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日本战国风云史（讲述长达两百年的日本史）----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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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史料都会对武田晴信在放逐生父后，对信浓国的大力攻略津津乐道（本书也不例外），但万邦现在要指出的是，武田家对信浓国的侵攻，从信虎时代就已经开始了，晴信不过是对信虎的政策作出适当调整，打了些许加强补丁（比如撕毁与诹访家的和约）而已。武田信虎先是和骏河今川打得如火如荼，后来不断袭扰相模后北条，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觉得以武田甲斐一国的实力，要撼动今川或后北条实在太困难了，这时他把目光转到了与甲斐同在大山围绕中的信浓国，呜哇哇，宛如突然发现了个大宝藏，还是没上钥匙的。
　　穷山恶水的甲斐国有四个郡，还没啥优越的农业，属于旱涝不保收的类型。信浓呢，足有十个郡，一道千曲川贯穿其间，正是“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除了偶然发个大水不好外，土地要远比甲斐肥沃。农业发达不算啥，信浓国还有个优点，那就是它所属的土地上，有许多牧场，里面出产的可是日本武士最需要的军事资源——马。日本的马虽然个头矮小，体格比较差，加上困在岛上，也没啥改良基因的机会，但也可以骑着冲锋打仗不是？矬子里选将军，也是将军啊。据日本古代朝廷《延喜式》规定，在日本东部的信浓、甲斐、上野、武藏四国设立“敕旨牧”，即属于皇家的牧场，其中光信浓就有十六处，合称“信浓十六牧”（大室、盐原、埴原、山鹿、笠原、望月、猪鹿、荻仓、高井、长仓、大野、平井手、新张、盐野、冈屋、宫处），而相比较甲斐只有三处，上野有九处，武藏有四处，三国加一起才和信浓相抵。原本朝廷说话还算话时，每年八月这些牧场都要向京都的马厩进献优良的马匹，叫“驹牵”，现在朝廷早已衰微，“信浓十六牧”的产权已归属当地豪族的名下，这些豪族在牧场的支撑下，成长为全日本为数不多的善于骑战的武士团，这些也是很宝贵的资源啊，只要能臣服这些武士团为己效命，那么我武田信虎，再也不用把什么今川、后北条放在眼里了。
　　

武田信虎及大井夫人的画像（据说出自信虎三子武田信廉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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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为完美的是，信浓国自古就是国人林立，一盘散沙的大好局面。按说其实幕府也在这地儿派过守护的，这守护家族祖先和甲斐武田叙起来，那可是标准的亲戚啊，他便是加贺美二郎远光（甲斐冠者清光的儿子，武田太郎信义的兄弟），这远光有四个儿子，其中次子名叫光清，据点在甲斐巨摩郡小笠原村，自此便以“小笠原”为苗字，成为小笠原家的始祖。镰仓幕府建立后，与征夷大将军源赖朝同为河内源氏后人的小笠原家，受到很大的重用，被推举为信浓守官位。承久之乱时，当时的小笠原家督长经，被幕府方任命为中山道军队大将，建立了很大的战功，得到幕府执权北条家（前北条家）赏识，又被任命为正牌的信浓守护（前面的信浓守只是朝廷官位，而这个信浓守护是幕府役职，小笠原长经通过承久之乱，还得到了阿波守护的职位，故而家族分化出一部去了四国阿波，成为三好家的祖先）。南北朝之乱时，小笠原家始终擅长站队，先是在后醍醐天皇攻击镰仓北条时站到天皇一边，后又在足利尊氏背叛建武政权时，站在了尊氏一边，所以这“信浓守护”的位子，虽是历尽风雨，但总能见到雨后彩虹，也是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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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守护的位子归位子，小笠原家在信浓的统治却是一波三折。信浓位于东海道、北陆道、浓尾平原及关东四方交界地区，是标准的三不管地带，此地的国人势力极为盘根错节，其中南信浓的仁科、诹访一直和原先的镰仓执权北条家渊源很深，镰仓幕府被新田义贞灭亡后，这帮人还拥立了北条家的遗儿北条时行作乱，史称“中先代之乱”，这帮人根本不会把屈从幕府的小笠原家放在眼里。信浓北部呢，这里的国人又组成了联盟，共同拥护大豪族村上家为旗头，这个村上家来头也了不得，是八幡太郎源义家的爷爷源赖信的庶子一族，自称“信浓总大将”，小笠原在他家眼里，更算不得什么了。室町幕府初期，小笠原家为了强化守护的权威，就和信浓的这帮“牛皮癣”国人起了一次极大的冲突，即大塔合战，也叫“大文字一揆”。
