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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ach

[分享] 《郭小峰探案系列》作者: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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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 20:2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e(1)

虽然产生了担心,但赶得很巧,就在那天晚上,突发一件盗枪并杀死三人的大案,他不得不立刻赶过去,又因为案子性质恶劣,省里市里领导当即下指示,要尽快破案,他被点名挂帅,所有人把尽快破案的希望放在了他身上,没办法,所以尽管他已开始隐隐担心,可也实在脱不开精力去关注女儿,甚至连家都不能天天回。

    总算还不错,他没有辜负别人对他的希望,案子解决的算顺利,但饶是如此,时间还是过去了十多天,他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下午,他顾不上象平时那样在案后跟局长和方方面面放松的谈谈,推说一句家里有事儿,就赶快离开了。

    说不出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在办案期间女儿曾到队里找他而更刺激了他吧?

    那是他连续几天没有回家,一天晚上女儿来队里看他,还给他带了点儿她自己做的菜,这使他很高兴,但刚笑两下迅速笑不出来了,他发现梅云宝也来了,忍着心里泛上的不快,勉强敷衍了两句话,这时有人叫他,他不得不又离开了,过了一会儿,肖素送资料过去,信口问他一句:

    “郭队,和你女儿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呀?”

    “爱梅的老师。”他含糊地回答一句。

    “噢。”

    停了片刻,他看看肖素,追问了一句:

    “怎么啦?”

    “没事儿,”肖素回答:“就是我看她跟爱梅关系好像特别好,我说这是谁呀,跟爱梅这么熟我怎么没见过?”

    他心里一动,又追问一句:“怎么特别好了?”

    肖素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噢,也没什么,我进去时看她正给爱梅擦汗呢,当时我还寻思着肯定是爱梅特别好的朋友,不过年纪大得多,不像爱梅同学呀,关系这么亲。”

    他登时一阵反胃,尤其是肖素无意中用的那个“亲”字,更使他难受的很,可没敢再追问下去,他的手下都是刑警,个个擅长察言观色,即使肖素这个内勤,也比一般人眼头尖,问来问去引起手下的好奇就麻烦了,——况且,此刻在单位,想来也不可能有更多的动作,问下去也没多大意义。

    他心里很不舒服,可压死头的案子又不容他分神儿,所以尽管当时心乱如麻,也只好咬咬牙先不想这件事。

    但案子一结束,他可就再也忍受不了了,即刻就想回家看看。那会儿还不到下班时间,不下班就回家,对妻子离去后的他,是几乎没有过的行为。

    不知是不是连续担忧的缘故,越走近家门口,他就越觉得心慌,当终于走到门外时,隐隐听到屋里传来吃吃的笑声,还夹杂着嘀嘀咕咕的声音,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使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开门,而是下意识的非常小心的把钥匙插入锁孔,然后尽量轻,又突然用力打开了门。

    接下来,站到客厅的他,令屋里的三个人都陷入了特别的窘迫,他飞速地转过脸,但并没有离开,而是一声不响走到沙发那里冲着窗外发呆,给衣衫不整的女儿和云宝穿好衣服的时间,同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很快就听到她们回到客厅的声音,毕竟这是夏天,一件长睡衣就解决了问题。

    又停了片刻,他转了回来,女儿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惊慌和尴尬,云宝则相对要镇静。

    然后,女儿带着拼命想掩饰惊慌和尴尬的非常勉强的笑容讷讷地说:

    “爸,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呀。”

    今天的事出乎他的意外,但也似乎就在意料之中,大约潜意识里早有心理准备的缘故,他并没有失控。

    “是,”

    他平静地回答,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看到,只是表情严肃,神情冷漠,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非常冷谈的继续说:

    “案子结束了,本来要好好休息休息的,谁知你大伯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全家要来这边玩玩,明天就来,没办法我只好赶快回家,提前收拾一下,不然怎么招待客人。”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冷冷地扫向梅云宝。

    梅云宝先垂了一下眼皮,接着扭头看了一眼女儿,这动作让他额外不能容忍,不知是不是自己脸色都变了,总之女儿看他的眼神儿也变了,没有了尴尬,只有畏惧,——云宝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了,然后,低声说:

    “我刚才还告诉爱梅,人家都说夏天装修不好,我也打算明天搬回家住,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好!”他咬着牙点点头:“那我就不留你了。”

    说完,他没再看女儿和梅云宝,立刻站起来独自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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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 20: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e(2)

坐到书房,他又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发火和追问什么,要装作不知道,首先身为父亲,有些话问起来很尴尬,会让女儿心里不舒服,如果再大张旗鼓,结果很可能给女儿造成更深的心理阴影;——其次,作为青春期的孩子,他想,他对某些具体行为表现出过分看重的态度,可能促使女儿也下意识地更看重某些行为的意义,反而由此强化了某种心理意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就这么想着,提醒着,他感到自己的怒火终于可以控制了,然后一直到听见楼下大门关上的声音,才又站起身。

    女儿一个人在楼下,表情依然相当紧张,一看到他,紧张中又添了畏缩,他装作没看出来,尽量和气,但还是以不容反驳的严肃口吻对女儿说:

    “刚才又跟你大伯通了个电话,他说你伯母临时有事又来不了,干脆请我们过去住几天,我觉得也不错,你不是挺喜欢他们部队院子吗?那我们索性一起过去住几天怎么样?”

    女儿立刻听话的点点头,仿佛没听出他明显的谎言。

    就这样,他和女儿一起来到了哥哥家,他住了一天就回来了,但却要求女儿多住一阵子,到开学前再回来。他希望先暂时隔绝女儿和那个梅云宝见面的可能。

    但几天后,受了他嘱托的大嫂悄悄打电话告诉他,根据她的偷听,爱梅应该和那个梅老师联络了。

    这消息使他的火气“腾”地升了上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立刻给梅云宝打了个电话,要和她好好谈谈。

    和梅云宝摊牌的那天,他的火气一直在临界的边缘,——为尽管他对梅云宝的行为极度愤怒,但反复思量,发现自己并没有镇住她的王牌。

    为此他还询问了交往不久的方月馨,说来奇怪,这件事他不愿对任何人说,却愿意和她商谈,尽管那时他们还只是吃吃饭的友谊,但方月馨身上聪慧和体谅的气质让他感到有种倾诉的安心感。

    方月馨听完之后的反应和他一样。

    “你千万不能反应太明显,”方月馨忠告他:“你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一出生就是全家的宝贝,又没有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姐妹,所以大部分孩子表面倔强,心理却比较脆弱,可比不得我们那时候的人,要是处理不好,反而阴影更大,而且受影响的一定只会是你女儿,因为那个人已经三十来岁了,对自己是什么很清楚,她不会怕你发怒的。”

    他深有同感。

    “我看你还是最好耐心地和人家谈谈,以父亲的身份——”方月馨继续说:“要是那个人很喜欢你女儿,相应的也会比较尊重你的意见。”

    尊重他的意见?——他看看方月馨,苦笑一下,——尊重?是呀,那要看什么意见,要是他说:云宝,我不喝咖啡给我换杯茶,那肯定会尊重他的意见。——可现在他要她和女儿断绝来往,梅云宝还会尊重他的意见?

    方月馨看出了他笑容的意思,没有追问,而是静静地反问一句:“可要不这样?还有什么好方法呢?”

    是呀!——还有什么好方法呢?现在通讯这么发达,电话、网络,他怎么拦得住?真把梅云宝激怒了,反倒更加蓄意引诱女儿——,他相信,对于青春期的孩子,父母的力量,常常远远弱于朋友恋人的。

    当然,他也有他认为有可能相对有力的杀手锏,——云宝的职业!

