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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诡闻手记》十年记者生涯,从未公开的神秘采访手记--作者:付夫真的是一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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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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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08:2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听到付夫这句话,在场众人无不错愕。
      良久,李旭才首先打破沉默:“湖里的鬼……想要什么?”
      “这个嘛……”付夫阴阴一笑,转头盯着张旺运说,“鬼想要的东西,被旺运叔好好保存着呢。”
      说着,他又朝张旺运挤挤眼。
      盯着付夫高深莫测的眼神,张旺运虽然不知所以,却也很配合地点点头。
      付夫充满感激地朝他笑笑,又转头对李宏和李旭说:“昨天‘鬼雾’进村,就是来找这东西的。”
      闻言,二李面面相觑,错愕不已。
      盯着两人看了一会,付夫兀自掏出一根烟,点上,轻声道:“如果那个东西找不到,那只‘鬼’就真的要做‘鬼’啦。”
      言罢,付夫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时候不早了。今天晚上,你们两个要是有空,可以在这里和我一起等‘鬼雾’;要是没空的话,我就让我们杂志社的车送你们下山,绝不勉强……”
      这话一出,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张旺运慢慢站起身来,用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说:“今天晚上,我在这里陪你。”
      闻言,李宏也“腾”地站起来,有些犹豫地说:“付哥,今天我也跟你一起。但是……请你把三妞送下山去!我不能让她再面对‘鬼雾’!”
      “好!”付夫很耿直地点了头,抬手指了指卧室,“等会她醒了,我就让驾驶员送她下山。”
      说完,他转头盯着李旭。
      察觉到付夫炽热的目光,李旭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付记者,我、我、我也陪你……”
      “谢谢各位。”付夫很满意地笑了笑,又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我去办点事,今天夜里8点,咱们到村委会碰头。”
      说着,他朝三人摆了摆手,钻出了张旺运家大门。


      来到门外,夕阳已经沉入西方连绵起伏的群山。三五颗闪烁的星斗,出现在夜色渐浓的的天幕中。
      东面的群山之巅,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那形状就像屠户手里剔骨放血的黑铁大刀。
      “一轮屠夫刀一般的明月……我还真是一个大才子啊。”付夫抬头仰望明月群星,自嘲地笑了笑,朝村委会快步奔去。
      出门走出一两百米,付夫忽然转过头,满面警惕地朝张旺运家方向看了看。
      明月星辉之下,藏青色的小径隐隐闪烁着冷玉般的光。远处,张旺运家的三层小楼已经亮了灯,在一片黑暗的村庄中,这栋小楼就如同平静大海上的灯塔。更远处,联合调查组的警车闪烁的警灯隐隐若见。
      四下并无旁人。
      付夫转过身,一面继续朝村委会疾走,一面掏出手机:“方局你好,我是付夫,你们还在村委会?好,我这就过来。”
      八分钟后,付夫回到了村委会。
      屋里,方圆正和几个民警低声交谈。看见付夫,他抬手扔过来一根烟:“大记者,有什么收获?”
      “我还正想问你呢。”付夫把烟塞进嘴里,又转头瞧了瞧周围,“郑院长他们都撤了?”
      “撤了。”方圆也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今天采集样本水之后,郑院长就领着人下山去了。他说,今天会派人把样本水送到省城去。”
      “你们有什么发现没?”付夫又问。
      方圆轻叹了一口气:“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暴力犯罪的痕迹,8名幸存者也都作了口供——我们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些啦。”
      “听方局的意思,你们也准备撤了?”付夫讪笑道。
      “这个案子,看起来就是一起超自然事件……换句话说,这更像是你‘降魔记者’的专业,而不是我们惩治犯罪的范畴。”方圆苦笑道。
      “哦?”付夫点点头,又颇有深意地接话道,“如果‘鬼雾’是用来杀人灭口的凶器,方局还会不会这么觉得呢?”
      这话一出,方圆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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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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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08: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说什么?”他急急道,“听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起刑事案件?”
      “现在还不好说。”付夫冷声道,“但是明天到来之前,我应该能给你明确的答案。”
      “需要我做什么?”方圆冷峻的脸上浮出一丝激动。
      付夫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悄悄凑到方圆耳畔:“今天晚上,你派特警队找点东西,再派几个弟兄盯住……”
      “行,就这么办。”听了付夫的话,方圆不住地点头。
      一个小时后,联合调查组用电话逐一通知了张旺运等幸存村民,声称“现场调查已经结束,已经排除此次事件系人为制造的可能。今天夜里,调查组就会撤回县城,展开后续工作……”
      又过了十分钟,县公安局和疾控中心人员各自登车,一路浩浩荡荡钻出长隆村,沿盘山公路朝县城疾驰而去。
      在付夫安排下,伟哥也驾驶杂志社的采访车随车队一起下了山。车上,还坐着刚刚睡醒的张三妞。
      当时间来到3月9日夜里8点,村委会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付夫一个人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缓步来到大门外,点燃了一根烟。
      门外,夜色更浓。没有了警灯争辉,月光更加明亮。黑黝黝的夜幕下,依旧被幕布包围的农舍反射着星光月华,也更加诡异。
      一根烟还没抽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旺运到了。
      “李旭和李宏呢?”付夫问。
      “那两个怂包!”张旺运冷笑一声,摇头道,“他俩都怕得要命。刚才李旭硬要回一趟家,说是要取他妈留下的附身符,结果李宏一听,也嚷嚷着要回家去取!”
      “附身符?”付夫一愣,笑了出来,“他一个90后还信这个?”