　　应永七年（1400），也就是本书一开头，足利义满讨伐大内义弘取胜的次年，亲手为幕府制定武家礼仪大（和谐）法的小笠原长秀，获得了信浓守护的补任，带着一帮随从前往信浓任职。小笠原长秀这孩子自小在京都长大，浸染了当时的“婆娑罗”风气，整日一副潮流达人的打扮，进入信浓后直接来到善光寺，要面见当地的国人们。善光寺里的长秀，据说宽衣解带，叉着两腿坐在地上，扇子则歪着插在衣领后面，目空一切，流里流气的。
　　信浓的一帮土鳖国人看了，心中都不快活，京都咋冒出来这么个小流氓？更气人的是，小笠原长秀看到国人们进献来的马匹、山货、刀剑等贡品，居然破口大骂：“都什么岁月了，还搞这些城乡结合部的玩意儿给大爷我，不知道我是婆娑罗达人嘛！”当时信浓的国人，以村上满信为首，都愤然离开了善光寺，誓要报受长秀侮辱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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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知死活的小笠原长秀，紧接着又以守护名义发布命令，要即刻征收川中岛附近的稻谷当租子，这下是真捅了马蜂窝了，川中岛可是村上家的领地啊，上面挂着“守护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被头上动土的村上满信随后发布动员令：信浓的老少爷们，给这位京都来的公子上上道德实践课，让他以后把招子放亮些。
　　信浓仁科、滋野、高梨、井上等国人一呼而应，他们用信浓兴禅寺的纹章“大”制成旗帜，自称“大文字一揆”，集结在川中岛的筱井，准备暴力抗租抗税。听闻国人土豪居然反了，小笠原长秀大怒不已，也发布动员令，但应者寥寥，最后只有率着直属部队，加上同族大井共八百余骑人马，自善光寺来到筱井，准备弹压大文字一揆。结果到了筱井，长秀才发现：岗上是村上满信的五百骑人马，山王堂是滋野一族三百骑，二柳是高梨、井上的五百余骑，盐崎上岛是来自佐久郡的国人七百余骑，整整二千余骑，是小笠原长秀军的四倍，形成了个完美的口袋阵势，等着长秀往里面一钻，再往死里痛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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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笠原长秀吓得屁滚尿流——这些土鳖还真不是好惹的，急忙留下同族的大井负责和平交涉，自己则带着多数手下，急忙朝南遁走。大文字一揆军急追不舍，真的要把长秀往死里暴打，最后长秀仅带着一百五十骑随从，躲入了同族赤泽家的盐崎城，而小笠原军另有三百多骑人马，乱窜一气迷了路，最后跑到座叫大塔的废城里作困兽之斗，被大文字一揆军团团包围。大塔的小笠原军原先以为此次任务，不过是殴打几个不交租子的农民罢了，也没准备什么饮食和草料，结果在大塔城里吃喝全无着落，最后惨到杀马喝血的地步，被几倍于己的大文字一揆围攻，全部身首异处，没一个活着逃出来。
　　见识到信浓土鳖地头蛇威力的小笠原长秀，连盐崎城都不敢再滞留了，而是带着少数护卫，居然一溜烟地跑回京都去了，还被幕府问责，信浓守护的乌纱帽也被摘掉了，可谓颜面尽失。