    作为一个学校老师,她应该是有些忌讳的,更何况她的行为是蓄意引诱刚刚成年的女学生,开除她都不过分!

    但不到绝境,他又怎么敢先做绝?——毕竟他一无确切的证据,而且投鼠忌器呀!

    越想越无能为力的状况使他的情绪非常恶劣,偏那天小胡和肖素还为突然发现他和方月馨交往的事,在他办公室里大肆攻击他没父爱,没感情。使他更加恼火,——没父爱,没父爱他会现在这么一筹莫展?没感情?他妻子离去快三年了,他再认识其他女性就是无情无义?——看来贞节观念不光男人有,女人也有,——因为他曾经很幸福,那么他后半辈子就该一个人过了?

    他挥挥手把嘟嘟囔囔的她们赶了出去,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听一会,不发火才怪!

    就在他一个人反复控制情绪的时候,梅云宝来了,一脸比他还强硬的模样,他的火忍不住又噌地冒了上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以尽量稳定的声调开了口: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和爱梅联络了。”

    梅云宝轻蔑地看他一眼,带着明知故问地口吻反问一句:

    “为什么?”

    那颇为嚣张的态度使他的火气忍不住了,提高了些声音:

    “你不知道为什么?”

    梅云宝冷笑一声,越发挑衅地回答:

    “我不知道。”

    他被噎了一下。

    然后,梅云宝更加轻蔑地看他一眼,接着说道:

    “干嘛不敢直说,你不说我说,爱梅满18了,她是成年人,同性恋也不犯法,要么你把我抓起来,要么就别这么命令我。”

    望着梅云宝越发嚣张的样子,怒极的他反而平静下来,点点头:

    “说得对,梅老师,你看,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要不要去你们学校,请你们校长给我普及普及这个知识,对了,我还应该先问问,你和爱梅怎么认识的,那时爱梅满十八了吗?还有你都做了什么,也给你们校长讲讲,要不要我们现在就过去?”

    刚刚态度还很强硬的梅云宝,显然被这几句话给多少吓住了些,怔了片刻,低下了头。

    他非常高兴这个梅云宝终于有个怕的地方,——但他也没敢继续以这个理由压她,毕竟这是一把“双刃剑”。

    压了压心里的怒火,他继续说:

    “梅老师,我们现在不谈大道理,就说事实,先说爱梅,她即使满十八了,对于这种事,难道不还是一个孩子?你凭心而论,你是十八九岁就清楚知道自己的心理了吗?即使同性恋主要源于心理因素,但你自己说说,对于青春期的孩子,在她们还意识不明的情况下,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很过分吗?你还是个老师!”

    这句话让他越发恼火,以致不得不强行停下来,控制控制心头的怒火,——半晌,才稳定住语气继续说道:

    “梅老师,我尊重你的取向,可我相信,不管是什么恋,基本原则总要有吧?——我现在不跟你谈什么对错,就希望你将心比心,如果你是父母,有人这么对你的孩子,你什么心情?”

    梅云宝抬起头,冷冷地翻了他一眼,接着目光投向了窗外,显然在权衡,过了片刻,她站了起来,静静地回答一句:

    “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他不能确定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得让她做出个明确承诺。

    “梅老师——”

    梅云宝给了他一个混合着憎恨和轻蔑的眼神儿,然后冷冷地回答:

    “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的。”

    他稍微舒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又叮一句:

    “那最好,还有,我知道有个地方——”接着他说了个以同性恋聚集出名的酒吧名字,然后又说道:“如果你很闷,那里环境不错。”

    但他最后仿佛善意的建议,却使梅云宝加倍厌恶的斜他一眼,——显然她意会了他真正的意思,希望她能再找到一个女伴,而真正使女儿安全。

    “很遗憾!”梅云宝以冰冷的声调最后对他说:“我妈妈早死,爸爸早就不要我了,我自己也没有孩子,所以怎么也想不出也不知道父母的心情,但有一点儿我知道,我绝不会拿我的职业开玩笑的,因为那是我千辛万苦熬回来的,我丢不起!所以请你放心吧,郭支队长!”

    他不知道梅云宝是否真能说到做到,——但愿能,但他不敢指望,只要能一时气愤之下不再理睬女儿他就知足了。毕竟梅云宝虽然是个老师,但如果她不敢在学校任意妄为的话,那其实可认识和选择新伙伴的机会很少,——而机会越少,人就越容易留恋旧友。

    相形之下,他更期待的是女儿能投入新生活,忘却这些事。因为一旦回到学校,女儿马上就能融入更广泛的人群,加上生活热闹,忘掉旧事的可能性更大。

    他不知这些事对女儿的影响有多大,因为他连问都不敢问,——但对他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改原来主张女儿大学期间先专心学习,不要急着恋爱的态度,——而成了特别希望女儿能认识一个很棒的小伙子,哪怕不太棒,只要是个小伙子就行,甚至开始盼女儿早婚了。

    这观点又扩展到他开始希望身边每一个适龄女人该结婚就赶快结婚的心理,所以对小胡和肖素也一改原来顺其自然,不闻不问的态度,天天劝她们:去谈恋爱吧,该结婚赶快结婚,他可以为她们减少工作量。

    可惜,他的慈祥态度没有换回她们的感激。

    “干嘛急着结婚?在家不好吗?”

    小胡和肖素都这么反问他,一脸不屑的模样。

    是呀!他暗自长叹一声,现代的年轻人跟他年轻的时候大不一样了,不知是不是现代生活状态跟他年轻时大不一样的缘故。

    他年轻时,也许由于物质生活非常艰苦,人们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的缘故,多数父母的脾气都偏于粗暴,连表达“爱”,很多人也都采用恨声恨气的方式,所以不管孝道也罢,亲情也罢,高调唱得多响,反正多数孩子对大家庭生活都不怎么留恋。——他自己早早就渴望独立生活,好摆脱父母很不柔和的耳提面命

    现在可不一样,物质生活又舒服,很多父母又近于奴隶般讨儿女欢心,家里又没有其他人争宠,结果是你不用讲道理,不少孩子相对更恋家,由此又导致对婚姻的条件提高,“剩不剩”的,有些人也不着急,——反正有人疼!

    而且,另外一个心照不宣刺激人结婚的因素,——性,现在也发生了变化,这个过去只有在婚姻中才能充分满足的因素,——在当今,根本不需要。

    什么都变了,所以新一代人的脾气也变了。

    可他这个做爹的观念还没变,尤其是梅云宝的事情发生后,更把他激到了传统保守派的阵营。

    但是,他保守只是他保守,他可以阻挠,却无力建设,毕竟这还是女儿自己的事,女儿不给他领一个小伙子回来,他也不能硬把女儿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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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 22: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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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6:57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f

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然后,郭小峰木然地坐到了沙发上,望着根本没看到眼里的电视画面,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洗完碗的爱梅走了出来,也坐到了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觑着爸爸的脸色。

    女儿为什么这么胆怯呢?——郭小峰问自己。

    爱梅从小反抗精神很强,加上后来他对女儿尝试各种新东西都持支持态度,所以女儿极少有这样胆小的神情,除非她认为犯了她自己都不能原谅的大错!

    可是——,郭小峰呆呆地想:假定女儿真的去找梅云宝了,就能说是“大错”吗?甚至能说是“错”吗?——就仿佛梅云宝反驳他的:“同性恋也不犯法!”

