多货物,没有镖局保护,他们怎么敢上路。
  推车咯咯喳喳,骆驼噗噗踏踏,从我们的眼前走过去,然后慢慢走远,消失在了地平线的那边。我想要拉着丽玛跟上去。可是,丽玛不愿意了。我知道她只想和我在一起,哪怕是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再也不愿这样东奔西跑,颠沛流离。可是,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响马和镖局的命运,也关系到上百人的生命,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抱起丽玛,吻了她一口,我说:“我们一定要去,这很重要。”
  她尽管没有听懂我的话,但是她看到我着急的表情,就跟着我跑向前面。
  我发誓,这段江湖恩怨了结后,一定要带着她过上安稳而充实的生活。即使我们生活在遥远的与世隔绝的乡村,我也要给她这种生活。你的身体放在哪里,并不重要;你的心放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那天晚上,我们跟踪那队人马,来到了一座小镇。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街道,一家饭店,一家客栈,一家杂货铺,一家皮货店。这队人马没有住在客栈,而是住进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院子外有一棵高大繁茂的泡桐树,树枝一直伸到了院墙之外。我一看到这棵泡桐树,就知道可以利用了。
  我将丽玛安顿在客栈里,拍拍她的肚子,然后指指门外,她知道我要走了,她知道她留不住我,只好恋恋不舍地看着我离开。
  我在客栈里转悠着,寻找着可以利用的工具。我在墙壁上看到了挂着的一盘牛皮绳,解下来,悄悄地溜出去。
  我来到那棵梧桐树下,拿起绳子一甩,就搭在了树枝上。然后,我沿着绳子爬到了树枝上,站在了那户人家被树枝覆盖的院墙上。很多人以为他们家院墙高耸,对伸出墙外的树枝不加修剪,刚好给老荣提供了方便。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好,照耀地面如同白昼,我看到这伙人只是将大车连在一起,派一个人睡在大车上,他的鼾声像一条想要流通也总也流不通的冰冻的河流,那种磕磕绊绊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我悄悄地从树枝上溜下来,在每一间房屋的窗沿下凝神静听,但是我没有听到一句话。这些赶了一天路的人,都睡着了。
  偷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我便慢慢摸近他们的车辆,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摸了摸,摸出来装的是布匹。布匹外包了一层油布,油布外用绳子捆扎着,绳子下还夹了一块布条,我抽出来,但是那时候月亮隐入了云层里,我看不到这是什么,便将它装进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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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09:0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了,我只好又翻墙出来。怪不得他们警戒如此松懈,因为他们押运的,只是不值钱的普通布匹。
  回到客栈,擦亮火柴,我看到我偷回来的是一面小旗子,上面写着四个字:嘉兴镖局。
  原来这也是一伙走镖的。
  可是,嘉定镖局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以前只是听光头说,有一支镖队和他们的路线刚好相反,从嘉峪关到张家口,他们从嘉峪关带皮货到张家口,这条路是主线,就像光头他们从张家口带丝绸、茶叶到嘉峪关,这条路是主线,至于回去的情况,能带上什么就带什么,反正是捎带,有时候还会空手回去的。
  光头口中的那个镖局,莫不是这个嘉定镖局?害死念家亲和瘦子孩子的,莫不是这个嘉定镖局?
  他们为什么要下此毒手?又为什么要嫁祸于人?想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只是带着普通的布匹,我豁然开朗。
  然而,直到现在,我也只是猜想。我偷听到谈话的那两个人,他们和嘉定镖局走在一起,并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嘉定镖局的人。
  我必须一直跟踪下去,直到弄清事情的全部真相。可是,我又怎么才能弄清真相呢?仅仅依靠偷听,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他们一路不说,我就要一路跟踪到嘉峪关。等到我跟踪到嘉峪关,响马肯定就会全部干掉镖局。而我现在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想要回去给响马说明,响马也不会相信我。
  我该怎么办?

  天气转冷了,丽玛还是穿着夏天的衣服,我决定先去搞一件衣服给他。
  街道上有一家皮货店,皮货店里卖的是熟皮子和皮毛衣服。塞外动物很多,羊、狼、狗、鼠、狐、兔……这些动物的毛皮,都可以制作衣服和褥子,从动物身上剥下来的,尚未加工的皮子,叫做生皮子,又燥又硬,不能使用;把生皮子浸泡在草灰水中,浸泡三天,然后拿出来阴干,并加以揉搓,皮子就会变得柔软,这就是熟皮子,熟皮子就可以使用了,缝制大衣,制作褥子。
  我翻墙出去,直奔皮货店。
  皮货店的房门,只是普通的两扇对开的木门,要拨开这样的木门,实在太简单了。关于这种木门的盗开方法,前面已经写了很多。
  我轻手轻脚地溜进皮货店,看到墙角放着一张床,房中间架着一根长棍,长棍上搭着一排皮衣。我的手刚刚挨上那些皮衣,床底下突然钻出了两个手持棍棒的人,他们大声叫骂着:“昨天偷,今天又偷,你这个贼胆子也太大了。”
  我突然看到有人从床底下钻出来,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拿皮衣,扭头就跑。
  那两个手持棍棒的人钻出了皮货铺,我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他们边跑边喊:“抓贼呀,抓贼呀。”我听了后非常生气,我又没有偷你们的东西,你们至于这样大喊大叫吗?
  我不能跑进客栈,如果跑进客栈,就会给丽玛带到灾难。我沿着这条唯一的街道跑着跑着,就钻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尽头是清真寺,清真寺墙壁高大,我爬不上去,回过头来,看到巷子口追来了七八个人,还带着一头狗,狗仗人势,一路都在狂吠着。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我正彷徨无计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有一棵钻天杨,就三脚两脚爬上去。钻天杨树杆粗壮,但是树冠收缩,看起来就像一管毛笔。如果这是一棵泡桐树就好了,泡桐树的枝干向外伸张,我攀着树枝,就能够跳到屋顶上,然后踩着屋脊和围墙逃走;可是这是钻天杨,它的枝干距离最近的屋脊和围墙,也有好几丈远。
  我爬上钻天杨,身子藏在树枝间,刚刚喘口气,那些人就带着狗追到了树下。

