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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分享] 听我说南明(持续更新,讲述最后的汉人王朝无奈的末路,崇祯十七年开始)----孙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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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7 16:34: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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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0 12: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6)敌人靠培养
  
  吴三桂到达玉田之后,经过短暂的沉寂,忽然下令部队调转方向,沿来时的原路返回山海关!
  
  众兵士哗然!不仅兵士们哗然,历代史家也哗然,我更哗然!
  
  很多人对吴三桂这一举动的原因进行了分析,大致可归纳为如下三点:
  
  一是吴三桂听说他的父亲吴襄被大顺拘捕追赃,二是听信从京中私自逃出的奴仆谎报吴襄全家被大顺军抄没,第三种说法流传最广,吴三桂留在北京的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强占,自古英雄爱美人,大丈夫不能保有妻子,何以为人!更何况我老吴岂是一般的男人?
  
  对于前两种观点,鄙人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过需要强调的是,吴家的奴仆没有谎报,吴家的财产确实被刘宗敏抄没了,吴老爹也确实被刘宗敏打得鼻青脸肿!不管李自成事先知不知道,他终究放任了这个结果,将本来可以统战的盟友,培养成了死敌!
  
  别人培养人才,老李将人才培养成敌人,也算远见卓识、高人一等!
  
  对于第三种说法,有人认为比较胡掰,理由是凭吴三桂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犯得着为一个从良的风尘女子大动肝火吗?
  
  我倒认为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陈圆圆的价值不在于她是陈圆圆,而在于她是吴三桂的女人!你们有求于我时,尚且欺负我的女人,等我臣服你们了,你们不得欺负我妈啊?
  
  也有人认为,当时陈圆圆随军在宁远,而且不久就病死当地,刘宗敏想非礼她也够不着,你欺负鬼呐!
  
  这段被人津津乐道的历史,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可考!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刘宗敏有没有欺负陈圆圆,都不是吴三桂降而复叛的主要原因!
  
  偏偏有个煽情大师吴伟业赶来凑热闹,写出了《圆圆曲》,那句“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怒为红颜”,真是感动死古往今来无数红男绿女!不过也不算坏事,这年头压力都挺大的,不编点童话,大家还激动啥!
  
  不管怎么说,吴三桂在到达玉田之后骤然变卦,李自成都负有一定责任!换句说话,吴三桂是被他逼反的!儿子还没来,就修理人家老爹,还指望他儿子替你卖命,你脑子有病吧?
  
  吴三桂带领关宁铁骑,日夜兼程回奔山海关!他十分清楚,如果不能夺回这天下第一关,他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丧家犬!
  
  既然自己不想当丧家犬,就得找别人替补!
  
  虽然唐通是吴三桂的同事兼朋友,虽然不久之前,他们还把酒言欢,但吴三桂不会因此手软,这就是他的人生哲学!而这种人生宗旨,贯穿了吴三桂之后三十年的起起伏伏,直到他自己被埋葬!
  
  幽灵似的重返山海关,吴三桂率领他的关宁铁骑,从背后对镇守关门的唐通部发起突然袭击。他曾无数次的征战此地,今天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保卫的不再是大明,而是自己!以前打输了,大不了撤退,最多就是革职,丢点face不算太大的事,这次就不同了,夺不回山海关,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唐通惨了!
  
  他的兵力才八千,就是带去保卫崇祯皇帝的亲兵,李大哥不讲究,守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多给他点人,明摆着让他自负盈亏!当时唐通所部,论人数大约只是吴三桂部的五分之一!兵力少不说,他的兵在心态上和吴三桂率领的关宁铁骑有着天地之差!一个是刚换了主子,替谁打还没弄明白,另一个是打不赢全得死!结局如何,已见分晓!
  
  单纯的唐通做梦都没有料到,几天前还笑意盈盈、挥着小手绢向自己告别的吴三桂,披星戴月的走回头路,只为给自己拦腰一刀!
  
  没有更多的抵抗值得叙述,山海关被吴三桂重新占领!
  
  在这场老同事的对决中,唐通很可能受了伤,不然他不会在仓促逃离山海关之后,没走多远就停下休整!在唐通扑朔迷离的一生中,此次他选择的落脚地点既是谜的开始,又是谜的结束!
  