    时下已经有足够的信息使人们明白,“同性恋”是一种目前无法更改的心理取向,根本无关对错,更无关人品,——只是某些传统的神学观念或伦理观念,曾经邪恶化过这种心理的意义。

    又干坐了一会儿,郭小峰拿定了主意:

    “爱梅,”他尽量口气和蔼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爱梅看了看爸爸,没有回答,咬着下唇,似乎在掂量。

    咽了口唾沫,郭小峰坚持追问下去:

    “跟爸爸说实话,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爱梅还是没有回答,却垂下了眼皮,给郭小峰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

    又咽了口唾沫,郭小峰索性挑明了问:

    “找云宝了是吗?”

    爱梅抬起了眼睛,神色是默认。

    郭小峰继续追问:

    “告诉爸爸,你有很多同学,为什么非要找她?”

    爱梅又垂下眼皮,依然没有开口。

    审视了一会儿女儿的表情,郭小峰催促道:

    “告诉爸爸,爱梅,爸爸想听听你的想法。”

    沉默了好久,爱梅嘟囔着回答一句:“她跟我的同学不一样。”

    又沉默了片刻,郭小峰问:

    “你喜欢这种不一样是吗?”

    爱梅抬起眼睛,呆呆地望着郭小峰,眼神变得很感伤,一种无以表达的感伤,——好久——,点了点头。

    郭小峰的脸转向了电视。

    停了片刻,郭小峰听到女儿怯生生的声音:

    “爸——”

    他转回了脸,女儿的面孔没有了感伤,而是深深的忧惧,——接着,女儿立刻急切的带着保证的口气说道:

    “你不要生气,我保证以后不去找云宝了,永远都不找,你千万不要生气,爸,我保证,真的。”

    这句保证没让郭小峰开心,反而突然沉重起来。

    他是怎么啦?事实就是事实!科学告诉他,有些事是老天的问题,人力改变不了,勉强压制一种现象,改变不了问题本质。

    ——就仿佛关于女儿,他在乎的根本不是找不找“云宝”这个人的问题。

    但他的问题是:如果“问题”的“事实”已经存在,那么他为什么要让女儿为并非她自己的错而忍受折磨呢?——就因为他不高兴吗?

    郭小峰的喉结来回滚动了几下,终于——,他开口了,声调有些艰涩:

    “你说那里去了?爸爸为什么要生气?如果你愿意找云宝,那就去吧,爸爸对云宝没有偏见的。”

    爱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地观察起郭小峰的神情,似乎想看透他是真不生气还是勉强装的。

    这个神情使郭小峰的心更沉了一下,半晌,又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近乎和蔼的笑容:

    “我说的是真的,爱梅,爸爸曾经对你说过,你任何无害别人的选择,爸爸都支持。关键是你自愿,只要是你自愿——,”郭小峰又重复了一遍他最看重的前提:“你自愿,而且不伤害别人,——爸爸都支持你,你想找谁都可以,爸爸绝对不会干涉,也不会生气。”

    这段回答也并没有使女儿高兴起来,眼睛里反而闪出深深的内疚,再次低下头,许久——,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爸。”

    郭小峰又强迫自己笑了一下,尽量使声音变得更轻松和无所谓:

    “干嘛说对不起?你乐意找云宝就去好了,如果她还愿意来家里玩或者住两天,也随便你。只要你愿意,爱梅,你愿意,你自己确实愿意,爸爸就没什么不愿意的。”

    那个寒假接下来的,郭小峰感到和女儿度过了一段不那么坦荡的时光,尤其在云宝又来他家住之后,她们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他,——不过又像方月馨所说的:尽管云宝对他明显心有芥蒂,但因为女儿的缘故,面子尚算客气。

    这就够了,郭小峰想,就是异性恋,和媳妇或女婿相处,也不会一定亲如一家的,关键是女儿高兴就行了。

    是呀,只要女儿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那他干嘛难为孩子呢?就为自己看不惯,就让身边最亲的人无辜受罪吗?

    郭小峰觉得,自己可没那么傻,那么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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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7:32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g

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更何况本来就短的寒假呢。——所以很快,郭小峰就到了不得不去火车站为女儿送行的时刻。

    站在站台上,郭小峰一反常态,很罗嗦地重复交待着女儿在外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因为女儿报名做了奥运志愿者,所以在下一个暑假不能回家了。

    就在郭小峰的喋喋不休中,一直心不在焉的爱梅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爸,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郭小峰立刻住了嘴,望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停了一下问:

    “什么?”

    “其实——”爱梅说了两个字,又迟疑一下,然后,低下头盯着她的脚尖,带着下定决心地表情说:“——其实去年暑假那件事,是个误会,纯粹的误会,我,我自己,身体,嗯,身体不舒服,当时想请云宝帮我,帮我看看——,但很巧,你那时正好回来,那会儿,那会儿——,我看你那么生气,吓得不敢解释了,因为害怕,我,我又请云宝帮我瞒着你,我,我——,反正,反正事情跟云宝根本无关,而且事情也不绝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爱梅没有详细的解释下去,然后换了话题:

    “当然,我跟云宝关系确实很好,而且也确实感觉不一样,不过并不是你担心的那样,只是因为她比我别的同学大,而且比别人更容让我,依顺我,所以我把她当大姐姐,或,或长辈看。——至于后来我对你那么说,其实,其实我,我多少有些想——想——想——,想试试你,想看看——,想看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自己对我承诺的那样,——只要我不做伤害他人的事情,你都会支持我。”

    说到这儿,爱梅偷眼瞄了爸爸一眼。

    郭小峰冷冷地审视着女儿,没有说话,似乎在判断女儿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爸,”爱梅有些急了,接着发誓般地保证道:“那确实是个误会,可能我们女孩子之间平时爱亲密些,让你误会了,偏那天又碰了巧。——至于云宝那次没有给你解释,是因为当时她答应我,让我自己选择时间解释。真的,爸,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我没必要撒谎,你又不介意对不对?只是现在我觉得这么误会下去好像有些可笑,所以想向你说清楚。”

    郭小峰还是没有立刻说话,继续审视着女儿,终于——,如同一副重甲从他身上卸去,一丝由衷的轻松笑容在他的脸上渐渐荡漾开来,尽管他还是努力板着脸,用仿佛不快的口气说:

    “噢,试试爸爸?”

    接下来,不等女儿回答,情绪大振的郭小峰终于不再掩饰,很开心的继续反问女儿:

    “结果呢?爸爸是不是果然说到做到了?”

    爱梅却并没有因为爸爸的开心而放松,反而更深地低下头:

    “对不起,爸,现在我觉得自己特别不懂事,万一真把你气着了,可却为根本不存在的原因——,对不起,爸,我觉得自己很不懂事。”

    郭小峰越发宽慰,拍拍女儿的肩膀,笑着说:

    “好了,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不用过分自责,关键是以后,以后吸取教训不要再做同样的事,——还有,爱梅呀,你有这份主动的检讨心,对爸爸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好了,好了,别难受了,来,说点儿高兴的,好好上学,好好做事,暑假回不来也没关系,现在交通那么发达,爸爸随时都可以会去看你的。”

    爱梅抬起头,望着笑容满面的爸爸,神情却更加黯然,她低声说:

    “我的话还没完呢,爸——,你知道吗?除夕晚上,小胡姐和肖素姐偷偷告诉我,你认识了一个阿姨——”

    郭小峰心里登时“咯噔”一声,暗暗骂了一句:这俩长舌丫头!——接着,他心里突然紧张极了,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呆呆地望着女儿。

    爱梅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皮继续说:

    “小胡姐和肖素姐她们还说了那个阿姨很多不好的话,并且说现在那个阿姨天天给你打电话,要是,要是再不阻止你,那个阿姨将来肯定要成我妈妈了,——最后她们说她们已经尽力帮我阻止你了,可惜没有用,现在就看我的了,爸——,你不要怪她们,我想她们和我一样,都有些那种希望自己的亲人永远只属于自己的孩子气的自私,虽然偷偷告诉我这个,可没一点儿害你的心,你可别过后骂她们,我答应她们不告诉你的。”

    郭小峰没有回答,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爱梅轻轻呼出口气:

    “我那会儿听了确实很难受,也想去阻止你,——但后来,我想起你从来不勉强我,也尽量不干涉我做什么,尤其是云宝的事,你本来那么忌讳和反感,可还是那么宽容地接受了,就因为你希望我活的开心!所以——,我越想越觉得自己那样做就太自私了!”