  那群人开始爬树了,还有一个人拿来了挠钩,准备用挠钩将我从树上勾下来。挠钩在西北农村很普遍,他是一种农具,用来采摘柿子。只要挠钩勾住了我,我就会被生生从树上拉下来。
  小时候,我见过狗撵兔,一群细狗将一只兔子从窑背追上了窑顶,窑顶高约几丈,下面是干硬的院落,如果兔子跳下去,就会被摔死。兔子走投无路,就藏进了窑顶上的管道里。见过砖窑的人,都知道窑顶上方是倾斜的,目的是为了让雨水能够尽快流走,避免窑洞渗水。窑洞的两边向中间倾斜,中间的前方,也就是朝向院落的那方,有一个圆形的泥土烧制而成的管道,在窑洞前伸出一段,目的是为了避免流下去的水溅在窑门口的人。那只兔子无处可藏,就躲进了窑顶上的管道里。管道很深,打猎人探手进去,无法捉住兔子;管道很窄,细狗也钻不进去。后来,有人拿来了挠钩,从后面勾住了兔子,然后向外拉扯,兔子凄凉地叫着,打猎人抽出挠钩,看到挠钩上沾了血迹和兔毛。打猎人再次伸进挠钩,再次勾住了兔子,兔子在里面再次响起了凄凉的叫声。等到打猎人将兔子从管道里勾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挠钩戳进了兔子的大腿里,一截白色的骨头露了出来。这次,兔子给勾出来,是因为挠钩勾住了它大腿的骨头。
  那个拿着挠钩的人一步步逼近了,我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那只兔子。我眼看着就会成为那只兔子了。
  突然,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啸声。声音悲悲切切,似乎含着无数的愁怨。
  所有人都朝着那个声音响起的方向望着,突然看到一个鬼头人身的东西,从远处的树上慢慢落下来,然后,蹦蹦跳跳地向着这边走过来,他的全身都发着亮光,亮光让他那张峥嵘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恐怖。他穿着长衫,长衫飘拂;他的眼睛深陷,两颊无肉,每走一步,下颌骨就会抖动一下,露出雪白的尖利的牙齿。
  小巷里突然有鬼魂出现了。
  那些追赶我的人面面相觑,想要向前逃走,可是前面有清真寺高大的围墙阻拦;想要向后逃走,后面的路上走来了这个极度恐怖的鬼魂。他们跪在地上,两股战战,觳觫不已。就连刚才还在吠叫的那条狗,此刻也趴伏在地上,呜呜哀鸣。这条狗真是通人性,看到主人嚣张,它就猖狂;看到主人恐惧,他也害怕。
  唯独我不害怕。
  我是江相派,当然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魂。我明白这个鬼怪是人假扮的,是来救我的。可是他是谁呢?
  我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逃命要紧。我从树上溜下来,跑向了小巷出口。那些人跪在地上,他们因为恐惧而浑身瘫软,连起身追赶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跑出了巷口,有跑出了很远,然后站在街口等候,这时候,曙色已经染白了天空中的一朵浮云。那个鬼魂跟着我过来了,他走到我只有几丈远的地方,突然喊道:“呆狗,你个小东西,咋个会在这里?”
  我一听声音,一下子呆住了。啊呀,三师叔来了。
  我惊喜地叫道:“三师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师叔拉着我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将头上和身上的伪装全部撕下来,我看到那些不过是面具和破衣裳,因为涂上了一层老胶,上面沾着萤火虫,所以会发出光亮。老胶,是木匠熬制的一种粘性极强的胶,它连木头都能粘住。
  三师叔对着远方,打出了一声长长的呼哨,一匹全色雪白的马,踩着黎明时分的第一缕曙光,从远方奔腾而来,马蹄橐橐,鬣鬃披覆,这种场景,很多年都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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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09: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白马奔跑到我们身边,一声长啸,人立而起,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硕大的眼睛望着我们,这匹马让人一见生爱,就像我此前骑着的那匹纯血马一样。
  我和三师叔跃上马背,白马向着远处的树林奔去,风声呼呼,从我的耳边吹过,我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三师叔在马背上问我:“我这匹马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
  三师叔骄傲地说:“我这是纯血马,在草原上,一千匹一万匹里也找不到一匹。”
  我突然极度伤悲,我想起了我的纯血马,那匹被大排他们骗走的纯血马,不知道现在沦落到了哪里。
  我说:“我也有一匹纯血马。”
  三师叔嗤了一声,他嘲弄地说:“你个傻小子也有纯血马,你知道什么叫纯血马?”
  白马很快就来到了树林里,我们从马上跳下来。好长时间不见,我看到三师叔比半年前瘦了,也黑了,多年的江湖风浪,在三师叔脸上镌刻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既然这样,三师叔仍然气质盎然,魅力四射,是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我说起了我这一路上的经历,说起了丽玛,说起了我的纯血马。三师叔说:“你小子,到处留情,还都是绝世美女。燕子是个人稍子,这个丽玛听起来也是人稍子。你说你这么一个臭小子,要人样没人养,要能耐没能耐,咋就会有绝色美女看上你。”
  我笑着说:“我是三师叔的徒弟,这都是跟三师叔学的。”
  三师叔笑着说:“我有一身本事,你不学,就只学了这种勾引女人的本事?我告诉你,男人想要让女人对你死心塌地,你就得在某一个方面特别优秀,特别突出。只要你在这一个方面强过所有人,世间的女人,你想要谁就要谁,想睡谁就睡谁。”
  我问:“三师叔有什么本领?”
  三师叔笑着说:“你三师叔的本领大了去了,不是某一个方面优秀突出,而是很多方面都优秀突出,这女人怎么不会排着队来找你三师叔?作为一个男人,让女人来贴你,这才是本事;你死皮赖脸去贴女人,那算什么本事?”
  三师叔风流成性,他一辈子都是这样。豹子曾预言三师叔会死在女人肚皮上,现在看来,三师叔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获得很滋润。三师叔最喜欢谈论的话题就是他勾引女人的经验和经历,但是我现在不想听这样,我还记挂着嘉定镖局,那个身上存在很多疑团的嘉定镖局。
  我说:“堡子里那户人家住着嘉定镖局,我想要弄清他们的底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入手。”
  三师叔沉吟了一会儿,说:“这种事情,有什么难办的?对于我们江相派来说,天下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你看我怎么做,你好好学着点。”
  我突然想到还没有问三师叔他怎么来到这里,三师叔说:“当初我们一起干掉了老同,给你师祖报了仇,我就离开了喇嘛庙,在草原上到处游荡,有一天,我被一伙土匪劫上山,突然看到了土匪窝里还有一个人,你猜是谁?”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三师叔说:“是胖大和尚啊。”
  哦,就是喇嘛庙里和我们设局干掉老同的那个胖大和尚,他怎么会在土匪窝里?
  三师叔说:“你还记得有一天喇嘛庙里来了两个人,给了一口袋金条,接走了胖大和尚?”
  我说:“记得啊,那是两个商人。”
  三师叔说:“那不是两个商人,而是两个土匪,他们大当家的被人用毒箭射伤了,就请胖大和尚去疗伤。”
  我问:“射伤大当家的箭镞上,是不是刻着龙威镖局四个字?”
  三师叔说:“着了,你小子咋个知道的?”
  我说:“我见到了这个大当家的,还和他一起喝过酒。”
  三师叔说:“这个大当家的人很不错,很讲江湖义气,虽然是土匪,但从来不抢老百姓,只抢贪官污吏。胖大和尚给他治好了伤,他就留胖大和尚住在土匪窝里。偏偏胖大和尚也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人,在一个地方呆不住,就像黑白乞丐一样。”
  哦,黑白乞丐也是这样的,万贯家产,妻妾成群,奴仆如云,可是他们还是要当雅丐,行走江湖,风餐露宿。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但只要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他所走过的就是美丽人生。一辈子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的宫女,并不比宫墙之外的牧羊女更快乐更幸福。
  三师叔接着说:“我来到土匪窝后,胖大和尚就像见到了救星,他说啥也要跟着我走,后来我就带着他一起行走江湖。”
  我问:“胖大和尚现在在哪里?”
  三师叔说:“被豹子接走了。”
  我说:“怎么又被豹子接走了,你见到豹子了?”
  三师叔说:“响马要对走镖的动刀子,豹子知道胖大和尚是大当家的救命恩人,就找到胖大和尚,要他过去说事。我因为事情临时走不开,就耽搁了两天,再去追赶他们,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你小子。”
  我问:“豹子怎么知道胖大和尚就在这一带?”
  三师叔说:“豹子能耐大得很,他到什么地方都能结交一批纯种好汉,而且这些纯种好汉都甘愿受他驱使。豹子是老荣行当里的,他只需要找到这里老荣行当里的头儿,他们马上有求必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豹子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呼风唤雨,人人都听说过他,人人都买他的账,这才是江湖老大的派头。再说,胖大和尚那么特色鲜明的一个脑壳,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
  做人要做豹子这样的人,不能做三师叔这样的人。豹子很正气,三师叔很邪气。豹子光明磊落,三师叔刁钻古怪。豹子满脑子的忠孝礼义、除暴安良,三师叔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偷鸡摸狗……但他们两个都是我最尊敬的长辈。