      张旺运接话道:“付记者,你莫笑,咱们村里人长期在水上讨生活,总希望风平浪静出入平安,因此人人都给孩子求了一个附身符。”
      闻言,付夫“哦”了一声,掏出两根烟递给张旺运:“进屋等吧。”
      说着,两人一起进了屋。
      这时,付夫的手机响了起来——县新闻中心派出的记者发来了一条信息:“付记者你好,今天下午你委托本中心调查采访幸存者张云才和王夏虹,现将采访所得告知如下:经采访幸存者本人、亲戚及附近邻居,本中心基本可以确定,在过去一个月里,张、王二人一直在姐姐家照顾患病的王母……”
      读罢这条信息,付夫抬起头,眼神炽热而锋利。
      “张云才和王夏虹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他自言自语般念叨道,“那么,具备作案动机的就只剩下他了……”


      3月9日夜8点10分,村委会办公室里,张旺运抽完了付夫给的烟。
      把烟蒂塞进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张旺运的小眯缝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尽管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二人,他还是做贼般地把头凑到正在看手机的付夫耳旁,有些犹豫地问:“付记者,今天下午的时候……你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付夫放下手机,开始装傻。
      “就是你说,湖里那‘鬼’要找的东西在我这……这是什么意思?”张旺运解释道。
      付夫笑笑,低头掏出烟盒,又给张旺运发了一根,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吸了三五口烟,他张口正欲说点什么,忽然就听到门外的幕布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动。
      “等会你就知道了。”付夫低声挤出句话,脸上旋即浮出了惯常的职业化笑容。
      张旺运一怔,立即也明白过来,急急将头转向门口。
      虚掩的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脸阴郁的李宏出现在门前。
      “宏子,怎么才来?”付夫假惺惺地问。
      “取附身符去了。”李宏挤出一个笑容,又把手伸进衣领,掏出一个用红绳挂在脖子上的小红包。
      “哟,还用红包包着呢,是金佛还是玉石?”付夫一脸三八。
      “是我们湖岸上的石头。”李宏摇摇头,悠悠说道,“我爸妈说,做人,就要像长隆湖边的石头——不怕风吹日晒,不管是沉到湖底还是被搬上高山,都要硬气……”
      李宏说这话时,眼睛隐隐有泪光。
      付夫一怔,心里升腾起一丝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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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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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2:13 | 显示全部楼层
      沉吟片刻,他才又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护身符平时我没带在身上,而是锁在我爸的保险柜里。柜子的钥匙在爸身上,和他一起被警察弄走了。刚才我找了老半天,才从床下找到了备用钥匙……”李宏面无表情地说,眼睛里的光芒更甚。
      听到这话,付夫转头瞧了一眼张旺运。
      后者点了点头,沉声道:“宏子说得没错。村里每个孩子出生时,家里长辈都会到湖边捡一块石头,然后送到山下庙宇开光。这个附身符供在家里就行,平时不需要带在身上。”
      付夫“哦”了一声,低头塞给李宏一根烟,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个男人开始安静地抽烟。
      8点15分,村委会的门又是“砰”地一声响。
      满头大汗的李旭到了。
      “旭子,你怎么才到?也找护身符去啦?”付夫目光迅速扫过他紧绷的面容和布满细汗的脖子,又一次明知故问。
      “嗯。”李旭尴尬地点点头。
      重新在凳子上坐定,付夫忽然做出一副很紧张的表情,急急问李旭:“旭子,你家不是在湖边么?刚你过来的时候,湖边起雾了没有?”
      “没,很正常。”李旭苦笑了一下,“刚才我出门的时候还认真观察过,生怕一转身,就看见一大片浓雾飘过来把我包住……”
      说着,他转头瞥了一眼李宏,又低下了头,不言语了。
      一群人又沉默了起来。
      8点28分,付夫把第三个烟蒂放进易拉罐。
      这时,一阵“哗啦哗啦”的轻微响动飘进耳际。那声响极其轻微,彷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山上垮石头了?”付夫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张旺运和李宏也耷拉着头,仿佛随时都会睡着。而李旭,则将小凳子搬到门边,正面朝门外愣神。
      “这又冷又无聊的长夜,还真是……”付夫心里念叨了一句,忽然一阵犯困。
      他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活跃活跃气氛。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不对!”他有些惊恐地想到,“办公室里这么冷,我们又都高度紧张,怎么这么快就来瞌睡了?不应该啊……还有那水声,莫非是……”


      这时,办公室屋顶上赫然传来一声闷响:“咚!”
      “房顶有人?”付夫心里一紧,“腾”地一下蹦了起来。
      原本也昏昏欲睡的张旺运等人同样一惊,竞相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李旭也急急回到屋里:“你们也听到了么?”