  这个地方很小,且充满了宿命的纠结,它的名字叫一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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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0 23: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7)烦恼人群很庞大
  
  李自成听说吴三桂夺回山海关的消息,非常生气,如果不是崇祯留下的桌子太贵,估计早就掀了!比较搞的是,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检讨,相反觉得吴三桂是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李大哥从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男人,敢于拂逆他的人,没有好下场是轻的,捞不着全尸也属意料之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周遇吉,再比如汪乔年!
  
  周遇吉的事迹,前面我写过!汪乔年的事迹,建议大家百度!也是个有个性的人物,值得一看!
  
  虽然李大哥恨得牙根痒痒,不过距离他和吴三桂决斗的时间,尚需要等待!按下再表!
  
  最近比较烦的不只李大哥,烦恼的人群实际上非常庞大!
  
  比如李国桢,拜谒崇祯帝后的梓宫后,便悬梁自尽;比如李明睿(希望大家还记得他),大顺军进城之后,就开始装疯卖傻,召集一群妓女在家,想必没干光彩的事,于是臭名远扬、形同茅厕,连搅屎棍刘宗敏都不愿意去抄他的家!其中最郁闷的,当属南京的史可法!
  
  史可法,字宪之,又字道邻,我们传说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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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2 23: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8)英雄穿裘皮
  
  三月之金陵,春意荡漾,百花欲放。
  
  然而崇祯十七年的三月,身在南京的史可法,却全无兴致欣赏欲绽的花儿,他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在崇祯皇帝诏谕勤王兵马集结待命的圣旨到达之后,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便再没有收到后续命令,京城似乎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史可法不知道,最后一道圣旨传出后的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个叫李自成的流贼,相继攻陷了宣府、大同,进而逼近京师,作为南都兵部的最高领导,他迫切需要知道大同失陷后,李自成的动向,这是他的权利,更是他的责任!然而上天打定主意要折磨他——消息到此为止,再无后话!
  
  如果可能,史可法一定会组建一家娱乐公司,养一群狗仔队,派他们进入京城,一看究竟!
  
  我想这个时候,就算来一道让史可法去死的命令,都能让他多少好过一些——毕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考虑到史可法要在迷茫中挣扎许久,我们就先来介绍一下,这位传说中的英雄吧!
  
  天启七年,十七岁的朱由检接替他的兄长成为皇帝,第二年改元崇祯,这一年,年轻的皇帝举行了他在位的首次科举!
  
  在这次考试中,二十七岁的史可法中了进士,为此他欣喜若狂!你一定认为此人名利心太重,极可能是个官迷!其实不然,他考进士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报答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史可法的老师左光斗!桐城派的谦谦君子,东林党的钢铁战士!
  
  在生活中,总是有一些人,彼此的好感在第一次见面便迅速产生!当然,我说的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见如故!左光斗和史可法的相遇,大致属于这样的情况。
  
  左光斗在京师任学政时,经常微服私访,像星探一样神出鬼没,十分刻苦地寻找未来的希望之星!
  
  在一间破庙里,他发现了伏案打瞌睡的小史可法,案头放了一篇小史刚写完的文章,据说墨迹还没干。小史的那篇文章叫什么名字,写的什么内容,谁也不知道。但左光斗读了这篇文章之后,赞赏有加,惊为天人!还把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解下来,披在小史的身上,让他睡的暖和点。
  
  发现人才不容易,千万别甲流了!
  
  于是史可法顺理成章的成了左光斗的学生!左光斗不是第一次收学生,却兴奋异常,还带小史去见自己的夫人,并对她说:“我们的几个儿子,都很平庸,只有这个男孩子能继承我平生的志向!”
  
  后来,左光斗得罪了魏忠贤,被逮捕下狱,受尽折磨!
  
  老师深陷囫囵,史可法十分焦急,可又能做什么呢?当时他连进士都不是,充其量是个北漂儿,自身尚且难熬,更别提救老师于水火了!
  
  救是救不了了,好歹见一面吧!史可法拿出自己仅有的一点钱,贿赂了监狱的看守,化妆成保洁人员混进了监狱!
  
  看到昔日心高气傲的老师,如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史可法不禁失声痛哭!
  
  老师的眼睛已经被烫瞎,严重溃烂,他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学生来了!
  