  从这里向西边走,是一条宽敞道路,古代的丝绸之路就从这里走过,张骞、玄奘他们,当年也走的是这条路。向西边行走二三十里,是一座大村庄,叫岳家原,村庄里有几百个人,村口有一棵空心槐树。村子里的人全部姓岳,据说是当年岳飞的后代为了躲避追杀,从中原逃到了这里定居。
  三师叔要在这里设局,等着嘉定镖局钻进来。

  太阳升到了头顶时,嘉定镖局的人马来到了岳家原,他们惊异地看到,距离村庄半里外的一片钻天杨下,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男子,手持铜镜,到处找寻,他的后面跟着一大群人。
  嘉定镖局的人感到很奇怪,这些人在找什么,就问站在路边的一个村民,那名村民说:“来了一个算命的,自称半仙,他说村子外佛光普照,地底下一定有佛珠。”嘉定镖局觉得这件事情真奇怪,就停下来想看看究竟。
  中年男子来到了一棵白杨树下,突然跪下去,连连磕头,他大声叫喊着:“佛主保佑啊,保佑一方平安。”
  村民们看到中年男子这个奇怪的举动,他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个中年男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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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09:06: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他指着那棵钻天杨的根部说:“快挖,就在这里,天降佛珠,就在这里。”
  有好事者扛来了铁锨,他们铲掉钻天杨下面的荒草,挖地三尺,突然挖出了一颗金光闪闪的宝珠。宝珠浑身金黄,熠熠闪光。
  中年男子对着宝珠跪了下去,连连作揖,连连跪拜。先是围观的老年人,接着是青年人,最后是所有人,都跟着青年人跪了下去。
  中年男子说:“天降佛珠,会给岳家原带来吉祥。请回佛珠供奉,永葆村庄平安。”
  岳家原的两名长者,无限虔诚地把佛珠捧在手中,躬身前行,他们经过嘉定镖局的身边时,镖师们看到这颗金光闪闪的宝珠,真的是一颗宝贝,他们感到万分惊讶,为什么那排钻天杨下会有这样的宝贝,此前,他们在这条路上行走了几十年,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埋藏着宝贝。三师叔也从嘉定镖局的面前走过去了,但是他气定神闲,神游天外,对他们看也不看一眼。
  嘉定镖局实在想弄明白,地底下怎么就会有一颗佛珠,他们逶迤跟在岳家原村人的后面。他们看到那两名手捧佛珠的长者,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最后把佛珠放在了观音庙里。
  三师叔说:“佛珠乃三千年前昆仑山上的精石炼成,后作为了观音菩萨腰间玉带的点缀。这块佛珠因为带到了观音菩萨的感化,所以富有灵性,只要你的额头挨上了佛珠,就会一生百病不侵。”
  岳家原的人排成长队,让三师叔挨个用佛珠摩擦他们的额头。因为西北干旱缺水,很多人半个月也不会洗脸,额头上有了一层厚厚的污垢,三师叔还没有摩擦几个人,佛主已经沾了一层污垢。
  三师叔说:“佛家爱所有人,观音普度众生,无论富贵,还是贫贱,无论做过错事,还是傻事,佛家都会一视同仁,观音都是加以原谅。”
  嘉定镖局看到全村人都来亲近佛珠,他们也跟在后面,想要让佛珠挨着他们的额头,保佑自己一生平安。
  然而,当三师叔手中的佛珠,即将挨上一个人的额头时,三师叔停住了,他说:“这位施主,你身上带着血腥之气,请先将血腥之气洗刷,再来接受恩赐。”
  那个人是镖局里的人,他左右看看,一脸尴尬。
  三师叔面不改色地说:“请到村口大槐树下,闭着眼睛,心神安宁,说出最近做过的事情,佛珠就会原谅你,让你过来接受恩赐。其余各色人等,在此等候”
  那个人走到了大槐树下,面对着空洞洞的树身,开始说话了。而当事,我就藏在树身里,我听见他详细说到了杀害念家亲的经过:
  “那一天,我和黑炭往东走,想查看响马和龙威镖局火拼了没有,龙威镖局的人死光了没有。有一天晚上,我们住在客栈里,就说起了当初我们杀死响马老大他孩子的事情,然后再用龙威镖局的毒箭射伤响马老大。我们深深感叹这个借刀杀人的计策真是好,事情不露什么痕迹,就借助响马的手灭了龙威镖局,这一路上的镖就都是我们的了。我们正说的时候,就看到门外面有人影闪过。我们干掉响马的孩子,这是天大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要是被响马知道了,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我想立即干掉这个知道我们秘密的人,黑炭说让等一等,看看他是什么路数,放长线钓大鱼,但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当天晚上,这个人就离开了客栈,向西走去。我们就偷偷跟在他的后面。后来,他来到了一片树林,我们跟进了树林,他走进了红窑堡,我们观察到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也跟了进去。
  “我们刚刚走进去,就和他碰了一个正面,两下交手了,镖局里都是功夫好手,他一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转身逃跑,我在后面追赶。我们追到另一个出口的时候,终于追上了他,将他打倒。他的脸被我用刀看了一个口子。
  “看情形,他好像是在这里等人,现在他已经不能动了,为了进一步迷惑别人,我们就把龙威镖局的箭镞放在他的手中。然后从洞壁上捉来了一只吸血蝙蝠,放在他的脸上吸血。那只蝙蝠边吸血,边发出欢快的声音,很快地,洞壁上的蝙蝠都来了,争着抢着爬在他的脸上吸血。他长声哀嚎着,手指抓得很紧,他的手心里,就放着龙威镖局的箭镞。
  “后来,他不动了,身上的血也被蝙蝠吸光了,我们才离开。我现在把啥都告诉菩萨了,愿菩萨保佑我,让我长命百岁。”
  这个人说了一长段话,然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观音庙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三师叔无限虔诚地把佛珠在他的额头上滚了两滚,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同样的人,这个人所说的和前面那一个人所说的完全一样。两个人分别说出了相同的话,而且事先又没有商量,可以比对出,他们所说的都是事实。
  念家亲被他们害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杀害念家亲的是他们,杀害瘦子孩子的是他们,向瘦子射出毒箭的,还是他们。他们这样处心积虑的目的,只是同行竞争,为了独占这条路上的镖。
  世间毒物万万千,蜘蛛蛤蟆和毒蝎,唯有人类最狠辣,从来杀人不见血。