      付夫将手指放到唇间,双眼紧紧盯着天花板。
      “咚!”又一声闷响传来。
      “到外面去,快!”付夫一声大喝。
      四个人急急奔出村委会,齐齐举头观望。
      接着明亮的月光,他们发现,村委会房顶灰白色的石棉瓦上,躺着两团只有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他们却怎么都看不清。
      正满腹狐疑间,付夫的注意力被村委会旁的那棵大树吸引了。
      那是一棵少说也有四五百年的大梧桐树。茂密的树冠犹如一个巨大的伞盖,将村委会的房顶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
      这时,一团黑影忽然一闪,从树冠上飘落下来,轻飘飘地掉在了村委会房顶。
      “咚!”又一声闷响传来。
      “那是……麻雀?”付夫惊呼出来。
      “咚!”“咚!”“咚!”……喊声一起,更多麻雀从树冠上跌落,如雨点般掉到房顶上,有一些则掉到了地上。
      “飞鸟坠地……这、这、这是凶兆啊!”张旺运双眼发直,颤声喊道。
      “莫非是‘鬼雾’来啦?”李旭和李宏也吓得面无人色。
      付夫怎有心情搭理他们。
      他紧盯着房顶上的麻雀看了一会,忽然觉得双眼竟然又有一些发沉。他忽然不禁一震,急急回头朝长隆湖方向观望。
      就见高悬着明月和群星的天幕下,一里地外的长隆湖反射着月光星辉,就像一个巨大的镜子,如梦如幻。
      而在“镜子”和天幕相接的分界线上,一层白蒙蒙的浓雾,正如泻地的水银般朝村子滚滚而来。
      “‘鬼雾’真来了!”付夫惊声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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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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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那层白雾的一瞬间,李宏发出一声尖叫:“妈啊……”
      李旭也被吓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嚷嚷:“完了,鬼雾真的来啦,我们怎么跑得脱啊……”
      张旺运也被吓得不轻,但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就见他强自镇定下来,凑到付夫耳畔问:“付记者,鬼雾顺着风向,很快就会进村,一旦被它包住,咱们也得玩完。你看,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付夫眯缝着眼,盯着不远处的湖面,声音也开始发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鬼雾,咱们就在这看看热闹吧。”
      说着,他颇有深意地朝张旺运挤了挤眼。
      “这个付记者还真是,声音都吓得发抖了,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莫非,他真有降服得了鬼雾的妙计?”张旺运心里念叨了一句,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8点38分,随着冷空气渐渐下沉,大量冷风从长隆湖西岸峭壁一侧灌进湖盆,在吹皱一池湖水的同时,又沿南北两侧的狭长湖床迅速略过湖面,朝湖东岸的长隆村吹拂而来。
      借着风势,阵阵白雾升腾滚动着朝村庄迅速逼近。
      盯着湖面上已经逐渐抱成团的浓雾,李宏的双腿开始打战。
      “付哥,咱们不能就这么傻站着啊。”他转头朝付夫喊叫着,语带哭腔。
      “放心,你死不了。”付夫依旧双眼发直地盯着湖面,嘴角竟浮出一丝冷笑。
      看到付夫的表情,张旺运心生狐疑,却也没有多问。


      8点45分,不断增厚的浓雾随风抵达湖东岸,开始登陆。
      接下来的一两分钟,滚滚浓雾如一片白绫,轻柔而迅猛地越过布满乱石的湖岸滩涂,吞没了一栋又一栋空无一人的农舍,朝村委会奔涌而来。
      “付哥,再不跑咱们就真要死啦!”李宏已经吓得涕泪横流,朝付夫一阵嚷嚷。
      付夫却不为所动,依旧眯缝着眼盯着越来越近的鬼雾。
      见付夫不准备搭理自己,李宏又转头向张旺运求助:“旺运叔,你劝劝付哥吧,可别鬼没抓着,到头来把我们几个的命搭进去!”
      见鬼雾距村委会仅有两三百米了,张旺运也有些发慌。
      他再次朝付夫耳畔凑过去,正欲再说点什么,却迎面碰到了付夫凌厉而坚决的目。
      张旺运一愣,又只得把话硬生生吞了回去,随即惊慌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准备点燃。
      “啪!”就在张旺运按动打火机的一瞬间,付夫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
      “别点!”付夫立即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旋即抬脚就朝张旺运拿烟的手飞踢过去。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张旺运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付夫踢得整个人一斜,趴到了地上。
      李宏和李旭见势大惊,正欲质问省城来的名记者怎么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的时候,忽然听到“轰”的一声爆响。
      四个人齐齐转头,就看到张旺运刚才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团火球!
      那火球说大也不算大,约莫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火焰是普通的橘红色,很激烈地在半空中扭动跳跃。
      “鬼!”李宏吓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噗!”他话音未落,那火球竟然忽地一下不见了。
      除了付夫之外的三人,愣愣地盯着火球消失的位置,一时间没了话茬。
      付夫却轻笑着俯下身,把还趴在地上的张旺运扶了起来。
      片刻后,老爷子惊魂稍定,用一双小眯缝眼颇有深意地盯着付夫,低声道:“付记者,你早就知道我们一点烟,那个鬼就会冒出来吧?”
      付夫笑笑权作回答。
      “啊!”这时,又一声惊呼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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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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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2:44 | 显示全部楼层
      付夫一转头,就见李旭满头大汗,手指长隆湖方向结结巴巴地喊道:“鬼、鬼雾到了!”
      果然,厚厚的浓雾已经涌到了距村委会不足百米之处。
      “付哥,快跑吧!求你了……”李宏从地上“腾”地跳了起来,拉着付夫的膀子一个劲摇晃。
      付夫却不作答,而是继续阴笑着,斜眼瞥了瞥张旺运和李旭。
      他慢慢来到张旺运面前,笑道:“旺运叔,刚才很不好意思。想必老辈子被我这一脚踢得不轻吧?”
      闻言,张旺运正想摇头否认,却立即察觉付夫正对自己挤眉弄眼。
      这老头愣了一下,随即扶着腰叫唤起来:“啊哟哟,刚才腰被你给闪了,现在走不了路了,啊哟哟……”
      见张旺运不仅配合,而且表演得声情并茂,付夫强忍住笑,一脸紧张地急急转头,朝李宏一声吆喝:“宏子,快过来,你来背旺运叔逃命。”
      一听付夫决定要撤了,李宏立即把头点得像鸡啄米:“没问题没问题,甭说旺运叔,就算是把付哥你也背上,我也没问题!”
      付夫憨笑了一下,又转头对李旭说:“旭子,今天调查组给我们留了4具防毒面具,就在村委会财务室的柜子隔间里。我要帮宏子照看旺运叔,你腿脚快,快去帮我取一下。”
      “防毒面具?”李旭一愣,人却没动。
      “废话!”付夫怒道,“快去!”
