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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 14: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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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继续开会。
这个大会报告草稿中,一个中心议题是批判“分散主义”,所谓“分散主义”是指损害集中统一领导的错误倾向。主要表现是违反民主集中制,特别是违反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的原则,对于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指示和决定,采取各行其是、各自为政的态度,合意的执行,不合意的就不执行,甚至进行抵制。
这可奇了怪了,七千人大会不是要解决粮食不够吃的问题吗?和“分散主义”扯的上关系吗?幼稚了不是,把扯不上关系的事情楞给扯上,就是政治啊,如果不光扯上,还编出一个漂亮的花式,那就是哲学啊。这“分散主义”是因,吃不饱饭是果啊,如果你们不是各行其是,不按中央的指示执行,何至于弄成现在这副熊样啊。一帮县令理论水平没那么高,“分散主义”这词也比较生僻,听着云山雾罩高深莫测的,但是否认真执行上级政策,心里还是有本帐的,应该说绝大多数地区绝大多数干部,对于中央的政策是处于盲从状态的,也许因为水平问题,没有做到位,但要说有意抵制,还真冤枉他们。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也知道中央这药方开的不对症啊,连头痛医脚都算不上,分明是头疼敲头,脚疼踩脚啊。
此时的刘少奇、邓小平并不知道自己之后的命运,正与其他常委一起深入各小组,拍胸脯打包票,告诉大家言者无罪,敢讲真话,刘少奇参加安徽组讨论时,话说的很重,说你们之前犯过什么错误,咱们都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如果敢在这里说假话,哪怕你30年党龄,照开不误。又要讲真话,又要批南辕北辙的“分散主义”,这岂不让人精神分裂吗。不过俗话说的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豁得出去不要脸。安徽组就成功的找到了问题的切入点,通过痛批曾希圣,使这个两难命题迎刃而解。
这个曾希圣是正牌的黄埔毕业,以国民党员身份参加了北伐,年纪轻轻就已经先后任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团指导员、汉口教导团军事队队长等职,作为国民党的青年才俊,本可飞黄腾达,可他却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毅然加入了风雨飘摇中的中国共产党,其胆识与对党的忠诚,苍天可鉴。红军时期曾希圣曾任中央军委谍报科科长,红军总司令部侦察科长,1932年参与创建中共中央军委二局,任局长,这个第二局就是中共的情报局,曾希圣也因此无可争议的成为中共情报工作的奠基者之一,在长期敌强我弱的险恶环境下,中共得以存活和发展,情报工作居功至伟,毛泽东曾经说过“没有曾希圣的二局,就没有红军”。
曾希圣主政安徽已经多年,此公在“大跃进”中表现非常积极,不光坚持原则而且大义灭亲,时任副省长的张恺帆,是他在新四军时的老部下,就因为说了实话还赈济灾民,曾希圣毫不客气就给他来个处分,开什么玩笑,都大跃进了,哪来的灾?没有灾哪来的灾民?有这样铁面无私的领导,安徽“大跃进”的战果自然是极其辉煌,力压咱们之前提到的河南、甘肃,荣登饿死榜亚军。当然,这个榜单本身也缺乏权威性,毕竟权威机构对那几年到底有多少非正常死亡,一直讳莫如深,民间对这一数据的持续关注和热烈讨论,换来的只是权威机构置身事外的悠然自得。但四川、安徽、河南、山东、甘肃位列五强,当无大的争议。除甘肃外,其他几个地区历史上可都是雨水充沛、土地肥沃的富庶地区。拿安徽来说,地处长江、淮河中下游,长江三角洲腹地,地跨长江、淮河、新安江三大流域,世称江淮大地,五大淡水湖中的巢湖横卧江淮,平均年降水量高达1200mm,他曾希圣把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鱼米之乡,治理到哀鸿遍野的地步,从哪说都说不过去,在“大跃进”过程中,中央也纠过左,可他就是顶着不办,刘少奇说要开除他党籍,我看这都是轻的,判个渎职罪,关他十年八年也不为过。可问题是那么做都是紧跟党中央啊,如果一切行动听指挥有错,那这个组织还能维系吗?再说了,四川省委第一书记李井泉,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吴芝圃,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舒同(1960年10月后,山东省委第一书记由曾希圣兼任,所以山东省的灾难他也有份),甘肃省委第一书记张仲良都没事,怎么就该曾希圣倒霉呢?