  嘉定镖局的那些人被三师叔用佛珠点化后,兴高采烈地上路了。走在最前面,还是那头驼峰上长着红毛的骆驼。
  三师叔看到他们西行,便追上他们,谆谆教诲道:“西方为金,暗藏灾祸。各位最好在此停歇半月,如果事情紧急,一定要前行,就请早睡早起,每次睡前,就将随身物品埋在居住地正南一百步的地方,切勿告诉他人,否则会有牢狱之灾。连续三天,掩埋物品,切切牢记。”
  嘉定镖局千恩万谢,继续前行。他们坚定地相信,只要按照三师叔的吩咐,此后就会灾难远去,百病不侵,长命百岁。岳家原的村民也都散开了,那被三师叔挖出的佛珠,被供奉在观音庙里,接受岳家原世世代代人们的顶礼膜拜。
  我和三师叔也离开了。我费尽周折也无法打探到的秘密,被三师叔轻描淡写地获得了。
  三师叔就是三师叔,他是江相派的元老级人物。
  我说:“真相大白了,我们赶快回去报信,别让响马和镖师们打起来。”
  三师叔说:“不要紧,只要豹子和胖大和尚他们及时赶到,双方就不会打起来的。目前当务之急是,收拾嘉定镖局这些走镖的,不要让他们逃回嘉峪关老巢,要是逃回去了,就不好对付了。”
  我说:“就我们两个人吗?他们有十几个人,个个武功高强,我们两个能行吗?”
  三师叔笑着说:“江相派从不与人角力。角力的,那是莽夫,江相派只与人斗智。”江相派,顾名思义,就是江湖上的宰相,宰相足智多谋,岂是那些一身蠢肉、动不动就要与人拼命的莽夫所能比的?
  我问:“三师叔,你有什么好办法?”
  三师叔说:“嘉定镖局在借刀杀人,我们就不会借刀杀人?我们就用他们的计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天晚上,嘉定镖局住在了永昌,我和三师叔也住进了永昌。永昌在今天叫金昌。
  三师叔和我来到了一片骆驼棚边,这里喂养着几十头骆驼,却只有一个人看护。三师叔走上去,和他聊天,并抽出纸盒香烟让他抽,他乐呵呵地接过一根,背对着圈门,三师叔取出火柴给他点烟,却总是点不着。三师叔说:“这儿夜风太大了,去背风处点烟。”看护的人为了能够吸一根三师叔递过来的香烟,就跟着三师叔去了十几米远的墙角。而这时候,我已经溜进了骆驼棚,剪断最外面骆驼的缰绳,手心里放着盐巴,骆驼总是想舔,却总是舔不着。它就乖乖地跟着我走出了骆驼棚。
  等到三师叔终于给那个人点着了香烟,我已经骑上骆驼走远了。
  三师叔找个借口,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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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09: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前几天接到有人给我站内短信,说最近打击无证游医,如果抓住无证游医,介绍的人同罪。
  我不知道以前推荐的行医老人是不是有资格证,估计没有。如果有的话,都去大医院坐堂了,何必在自己家中给人治病。
  就算治病再好,没有行医资格证,都被认为是无证游医。
  所以,大家以后别让我介绍了,还是到正规的医院去看病,但千万不要去街边小医院,骗子较多,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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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30 09:50: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牵着骆驼,来到了城墙拐角,三师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染料,倒上水,搅拌,然后将这匹骆驼的驼峰染成了红色。红色驼峰的骆驼很少见,正因为少见,才引人注目。
  三师叔问我:“你说永昌县城里,什么东西最重要?”
  我想了想说:“衙门的官印最重要。”
  三师叔书:“对的,我们要是拿了衙门的官印,明天他们一到县衙,找不到官印,整个县城就会炸了锅。”
  我说:“骑着这匹红毛骆驼拿了金银,然后故意让所有人看到,明天,嘉定镖局的好日子就来了。”
  三师叔说:“呆狗果然长大了,一点就通。”
  那时候的县衙很小很小,只有几间房子,要找到这一颗官印,并不难。三师叔在外面望风,我潜入县衙,翻找官印。因为这次是给嘉定镖局栽赃,所以我手持铁棍,外面包着一层布,只要见到锁子,就撬开。然后,把抽斗里柜子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拿走,不值钱的东西丢在地上。
  官印没有找到,只找到几枚木头印章。其实这时候早就到了民国,皇上御赐的官印,早就不用了,衙门里使用的是用杜梨木刻就的印章。杜梨木木质坚硬,不会开裂,适宜刻制印章。我们行走江湖,不与官府打交道,所以对官场这一套很不懂。
  这个国家有三种生活,江湖生活,官场生活,民间生活。这三种生活各有各的规程,各有各的行事法则,任何一个人,选择了其中的一种生活,就要遵守这些法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三种生活中,最讲道义的是江湖生活,最无耻的是官场生活,最普通的是民间生活。江湖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他能够把最铁血肝胆最富有正义感的那部分人吸引进去,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抑恶扬善,匡扶正义。官场是一个大染色缸,再好的人进入官场,都会变坏;而且越坏的人越能够提拔任命,最坏的那些人,做了最大的官。民间生活,丰富多彩,他们陪伴着日出日落,快乐与痛苦交织,希望和失望并存,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最好的人进了江湖,最坏的人进了官场,剩下大部分不好不坏的人,留在民间。

  在县衙里,我把认为值钱的东西,装了一包,然后敞开大门,扬长而去。
  三师叔让我背着这一包东西,先去城墙边等他,估计我走远了,三师叔跨上骆驼背,蒙着黑布,然后高声叫喊:“有贼啊,抓贼啊。”县衙里当当当响起了钟声,三师叔骑着骆驼在县衙里四处乱撞,让走出房门的每个人都看到他,估摸火候差不多了,三师叔才骑着骆驼一溜烟地逃走了。
  三师叔来到城墙根的时候,我刚刚把那一包东西打开。三师叔看到那里面有印章,有文件,有牛皮袋,还有纸钞,三师叔把认为有用的东西,装了一个牛皮袋,其余的东西,就丢在了地上。
  然后,我们悄悄回到嘉定镖局所在的客栈。
  三师叔是个设局高手,不过这个局还没有结束。我们要把这一包赃物放在嘉定镖局的行李中。
  昨天黄昏,镖局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护身符、钥匙链等等东西包在一个大布包里,埋在了客栈前方一百米的地方。他们掩埋的时候,特别隐秘,所以夜晚也不派人看守。我和三师叔来到这里,把他们埋藏的大布包挖出来,把那个装着县衙门赃物的小牛皮袋放进去。
  然后,我们找到没人的地方,把那匹骆驼身上然后的毛发,全部剪掉,放走了。

  天亮后,嘉定镖局南行一百步,挖出了大布包,因为事先三师叔说过,三天内都不能打开,他们就没有打开。他们背着大布包,牵着驼峰上长着红毛的骆驼,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口。
  城门口,有穿着黑衣服的警察拦住了他们。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人指着那匹走在前面的骆驼说:“昨晚贼人就是骑着这匹骆驼偷走东西的。”
  警察要将嘉定镖局带走,嘉定镖局不明所以,大呼冤枉。警察从他们的行李中搜到了一个牛皮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有公章,有纸钞。铁证如山,警察将嘉定镖局带走了。
  三师叔和我藏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三师叔说:“走吧,现在我们向东走,追赶豹子他们。这伙人被抓紧监狱,没有半年出不来。到时候再回来找他们算账。”
  我们向东走了几十里,来到了岳家原,我溜进去,盗走了佛珠。
  所谓的佛珠,其实就是我偷取的一颗金坠子,只是,它比普通的金坠子要大了很多。

  后来听说,嘉定镖局的那些人被关进监狱后,一直在互相埋怨。因为此前,他们听三师叔说,如果此行没有早睡早起,就会有牢狱之灾。现在他们在监狱里,互相指责对方起床太晚,以至于走进了监狱中,现在想回家也回不去了。
  嘉定镖局中还有人说,这个算命的中年男子真是神仙,他说我们不听劝阻,强行向西走,就会进监狱,结果,我们果然进了监狱。要是早听了他的话,哪里会有这场灾难。
  三师叔神机妙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所设置的骗局,环环相扣,即使把对方引入了圈套中,对方还没有醒悟。
  江相派的探花郎,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