  左光斗刚强的心,如同温泉划过,他多想告诉这个孩子自己很疼!他终究忍住了自己的冲动,不被感情左右,一直为他所坚持!更何况,学生多在这里多呆一秒钟,危险就增加一倍!
  
  那就把他骂走吧!
  
  左光斗硬起心肠,将自己心爱的学生骂了个狗血喷头,在听到学生哭着远去之后,他明白,两人只能来生再见——孩子不要怪我,这次老师必死无疑,你一定珍惜自己,完成老师未竟的心愿!
  
  此后史可法每每回忆起他的老师,都会说:“我老师的心肝,是铁石铸造的啊!”
  
  铁石心肠是假,爱护至极是真!
  
  事实证明,左光斗终究没有看错人,他钟爱的学生史可法,到底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尽管他并没有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但已经拼尽全力,相信在九泉之下再见恩师,亦能问心无愧!
  
  史可法师从猛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大家不太知道的是,他还跟另一个猛人混过,这猛人,姓卢,名象升,字建斗,外号卢阎王!
  
  卢阎王的光辉事迹,各大史书都详细介绍过,我不再赘述!
  
  鲜活的历史告诉我们,要成为猛人,首先要拜猛人为师,其次再找个猛人跟着混,具备这两个条件,你就离成为真正的猛人不远了!
  
  史可法只比卢象升小一岁,天资却比卢象升差很多,他比卢晚五年中进士,还做了两年卢象升的跟班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史可法并不在乎,在他心中,只要能为国效力,就是最大的成功!跟在卢象升屁股后面,砍了两年流寇,崇祯十年,史可法被张国维推荐升任都御史,巡抚安庆,庐州,太平,池州及河南江西湖广部分府县。崇祯十四年,总督漕运。崇祯十六年七月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
  
  在明代,作为陪都的南京,官位大多是闲职,在朝廷混不下去的,才会被打发到南京来休闲养老!唯独兵部尚书的任命,朝廷十分谨慎,因为南京兵部尚书又称南京守备,换句话说,这个职位肩负着整个南直隶的防务!
  
  史可法责任之重,你我可想而知!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形势不明,再大的官儿也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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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13 00: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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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4 23:34:36 | 显示全部楼层
(9)路振飞的煎熬
  
  三月二十九日深夜,江苏淮安。
  
  一个人匆匆下马,飞奔进巡抚衙门。
  
  巡抚路振飞被下人从梦中叫醒,披衣起身,来见这位不速之客!
  
  按照品级,来人要对路巡抚行礼,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却忘了官场应有的礼节。
  
  “路大人,丢了。”
  
  路振飞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他及时扶住了桌角,才没有跌倒。他没有问是哪里丢了,这些年还有什么地方没丢过——沈阳?西安?洛阳?可又有哪个地方丢了,能让人如此惊慌失措,以致全然不顾礼节。
  
  “皇上呢?”
  
  “不知道。”
  
  “太子呢?”
  
  “……….”
  
  对方一脸茫然,路振飞只觉得胸口闷得像淮安阴郁的天,却似乎不死心,追问道:“消息准确吗?”
  
  男子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路振飞痛苦的闭上双眼。
  
  这位天启五年的进士,和许多文官一样,是个书生,但不同的是,他是个胆大包天的书生。还是个七品知县时,就敢拒绝给魏公公修生祠,还把进入辖区的流寇砍了个一干二净,由此获得响亮的外号“一锅端”。巡抚福建时,玩命打击福建欣欣向荣的海盗行业,搞得海盗头子刘香对自己终身奋斗的事业产生怀疑,差点投海自尽为台湾海峡的填海造陆做贡献!
  
  我一直觉得路振飞这个名字起的像80后的男孩,直到翻到诗经里的一句诗“振鹭于飞”,才明白看似平常的名字,其实大有讲究。各位准爸爸准妈妈注意了,要想孩子有出息,先起个好名图个吉利,不能寄托于广大良莠不齐的酿名斋,得自己翻书查,什么四书五经、二十四史都要查到才行。
  
  路振飞用手指抵住额头,说道:“你下去吧,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可以说的时候,本抚台会去说!”
  