    爱梅又低下了头:

    “我知道我的有些想法,做法很自私,但我不想一直那样。所以——,现在我想对你说,爸——,不管你找谁,不管那个女人别人说的怎么不好,只要你喜欢,我都喜欢,都接受。”

    郭小峰惊异地看着女儿,好久——,突然百感交集伸手揽过女儿的肩膀,使劲儿搂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好,爸爸谢谢你!”

    爱梅又一次抬起了头,望着爸爸那难以掩饰的激动神情,沉默了片刻,又补充一句:

    “虽然我曾做了自私的事,但我现在真的想明白了,我也希望你高兴,爸,真的高兴,按你的心意高兴,不用考虑我,真的!——因为我知道,不管你找谁,你都是我爸爸,会象以前一样疼我,不会不要我的。”

    郭小峰再次用力搂了一下女儿的肩膀:

    “好!这才是我的女儿。”

    爱梅又看了看爸爸,第一次勉强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中充满了落寞。

    郭小峰低头看了看表:

    “好了,时间快到了,爱梅,还有什么说的吗?今天给爸爸这么多意外惊喜,所以这会儿爸爸特别想听你说话。”

    爱梅又百味杂陈的笑了一下,然后歪过头反问:

    “意外惊喜?爸,你指哪一件?前面的消息还是后面的消息?”

    情绪大振的郭小峰,听到女儿的追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也略做神秘的反问:“你猜呢?”

    “我猜是后面那一件。”爱梅立刻回答。

    郭小峰严肃地摇摇头。

    “那是前面那一件。”

    郭小峰又严肃地摇摇头。

    爱梅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

    “那是什么?”

    一直勉强绷着脸的郭小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丫头,看来你真是当不了好刑警,就差最后一个答案,你却不猜了?——那么简单,两样都是嘛!”

    爱梅先是有些不服地噘起了嘴,接着自嘲地笑了一下:

    “看来那个案子我要好好猜猜,要不然太辜负了刑警女儿的身份嘛。”

    “那个案子?”这次轮到郭小峰好奇了:“哪个案子呀。”

    “哎呀!”爱梅叫了起来:“爸,你都忘了,除夕我们说好的嘛,肖素姐还说给我整理好发给我的,那个写日记女人的死亡案件嘛——,你怎么忘了,你得督促肖素姐赶快发给我,我想看嘛!”

    “噢——”郭小峰想了起来。

    “想起来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时肖素姐临时给起的名字我还记得呢,《寂寞杀心》对不对?”

    “对,对,对,”郭小峰一边点头一边回答:“《寂寞杀心》,对,是《寂—寞—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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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6:58:45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生活是美好的??之《寂寞杀心》

这还是一个推理比重不高的小说,上中篇都不是案子。

郭小峰探案系列 上篇 一(上)

望着渐渐远去的火车,郭小峰依然沉浸在感慨的情绪中,——女儿真是长大了,向着自己期待的方向成长着。

    ——许久,郭小峰才转回身,带着依然不平静的心情慢慢向站外走去。

    这份不平静一直陪伴着郭小峰度过整个下午的工作时间,直到下班后他决定回家的那一刻,——事实上,那一刻,郭小峰的心情反而更不平静了。

    但郭小峰依然像往常一样,很沉稳的起身,整理好一切该整理好的,接着关好办公室的门,然后向电梯方向走去,路上依然向遇到的每一个下属、同事点头作为招呼,再等电梯,再坐下去,再来到停车的地方,解锁开门坐进去,平静的发动,接着向家的方向驶去。

    马路上也一如既往,带着“年”的余热,华灯繁茂,车流如织,只能蜿蜒前行。

    就在一切的如常中,郭小峰也继续如常,把车驶向地下车库,在自己的车位上停好,然后走了下来,锁好车。

    再接下来,才一改旧习,——他没有依照习惯从地下车库直接乘电梯上楼,而是步行走到了一层,再走到小区的院子里,接着,他继续走,到了一个位置,抬起了头,看向那幢楼的最高处,——然后,郭小峰的心,在今天第二次“咯噔”一下。

    因为看到了灯光,从他家客厅透明纱帘里透出模糊柔和的灯光。

    那说明——,郭小峰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答案:云宝今天还没有走!

    女儿今天的话确实给了他巨大的惊喜,除了因为感受到女儿的成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解除了他——从昨天傍晚到今天女儿开口前——之间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压在心底的忧惧,——他昨天下午回家后突然而起的忧惧。

    因为女儿今天要走,所以昨天下午他一早就和女儿联络,问女儿晚上想做什么,晚饭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吃。女儿回答说此刻正和同学一起,马上就回家,不如他们先回家汇合,然后再做决定。

    他答应了,然后比往常略早一点儿回了家,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看到云宝的靴子和外衣,——原来已经下班回来了,他那时只是条件反射般的这么想了一下。

    云宝作为老师,开学比学生要早几天,已经上了好几天班了。

    但他毫不在意,像往常一样脱掉外衣鞋子,换上拖鞋,然后自顾上楼去了,只是当他路过书房时,踌躇地站住了。

    因为他看到云宝站在一个书柜前,背对着门半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他是不习惯别人站在他的书房里的,起因源于他从年轻时,因时而会把一些资料带回家,或者有时会写一些材料的缘故,——早年还没有电脑化,什么都是纸质的,资料一摆开常常最少就是摊足一整张桌子,最怕别人无意中给他搞乱了。——一来二去,积久成习,后来变得连别人没事儿站到书房里他都难以忍受,连女儿也养成了拿完书随时离开的习惯。

    这情况离去的妻子知道,女儿知道,到他家玩过儿的几个下属知道,云宝当然也知道, 因为就在第一次来他家住的时候,非常懂事的参与一些简单的家务劳动,比如帮助打扫卫生,他就一边客气地告诉云宝不用做这些事,一边偷偷让女儿转告云宝,——如果一定要做事,那书房的卫生他自己来打扫。——他觉得不过临时来住几天,用不着细致解释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就一间屋,自己扫扫就行了,不用麻烦别人。——而身世孤苦的云宝,极有“眼力价儿”,很注意他人的情绪,自然听得出这客气话背后的意思,自此他就再没见过她进书房。

    此刻突然见云宝呆在他的书房里,多年形成习惯,使他本能地就想说一声,——但话到嘴边,又迟疑了,要说现在书房也没什么怕乱的资料,随便翻也无所谓,本来跟云宝已经心存芥蒂,女儿明天又要走了,云宝肯定也要走,那何必在最后一天因为微小的事情再引起不快呢?——还是不说吧!

    就这么左思右想间,不知不觉就一直犹豫地站在书房门口,不知是不是突然意识到身后有人,云宝也突然回了转身,四目相对的那一眼,——使他一下子愣住了,接着脑子变得有些迟钝,但就在这迟钝中,他还是能清晰地意识到——他很可能搞错了一件事,至少是对云宝的。

    再接下来他就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云宝泪眼中先是委屈,接着变成了愤怒,再接着变成了心灰意冷懒得解释的目光,又看着她把她手里的东西放回书柜,低下头从他身边匆匆离开了。

    他又呆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楼下客房门关上的声音,才有些迟钝走进书房,来到云宝刚才站过的地方,伸手从书柜里拿出自认为是她刚看过的东西,因为只有那样东西的封面还有一份暖暖的感觉,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们家影集中的一本。

    接着,他有些机械地打开,一张张翻着,一直翻到他认为有可能是云宝刚才看的那一张,那是一张他的照片,伸手摸着蒙在照片外面塑料薄膜上湿漉漉有些发粘的泪渍,他的脑海中浮现上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怎么可能?