要说曾希圣的倒霉完全是自找的,他在“大跃进”期间,贯彻中央决定最积极最彻底最坚决,饿死些人根本不影响高层对他的信任,山东省一把手的位置都让他兼了,一下让他管两个大省,已经充分表明了高层的态度。可这个曾希圣非但不知恩图报,在中央指明的道路上继续折腾,反而觉的饿死人是自己的责任,觉的自己对不起农民,跟谁也没请示就自作主张,从1960年底开始,在全省推行“三自一包”,就是自由市场、自留地、自负盈亏、包产到户,重点是包产到户,说白了吧,就是分地单干,土地名义上还是集体所有,但使用权都归了农户自己,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责任田,其实对于农户本身来讲,和土改前给地主打工没有本质区别,就是换了个名,那会儿得交地租,这会儿得交公粮。
曾希圣胆子太大了,中央“纠左”是要把政策退到1958年“大跃进”以前,可曾希圣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直接就往土改之前退,将刚刚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农民一竿子给打了回去。这些个农民,本来就没什么共产主义觉悟,又面临着生死考验,本着给谁打工不是打,向谁交租不是交的小农思想,将“土改”时人人当地主的崇高理想抛到脑后,地是不是我的无所谓,让我自种自吃就行。看见没,这么一个与总路线针锋相对的政策竟然未遇任何阻力,轻而易举的被推行了下去。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这种大踏步的“倒行逆施”,竟然换来了产量的大幅度增长,仅仅经过了夏秋两个收获季,据安徽省对36个县的调查表明,施行责任田后平均亩产比上年增长了38.9%(刘长根著《万里在安徽》,新华出版社出版),不光饿不死还吃饱了。还出现了人员逆流动,一些城里的干部、教师、职工返乡种田去了。你说农民没文化素质低,你城里这些人,起码也受党的教育十年以上了吧,怎么也这样见利忘义呢?
曾希圣是1961年夏天,才跟毛泽东汇报责任田的事的,当时毛泽东路过蚌埠,在火车上召见的曾希圣。安徽搞这么大动静,保密是保不住的,可半年多的时间里,也没人拦着他,可以说中央是默许甚至是放任了他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听了曾希圣的汇报后,毛泽东说那你就试试吧。曾希圣很高兴,悬着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毕竟之前只是默许,这次有了中央一号的首肯,刚开始搞的时候,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现在夏收已过,成绩斐然,曾希圣没了任何后顾之忧,甩开膀子在偏离共产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七千人大会”这会儿,安徽已经有90.1%的生产队实行了“包产到户”(中国人民大学中共党史系张海荣著《20世纪50、60年代包产到户变迁的政治学意义》,原载2004年12月《邢台学院学报》)。
当曾希圣从毛主席那出来时,主席的秘书田家英追了出来跟他说,主席说是试试,可不是同意啊。按理说,曾希圣作为一个资深的谍报人员,应该对各种信息都有敏锐的判断力,可这次也许是离开情报工作太久了,也许是和平时期太长了,又或者是被“包产到户”的胜利迷惑了双眼,总之,曾希圣忽略了这个充满了善意的忠告。他不知道,当安徽迎来大丰收的时候,他本人已经坐在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如果曾希圣的分田单干没有成功,反正你跟谁也没请示没汇报,出了问题吃不了兜着走,是必然的肯定的毫无疑义的,这点曾希圣是有预见的。可真正的不幸在于,他成功了,成功的那么无可争议,这将至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于何地?至总路线和“大跃进”于何地?而这个后果有多严重,曾希圣完全没有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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