  “诺。”
  
  屋子里只剩下路振飞一个人,灯光将他的脸映得昏黄,棱角却依旧分明。他就这样坐了好长时间,胸口的分量越压越重,快要喘不过气。他走到门口,东方透来一丝隐约的光亮,他长舒一口气——这一夜,最受折磨的人,非路振飞莫属!京城失守的消息,让他一个人用漫长的黑夜来消化,太过残酷。
  
  路振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冷茶,余温不在,茶叶滋润的水,只剩下淡淡的苦涩。
  
  无论送来消息的人,能否管住自己的嘴巴,这样敏感的消息只要一沾地儿,就会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天亮之后,整个淮安城就会谣言纷飞!
  
  皇上在哪?太子在哪?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有人活着,现在在哪里?
  
  路振飞认为不能再耽搁了,于是火速派人前往南京报告史可法,他期望史尚书能想出办法。看来即便是路巡抚这样的猛人,也免不了人类的本能:当你对一件事感到不安,总想着去找领导给自己指明道路。可你说领导一定有办法吗?没谱的事儿,这和宗教一个道理,你信仰各路大仙,大仙真能保佑你吗?大仙就没烦心事吗?
  
  其实路振飞不必着急,史可法已经先于他知道京城失守的消息,这源于一封家信!这封信是他的弟弟史可程写来的,李自成攻破北京时,史可程正在京城做官儿。
  
  前面我们说过,李自成进京伊始,就找到两个人,让他们分别写信给自己的亲属劝降,一个是吴襄,另一个就是史可程!
  
  在李自成看来,南京兵部尚书的史可法,和镇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同等重要!如果说对于吴三桂,李自成更多的是认为他有实用价值,那么对于史可法,李自成更多的敬佩和仰慕!
  
  如果此前想叫上史尚书跟自己混,即使李大哥这种脑子,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堂堂正部级大员,只要脑子正常,绝不会跟李大哥有什么瓜葛!就算是七品县令,你问他去不去?
  
  但占了北京的李大哥,底气足了,胆也壮了,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变,形势也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史可法!
  
  至于史可程写这封信,是自愿,还是被胁迫,都不再重要。反正他写了!在他写下第一个字时,就该知道,自己永远站到了哥哥的反面!如果你有个身份显赫的亲属,一定注意严于律己,除非你和他有梁子,成心往他脸上抹黑。
  
  收到弟弟这封别致的劝降信,史可法怒不可遏,他抽出佩刀,将信纸斩得粉碎!
  
  面对地上的纸片,史可法一字一顿的说:“兄弟之情,从此一刀两断!如果让我再见到这个人,他的下场会和这张纸一样!”
  
  兄弟之情,碎如薄纸,从此分道扬镳!
  
  “哥哥,你等等我啊。”绿油油的田野里,小男孩追着他的小哥哥跑,额头上渗出涔涔的汗珠。
  
  小哥哥停下脚步回过身,冲弟弟喊:“程儿,慢点跑,哥哥在等你啊。”
  
  好容易追上哥哥,小男孩松了一口气,扭着身子撒娇说:“哥哥,以后不许不等我。”
  
  小哥哥像个小大人儿似的笑了,说道:“好的,好的,以后哥哥拉着程儿的手走!”
  
  可他还是从前拉着弟弟小手的兄长吗?
  
  他将肩负起守护残破帝国的重任,他发誓用自己全部的心智和精力,去实现老师和自己共同的理想!在史可法的余生中,无论如何艰难困苦,都尽力而为、鞠躬尽瘁,因为他知道,这不单单是自己的事,亦不单单是一个皇帝的事,更是老师的事。
  
  如果说当年遇见左光斗,是青年史可法的运气;那有这样的门生,何尝不是左光斗的运气!有门生如此,左光斗平生志向,总算功德圆满!
  
  京城失陷的消息,很快在南京六部传开,这些久经沉浮的精英们意识到,失去北京,南京顿时赤裸的暴露于敌前!
  
  为防止事态失去控制,史可法下令:禁讹言,违者斩立决!
  
  暂时不让老百姓知道是可以理解的,但当务之急六部要拿出应对的办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南京重量级的实权人物,史可法主持召开了六部会议!事实上,连史可法本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其他六部的大人们就更不知道了!结果,如此重要的会议,险些开成追悼会,大家要么叹息不语,要么望天花板,逼急了就用靴子跺地!
  