  我们骑着马向东走去。我和丽玛骑着一匹马,三师叔骑着一匹马。
  三师叔有一个特点,他尽管极度好色,但是兄弟师侄的女人绝对不会动,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会。三师叔说:兄弟之妻不可侮,师侄之妻一家人。一家人要是乱搞,那就是乱伦扒灰。江湖上的高手们,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要是在这上面栽了跟头,引起内讧,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像三师叔这样的老江湖,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不是依靠他们有多么高超的技艺,而是他们有着极高的“道”。
  道,是江湖中人必须遵守,并不可逾越的规则。也正因为江湖中人绝大多数遵守着这个道,江湖才能成为江湖。这也正是人们一提起江湖,就无限神往的原因。因为江湖里有血腥,也有温暖;有搏杀,也有规则;有竞争,更有道义。

  两天后,我们住宿在肃州城外的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里,有大房,有小房。因为我们是和三师叔在一起,我让丽玛住在小房里,我则和三师叔住在大房里。大房,其实就是通铺,一大张土炕,可以睡十个人。
  大房里除了我们,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看到我们进来,就神色紧张,手臂下意识地捂住了身边的布包。我一看就哑然失笑,这两个人是空子,不明白江湖事理,依照他们的举动,贼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们的布包里藏着珍贵物品。
  那两个人先来,睡在了最里面,我们只能挨着他们睡觉。十个人的大炕,现在睡了四个人,还剩六个人的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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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30 09:5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房间里还有人,我们不想过多交谈,再说,我的身上藏了很多那晚从嘉峪关偷来的富翁家的财宝,足够我们花一年半载。这两个人身上即使藏着金山,我们也不想拿了。
  三师叔说:“睡觉。”
  我说:“睡觉。”
  朦朦胧胧刚刚睡去,房门突然被人踢开了,一个醉醺醺的人撞了进来,房间里立即有了令人欲呕的酒气。醉汉站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我们就要睡这间,这间宽敞。”
  我和三师叔都醒来了,因为不明所以,就躺着没有动,静静地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醉汉一直在闹闹嚷嚷,喋喋不休,和他同来的人在劝说他,醉汉不依不饶,赖着不走。过了一会儿,店家走进来,点上了油灯,我看到房间的脚地站着八个人,个个都身躯高大。醉汉要在这间房屋住,别人劝他另找一家,说这里住不下这么多人,醉汉非要住。双方僵直不下。
  店家不愿意失去这批客人,就点头哈腰地对睡在外面的我们说:“实在对不起,我给你们安排小房间,不要加钱,实在对不起。”
  三师叔说:“也好,就是需要我们折腾一下。不过也好,睡小房间睡得香。”
  醉汉的同伴向着我们连连道歉,说这个醉汉喝醉了,谁也管不了,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醉汉另一个同伴则自我介绍说:“我们是做瓷器生意的,他这种脾气,喝醉了都敢砸碎了我们的瓷器,谁也管不了他。”
  我和三师叔走出大房间,看到门口放着两个大箱子,想来大箱子里放着的是瓷器。
  大房间的隔壁,是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有四张铺位,另外两张铺位,是准备给店家和小二睡觉用的,现在我们住进来,店家和小二就不能住了。
  房间里睡着的两个人,在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一直在呼呼大睡,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突然感到这个店里透着蹊跷,喝醉酒的那批人透着蹊跷,小房间里睡着的这两个人也透着蹊跷。今晚估计会有故事发生。三师叔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用手掌拍拍我的肩膀,意思是说,我不要说话。
  我躺在房间里,静静地听着,很长时间里,客栈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大约到四更的时候,隔壁的大房间里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声响,我想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接着,就传来了房门轻轻开启的声音。
  小房间里,睡在最里面的那两个人也起来了,他们抖抖索索地向前走,想要出门,三师叔故意伸出脚,让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踩着,然后,他突然大喊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三师叔的声音在客栈里回荡,我听见隔壁的房门赶紧关上了。店家和小二擎着火把走进来,问:“怎么回事?谁杀人了?”
  三师叔指着站在前面的那个人说:“他要杀我。”
  那个人嘿嘿笑着说:“这位客官真会开玩笑,你看我这个样子会杀人吗?”
  火光的映照下,我看到前面那个人眼睛闭着,后面那个人也眼睛闭着。原来他们是一对瞎子。
  三师叔说:“他们不会杀人,但是门外有人想要进来,我都看到刀影了。”
  走在后面的瞎子说:“你该不会是做梦吧。我们两个瞎子,相约着去外面解手,怎么会杀你呢?再说,客栈大门关闭,谁会拿着刀子跑进来?”
  三师叔一口咬定,外面就是有人拿着刀子在晃,还想推门进来。隔壁房间的门很大声地打开了,一个粗声粗气的人喊道:“叫什么,叫魂哩,还让不让人睡觉?”其余的人也跟着骂骂咧咧。
  店家向着隔壁大房间的人赔礼道歉,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和小二都不睡觉了,就守护在客栈里,看谁敢拿着刀子进客栈。
  客栈在骂骂咧咧中渐渐趋于平静。店家和小二果然没有再睡觉,他们拿着木棍在外面走来走去。
  天刚亮,隔壁大房间的门就打开了,那些人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要离开,说他们有急事要赶路。店家走进大房间,清点物品,件件不少,可是不见了睡在最里面的那两个人。
  店家指着最里面的两张铺位问:“人呢?去了哪里?”
  抬木箱子的人粗声粗气地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交代我们看着他们了?”
  房间里少了两个人,店家肯定不让其余的人离开。双方正在争执的时候,突然从茅房里出来了两个人,边走边系裤带,问道:“你们在吵什么?谁丢了?谁说我们丢了?”
  店家一看,那两个人正是睡在大房间最里面的两个人。他打开大门,准备让这伙人离开。
  突然,三师叔大喊大叫:“我的宝贝,我的宝贝,谁把我的宝贝偷走了。”
  店家一听有人丢了东西,立即拦在大门口,不让一个人离开了。
  抬木箱的人看着三师叔,骂道:“你一会说有人杀你,一会说丢了宝贝,我看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三师叔看着木箱子,向我丢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悄悄走出去,站在木箱旁边。
  三师叔继续在客栈里大喊大叫,说这是一家贼店。三师叔的叫喊声吸引来了很多街坊邻居,他们想看看客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伙抬箱子的人神色有些惶恐。