      李旭这才“哦”了一声,一脸悻悻地钻进了村委会。
      进屋后,李旭穿过长长的大办公室,来到了位于办公楼另一头的财务室。
      财务室里,立着三个一人多高的大立柜,每个立柜上都有十来个抽屉。
      “这么多抽屉,我上哪去找防毒面具?”李旭盯着立柜两眼发直,开始手忙脚乱地把抽屉一个个拉开……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当他拉开第八个抽屉时,一个连接着软管和氧气瓶的老式军用防毒面具赫然入眼。
      他又接连拉开第九、第十和第十一个抽屉,其余三个面具也找到了。
      盯着那些面具,李旭眼睛里,旋即升腾起一种异样的光芒。


      三分钟后,他回到了村委会门前的空地上。
      这时,鬼屋的前锋已经越过了空地,更多更浓稠的雾气正源源不断从湖面方向涌来。
      一片白茫茫间,付夫、张旺运和李宏早已不见踪影。
      见鬼雾已经笼罩空地,李旭发出一声惊恐的嚎叫,随即抬脚朝和浓雾方向相反的后山一路狂奔。
      还没跑几步,他就觉得一阵阵头昏,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还觉得一阵阵困意如海浪袭来。
      他开张嘴,努力地呼吸,可吸到的氧气却越来越少。
      “不能歇啊,现在歇下来就完啦。”李旭的头脑越来越不清醒,却依旧努力朝后山奔去。
      他的运气还真不错。在彻底因缺氧昏倒前,他终于冲出了浓雾的包围。
      脱离鬼雾的一瞬间,李旭觉得又能呼吸了,于是使出浑身力气,手脚并用来到了后山脚下。
      9点18分,爬上后山半山腰之后,他立即瘫倒在灌木丛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旭子,你终于来了。”一声轻唤忽起。
      李旭浑身一震,急急朝声起处观望。
      就见满面笑容的付夫,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李旭挤出一个苦笑,正欲回答什么,却被付夫抢过了话头:“怎么样?被自己弄出来的鬼雾包住,你感觉很爽吧?”
      付夫这话一出口,其余三人全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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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片刻后,张旺运才痴痴地转过头,盯着付夫问:“付记者,你刚才说,这鬼雾是……旭子弄出来的?”
      “付哥,你说什么呢!”李宏也插话道,“我跟旭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他怎么可能弄出鬼雾来杀、杀了我们全村?”
      付夫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从小一起长大?你小子不知道人心隔肚皮么?”
      说着,他转过头,继续冷冷地盯着李旭。
      李旭并不敢迎击付夫的目光,急急埋下头低声道:“付记者,你在说什么……我、我、我怎么听不懂啊。”
      “说什么?”付夫一声冷哼,低头从挎包里掏出烟盒,给张旺运和李宏一人发了一根烟,自己也取了一根。
      张旺运和李宏瞧瞧手里的烟,再瞧瞧对方,踌躇着没有点燃。
      付夫却不以为意,兀自掏出了打火机。
      看到付夫准备点烟,李旭眼里涌出惊恐。
      察觉到他的这种情绪,付夫又是一声冷笑:“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一点火,火球又会蹦出来?”
      这话一出,李旭浑身不禁一抖。
      盯着李旭惊异的脸,付夫“啪”地按下了打火机。
      随着一声轻响,李旭的身体又是一抖。
      “就你这文化水平,还他妈想学人家放鬼杀人!”付夫赫然暴怒,手指李旭大声吼道。


      初春寒夜凛冽的风,贴着地面迅速席卷过树木茂盛的后山,将付夫的这一声暴喝吹向山脚下。
      在那里,涌动的鬼雾已经全部登陆,犹如一张白色巨毯覆盖了整个长隆村;又如一头蠕动的巨兽,一口一口慢慢吞噬着地面上的一切。
      半山腰上,付夫夹着烟的右手,依旧颤抖而笔直地指着李旭。
      好一会之后,他才慢慢放下手臂,用冷硬而平静的声音继续说:“李旭,听旺运叔说,你以前当过一年钟表匠、还学过电工?”
      闻言,李旭猛地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张旺运,慢慢点了点头。
      “你什么都干不长久,对吧?”付夫冷笑着吸了一口烟,又问。
      李旭脸一红,垂下头,用细弱蚊鸣的声音“嗯”了一声。
      “你从小没爹没妈,虽说受了不少欺负,但村里乡亲们也给了你不少照顾,对吧?”付夫的笑容渐渐消失。
      李旭又“嗯”了一声。
      盯着几乎要把头埋进膝盖的李旭,付夫深邃的眼眶里忽然有光一闪,音量也赫然增大:“那你为什么还要自暴自弃,在赌桌上挥霍生命?为什么还要狠心杀死那些从没放弃过你的人?”
      “我没有杀乡亲们!”李旭这次却没有认怂,而是抬起头大声反驳,“再说了,就算我要杀人,可以用刀、可以用炸药、可以在蓄水池里下毒……但怎么可能会用鬼雾?我、我没那个本事啊……”
      “不,你有那个本事——因为你碰巧发现了鬼雾的秘密!”付夫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到合作社渔场工作后,你经常趁夜到湖上炸鱼,对不?”
      听到“炸鱼”二字,李旭登时哑然。
      付夫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今天郑院长跟我说,湖底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爆炸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怀疑村民死亡事件并非单纯的自然灾害,而是一起蓄意谋杀。而在幸存的8个村民中,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试想,天天都在湖面上晃荡又经常摆弄爆炸物的你,恐怕比村里任何一个人都更有机会发现这个秘密吧?”