  没办法,史可法只能宣布暂时休会!大家静一静,拿冷水洗洗脸、喝点水,下午咱接着来。
  
  随后他派人通知路振飞,京城失陷的消息可以先发出去!面对汹汹谣言,这是唯一的选择。
  
  四月八日,路振飞以淮安最高行政长官的身份,无比沉痛地向淮安的官绅市民,通报了京城失陷的消息。
  
  不过此时路振飞尚未绝望,自踏入仕途那天起,就一直为飘摇的帝国奔走效命,艰苦的为官生涯,将他的意志磨练得更加坚强,在他的头脑里压根儿没有绝望二字!而且他还有一个指望,那就是或许不久,皇帝或者某个皇子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那夜京城陷落的消息,从天而降。
  
  淮安巡抚,是崇祯皇帝亲自任命给路振飞的,这种归属感使路振飞下定决心,不管形势如何恶劣,他都将拼尽全力守护脚下这片土地,为帝国的南都做屏障。
  
  在发布北京陷落的消息之后,路振飞下了另一道命令:淮安城以坊为单位,召集义兵,由巡抚衙门发给刀枪,即刻开始训练!不得有误!
  
  有没有条件都要上,已经成了路振飞的本能!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乱世的书生多功能!
  
  在加强城防的同时,路振飞对滞留淮安的两个人,加派士兵日夜保护! 这两个人分别是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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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23:46:12 | 显示全部楼层
(10)淮安欢迎你
  
  被路振飞严密保护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姓邹,她的儿子叫朱由崧。
  
  邹氏是地道的北京人,万历年间,正值金钗之龄的她被指给福王朱常洵为次妃。邹氏不仅人长的漂亮,肚子也很争气,婚后不久就生了个大胖儿子,年近半百的万历皇帝龙颜大悦,为这个孩子起名为朱由崧。
  
  当时朱由崧的父亲朱常洵,年逾二十,王爷已经当了好几年。按照礼制,皇子成年后,只要不是太子,就应该前往封地洛阳之藩——你老在京城晃来晃去,是何居心?这不是成心给你太子哥哥添堵呢嘛!
  
  但郑贵妃为人上进,藩王不是她的目标,让儿子当太子才是她的愿望,于是进行了暗箱操作,朱常洵老大不小,儿子都生出来了,还一直赖在北京不走。
  
  朱常洵这个人是否有政治野心不太好说,因为没有史料表明他本人主观上有竞争太子的企图。相反此人很馋、好攒钱,就算搞阴谋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当个闲散宗室,享尽福禄寿喜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就这么个孩子,他的母亲郑贵妃偏偏犯了天下父母的通病,不顾客观条件,一味拔高自己的孩子,辛辛苦苦倒腾了几十年,背了无数骂名,也没啥成果。郑贵妃本人还差点与褒姒妲己之类的女人,画上等号。
  
  形势所逼,福王只能带着老婆孩子老老实实去洛阳了。
  
  争强好胜的郑贵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朱常洛当上皇帝,后来他的大儿子也成了皇帝,大儿子死了,还有小儿子。朱常洛命不好,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挂掉,但他遇见了两个好女人,给他生了两个好儿子,尤其小儿子崇祯,罄其所有的挣扎了十七年,结局固然悲惨,总算没给老爹丢脸。从某种角度来看,朱常洛是个幸运的人,是一个幸福的父亲。
  
  朱常洛是个超级短命的皇帝,但千百年之后,明朝皇帝世系表上还是有个明光宗,却没有你朱常洵。这是朱常洛的幸运,还是朱常洵的无奈?恐怕都是,可又都不是,反正命这东西,说不清。朱由校和朱由检贵为万乘之尊,哪个又逃脱了命运的桎梏?
  
  命中注定和皇帝无缘,但朱常洵的命和他哥哥比起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太子朱常洛置身政治漩涡而如履薄冰时,他在洛阳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日子过得十分的爽!
  
  朱常洛是个宽厚的人,他的两个儿子也很像他,至少在对待郑贵妃和朱常洵的问题上,父子三人达成了惊人的默契。
  
  天启、崇祯两位皇帝先后上台,也没有为难朱常洵和他的母亲郑贵妃。郑贵妃本人于崇祯三年享尽天年,死后崇祯给她上了“恭恪惠荣和靖皇贵妃”的尊号,不过仔细推敲起来,这几个字没一个符合她的性格和品行。“荣”字还成,毕竟生前享尽荣华富贵。
  
  老妈死了,朱常洵依旧在洛阳好吃好喝,似乎没啥影响。
  
  朱常洛和他的两个儿子是讲究人,不收拾你,可不代表就没人收拾你。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克洛阳!
  