    他从来没感觉到云宝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就仿佛他对云宝也从没过什么特别的好感那样。

    尽管云宝是个朴素低调的装扮下,虽然不扎眼,却非常耐看,相当秀丽,气质文雅的年轻女人。但仅此而已,他看见她,跟看见茫茫人海里无数个或漂亮或平庸或难看的女人感觉差不多,——顶多有一个外貌的评价而已。

    而人与人的那种特殊感觉,应该是源于心动吧?而这心动的感觉,表面说是来自外表,他觉得实际上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老天先点通了两个人的“心眼”,所以才能让两个陌生人看出对方外人都看不出的特殊,看不出的美丽,看不出的不凡,——要不然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平凡却又深深相爱的人们呢?——要不然为什么平凡之极的人们也会彼此一见钟情,而号称外表最完美的偶像巨星,也无非只能打动一些人的心而已!

    而他和云宝之间,一直都是两个绝缘的人,至少对于他是,——当然,准确的说,对于直到刚才与云宝四目相对那一刻之前的他是,——再之后——

    他的手机响了——

    是女儿的,女儿告诉他路上堵车地厉害,不如什么时候能“堵”回家,她已经早下了公交车,步行好一阵子,这会儿又饿又累,想在路上找个地方吃饭,添点儿力气歇歇脚。——他答应了,和女儿约了个大家都不走冤枉路的饭店碰面。

    接着,他来到了楼下,客房的门已经打开了,云宝正在低头收拾着她自己的东西,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然后声调干板的说要去外面吃饭。

    “不,谢谢,你们去吧。”云宝低声但干脆的回绝了。

    他暗自出了口气,——云宝这么红着眼睛,女儿看见会不奇怪吗?——接着,他突然想到更可怕的问题,——他曾经猜错了吗?

    仔细回忆回忆,这是有可能的,因为那天他开门进去时,云宝和女儿脸上似乎并没什么暧昧样儿,云宝虽然拉着女儿,可并没有缠绵,就是穿得太少,尤其是女儿,——但那是夏天,他又不在家,只有两个女人,穿得“清凉”一点儿有可能。而他由于前面一直的怀疑,使他失去仔细判断甄别的理智。

    但是——,如果他曾经的担心是错的,那是完全错了?还是只是错了一部分?——假如只是云宝方面他猜错了,——可关于女儿,却没猜错怎么办?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女儿坚持要请云宝来家住的态度,——顿时忘了刚才的诧异,万分恐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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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7:00:35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一 (下)

这份忽然而起的恐惧使他昨晚一路都忐忑不安,见到女儿更加紧张的都有些不自然了;而女儿的情绪,则更加低沉,尤其是开始,对于端上来的菜,开始是几乎一筷子都没动,只是坐着低头发呆。

    最后还是他打叠起精神。

    “怎么,不好吃吗?”他问。

    女儿抬起头看看他,突然伸手拉过他的一只手,然后把小脸埋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的手心潮湿了。

    他登时被吓了一跳,女儿性格一贯独立、开朗活泼,还有些男孩子气,几乎从没有过这种委屈柔弱的小女孩儿模样儿。

    “怎么了?”他连忙追问。

    过了一会儿,女儿的脸从他的手掌中抬了起来,拿起一张纸巾一边擦眼睛一边囔着鼻子说:

    “没什么?就是特别舍不得你,爸——”

    他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女儿的伤心使他瞬间产生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不过四周的食客已经有人开始吃惊的看他们了,这使他连忙克制住情绪,笑了笑,刻意玩笑的调侃说:

    “不至于吧——,这么舍不得爸爸?难得难得,爸爸真感动,就是怕有的人是一时脾气,一到了学校,呵!一高兴,转眼就忘,每次电话都嫌我罗嗦的人是谁呀?  ”

    但女儿的情绪还是很低沉,没有理会他的玩笑,继续边哭边带着抱怨嘟囔:

    “为什么我当初不就在本市上个大学呢?或者你要是也在北京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就不会那么闷了!”

    眼看更多的人注意他们了,心里也不好受的他只好摆出长辈的威严,希望能扭转女儿的越来越低沉的心情。

    “哎呀!天天跟那么多同学在一起玩儿个不停还嚷闷,你们年轻人可真不得了,真娇气!嫌闷就再多做点事儿,你不是报名当奥运志愿者了吗?好好做事,够忙就不闷了!”

    “再忙也闷!”女儿恨恨地回答,又抽出一张纸巾擦着新涌出来的眼泪,然后哽咽着说:“因为没有你,爸,我想和你在一起,那样我们就都不会寂寞了,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一辈子都不想和你分开。”

    他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感伤?——但他知道,他要赶快劝住女儿,因为领班已经刻意从这里过了三回了,露出担忧戒备的目光。

    “哎呀,”他只好继续用略微夸张的玩笑声调小声惊呼:“爱梅,你这话听得爸爸直害怕呀,我以前还指望你现在好好念书,将来找个好工作回头能孝敬爸爸呢,看你现在哭得怪难受好像挺离不开爸爸似的,可再听你这话?又好像以后不打算管我了,想想我还曾指望将来老了能投奔我姑娘呢,现在看,我是不是想错了?喂——,郭爱梅,你给爸爸说句实在话,等爸爸老了你到底管不管呀?是不是不准爸爸去找你呀?将来一定跟爸爸分开呀?”

    这番话终于止住了女儿的眼泪,爱梅又拿出一张纸巾擦擦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再哭了。

    现在回想,女儿初一那天傍晚和昨晚突入其来表现出来的伤感,一定跟那俩长舌丫头告密有关。

    唉——!郭小峰内心怅然地叹口气,对于还没有心上人并开始独立生活的女儿来说,现在就听到父亲另有人生的消息,——内心一定很难受。

    “寂寞”那个词,其实并不是说她自己,而是在说他!——女儿认为“寂寞”才会使他另有人生。——“寂寞”——,郭小峰轻轻品了一遍这个词:是的,寂寞!确实是寂寞使然,女儿的评价不错。

    郭小峰低下头,无声地又叹口气,他不知道除夕之夜女儿从那俩长舌丫头哪儿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还有之后的心理,——但从昨晚和今天的情况,他猜:女儿在难过之后,多半是意识到自己要在外上学,而且至少再上两年半,没有办法陪伴爸爸,——因而“退而求其次”,想着假定这个家如果一定要再添个女人,就添一个她自己更能接受的女人吧?

    所以,再回想女儿今天的话,他有百分百的把握相信,——云宝这次被邀请到家里住,尽管不是自己最初的猜测,但也根本不是女儿今天自称的:为了试试他的态度。

    ——眼下的女儿不可能那么不懂事,显而易见——这是女儿无奈下做的选择。

    当然,后来的女儿也许又想过来了,郭小峰又想道,因此才有今天对自己的这番话,——可是,想想昨晚女儿伤心的样子,恐怕从内心里,云宝也不是女儿希望进来的,现在女儿真正想保有的,还是那个看来残缺的家,——这份让步,只是两相权衡下的被迫。

    这个猜测使郭小峰的鼻子再次发酸,涌上一份内疚,——人生总有两难的选择,女儿小小年纪,也同样要面对,尤其是,这选择的压力,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人给的?!