      说着,付夫吸了一口烟,语气也恢复了平静:“我想,你一定是在某天炸鱼时,碰巧发现了这个秘密——那就是长隆湖底一旦发生剧烈搅动,湖底的淤泥和深层湖水就会释放出大量混合了甲烷的二氧化碳。当然,你并不需要了解这种气体的构成,而只需要知道它可以杀人就行了。而要释放出这种气体,你只需要对平时炸鱼用的简易炸弹进行一些简单加工、再沉到湖底就能做到。比如,对炸弹做一些简单防水处理,再加装一个简易定时装置……对当过钟表匠学徒、又做过电工的你来说,这应该很简单吧?”
      不等李旭回答,付夫又猛吸了一口烟,继续道:“80年前,在和土匪交火的时候,一名官兵投出的手榴弹就碰巧释放出了这种混合气体。当这种气体喷出湖面之际,因爆炸而过热的甲烷立即和空气混合,发生了短暂的剧烈燃烧,导致周围湖水沸腾形成了水蒸气……这就正是‘鬼雾’的由来——而你,在发现湖底的秘密后,就决定利用这个广为人知的传说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并且为自己脱罪!”
      一口气嚷嚷完,胸部剧烈起伏的付夫,又狠狠地盯着李旭。
      已经满头冷汗的李旭,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什么二氧化碳和甲、甲什么来着……付记者,你的故事编得可真精彩……可是空口无凭,你、你有证据么?”
      “你是不是想看证据?!”付夫又是一声暴喝,把李旭吓得脖子一缩,嘴里没说完的话全给吞回了肚子里。
      “是不是!?”付夫又吼了一声。
      李旭一颤,愣愣地抬起头,又努力挤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付记者,你、你有证据?什、什么证据?”
      付夫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深吸了一口烟,再把烟蒂放到鞋底,踩了踩。
      “啪。”他又点燃一根烟,这才幽幽说道:“被你破坏的三具防毒面具,想必还在村委会的小楼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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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3:20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完这句,付夫冷冷地眯缝起眼,透过升腾的烟雾盯着李旭。
      李旭的身体,则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付记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旺运急急凑过来,颤声问道,“刚才你在山下说,你准备了一些防毒面具……怎么面具没看到,就被旭子破坏啦?”
      “那些面具是今天我找方局长要来的,就是为了试探李旭——这小子果然给自己留了一个,然后就把另外三具给破坏了,为的就是保自己的命、封我们几个的口。”付夫也不回头,冷哼着说。
      “他既然给自己留了一副面具,为啥还要到后山找我们?”李宏也点燃烟,插话道。
      “今天方局长给我提供的,本来就是已经损坏的面具!”付夫一阵阴笑:“在李旭准备逃出村时才发现,他留给自己的那副也是坏的。于是只好临时改变策略,在浓雾包围下奋力来到村里唯一的制高点——后山!这也说明,李旭早就知道,‘鬼雾’到不了高处。”
      说着,付夫又吸了一口烟,转向李旭低声道,“之前偷走村委会账本的,还有偷走村长家红木盒子的,都是你,对吧?”
      闻言,李旭的身子又是一震。
      “什么?我爸的红木盒子也是你偷的?”李宏一声惊呼。
      而这时,李旭已经用双手扯着头发,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
      “说吧,你为什么要利用鬼雾杀人?”付夫凑到李旭面前,两个紧握的拳头有些发抖。
      “旭子,真是你做的?”李宏嚷嚷着冲过来,两只大手疯狂地摇晃着李旭的肩膀。
      像一块破布一样来回摆动的李旭,这时忽然笑了。
      看到他笑容的一瞬间,李宏的动作赫然停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容啊,冰冷、冷酷、冷血……就像是饥渴的野兽看到了食物,更像是狂暴的风雪在蹂躏着村庄。
      盯着满面震惊的李宏看了看,李旭又转头盯着付夫:“付记者,你说得很对——我,就是自暴自弃,就是看不惯村里那些货总拿看废物的眼光看我!”
      说这话时,李旭的目光和脸上的笑容同样冰冷。
      “啊!”李宏闻言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旭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村里人都知道,我从没爹没妈又吃不了苦,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一直长到二十岁,还他妈不能养活自己……”
      说着,他眼里掠过一丝悲伤:“你说得对,我初中没毕业,后来学过修钟表和电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还学过电焊、叉车……可都没学成。19岁那年,我只好到县城里的赌场看场子。”
      他又停了一下,挤出一个苦笑:“正经本事没学到,我倒是很快学会了赌博。每个月的工钱都被我拿去赌;自己的钱输光了,我就跟家里的亲戚借,又赌,又输;越是输,我越想赌……一年下来,除了欠下两万元的债,我他妈什么都没了,还天天被追债的揍!”
      说到这里,李旭又把头埋进膝盖里,呜呜呜地抽泣起来。
      付夫依旧站在他面前,冷冷地俯视着他。
      片刻后,李旭抬起头抹了一把泪:“两年前,我正好满二十岁。为了躲债,我只能回了村……那时候,爸妈留下的泥巴房子早垮了,我就在湖边上搭了一个木头棚子,裹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时,张旺运忽然红着眼插了句话:“你那时候是很苦,没错。但长城和我们也看到了……我们不是给你活路了吗?”
      “活路?”李旭一声冷哼,“没错,李长城是让我到渔场上了班,一个月还有三千多元工资……但是,他后来为什么又要逼我!”
      “逼你?”付夫闻言一愣,转头看了看张旺运。
      张旺运则怒目圆瞪:“他怎么逼你了?他是想救你!”