  两个瞎子走了出来,他们对着围观的人说:“你们都来评评理,这个人和我们瞎子住在一起,先说我们要杀他,现在又说我们偷了他的宝贝,大家都来看看,到底我们偷没偷。”
  两个瞎子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一件件抖动,里面掉出了火石、火镰、几张零钞、烟袋、烟锅,两个乞丐最后脱得只剩下裤衩了,然后拿起地上的火石火镰等东西,高举着喊道:“你的宝贝是不是这个?是不是这个?”
  三师叔镇静地说:“不是我的宝贝。”
  两个瞎子眼白朝天,看起来阴森吓人,他们高声叫喊:“快点放人家客人走,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说偷了你的宝贝?你有什么宝贝?你还有完没完?”
  三师叔依然平静地说:“我的宝贝丢了,我的宝贝很值钱。”
  两个瞎子义愤填膺,他们问:“你的什么宝贝丢了?”
  三师叔说:“三师叔说,你们别问什么宝贝,反正很值钱,祖传的。”
  两个瞎子说:“这不是无理取闹嘛,我看你的宝贝就是你档里那玩意,你摸摸在不在?”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到这时候,店家开始认为三师叔是一个神经病了。我的眼光扫过所有人的头顶,突然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对着三师叔和两个瞎子,冷冷地笑。
  那个人一副出家人打扮,满脸风尘,说是和尚吧,头上长出了寸发;说是道士吧,头发又太短了。江湖上把出家人统一叫做老念。
  这个老念是干什么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们,难道他瞧出了底细?
  两个瞎子继续喋喋不休,他喊道:“说你丢了东西,我们和你住在一起,你就从我们身上找,凭啥把人家做生意的人拦住了,不让人家走,这还有天理吗?”
  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两个瞎子和三师叔吸引,我突然一把掀开了一架木箱子,箱子里果然是瓷器。
  几个大汉扑过来,想要打我,我闪开了,我感觉很蹊跷,他们既然不让我打开箱子,就说明箱子里有秘密。我故意高声喊道:“我看到我叔叔的宝贝就在这里面,就在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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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30 09:50:3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汉们盖上了箱子,狠狠地骂道:“在哪里?这里面明明是瓷器,你再敢胡说,割了你的舌头。”
  我跳着脚喊道:“就在箱子里,就在箱子里。”
  店家和围观的人对大汉们说:“既然人家说看见了,你们就打开箱子吧,让大家看个明白,我们也给好做个见证。”
  可是,大汉们就是不打开箱子。
  我说:“你们今天不打开箱子,就去报官。”
  大汉们打开了箱子,赌气地说:“看,看,看,除了瓷器还有什么?”
  我装着不经意地抬了一下箱子,感觉箱子死沉死沉,瓷器绝对没有这么沉,我高喊:“宝贝在箱底,我叔叔的宝贝在箱底。”
  大汉们合上箱盖,嘴里骂骂咧咧,抬起箱子,准备夺路而走。现在,店家终于明白了,这里面有蹊跷,他让围观的人堵住路口,不要让这伙人离开。大汉们一个个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硬要向前闯。周围的街坊邻居们拿来了铁锨锄头,拦住了这群大汉,他们打开两个木箱子一看,这才发现木箱子里有挡板,上面摆着瓷器,中间是挡板,下面是两具尸体。
  而这两具尸体,正是昨晚见了我们手捂钱袋的两个空子。
  这八个大汉、两个瞎子,还有两个冒充死者的人,都被扭送到了官府。
  我看到老念对着我们默默竖起大拇指,不动声色。

  事情到了这里,人们才看明白了。
  八个大汉、两个瞎子、两个冒充死者的人,是一个团伙。这个团伙专门设局骗人。他们就是江湖上名声极臭的老月。
  两个瞎子,其实是假瞎子,他们是给老月踩点的。那两个被害的客商,被两个瞎子盯上了。瞎子要踩点,谁也不会留意的。两个被害人住进了十人铺的大房间里,剩余八张铺位;两个瞎子住在了四人铺的小房间里,剩余两张铺位。这两张铺位是留给店主和小二的。两个瞎子之所以和店家、小二住在一起,就是为了夜半作案时,如果店家和小二发觉,他们就能够及时控制。
  大房间里剩余八张床位,刚好来了抬着木头箱子的八条大汉。而我和三师叔来得较早,已经住进了大房间里,为了把我们赶走,其中一个大汉故意喝了酒,耍酒疯,逼我们离开。而另外的人则叫嚣,如果我们不让出来,他们就要去别家客栈。
  店家为了这笔生意,就将我们赶出去了,安排在小房间里,和两个瞎子住在一起。两个瞎子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出来,店家和小二宁肯自己凑合着对付一晚,也要让客人睡好。
  这样,两个瞎子的一举一动,全落入我们的视线里。
  四更天,客栈里一片宁静。八个大汉杀了那两个住店的客商,抢走财物,准备翻墙出去。这边的两个瞎子也一直假装睡觉,听到那边的开门声,也准备溜出去。就在这时候,三师叔故意让走在前面的瞎子踩了自己的脚,然后大喊大叫,吵醒了店家和小二。
  店家和小二睡醒来,加强了防范,八个大汉和两个瞎子就不能出门了,他们继续等候机会。他们也不能硬闯出门,这里人烟密集,店家喊一声,周围人都会跑出来。
  天刚刚亮,大汉们就以有急事为借口,抬着木箱出门,木箱里装着两个被害人的尸首。店家说不见了两个客商,厕所里走出了两个人,说他们就是客商。店家准备放他们走,三师叔突然又大喊大叫,说自己丢了宝贝。既然丢了宝贝,住店的人肯定一个都不能走。
  两个瞎子一看大汉们走不脱,就把注意力想自己身上引,说三师叔是神经病,店家也开始相信三师叔是神经病,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打开了木箱,说看到了三师叔的宝贝。
  到了此时,两个木箱想打开,要打开;不想打开,也要打开。大汉们不想打开,就不能走。最后,终于被人发现了木箱里的尸体。

  还有一个疑问,那两个客商不是都被害死了吗?怎么又会从厕所里跑出来?
  这伙老月盯了两个客商很久了,他们找了两个容貌和客商相似的人,装在木箱子里,谎称木箱子里全是瓷器。到了夜晚,两个老月从箱子里爬出来,把两个被害客商的尸体放进去。然后,两个老月藏在茅房里。如果店家不说房间少了人,他们就一直呆在茅房里;如果店家说房间少了人,他们就会出来说自己上茅房。到了这时候,店家就没有拦住他们的理由,他们可以抬着木箱,光明正大地从客栈门口走开。这一招叫做狸猫换太子。
  三师叔是个老江湖,自从那个故意装醉的人进来大喊大叫,逼着我们搬出去,三师叔就知道这伙人是什么货色,所以,他先装着有人要杀他,后装着自己丢了宝贝,最终让这伙老月无法逃脱。
  三师叔说:“江湖老月这点小伎俩,竟然敢在他老子眼前摆弄,还不是找死?”
  三师叔又说:“他们要是老荣,偷人钱财,我一句话不说;可是他们是老月,不但取人钱财,还把人家给杀了,实在太残忍了,我看不过眼。”
  三师叔外表放荡不羁,内心其实很正义善良。

  我们骑着马离开肃州,继续向东走。
  我说了客栈里的那个老念,说了他在背后冷笑。三师叔说,我也看到他了,这个人也识破了老月的骗局,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说:“我们应该和他认识一下,多条朋友多条路。”
  三师叔说:“他要想认识我们,就会追上来;他不想认识,你说啥也是白搭。”
  我们正在说着话,后面一匹马追上来,有人高喊:“客官,去哪里?路上不太平,我们结伴走吧。”
  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老念。