    控制了一下自己,郭小峰脑子转回了云宝,——那份茫然又回来了。

    这种事岂是可以硬“拉郎配”的?没有感觉,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感觉,即使相爱过也没用,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闹离婚的啦,——更何况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

    自己再心疼女儿,顶多为女儿的缘故,索性放弃现在开始新的人生,直到女儿真正独立以后再说。但也不可能为女儿的缘故硬跟谁相处,处不来而硬在一起过,那滋味可太难受了,还不如一个人呢。

    反过来对云宝呢,自然更是这样!——因为云宝年轻,机会更多,又摆脱了早年困窘的生活,更没理由委屈自己。女儿和她毫无关系,就算相处的再好,单为女儿的愿望,她就跑来充当这种角色?——那太不可能了!

    如果肯,那只有一个答案:云宝自己也愿意,——而女儿也知道她愿意,因为女儿也不可能完全不判断就随便请人做这种事。

    可是——,郭小峰的脑海里又回到了昨晚的困惑:如果女儿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事实上,在昨天下午回家之前,他还从来没感觉到云宝对他有什么特殊好感。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虽然云宝在他家住过两小阵子,但他们其实依然非常陌生的缘故,在那时的他看来,云宝就是女儿的陪伴,有她陪女儿,他就可以放心的在外忙了,因此云宝在他家的时候,他反而不在家呆,就是晚上回来睡个觉,碰到了,点点头,客气一句,他们照面的机会都很少,更遑论交谈。

    另外,云宝的个性也是个关键,云宝很内向,话少不说,而且一看就是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人。对于这类心里有数的人,他一般很注意不让自己多嘴,因为他觉得内向又特别有主意的人,一般性情偏于刚愎,所以相应的他不仅不肯说,更延伸到懒得关注云宝的生活了。

    但是——,郭小峰的念头又转了回来,——再怎么说话少,云宝毕竟也在他家住过呀,这事儿也不用非说话才能表示的,他也不是傻子,如果云宝像昨天表现的那样,甚至哪怕只有一半,他也不至于完全感受不到。

    这又转回来的念头使郭小峰越想越茫然——

    而令郭小峰更茫然的,当然还不止想不通这件事那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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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7: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于云宝,虽然之前他一直都是漠然视之的,但就从昨天傍晚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感觉变了。

    那目光仿佛一根针,骤然扎破了曾隔在他们心灵之间犹如气一般,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能“蒙住”人“眼睛”的沉滞隔膜,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至少在他的心里,感到此刻他们之间被一层新的,模糊透明的雾霭取而代之。

    因为那个目光,真的很奇怪,——从那么陌生的眼睛里,却仿佛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正在这时,一个脸熟儿的保安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郭小峰本能的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儿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他连忙否认补充道:“没有,没有。”

    然后一边点头,一边赶紧迈步向家所在的单元大门走去。——那一刻,保安不相干的询问使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又回来了,下午在办公室思来想去的理智决定。

    下午他曾努力想过云宝为什么会喜欢他的缘故?想来想去,唯一能想出来的答案是:——大概可能因为自己够老吧?而且还算一个慈爱的父亲,对于一个自幼欠缺父爱的云宝,也许产生了一种吸引力?

    事实上,即使不缺父爱,——成熟男性,尤其是一个各方面条件不太差的男人——对很多年轻女孩儿来说,也是有着很强吸引力的,之间谱写出恋曲的,也并不少见。

    他自己就有这种亲身感受,而且这种多少含有特殊意味的喜欢,有时还跟年龄呈反比的趋势,尤其是过中年以后,他自己年龄越大,喜欢他的女孩儿年龄居然越小。当然这种喜欢很复杂,更多的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偏于纯真。

    他觉得这其中的缘故,也许跟身心发育的因素有关,二十上下,甚至更小些的女孩儿,生理意义上的发育虽然完全成熟,但跟到了三十岁之后的女人还是不同。——总体上精神的成熟似乎还欠缺,——所以成熟男性,尤其是有一定知识、地位和阅历的男人对她们产生的吸引力,常常超过那些年轻力壮,但性情、内涵还有待磨砺和丰富的同龄小伙子们。

    而三十来岁或者年龄更大一些的女人,大约是因为心智和身体都不仅彻底成熟,甚至强大起来的缘故,因此开始喜爱和年龄相仿,或旗鼓相当的异性相处;甚至反过来,母性增强,更怜爱迷恋柔弱些的男人,“姐弟恋”眼下也是不少的。

    云宝三十出头了,正是心智和身体都非常成熟的年龄。他觉得,那么云宝找个年龄相当的男友其实更合适,而他比云宝大了近二十岁,显然太老了点儿。

    而云宝对他,他觉得,大约也是一时孤寂无聊下的情感转移,他们并没有什么撕掳不开的交往基础,再一时情起,看着喜欢,说过去也就过去了,有几个人一生中不是或真或假,或长或短的对很多异性心动过呢?——尤其是情感没有寄托的时候,寂寞总能使人心灵的“眼睛”不自觉地大睁着,有意无意寻找另一双同样渴望,彼此相惜的“眼睛”。

    但这种“寂寞”下时常而起的心动,并不强韧,哪怕一时很狂热,一旦分开,劲儿过去之后,常常很快就烟消云散,甚至有时过后回想起曾喜欢过的某些人,会觉得好笑,——自己怎么还喜欢过那样的人?

    所以——,郭小峰想:他和云宝彼此都是不合适的,不管是从他的角度,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一个不错,而且交往的也很不错的女人;——还是从云宝的角度,她还那么年轻,应该找个年貌相当的男人好好交往。

    带着重新回味清楚的郭小峰终于走到了大门口,在钥匙插入大门的那一刹那,——不知怎的,一丝歉意萦上郭小峰的心头,他曾经如此误解云宝不说,态度还那么恶劣!——他连忙又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恢复到眼前的情况:既然云宝还在,大概是不希望就此了结吧?他想:如果是这样,那么一会儿要和云宝好好谈谈,她应该去和更出色的年轻人交往,而不是他。

    门打开了,但房间里安静极了,郭小峰瞄了一眼玄关处云宝挂着的大衣和鞋架上的靴子,说不出来的紧张感使他尽量弄出了一些声音,但没有回应,他走进客厅,看到餐厅餐台上整整齐齐地摆好的几样小菜,其中两个盘子上面还扣了两个碗,应该是怕凉的热菜,——但云宝呢?她人呢?

    房间里太静了,静得仿佛没有生命的气息,刻意弄出的声响也没有引起任何反响,仿佛说明屋里根本没别人,云宝还在只是他的错觉。

    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郭小峰抬头看向楼上,楼上没有灯光,一片幽暗,但他认为云宝此刻就在楼上,而且——,他甚至觉得自己猜出云宝在哪儿,虽然这没有任何证据来佐证,纯粹是猜测而已!