      说着,他转头盯着付夫,像在解释什么一样急声道:“付记者,你莫要听他乱说——去年,他小子又跑到县城去赌,结果又给输了个精光!人家追债的把他扣了,还给长城打了电话,一口就要30万元啊!长城生怕他出什么事,立即找我借了2万元合作社的钱,连夜下山把他给赎了回来。”
      说到这里,张旺运把之前付夫给的烟塞进嘴里,颤抖着点燃:“要不相信,你可以到派出所査报案记录!当时,长城一回村就报警了……”
      “我相信你。”付夫点点头。
      “救我?”李旭却又是一声冷笑,“一回村,李长城就要我立字据,硬说那2万元是我跟他借的!他还说,如果一年内我不还给他,他就要在村民大会上公开我的‘光荣事迹’,还要让派出所拘留我,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你们说,我的丑事要让全村都知道了,我还能在这里混吗?如果我被派出所抓了,我他妈还能找到好工作?他们家那么有钱,却对区区2万元那么计较!眼瞅着还钱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就把心一横……”
      “啪!”李旭这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眼前有光一闪,左脸上旋即一阵刺痛。
      他捂着左脸定睛一看,张旺运还保持着扇耳光的姿势。
      “你这混账!”张旺运的小眯缝眼里就像要喷出火来,“你真是被心魔迷了眼,到村委会偷账本还不算,长城死后你还跑到他家偷借条?你知不知道,你写的那张借据,长城他……他早就烧了!”
      说到这里,小老头猛地俯下身子,双手撑地号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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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3:38 | 显示全部楼层
      “烧了?”李旭有些狐疑地重复道,“为什么烧?”
      张旺运哭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沾满泪水的脸,含糊不清地说:“以前长城就跟我说过,他知道你好面子,让你写借据,就是为了给你一点压力,好让你戒赌、让你学好!”
      “放屁!”这次轮到李旭抢话了,“为我好?那他为什么要我一年之内还钱?他明明知道,我根本就做不到!”
      “啪!”张旺运再次暴起,又给了李旭一记耳光。
      “你一个三千块钱工资,外加长城专门照顾给你的加班奖金,省吃俭用一点不就能还上了?!你知不知道,上个星期,长城他还跟我说,看你这一年比较老实,他准备把你吸收成合作社的股东!他还说,到时候合作社赚了钱,你也就可以跟着分红了,日子也能慢慢好起来……”
      说到这里,张旺运“哇”地一声,纵声大哭起来。
      而李旭,则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他突然猛地跳了起来,朝面前三人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不可能!李长城就是想我出丑,就是想要我抬不起头!他、他就是要捏着我的把柄,让我一辈子当他的狗……”
      吼着吼着,他又俯下身去,抱着头痛哭起来。


      3月9日9点58分,漆黑一片的长隆村,被闪烁的警灯照亮。
      接到付夫“嫌疑人已认罪”的电话后,率队埋伏在长隆山半山腰的方圆立即折返,对李旭进行了抓捕。
      李旭被押上警车不久,郑友明给方圆来了电话:“样本水检验刚刚完成。经查,湖水的确混合有大量二氧化碳和甲烷。因为长隆湖面积不大、水却很深,因此湖底形成了强大的水压。平时,这些混合气体像汽水里的碳酸汽一样被压缩溶解于水中。而当爆炸物沉到湖底爆炸时,湖水的稳定态被破坏,水压也被瞬间削弱,溶解于水的混合气体就被释放出来,冲出水面形成了‘鬼雾’。另外,幸存者所见的‘闪电’,实际上就是混合气体碰到明火和空气后,甲烷发生瞬间燃烧所形成的火焰。又因为‘鬼雾’里还有大量二氧化碳,因此甲烷瞬间燃烧后,很快就会被二氧化碳熄灭。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些男性村民唇间和手指有轻微烧伤——显然,‘鬼雾’袭来时,他们正在抽烟……”
      放下电话,方圆一脸钦佩地拍了拍付夫,自言自语般念叨道:“后生可畏,外行也可谓啊。”
      听到方圆对付夫的夸赞,一旁的张旺运又围了过来:“付记者,你踢我那一脚,就是怕我被火烧了?”
      付夫点点头:“宏子跟我说过,昨天‘鬼雾’出现前,他和三妞曾听到湖底传来过一阵水响。今天晚上,我在村委会也听到了同样的响动,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湖底发生了爆炸。而随后,我就开始犯困——前后联想起来,我发现,从湖底爆炸到‘鬼雾’出现之间,少量混合气体会先于浓雾从湖底被释放出来。也正因为这些气体对人和其他生物产生了催眠作用,才会造成大量人畜在睡眠或昏迷的情况下窒息死亡……”
      听到付夫的解释,张旺运和李宏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庆幸。
      …………
      几个月后的一天,付夫收到了荣隆县公安局传来的案情通报:“经查,‘3·8’长隆湖村民集体死亡事件系人为制造的谋杀案件。经审讯,对利用湖底混合气体杀害414名村民的犯罪事实,犯罪嫌疑人李旭供认不讳。目前,李旭已被移交检察机关,不日即将开庭受审。”
      读罢邮件,付夫点燃了一根烟,慢慢吸了起来。
      第二天,他坐上了从三喜市开往荣隆县的长途汽车。
      车到县城,付夫又转乘了中巴车,径直奔往长隆山。
      来到山脚,他又花了30元钱,搭了一辆摩托车上了山。
      一个半小时后,他终于来到了长隆村口。
      昔日热闹的村子,如今冷清如空旷鬼城。
      付夫钻进了村子,一路来到长隆湖畔。和上次来时相比,湖边多了一些巨大的铁箱子。每个箱子上,都连接了一根可以钻进一个成年男性的粗大金属管。这些金属管一头深入湖水,另一头则如烟囱般朝天耸立。
      郑友明对他说过,这些铁家伙是当地政府安装的排气装置——金属管将深层湖水吸上岸,经过解压处理释放出可燃的混合气体,再经过充分稀释和燃烧之后,从“烟囱”里排放出去,从而消除安全隐患……
      “湖里的‘鬼’,已经被降服了啊。”盯着那些铁箱子,付夫低声念叨道。
      “付哥,你总算来啦。”一声轻唤从背后传来。
      一回头,就见李宏和张三妞手拉着手,正朝自己快步奔来。
      “旺运叔没在?”付夫笑了笑,递给李宏一根烟,“还有……渔场怎么样了?”
