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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0: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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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意识到了一点——stephen害怕我手中的枪。
音乐声越来越大,确实就是beatles的那首经典。
Words are flowing out like endless rain into a paper cup
They slither while they pass, they slip away across the universe
……
每一个单词听在我耳朵里,都是那么清晰。
深更半夜的,是谁在用那么大功率的喇叭,播beatles的歌?
Stephen看我没有开枪,松开捂住脸的手,试图移动身体,躲开枪口。
我喊了一声:“别动。”
他真的就站着不动了,双手举到半空,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鬼叔,冷静。”
该死的播歌的人,还把音量调得越来越大,我差点都听不清stephen在说啥。
我皱着眉头嘟囔道:“谁大半夜的把音响开得那么大,太没素质了。”
Stephen左右张望了一下:“音乐?没有啊。”
我不可思议地说:“不会吧,这么大声你都没听到?是被一把气枪吓傻了吗?”
Stephen侧着脑袋想了一下,脸上本来是惊慌的神情,慢慢有点缓和过来:“你说这个是……气枪?”
我一边被beatles的歌困扰着,一边也被stephen弄糊涂了:“这枪不是你送我的吗?”
Stephen仿佛松了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盯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才是一个高度危险的罪犯,而他要鼓足勇气,冲上来跟我同归于尽一样。
然后,他大喊一声,身体前倾,双手尽量伸长,向着我的脖子——stephen真的扑上来了。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给我一种感觉,他以前的绅士风度只是一张面具,或者一种职业化的表现;而现在揭下面具,展现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怨,才是真正的他自己,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Beatles的歌声越来越大,如同浴缸里的水把整个空间灌满;而在水中得而我们,变成了黑客帝国那样的慢动作,stephen跳起在半空中,一直向我扑来,但移动得却越来越慢,像是无限靠近但永远也不会接触到。
在这仿佛定格的缓慢里,他的双眼闪烁着怪异的光芒,贪婪、孤注一掷,像是输红了眼,在最后一场全部押上妄想翻盘的病态赌徒。
突然之间,歌声在耳道中无限放大,我全身像是通了电,心脏压缩到极点而时间就停顿在这一刻,像是宇宙坍塌成了奇点;这种强烈的生理感觉,比跑完半程马拉松要强烈100倍,比射精要强烈1000倍。
我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据说,吃了奇幻蘑菇的人,大脑里面负责管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之间的区域混乱了,会有一种称之为“通感”的体验。
比如说,他会觉得黄色是奶油味的,阳光听起来像一首民谣,桌子摸起来是绿色的。
这种体验无法用语言形容,你想要真正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自己去吃点奇幻蘑菇。
而我此刻的感觉正是如此——无法用语言形容,虽然我也没吃过奇幻蘑菇,但我敢担保,我体验到的比奇幻蘑菇还要奇幻。
因为,我的意识漂浮于高维空间,正在向低维度俯视。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有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它是长方体,但又是波浪形,在不断膨胀、收缩,发出超出人类视觉细胞的识别范围、超出任何人类词汇、无法言说的光芒。
长方体散布在黑暗中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我视觉能感受到的只是不同的横截面,支离破碎的,但我却很清楚,它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比钻石还坚硬的整体。
一些闪闪发亮的光纤,充斥着整个黑暗空间,它们本来是平行的、毫无关联的。但是,在长方体附近的一部分、无数的光纤,都被不断波动的黑盒子一端吸入,然后从另一端流出。
长方体的外壳是绝不透明的,但我清楚地看到了它里面的构造。无数的光纤在长方体内的空间里,被挤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像一筒挂面。
我的意识以超越光的速度,飞到了长方体的一端,这里像是个浴室的通气窗,被挤成挂面的透明发光的光纤从通气窗出来,分道扬镳,又恢复了互相平行的状态。
我的意志是自由的,从无数的光纤里面选出一条,看进去的时候,画面无限放大,从无垠的宇宙缩小成旋转的银河悬臂,又缩小成一颗橘子般的恒星和更小的蓝色星球,接着在一秒钟的时间内,我回顾了自己从出生到双手举枪对着stephen,三十年来所有的人生经历。
但那并不是我的人生经历。
我深吸了一口气,嘴巴里是beatles的across the universe的形状,耳朵看见了丝绸般柔顺的光芒,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我扣下了CP99的扳机。
一瞬间。
火光一闪,强烈的后坐力,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响。
一颗真正的金属弹头,向着stephen扑来的额头迸发,击穿了稍微松弛的皮肤、又硬又脆的头盖骨之后,在他的脑腔里停留了不到0.1秒,便从后脑勺带着一团血雾,飞射而出,最后砰地击碎了水族箱的玻璃。
我举着手枪,从高维空间跌落到自己的家,C栋1015。
Beatles的歌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轰鸣的心跳。客厅里一片狼藉,水族箱碎掉了,海水倾泻而出,各种鱼在地板上徒劳无功地挣扎,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下垂的右手还拿着枪,脚下躺着一具四十岁男人、冒着热气的尸体。
几秒前还是个叫stephen的男人,现在已经是一具曾经叫stephen 的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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