    ——不过他的猜测也很少错,正确率高的常常令他的下属感到吃惊,甚至有人说郭支队有时“神”的像个鬼怪。而另外一些会说话的下属则恭维的说:郭支队脑子里破案的那部分一定被“神”摸过,所以才那么“神”。

    当然不是,他自己很清楚,答案非常简单,就是他三十年坚持不懈的注意观察,注意思考,积累的知识和常识够深入够丰富而已。

    所以,郭小峰觉得自己不仅猜出此刻云宝可能在哪儿,也猜出了这行为背后真正的意思,这最后的推测令他的肚腹中即刻产生一种许久未有的那种痉挛刺激的渴望。

    他也即刻努力控制住这种情绪,恢复理智对自己说:这也太快了,不合适。

    但与此同时,云宝昨天望向他的那双眼睛,又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那陌生中又含有的似乎很熟悉的眼神,宛如一湾微漾的湖水,晃呀晃呀晃的让他渐渐觉得自己仿佛坐上了一艘行驶在巨大风浪中的海船上,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过了一会儿,郭小峰有些迟疑地抬起了脚,楼上没有灯光,仅有从窗外映入的混合着都市霓虹的阑珊夜色为他照明,——就在这半明半暗中,他走到了卧室,接着——,

    事实证明,他又猜对了,云宝果然坐在他的床边,低头咬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很奇怪!——郭小峰一直不能想象能有另外一个女人以“那样”的动机坐在他的卧室,准备做那些亲密的事情。——但云宝并没有给他别扭的感觉。

    是云宝早就在这个家生活过,来来回回间已经无声的把她的气息渗入进来,因此她的影子在这个家任何一个地方都显得很自然的缘故吗?——他不知道,只知道云宝坐在那里既自然又熟悉,——而且感觉接下来仿佛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什么犯罪感和心理障碍。

    他的到来并没有使云宝立刻抬起头,就在这静默中,又过了好一会儿,云宝终于扬起了脸,同样很奇怪,——云宝的眼睛里并没有诱惑,只有一点儿陌生和茫然,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他:这双眼睛的主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郭小峰的心却突然为这个茫然的眼神儿抽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一些,近得可以伸手摸摸云宝的脸,——他真的伸出了手,但却又悬在了半空中——,为已经混乱的头脑里仅存的一丝理智使他的内心又起的一份迟疑——

    云宝又低下了头,——停了片刻——,依然低着头,却慢慢伸出了她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结实的手指上,仿佛弹钢琴那样,一个,一个,一个的轻轻地按下他的手指,——如同按下五个琴键,一一弹过去,又一一弹回来,又一一弹过去,又一一弹回来,久久不停……,那一下一下持续不断的敲击,仿佛只在说一句话,又仿佛在奏一支曲,或者,只是在随意的叩击,叩击一扇门,叩醒一颗沉睡的灵魂,让它起身出来看一看,是谁在门外这么执着,这么久久不停……?

    那只不断敲动的手突然被攥住了——

    云宝又仰起了脸,那眼神依然毫无诱惑,单纯的仿佛在说一句简单的话,是一个回答,又仿佛在询问他?

    郭小峰微微眯起了眼睛,片刻,一把将云宝拉起来拥入怀中,——并不是为他克制不了自己久违的强烈欲望,他早过了那个令人难忘的年龄了,——只是因为此刻他已毫不犹豫全然推翻了原有的决定, 因此就毫不犹豫立刻决定用云宝提出的方式来回答她,——所以毫不犹豫的将云宝拥入怀中,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嘴唇压到云宝柔软的唇上,——但就在这唇齿相接的一刹那,他仿佛又陷入了新的幻觉,不知道怀里紧拥的到底是一个陌生的新人,还是那个还了魂的故人?

    这突然而起的幻觉也突然使郭小峰仿佛发了狂,含有愤怒的狂,那一直压在他心底的对死神的狂怒,——为什么瞬间就带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给他一点点机会,哪怕一点点呢?也让他可以努力,努力争取多挽回哪怕一点点的时光,也好让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在佳慧的耳边清晰而温柔回答一次那六个字,让她在挥手告别前,手心里不仅能感到他温暖的呼吸,耳边还能回荡着他的声音,他们二十年默契的心意!

    积压的愤怒使郭小峰疯狂,也使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死神证明自己的力量,只是本能的如同角力那样,死死地抱着云宝,像疯了一样,然后让自己深深的进入她,在近乎迷乱的狂想中仿佛觉得这样,他的阳具就真的能如同生命之根,可以深深地扎根于另一个生命,就可以拦住死神无声的脚步,可以保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可以使他的灵魂恢复原有的完整,可以使他近乎干涸的心田再次丰厚肥沃,生长出新的鲜花,整个心房再次弥漫着爱的气息……

    但终于——,他还是控制不住了,尽管这次他并没有寻求肉体的快乐,仅仅希望像生根那样只是努力最深入的放置,但在长时间类同角力的厮缠中还是无法控制的运动了,还是到了那种克制不住程度,——不得不到来的释放头一次使郭小峰在快感中混合了失落的感觉,以往痛快的激射这次却仿佛一只无情的手,突然将一个无能的人强行从美梦中摇醒,——在释放后的疲惫中他渐渐清醒的意识到刚才的“英雄”,只是一个凡人做的“英雄梦”,——意识到一切如常,自己很渺小,什么也拦不住!

    他依然半压在云宝的身上,只是将头深深地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不敢去看那张近在寸边的面孔,因为就在他瘫软下来时无意的一瞥,——看到了一幕仿佛在证明他回来理智的正确,——云宝正木然地盯着天花板,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神情恍然,仿佛刚才在做的只是一件平常事,甚至,只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郭小峰没敢再看下去,就这么半压着云宝,闭上眼睛,趴在那里,希望能赶快接着睡着,可以再续上刚才的那个美梦!

    片刻,云宝轻轻但很坚决地推开郭小峰,然后背转身,独自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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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7: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晨时分,云宝在一个恰当的时间醒来,然后,略微一定神,就立刻起床,匆匆忙忙地下楼去了。

    郭小峰没有动,依然照原样躺着,尽管他早就醒了,或者说其实一夜都没有真的睡着,——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听着旁边云宝很快发出的沉实呼吸,没有伸手去摸她的手,因为他知道这双手的脉动和他无关,——而且很清楚的回答了下午曾经的一个猜想:云宝为什么会喜欢他?——不,恐怕还是他原来的感觉是正确的:云宝对他从未有过什么特殊好感。——顶多,可以说不讨厌他而已。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主要的——,他后来猜:也许是云宝自己的寂寞吧?极度的寂寞使她不在意和他有进一步的关系,——就仿佛现在都市里的风行的“一夜情”,时尚前卫、热闹袭人的背后,——多数不过因为古老的寂寞而已!

    至于前天下午的那一幕——,郭小峰摇摇头,不愿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又躺了片刻,听着楼下卫生间隐隐传来的洗漱声,郭小峰也霍然起身。云宝的心思他不知道,但他自己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在他突然逆转原本主张时,就已经决定争取把这份美好的感觉保留住。

    现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因为昨晚的亲近,使现在他,反而觉得与云宝之间更陌生了,——云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因为孤寂吗?不是还曾有一个虽穷却甘愿相守相处多年的恋人吗?不是后来又有了新男友了吗?那为什么现在形影单只了呢?未来又如何打算呢?……

    郭小峰脑海盘旋出无数的问题,但只是一闪而过,他的职业经历告诉他:对于完全不了解事情的猜测,常常是错误百出的臆想。真要想了解这些,还是要靠以后的相处与沟通。

    ——况且,他也不真的想了解,世间本不乏有缘无份的爱情,恋爱过的云宝眼下形影单只也没什么奇怪,——前段时间他自己被人介绍对象时才发现,原来现在的‘剩女’可真不少。

    他现在真正想知道的是云宝喜欢什么?自己怎么做,才能使云宝以后在这个房子里呆的愉快些。

    想到这儿,郭小峰的心又温柔的动了一下,这时,他听到楼下厨房传来很轻微的声音,——是在做早餐吗?

    他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好像突然又回到原来家里的那种圆满状态,额外温馨,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带着安心,郭小峰认认真真地洗漱了一把,对着镜子尽量将自己收拾的干净体面,他希望呈现给云宝面前的是一个虽然年届半百但还是个很精神,有活力,甚至还有些魅力的男人。

    但当他走下楼后,温馨的感觉却顿时冻住了,餐桌上虽然果然摆着早餐,但同时还一眼看见云宝在客房里,正在将她自己的东西收拾回她的箱子,像以往准备离开前那样。

    ——云宝今天就要搬回家吗?