  老念穿着普通,貌不惊人,随便丢在西北哪座村庄里,都很难找到。
  我们都知道老念是个江湖中人,如果不是江湖中人,谁能够看出客栈里那伙江湖老月的鬼把戏,所以,我们说话都很谨慎。
  三匹马并辔而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显得非常客气。老念突然问我们:“听说过宋锡朋吗?”
  三师叔说:“略有耳闻。”
  老念说:“宋锡朋是几十年前闻名关外的响马,为人强悍,武功高强,带人抢劫了十万镖银,北京会友镖局出动几十人,趁夜围住了宋锡朋的住宅,将他擒获。宋锡朋押解到北京,慈禧老佛爷也听说了宋锡朋的名号,就想看看是咋样一个人。宋锡朋见了慈禧,吓得瘫软在地,说不出一句话,他害怕慈禧老佛爷一刀砍了他。慈禧老佛爷看到大名鼎鼎的宋锡朋这副模样,就说:‘敢情是这样一个人哪。’后来,宋锡朋被拉下去砍了。宋锡朋,最强盛的时候,手下有几千人,纵横京津唐和东三省,也都被砍了。所以,做贼的最后都没好下场。”
  我正想着老念怎么莫名其妙地给我们说这段话的时候,三师叔接过了话茬子,三师叔问老念:“听过曾国藩吗?”
  老念说:“大清的擎天一柱,咋能没听过?”
  三师叔说:“江南战事结束后,曾国藩入朝做官,慈禧老佛爷让他分管缉捕京城盗贼。曾国藩放出了大话:‘百万长毛都已荡平,区区小绺算个什么。’有一天,曾国藩退朝回来,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男子,衣着光鲜,满面含春,对着曾国藩作揖问候。曾国藩心想,这个人不认识啊,他怎么对我这么热情。可是,既然人家对他这么热情,那就一定认识他,再说,京城里公子王孙、皇亲国戚多了去了,他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曾国藩就抱拳回礼。那个人掀起曾国藩的胡须说:‘多年不见,大帅胡须都这么长了。’说完就离开了。曾国藩回到家中,这才发现脖子上佩戴的一块玉佩被人偷走了。第二天,还是在退朝时候,还是那个人,他见到曾国藩,说道:‘百万长毛算什么,小绺已存几千年,谁也不敢吹大话说他能剿灭。’曾国藩看着那个人扬长而去,只能含羞忍垢,打道回府。”
  三师叔接着说:“纵使曾国藩这样的人,也不能奈何小绺,别人又能把小绺怎么样?”小绺,就是小偷。京津一带把小偷叫小绺,绺子客。
  我听出来了,双方都是话里有话,借助讲故事,给对方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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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30 09:50:59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的三段本来已经更完了,但是刚才看到一个名叫“香草冰淇淋果果”的朋友说,他爸爸一直守在天涯上等更新,为了表示对父亲的感谢,今晚再更新三段——


  老念接着说:“既然都是吃搁念的,我就不瞒你了。你这个小兄弟在嘉峪关做下了大案,官府催得紧,我要带着走。”
  我一听,心中一阵加紧,啊呀,我在嘉峪关和懒龙偷窃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三师叔不动声色地说:“看起来老兄不是鹰爪孙,咋干起了鹰爪孙的勾当。”
  老念说:“实不相瞒,我也是吃搁念的,以前走江湖做响马,道上的朋友都认识,去年失手被捉,关在嘉峪关大牢里。你这位兄弟在嘉峪关犯下事儿,失主家的儿子在省府任要职,给嘉峪关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偷窃人。懒龙也提供说,你这位小兄弟是个过客,不是嘉峪关本地的。官府没有办法,就到牢房里找到几个吃搁念的,让我们分头查找。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听得暗暗心惊,偷偷望去,看到老念和三师叔脸上都非常平静。这才是江湖中人,心中波推浪卷,脸上风平浪静。
  三师叔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老年说:“我在这一带转悠了很久,前两天才看到你们。你们在岳家原设局,拿出了那颗大坠子。那颗大坠子就是嘉峪关丢失之物。”
  三师叔说:“你在哪里?我那天没有看到你。”
  老念说:“我那天确实不在岳家原。但是我第二天来到了岳家原,看到人们都去观音庙祭拜,就上前查看仔细,看到了嘉峪关的失窃之物,被供奉在高台上。我问是谁放在这里,他们就说出了你。我问清了你的体貌特征,就一路追上来,我们有缘,终于相见了。”
  我听得暗暗心惊,我知道遇上江湖高手了。
  三师叔问:“你有什么打算?”
  老念说:“请您老哥高抬贵手,让这位小兄弟跟我回嘉峪关,我也好交差。”
  三师叔说:“这位小兄弟和我情同手足,朝夕相伴,怎么能跟你回嘉峪关?”
  老念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兄弟就只好得罪大哥了,这条道上,兄弟的朋友到处都是,我让他们好好照顾大哥和这位小兄弟。”
  老念在威胁我们,然而他威胁的话也能说得这么文雅有礼,真不愧是老江湖。我听得暗暗心惊,只有丽玛一脸欢快,她根本就听不懂老念和三师叔说什么。
  三师叔也不动神色,他说:“我手头有点紧事,需要一天办理。省府的要人,我几乎都认识。我看这样吧,我们明天还在这里见面,我把写好的那封书信交给你,让你带回嘉峪关,让转交给省府,自然就没有人查这件事了。”
  老念说:“君子一言……”
  三师叔说:“快马一鞭。”
  老念说:“我信你。”
  三师叔说:“我若食言,有如此树。”他从身上抽出快刀,一刀砍断了路边一棵指头粗的小树。
  老念掉转马,轻快地离开了。

  老念离开后,我问三师叔:“现在该怎么办?”
  三师叔说:“此人不是江湖上的鹰爪孙,只是贪财,才甘替鹰爪孙效劳。对付此人,容易。”
  我说:“那就把我身上的钱财分一部分给他……全部送给他都行。”
  三师叔说:“只怕全部送给他,他也不会放我们走。此人胃口很大,不能满足。”
  我问:“那怎么办?”
  三师叔说:“我有办法,要让他知难而退。”

  当天黄昏时分,我们走进了一座小镇,小镇上有一家茶馆,很多人在里面喝茶聊天,喧嚣的声浪,几乎要把屋顶掀翻了。
  我们把丽玛安顿好,然后走进了人声鼎沸的茶馆里,坐在一张长凳子上,三师叔把一枚事先准备好的康熙黄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看着聊天的人群。我前面说过,康熙黄是一枚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是老荣最常用的偷窃工具。
  时间不长,一个留着黄胡子的人坐在了我们的对面,他也摸出一枚康熙黄,和我们的康熙黄放在一起。此前,我看到他在茶馆里挨挨蹭蹭,寻找机会下手。
  三师叔看到那枚康熙黄,眼前一亮,他问:“吃隔念的,来牙淋窑儿多大个时辰?”(江湖上的朋友,来茶馆多久了?)
  黄胡子说:“柳儿”(一个时辰。)
  三师叔又说:“师爷、师傅,孩儿们都好?”(大小头目和弟兄们都好吗?)
  黄胡子:“师爷土了点啦,师傅和人抿山,孩子们都上道了。”(大头目死了,小头目和人在喝酒,弟兄们都在干活。)
  三师叔看到和这个老荣对上了号,就走出了茶馆。我和黄胡子在后面跟着。
  走出了茶馆,我们来到一个背风的地方,三师叔说:“我想见师傅,想要一个妙手空空儿,替我送一封信。”
  黄胡子老荣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给师傅说一声。”
  黄胡子老荣走了后,我很好奇三师叔给谁去送信,难道是给嘉峪关官府,不对,今天三师叔明明是说让那个老念捎回去的。难道是给豹子和光头他们送信,还不对,老荣一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离开了自己地盘的老荣,就什么都不是,如果偷窃被同行抓住,是要被砍手的。你让老荣跑这么远,而管好自己的手,不偷窃,比登天都难。