      “今天天没亮,旺运叔就下山采购鱼苗去了。渔场明天就要开张了,就在那边。”李宏抬手指了指乱石滩的另一头,忽然挤出一个苦笑,“跟原来相比,规模还不到一半……”
      “没事。”付夫继续柔和地笑着,“慢慢努力,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就是以后你们两口子要吃点苦了。”
      “吃苦?不怕!”李宏喷出一口烟,爽朗地摆了摆手,“以后,我们俩口子就要像这河滩上的石头,不管是沉到湖底还是被搬上高山,都要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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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惊梦

      9月9日凌晨,关伦再次来到了那条河谷。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条长约30余公里的河谷位于岭西镇境内。河谷很长,大约有30多公里。河谷两侧是高耸陡峭的山壁,茂盛的灌木和崖柏紧贴着峭壁长势喜人,就像在贫瘠的页岩上绽放的绿色蘑菇;山壁间,是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一条细长苗条水量却很丰沛的河流正在奔涌,冰冷的河水碧蓝透亮,和晴朗的蓝天相得益彰。
      关伦远远眺望着这一切,头顶是碧蓝碧蓝的天,脚下是长满碧绿草丛的山壁。
      面对如此美景,她心里却一点点发紧。
      “他……就要来了吧?”她对自己说,像是在问,又像在预告。
      山顶的大风吹乱了关伦的长发和睡裙,她却一动不动,仿佛在守望宿命中的邂逅。
      忽然,两条臂膀从她背后伸了过来,轻轻搂住了她。
      她浑身不禁一颤。
      这时,耳畔响起了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宝贝,冷不?”
      关伦愣愣地转过头,明亮的眸子奕奕有光。
      眼前,一个身材高大又有着精致五官的男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你……”关伦的目光闪了闪,一张俏脸“刷”地一红。
      “我爱你。”英俊男人笑着应道,把关伦抱得更紧了。
      “你……”关伦重复着刚才的话,却怎么也挤不出下一个字。
      英俊男人并不答话,兀自用脸颊贴着关伦的脸摩挲起来。
      在英俊男人温柔的摸索下,关伦的眼神有些迷醉,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渐渐绵软下来。
      忽然,一道电光划过脑海,她又想起了什么,使劲挣脱男人的臂膀,转过身吼出了那句一直没说完的话:“你……快跑啊!”
      闻言,英俊男人双眼含笑,好像根本没搞懂关伦嚷嚷的是什么,伸出手臂想再次抱住她。
      “你快跑,他就要来了!”关伦再次暴发出一声咆哮。
      英俊男人一怔,脸上依旧是云里雾里的笑。
      他又朝关伦伸出手臂,轻声呼唤道:“宝贝,你说……”
      “嚓!”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利刃穿裂骨骼和皮肉的脆响打断。
      关伦一愣,条件反射般朝男人胸部看去。
      一把西厨刀尖利的刀尖,已经从英俊男人的胸部钻了出来。如注的鲜血,正迅速覆盖反射着阳光的银亮刀尖,随后又如瀑布般滴到布满绿草的地上。
      一阵充满恐惧的力量涌到关伦喉头,停歇片刻后,又猛地从她嘴里爆发出来。
      “啊——!!”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划过阳光照耀下的河谷。

      英俊男人依旧笑着,但笑容中已经盈满迷惑。他慢慢低下头,看了看钻出自己胸部的刀尖,这才好像明白了什么,满目惊恐地抬起头,朝关伦抬起了手臂,像在求助,也像告别。
      “关……伦!”男人颤抖着喊了一句。
      “嚓!”又是一声脆响传来——钻出英俊男人胸部的刀尖猛地抽回,又从胸部另一侧钻了出来。
      “嚓!”“嚓!”“嚓!”……利刃穿过皮肉的脆响接二连三地响起,锐利的刀尖就像疯狂敲击木头的啄木鸟一样,一次次地穿透英俊男人的整个躯干,造出一个又一个喷涌着鲜血的孔洞。
      在自己胸部被凿出第九个血洞的时候,英俊男人“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弓,趴倒在地。
      当他再次抬起脸时,脸上的笑容全部变成了惊惶和恐惧。
      “关……伦!”他再次朝关伦抬起手。
      关伦却并没有看他,而是愣愣地盯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就见英俊男人方才站立之地,一团跳动的人形黑影正高举利刃,还保持着举刀突刺的姿势。
      “啊——”关伦又是一声尖叫,转身正欲奔逃,忽然又听到英俊男子痛苦的呻吟。
      她心一软,脚下慢了半步,立即觉得左脚踝一紧。
      一低头,竟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被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住。
      她惊恐地转过头,发现英俊男人正用左手擒住自己,右手则用力抓住面前的青草,满是冷汗的脸上充满了乞求:“不、不要……”
      他背后,那团黑影已经再次举起了刀。
      “救、救命啊……”关伦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嚷嚷着,顺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
      她抬头看了看黑影,又看了看紧紧抓住自己一脸乞求的英俊男人,双手紧握石块高高举了起来。
      “当!”
      硬物碰撞的脆响传来,坚硬的石块和同样坚硬的骨骼猛烈相击,石头碎片和细碎的骨片和着血肉飞溅。
      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腕,英俊男人有些愣神,随即又像明白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啊——”
      关伦再次举起石头,又向英俊男人的手腕挥去。
      一边猛击男人,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嚎叫:“放手!放手!”