    郭小峰一时怔住了,他张开了嘴,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云宝的表情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让他一时又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时代早变了!——郭小峰很清楚的明白:性在当今,对于女人已经拥有两极含义,一方面依然有女人把这件事说的很大,当她们准备借助这件事儿达到她们的愿望时;另一方面,又普遍平常的如同吃饭,——尤其对云宝这种经济独立的成熟女性更是如此。——对于她们,如果一个不准备被托付的男人还以为这种事对她们很重要,以为一次上床能说明什么?并作出一些自以为是的表达,——则会遭到她们无情的嘲弄,客气点儿的可能会说:“我们都是成年人,这种事不代表什么。”——碰见刻薄的,还不知能说出什么呢,——反正态度跟过去所谓“不负责任的男人”差不多。

    今日的女人可不比以往!——当然,也许以往也一样,“男女之间”也许从来都没有“强弱之间”的差别大。

    所以尽管昨晚他们都用肌肤之亲的方式做了表达,他还是不敢贸然乱说,他的目的是为把云宝和自己的关系拉得更近,——但谁又知道云宝的目的是什么呢?也许就是无所谓,寂寞了!

    想了又想,郭小峰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装作准备吃早饭的样子,然后非常含蓄地说道:

    “云宝,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一直低头收拾东西的云宝听了郭小峰的话,短暂的迟滞之后,手停住了,又过了片刻,扭头看了看他,然后又转回脸毫无表情地对着窗户发了一会儿呆,最后,继续低头收拾东西,却声调干板地回答:“好,去哪里?”

    郭小峰连忙接着问:

    “你想去哪儿?”

    “无所谓,哪儿都行,我吃饭不挑的。”

    “是吗?”郭小峰应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说道:“啊,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可吃的,尤其是刚过完年,胃里还腻呢,要不晚上在家里做算了,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云宝正收拾东西的手再次停了,又半垂着头毫无表情的沉思片刻,然后头也没抬的淡淡答道:

    “不用了,下午学校就开个会,我回来早,还是我来做吧。”

    郭小峰心里大喜,——暗自期待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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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17:0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早上的良好开端使郭小峰的精神一天都是很愉快的,以至于临下班前造访的,以前因为破案认识的记者林木兰一见他,立刻就笑嘻嘻地说:

    “郭队长,今天心情不错嘛。”

    郭小峰摸摸自己的脸,刚想掩饰却又放弃了,笑笑回答:“是呀,心情不错,你心情看来也不错。”

    “当然,”木兰快人快语地回答:“我要有求于你,你心情好,我成功机会就大对不对?看来我今天来对了。”

    “来对了。”郭小峰一口应承:“你说吧。”

    但郭小峰的豪爽却使对面这位记者职业本能大发作,没有高兴,反倒透出了好奇的表情:

    “呵,这么高兴?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

    “当然,”兴致勃勃的郭小峰依然大包大揽的回答:“我还没忘许国胜那个案子破获的那么快是靠你的鼎力相助呢——”

    “——别说了,”木兰立刻摆摆手打断了郭小峰,显出一份沮丧:“别提醒我那次差点又使一个无辜的人丧命!”

    “哦,”郭小峰故作吃惊地反问:“你还记得?”

    “当然,”木兰惊叫地强调:“如果真出了事,就算不追究我的法律责任,也等于伤了我的阴骘,阎王那儿会给我记一笔,将来不定要报应到哪一辈子,哪个时候呐!”

    “哎呀!”郭小峰也故意夸张地惊叫起来:“太可怕了!啧、啧、啧、看来我也得吸取教训,以后——”

    说到这儿,郭小峰停住了,开始笑了起来。

    林木兰又被郭小峰笑得猜疑起来:

    “以后什么?”

    “还能什么,更加老老实实干自己的本行呗——”

    木兰眨眨眼,意会了郭小峰的意思:“噢,郭队长你在这里等我呢。”

    “怎么会?我就在一个地方等,等你说说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见教,非要见我?我听小秦说你已经给他打了几回电话了,问我什么时候没事儿闲在,到底什么事?”

    木兰没有立刻回答,又眨眨眼睛,然后迟疑地追问一句:

    “好像你刚才承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

    郭小峰没有回答,望着木兰,好像点点头,又好像摇摇头。

    显然又琢磨了一会儿,木兰深深地叹口气:

    “唉——,我决定放弃临时提出更过分要求的打算。”

    “呵!”郭小峰笑了:“难得呀,木兰,我必须说,你的道德水准比一般人高。”

    “那倒不是,”木兰非常实在的一摊手:“我算计过了,万一我的要求过分,你心里不愿意,只是碍于刚才的承诺,不得不口头答应,但那过后肯定是敷衍我,人都只愿意干心甘情愿干的事儿对不对?——结果我还是不能如愿!——那还不如一开始我就老老实实提出原来的要求,你能答应就答应,不答应我也知道。”

    郭小峰笑着点点头:

    “我必须说,木兰,这点儿你可比很多女人聪明。顺便告诉你,这也是我刚才敢那么承诺的原因,因为你是个又聪明又有分寸的女人。”

    “哈,”木兰突然怪笑一声,突然像抓住小辫子似的指着郭小峰:“郭队长,看来你很了解各种女人啊!”

    “什么了解?”这个帽子使郭小峰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我哪有这本事?顶多说我比一般人多了解一点儿各种犯罪的女人。”

    “对了!”木兰又猛的一拍巴掌:“我找你就是为这件事,我就是想找你了解了解各种犯罪的女人。”

    郭小峰略微惊讶地扬起眉毛:

    “是吗,那为什么要找我呢?你应该去女监采访呀?那全是触犯法律的女人,是不是那边不答应你的采访?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不是,不是,噢,不——,关于这点儿,”木兰又非常精明地改口道:“如果以后需要,我再来求你帮忙,但今天不是这个事。”

    “那到底什么事呢?”

    “唉!说来话长——”

    “哦?”郭小峰看看手机,时间已经接近下班了,但除非发生了天大的事,否则他今晚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到外面,因此立刻截住木兰的话头:“木兰,我今晚有事,时间快到了,所以这会儿不能听你慢慢说,如果特别复杂的话,那我们改一天再谈好不好?我想你也不会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吧?”

    一看郭小峰认真的表情,木兰也立刻恢复了严肃,并且站了起来:

    “没有,没有,郭队长如果你有事那我们改天谈,我的事一点儿不急,就是想和你提前预约一下。”

    郭小峰看看木兰,真的有些好奇了,指指椅子,示意木兰坐下来:

    “预约?到底什么事儿?你简单说一下,我也好心里有数,看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一定能的。”木兰毫不犹豫的替郭小峰结论。

    “是吗?你这么有把握?我怎么没这样的自信,你还是给我说说到底什么事?”

    “很简单,我想请你给我讲一些案例,不过必须是凶手是女人的案例,这你肯定没问题吧?我已经打听过了,你破过上千的案子,肯定有凶手是女人的案件。”

    郭小峰点点头:

    “当然,还不少,但你为什么一定非要只听凶手是女人的案件呢?一定有特别的原因吧?”

    “那自然,”木兰略微得意地回答,并且再次站了起来:“而且原因很有趣也很复杂,可为了使你下次还急于并乐于见我,所以今天我决定不‘长话短说’,而是请你——”

    说到这儿,木兰非常神秘地冲郭小峰挤挤眼:“——‘且听我—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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