  我们一直在那面悬崖下的背风处等着,等了好久,等得我们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看到有两个人骑着马过来了。那两个人一个人是黄胡子老荣,一个是干巴老头。干巴老头留着一部尖尖的山羊胡子。黯淡的月色下,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到那部特色鲜明的胡子。
  干巴老头一跳下马,就大大咧咧地问:“谁在找我?找我何事?”
  三师叔说:“在下遇到困难,需要师傅帮忙,还请师傅不吝援手。”
  干巴老头很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呀?竟然直接要找我。”
  三师叔说:“在下乃江相派探花郎。”
  干巴老头一惊,赶紧躬身施礼,他说:“原来是探花郎驾到,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恭迎来迟,万望赎罪。”
  三师叔还礼说:“都是吃江湖这碗饭的,都是一家人。”
  干巴老头说:“江相派三兄弟:状元、榜眼、探花,名动江湖数十年,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今日见到探花郎,小老儿三生有幸。”
  三师叔说:“谈不上什么名气,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以讹传讹,错以为我们兄弟三个有多大能耐。这不,今天就遇到个麻烦事儿,求到您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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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30 09:5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干巴老头恭敬地说:“能为探花郎鞍前马后效劳,乃是小老儿的福气。请回寒舍,边喝边叙。”
  他们在前面走着,我走后面跟着,我暗暗心惊,师父凌光祖、二师叔、三师叔居然在江湖上有这么大的名气,他们更多是在中原江湖上行走,而名声远播塞外西域,连偏远地区的老荣都听说过他们,他们一定拥有常人远远不及的能力,可惜我当时跟着师父凌光祖学习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那个机会,连入门课江湖黑话也没有好好学,以至于走上江湖后,处处碰壁。
  我们走着走着,就走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狭长的小路,沿着小路东拐西拐,走进了一道山谷,山谷的旁边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几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就是干巴老头的家。这座村庄非常隐秘,不知情的人即使走到了树林边,也不会想到树林里隐藏着一座村庄。
  干巴老头家里还有几个人,这些人长得奇形怪状,高高矮矮,但都是体形消瘦,眼神犀利,一看就知道是老荣。老荣这个行当里,没有胖子。胖子跑都跑不动,又怎么做老荣?
  干巴老头向屋子里的人介绍三师叔,那些人放下酒杯,全部站了起来,神情恭敬地向着三师叔抱拳行礼,三师叔也抱拳还礼。干巴老头将三师叔和我让坐在酒桌边,恭恭敬敬地和我们碰了三杯酒。
  酒桌上的菜肴非常丰富,山珍野味,时鲜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我今天才吃了一顿饭,来到这里,就拿起筷子,嘴巴里品尝着各种美味,耳朵里听着三师叔和他们说话。
  干巴老头问三师叔遇到什么困难,他说只要用钱,三师叔要多少,他给多少。
  三师叔说:“非也,我这位师侄在嘉峪关做了一个案子,现在嘉峪关的人找来了。”
  干巴老头问:“来了多少人?”
  三师叔:“一个人。”
  干巴老头说:“干脆派个孩儿,一箭射穿了他,一刀捅翻了他。”
  三师叔说:“此人不是鹰爪孙,是吃搁念的。他没有对我们放暗箭,我也不对他放暗箭。此人向我当面提出要人,要带走师侄,说明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我不愿伤他性命,只想让他知难而退。”
  干巴老头说:“探花郎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你的。”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纷纷表态,说愿意听三师叔的。
  三师叔说:“我这里写有一封信,内容只有八个字:黄金百两,君请速回。请师傅派一个妙手空空儿,把这百两黄金和这封书信,送到此人的房间里,但不要让他得知。”三师叔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干巴老头问:“此人住在何处?”
  三师叔说:“不知道。”
  干巴老头又问:“此人相貌有何特点?”
  三师叔说:“没特点。”
  干巴老头又问:“此人有何嗜好?”
  三师叔说:“不清楚。”
  干巴老头又问:“此人年龄几何?”
  三师叔说:“三十五岁左右,出家人打扮。”
  干巴老头喊来黄胡子老荣,他说:“速速告诉李小六,让他查查地盘上今天有哪些生面孔,都住在哪里?”
  黄胡子老荣答应一声出去了,干巴老头给三师叔的酒杯里斟满酒,说:“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响起了密如骤雨的马蹄声,房间里的人都凝神倾听,少顷又接着喝酒。房门被推开了,一个满面尘灰的人走了进来,他一走进来,我就闻到一股泥土味。我想他可能就是李小六吧。
  干巴老头问:“李小六,打听到什么情况?”他果然是李小六。
  李小六说:“查过了所有客栈、寺庙、街角、茶馆、饭馆,生面孔共有二十八人,其中男子二十七名,女子一名。老者小孩七名,青壮年二十一名。”
  我突然想起来了,丽玛一个人住在客栈里,急忙问道:“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李小六说:“听店家说,那名女子说波斯语,黑纱蒙面,一进入客栈,就关门锁户,没有再走出一步。因为是妇道人家,我们没有敲门进入。”
  我松了一口气。
  干巴老头说:“说说这二十一名青壮年的情况。”
  李小六说:“此二十一名青壮年,客栈住宿八人,寺庙住宿六人,另七人散住各处。”
  干巴老头又问:“有无出家人?”
  李小六说:“没有。”
  我感到些许失望,看着三师叔,但是三师叔不动声色,我想他肯定有办法。
  干巴老头又说:“速速告知杨老八,查明哪座村子里有人借宿,尤其是出家人。”
  李小六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老荣遍布各处,他们在这一带长期经营,这一带的一草一木他们都了如指掌,用今天的话来说,他们对自己的地盘进行了网格状管理,任何一张生面孔,都逃不脱他们的眼睛。
  李小六出去后,大家继续喝酒。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又响起了马蹄声,房门被推开,一股烟草味扑鼻而来,刺激得我直想打喷嚏。灯光下,我看到这次走进的是一个身体壮实的老头。他可能就是杨老八。
  干巴老头问:“杨老八,什么情况?”
  杨老八说:“今晚借宿的共有七人,其中有一个人道士打扮,住在秦家岭。”
  我站了起来,终于打听到了老念的下落。可是,扭头看到三师叔和干巴老头都坐着,又羞赧地坐了下去。久历江湖的人,都能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而我总是做不到这一点。做不到这一点,就甭想做江湖老大。
  干巴老头问:“他怎么会住在秦家岭?”
  杨老八说:“秦家岭有一个人叫秦二蛋,此前和响马有联系,这几年不知什么原因,再无响马来往。但是偶尔会有单个行人借宿,这些行人都是吃隔念的。”
  干巴老头说:“是了,就是这个人了。”
  三师叔也说:“就是这个人。”

  打听到了老念的住处后,干巴老头连酒也不喝了,他要亲自出马,三师叔拦住说:“这种事情,派个孩儿就可以了,哪里能烦您老亲自出马?”
  干巴老头说:“探花郎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我必须亲自出马。”
  干巴老头安排我们住宿,说我们不需要等他回来,他自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干巴老头临出门的时候,嘴里噙了一粒冰薄荷。我知道这是为了掩盖嘴里的酒味。
  我躺在土炕上,听到马蹄声渐离渐远,干巴老头离开了。

  我睡醒后,看到天色已经大亮,通过窗棂望出去,看到外面是几棵树木。一只鸟雀嘴里叼着一只虫子,站在树枝上,晃晃悠悠;另一只鸟雀飞过来,落在另一棵树上,对着这只叼着虫子的鸟叫喳喳;而在更远处,还停着一只鸟,贪婪地望着这边。
  过了一会儿,第二只鸟飞过来,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向,抢走了第一只鸟口中的虫子;第一只鸟气急败坏,追赶第二只鸟,而蓄势已久的第三只鸟也加入了战团,又从第二只鸟的口中抢走了虫子。三只小鸟早空中展开了一番激战,杀得翎毛乱飞,而他们争来抢去,只是为了一只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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