　　大塔合战后，小笠原一族虽然依然世袭信浓守护的役职，但老实了很多，再也不搞什么“婆娑罗达人秀”了，而是以林城为据点，老老实实地与周围土豪通婚、联盟，组建了个叫“御家中添文”的组织，以同族为核心，下辖诸多小豪族——大家把己家的家纹全部誊在账本上，就算是向信浓守护小笠原效忠了。可屋漏偏遭连阴雨，室町时代后期，小笠原又分出“铃冈小笠原”和“松尾小笠原”，加上宗家“府中小笠原”，这三家又打起了残酷的内战，丧失进入战国大名俱乐部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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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北信浓国人首领村上家呢，也就满足当个“信浓总大将”，名义下统帅国人高梨、滋野、须田等所谓的“北信七将”，其实就是个国人松散联盟的总盟主，大家有外敌时打外敌，没外敌时关起门来自个斗。除了小笠原和村上外，信浓邻靠甲斐的诹访郡，有个“一宫”（所谓一宫，就是各国内地位最高的神社，比如出云国的出云大社，山城国的贺茂神社，甲斐国的浅间神社等）叫诹访大社的，里面的“大祝”（类似住持）诹访氏也变成了武士领主，利用诹访大社的宗教权威，在当地拉拢了一大批豪族地侍，自称“神党”，算是一票不可忽视的势力。最后，在信浓毗邻美浓的角落，筑摩郡里，还有个号称是源平合战时名将木曾义仲后裔的家族，即木曾家，这家自认是源氏名门，也占着木曾谷一亩三分地割据起来。故而小笠原、村上、诹访和木曾，一个幕府守护，一个国人头头，一个神社住持，外加个城乡结合部的土鳖，合称“信浓四大将”，把信浓国搅得异彩纷呈，热闹极了。可就没个决定性的力量，能将整个信浓一统起来，不过这也正是武田信虎所希望见到的。
　　那个时代，武田信虎没直升飞机，不会搞蛙跳战术，所以侵攻信浓只能按照地理位置一步步来，先是和甲斐西北相邻的诹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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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诹访家我们在上文中谈了，算是日本中世纪比较有意思的一个势力，属于“社家”和“武家”的结合体，诹访家原名为金刺家，自称是神武天皇的后裔，不知怎么地来到信浓国，在诹访湖南麓担任了祭祀诹访大明神的职责（古日本是个极度崇敬神的国度，皇子皇孙当住持不算跌份）。那么诹访大明神又是何方神灵呢？其实这位神，据传说是大国主的儿子，名为“建御名方命”，身兼多种职业，很忙的，掌握着农耕、狩猎，貌似还能吹风——元寇来袭时颠覆元军大舰队的神风，诹访家的人就一直坚持是他们家大明神吹的。就此以往，因为诹访大明神如此的给力，世袭大祝的诹访家渐渐也说自己就是大明神的“氏子”了，即神之子裔。那么诹访家怎么又变成了“武家”的呢？因为啊，当时日本神道教有句俗话：“关之东的军神，分别在鹿岛、香取（这两神社都在常陆国）及诹访。”所以那诹访大明神，其实也是军神，据言是手持梶叶纹军扇（诹访家纹就是梶叶），背负白旗和弓箭的形象，正因为如此，早在河内源氏始祖八幡太郎源义家远征陆奥（后三年之役，拙作《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里有详细论述）时，一名出自诹访家的，叫“神太为仲”的神官兼武士，就参与到战争之中，体现了诹访家“神武不分”的世代宗旨。至镰仓时代，诹访家和执权北条家建立了深厚的关系，并借着北条家的威势，在诹访郡通过通婚、过继、分家等手段，成为旗下拥有保科、高远、祢津、原、远山、三冢、四宫等三十三家分公司的大势力，称“神家一党三十三氏”，对外叫“诹访神党”，这些人的特点是都会自称是诹访大明神的氏子，名字前会自加个“神”字，比如叫马浮云的，对外人就自称“神马浮云”，诸如此类。“神”字号党徒，一时纵横甲信，没人不敢不给几分面子的。
　　但进入室町时代后，诹访神党也走向了分裂，先是大社分为湖南的“上社”和湖北的“下社”，上社大祝苗字为“诹访”，下社大祝苗字则继续叫“金刺”，封邑和家臣分割开，算是分了家——上社继续供奉建御名方命，而下社供奉的是他的老婆，女神八坂刀売命。由于在那个万恶的旧社会，妇女地位不高，夫为妻纲，所以连带下社金刺家的地位要远比上社诹访家低得多。上社和下社的矛盾还没解决，诹访家内部又出问题了，因为身兼“社家”和“武家”双重身份，所以诹访家开始把打理家族俗事的“总领”和管理祭祀事务的“大祝”分开，前者由嫡长子世袭，后者由幼子执掌，算是某种形式的“政教分离”吧，但时间长了，总领一脉又和大祝一脉矛盾重重，都想要独占政教双料大权。就这两矛盾还不够，诹访家还有个庶族，即占据上伊那郡的高远家，整天谋划着怎么克掉宗家，自己当大祝。所以，应仁之乱前后，诹访家那是上社和下社打仗，总领和大祝对立，宗家和庶族又来对抗，三重矛盾混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从不冷场。照理说，诹访家这么衰，武田信虎攻打诹访郡应该很轻松才是，但信虎不幸啊，他和一个名叫诹访碧云斋赖满的生在了同一时代，这个诹访赖满号称“神党中兴之祖”，他当政时，压服了大祝家，驱逐了下社金刺家，搞定了庶族高远家，一下统一了诹访地区。享禄元年（1528），信虎兴冲冲地出兵诹访，结果在境川，被诹访赖满打得和狗一样乱窜，灰溜溜地败退回甲斐，写了好几年失利检讨书。三年后，诹访赖满反将一军，唆使甲斐国人逸见信元、饭富虎昌、粟原兵库谋反，武田信虎率军在河原边苦战，才把叛乱平定，还把穴山家督信纲的命给搭上了。