      “当!”
      “当!”
      “当!”
      ……
      硬物相击之声接连响起,英俊男人左手手腕的皮肉,迅速变成一团细碎的肉末,就像大厨菜刀下的鲜肉臊子。而那皮肉包裹下白森森的手臂骨,也在石块的暴击下迅速破碎。
      “啊——不、不要!”英俊男人动物一般嚎叫起来,俊朗的面容因恐惧而扭曲。
      “咔嚓!”
      当骨头断裂的脆响传来,英俊男人的手臂从手腕处赫然断开。
      他的嚎叫戛然而止,一脸迷茫地举起断手,愣愣地盯着断口处破碎的骨茬和外翻的皮肉。
      “嗷——”一声凌厉的嚎叫猛然响起。
      在英俊男人的嚎叫声中,关伦就觉得心里一紧,眼前旋即一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畔忽起“轰”的一声爆响,就像滚雷的轰鸣,又如判官的怒吼,让她整个人为之一振。
      关伦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切如常的卧室。床头柜旁的电子钟上,“3:38”的数字闪着幽幽的光。
      浑身冷汗的关伦坐了起来,抱着膝盖盯着地面愣了好一会,这才自言自语般念叨道:“又是……同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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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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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8:04:07 | 显示全部楼层
      9月9日上午9点,三喜市杂志社深度报道部。
      诺大的办公室里,主编瞪着一双金鱼眼,眯缝着眼看了看表,捏着笔记本站起身来,朝分坐在周围隔间里的记者们嚷嚷道:“开编前会了!”
      少顷,十来个记者慢条斯理地拉过滑轮椅,围坐到主编周围。
      “今天,各位都有什么选题?都给我汇报一下,这个月我们好统筹安排……”主编好像很享受这种被簇拥的当领导的感觉,眯缝起眼正欲扯两句官腔,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停下话茬,瞪着眼在部下中扫了一圈,验证了自己的担心。
      “付夫,付夫怎么还没来!?”他“腾”地跳了起来,一边挥舞着短粗的手臂,一边挪动比自己躯干短三分之一的武大郎式的小短腿,大声朝其他记者嚷嚷。
      “付哥……他在通联室找、找资料呢。”一个年轻记者怯怯答道。
      “现在在开会!编前会是新闻媒体神圣不可侵犯的制度,任何记者本月要采访的选题都他妈要在会上给我汇报!他现在跑去找什么资料,这是在找资料还是在给我找茬!?不开选题会不报选题,他这个月还做个屁!”主编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一把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拨号、电话接通。
      “付夫,你现在哪里?怎么不来开会?无组织无纪律,你还算什么十佳记者……”他对着话筒就是一通嚷嚷。
      等他絮絮叨叨嚷嚷完,话筒里才传来一声硬邦邦的回答:“姓谭的,你给我扣完帽子了没?”
      “你什么态度!”主编一愣,正想发作,忽然又听到一阵冷笑:“行,我现在就上来开会——等会要是燕总来问,他安排的选题怎么还没做,我就跟他说,是你这官僚有事没事就让开会给耽误的……”


      “什么?你现在……在忙燕总安排的选题?”主编又是一愣。
      “哟呵,你刚才不是大义凛然地说什么‘编前会制度不可侵犯’么?怎么一听到是领导安排的,你特么腿都软了?”付夫继续冷笑道,“业务部门的效率,就是被你这样见风使舵的官僚拉低的。”
      说着,他就“啪”地挂上了电话。
      放下手机,付夫继续摆弄起面前的一页打印纸。
      这时,负责通联室内务的小李憨笑着凑过来:“付哥,又跟你们主编打燃火了?”
      对这样的职场三八,付夫根本没心情搭理,可因为简称“通联室”的“通讯员联系办公室”掌管着整个杂志社的通讯员及线人联络,还分管新闻线索的收集和分发工作,他也不好一点面子不给,于是应付般地念叨道:“妈的,当个主编尾巴就翘到了天上,一天到晚满口仁义道德,动不动就开会训话,要不就找记者‘单独谈话’,不就是想享受享受当领导的错觉吗……真特么臭官僚一个。”
      “就是,我也很看不惯他那副嘴脸……话说回来,按照杂志社领导给你的待遇,你也是副主任记者了,没必要忍气吞生的……”小李一阵窃笑,阴测测地接口道。
      对这样煽风点火、巴望着隔山观虎斗的看热闹心理,付夫当然不会接茬。
      他皱着眉捏着那页纸,将正反两面都瞄了个遍,一脸不屑地嘟哝道:“就这么个‘神棍’线索,燕总竟然也看得上眼?”
      说着,他“啪”地把打印纸拍到了办公桌上。
      那页印着《三喜市杂志社新闻采访线索处理单》字样的寻常打印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这样一段文字:“今(9)日,通联室接市寻人志愿服务协会电话爆料称,本市巴都区常住居民关伦(女)向该协会反映,自己连续八个月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据关伦称,该梦境内容为她在岭西镇碧梁河景区的一条河谷里,看见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被一团黑影持刀杀害……关伦称,因其梦境太过真实,她怀疑这个梦可能牵扯到刑事案件,因此曾向市寻人志愿服务协会求助,希望查找和梦境中英俊男人特征相符的失踪男子,但一直无果。因此,特转向本社求助。”
      在那页打印纸的“处理意见”一栏里,则签有杂志社总编老燕用钢笔手写的意见:“已阅,因该线索可能涉及刑事案件,极其重要,特拟派本社记者付夫采访。签名:燕木盛;时间:9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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