　　两次交手后，武田信虎明白了，这个带“神”字的战斗宗教武士团，还真是不好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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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信虎改变了攻略目标，暂时放弃了西北方的诹访郡，并在天文四年（1535）和诹访赖满达成了和约，双方在参天古木下，摇响了宝铃发誓，签订了神圣盟约——信虎还把女儿祢祢嫁给了赖满的孙儿兼养子（赖满的儿子赖隆早逝，由孙子当继承人）赖重。与诹访家签约后，信虎一面插手花仓之乱，一面着力攻击同样属于信浓的，位于甲斐北部的佐久郡。
　　佐久地方的国人也比较有趣，他们所身处信浓，但并不直接从属“信浓四大将”的任何一个，而是和旁边上野国的管领山内上杉关系很密切——是啊，和信浓那帮草头王比起来，跟着堂堂关东管领多有面子啊。但这会儿，山内上杉家混的也很悲催，所以武田信虎就把刀子伸到佐久一带了，而他的继承人武田晴信的初阵，也就发生在佐久海口城。
　　关于晴信初阵，海口城之战，国内外各大媒体，影视刊物什么的谈得实在太多了，接近于泛滥地步。相信读者朋友们也太大兴趣再看万邦叙述一番，简略说下：天文五年隆冬，武田信虎率八千军队，包围了佐久郡的海口城，在此城据守的是能“力敌百人”的佐久勇将平贺源心，在平贺军的奋战下，围城三十六日的武田军寸步难进，信虎遂命令退军，特意让初阵的武田晴信担任殿军职务，信虎军走后，晴信领着三百士卒也往甲斐返回，中途晴信突然下令，折返海口城，当时平贺源心认为武田军早已撤退，在城中大设酒宴，没有任何警戒，遭到晴信少数人马的奇袭，败死。攻陷海口城后，武田晴信又认为兵法“贵胜不贵久”，就放弃了城堡，回到踯躅崎馆后，被父亲信虎斥骂为“胆小鬼”，自此父子俩结下了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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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晴信的初阵海口城之战的情节了，关于此战争论很多，有许多观点认为，此战纯属后世美化晴信而杜撰出来的，史实根本不存在。万邦却认为，海口城之战，杜撰美化成分有，但不代表史实中不存在。
　　明确两个问题：
　　为什么说海口城之战是存在的；
　　海口城之战究竟为信虎日后被放逐，埋下了何种铺垫。
　　先看第一个问题，否认海口城之战的观点依据一般是这样的，此战的原始史料只是出自《甲阳军鉴》，而《甲阳军鉴》作者是谁？一说是晴信手下的大将高坂昌信，一说是江户时代的兵学家小幡景宪（流程是高坂昌信先把草稿打好了，然后传到曾担任过武田家足轻大将的小幡昌盛之子景宪手中，景宪加以整理完善）。高坂昌信原名春日源助，他和晴信的关系很不一般，直接点说，他从小担任过晴信的小姓，和对方有众道同性爱的关系，据说晴信后来宠幸另外名小姓，春日源助吃了醋，晴信还写了份“爱的誓词”给源助来辩白，说什么“我对你的爱天地神灵共鉴”啥的。所以，高坂昌信在《军鉴》中，不遗余力地美化爱人兼主君武田晴信，为了替晴信放逐父亲行为辩护，着实把信虎描绘成一位暴君、恶父兼变态杀人狂的角色，这些我们下文还要提及。所以在提到海口城之战时，昌信也奋力抬高武田晴信，什么先知先觉啦，当机立断啦，深通兵法啦，初次上阵就展现明君的素质，可见贵种的才能都是天生的，都不是爹妈给的。至于小幡景宪就更不用说了，他在江户时代靠啥吃饭？靠的就是研究武田晴信（信玄）战术，即“武田流兵法”吃饭的，所以在作品里能不把晴信描绘的如天人神将一般嘛。不过美化归美化，但不代表虚构啊，海口城位于佐久出入北信浓的要害之地，武田家一直在对此地用兵，直到后来晴信时代，侵攻佐久大井家（天文十二年，1543），攻击佐久内山城（天文十五年，1546），“户石崩”后对村上义清再侵攻（天文十九年，1550），其阵所都设在了海口城。
　　而武田家攻击佐久郡、小县郡的历史，也分散现于诸多史料中，计有：永正十六年(1519)武田信虎攻击佐久平贺城，村上军来救（这也是北信猛将村上义清的初阵）；大永二年（1522），信虎攻击佐久大井城；其后天文八年（1539），信虎派遣饭富虎昌侵攻佐久；次年，天文九年（1540）四月，晴信的师傅板垣信方率军攻击佐久，取得极大战果；天文十年（1541），武田信虎会同村上、诹访家，越过佐久郡，攻击了占据小县郡的国人滋野一族，瓜分了对方的领地，便是“海野平之战”，此战胜利之后，武田信虎即被嫡子晴信放逐。
　　以此看来，武田家自信虎执政以来，对佐久的军事行动始终是个重点，并且在天文四年与诹访家结盟来，直到信虎被放逐的六年里达到了白热化——这正表明了，信虎与诹访赖满和解的目的，正是为了全力攻略佐久。而攻取海口城又是平定佐久的关键，所以武田晴信于天文五年冬天，在佐久海口城完成自己的初阵，完全是可信的（晴信刚于前一年元服，并获得大膳大夫官位，第二年初阵，很合理）。另外，在《甲阳军鉴》里，在海口城抵御武田军的平贺源心，许多史料也说这完全是虚构出来的人物，和晴信军师山本勘助一样，但近年据山崎哲人的研究，从信浓地方志里找到了平贺源心的原型——他原名平贺成赖，是信浓大井家的庶族，曾经在佐久郡拥有很大的实力，是当地国人领袖。平贺源心终于摆脱了虚构的名声，重新“活”在了历史当中，与他有相同待遇的还是那位山本勘助，据明治二十四年（1891）东京帝国大学田中义成教授声明：山本勘助也是《甲阳军鉴》虚构的人物，其原型不过是武田家大将山县昌景属下一名低级士卒，事迹全是高坂昌信或小幡景宪虚拟出来的。但进入上世纪七十年代来，人们陆续在古史料《市河文书》《真下文书》发现了“山本菅助”这个人物，而且在家中地位不低，这个叫“菅助”的便是山本勘助——所以，虽然军鉴并非良质史料，却也不全是空穴来风的东西。所以最终，万邦认为武田晴信在佐久海口城的初阵，可能有被《甲阳军鉴》美化的嫌疑，但应该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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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看第二个问题，海口城之战和五年后信虎被放逐，有何内在的联系？
　　大概有的朋友要说，因为晴信在海口城之战的神勇表现，让身为父亲的信虎心有忌惮，加上信虎溺爱晴信的弟弟信繁，有了废长立幼之心，所以在晴信的两个师傅板垣信方和甘利虎泰策划下，一场臣犯君、子逐父的悲剧就此产生了。
　　我们可以回顾下，天文十年（1541）武田信虎被放逐的情景。在前一年，大将板垣信方出兵佐久，攻陷小豪族的城寨数十，杀掠男女数千，武田军的铁蹄踏平佐久全境。随后，武田信虎以佐久为跳板，和诹访赖满、村上义清达成了分赃协议，三家同时出兵，构成了向心攻势，一举击溃了小县郡国人滋野一族，平分了其领地。六月十四日，在信浓取得大胜的信虎得意洋洋，带着少数随从，从穴山家领地河内南下，去骏河看望女儿定惠院与女婿今川义元，结果走到关所处时，一队士卒抬着驾笼来到信虎马前，声称武田晴信已和今川义元秘密达成协议，请信虎殿下前往骏河“养老”。信虎勃然大怒，说这是坑爹啊，这不等于晴信这小子将我给放逐了？但他刚准备扭头赶马回甲斐，把晴信一党杀个干干净净时，却发现关所的寨门早已全副武装的士兵封锁了起来，他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自己奋斗了三十多年的山国甲斐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子！”武田信虎这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在饭田河原大战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豪杰勇将，居然仰天流下了两行清泪，他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晴信诞生前的那一刻，出征前的他目送着怀着晴信的妻子的驾笼，一步步往要害山城的方向走去，然后去赴生死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