  朱常洵三百多斤一胖子,平时钙片吃的也少,腿脚不好,别说踢毽子,被人抬着翻墙没翻过去,最后被捉住了。
  
  大顺军向来有嫉富如仇的光荣传统,福王平时又没干什么好事儿,群众反响极差,这样一个滥人,李大哥自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关于朱常洵的死,有两种说法最为流行,有的说李自成知道朱常洵视财如命,拿来一块金子熬化了,揪过大胖子朱常洵,照嗓子眼就灌进去了,李大哥太过凶悍,就这么把万历皇帝和郑贵妃的宝贝疙瘩烫死了;也有的说朱常洵身上的肉被割下来,和鹿肉混在一起,成了李自成庆功宴上的压轴菜!
  
  可我在想,人肉和鹿肉混在一起能好吃吗?据说人肉发酸(这个我道听途说,没试过),李自成有时是残忍点,但肯定不是变态,大家打到洛阳不容易,至于拿一道不好吃的菜恶心自己吗?
  
  李大哥这辈子不容易,有些人捧他上天,有些人将他彻底妖魔化,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管朱常洵怎么死的,反正下场不好。万历爷恨不得亲一口的宝贝疙瘩,就这么被李大哥办挺了。
  
  在这场不可抗拒的人祸中,朱由崧表现堪称完美——他以极其敏捷的动作翻墙逃走,连自己的亲娘邹氏都没管,这后来成为史可法说他不忠不孝的铁证。朱由崧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胖子,能有如此身手实属不易,估计小时候父亲没少给他请体操教练和武术高僧!
  
  失去藩地的朱由崧成了丧家犬,一路流浪,先去卫辉投靠叔叔潞王朱常淓,就此结下不解之缘——两人不仅一度成为难叔难侄,更演变成皇位的竞争对手。
  
  这位朱常淓虽说血系偏远,却也大有来头。他的父亲老潞王朱翊镠,生母是孝定李皇后,万历皇帝的同母弟弟。
  
  明穆宗朱载垕一生阅女无数,但长大成人的儿子却只有两个,一个是万历,另一个就是朱翊镠,还都是一个母亲生的,只能说李贵妃的肚皮实在太过争气。
  
  大懒虫万历是个孝顺孩子,知道母亲二十八岁开始守寡不容易,全部的希望都在他们兄弟俩身上。所以他像个父亲那样,溺爱这个弟弟,终万历一朝,潞王简直显赫去了,那阵势与福王有一拼。
  
  福王也罢,潞王也好,再显赫也终究是个藩王,皇帝哥哥不待见的时候,你也一点辙没有。而且终明朝一世,藩王被严格禁止参与国政,好吃好喝养着你,老实点别乱说话,不让你离开封地你想去云南旅游也不成!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李自成大哥闹停中原,小小的卫辉也没能幸免。搞得朱常淓和朱由崧这叔侄俩结伴夜奔至淮安,寻求淮扬巡抚路振飞的保护!前后脚儿来的还有周王和恒王。
  
  据说几位藩王到达淮安时,几天没吃饭,穿得更是破破烂烂,搞得来迎接的路振飞十分尴尬——如果只有一位王爷还好办,大不了把自己的斗篷给他披上,御寒尚在其次,重要的是气氛和谐。
  
  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路兄粗略算了一下,把自己裤衩背心都搭上也不够用。路兄思想不够前卫,没有裸奔的打算,只能委屈几位王爷先当会叫花子——不是淮安不欢迎你们,但容我点儿空,等我把酒菜衣裳都置办齐。
  
  几位王爷平时不学无术,到底是朱元璋的子孙,精准的战略眼光还是有的——在众多巡抚中,他们偏偏选择淮扬的路振飞投靠,不是随机的,是有深层次原因的。
  
  路振飞是进士,久经考验又贤名在外,这样的人才靠谱!绝对不能找刘泽清、刘良佐这些大老粗,流氓脾气一上来,给你们捆了献给闯王也说不定。
  
  路兄命苦(好人一般都命苦),小小的淮安供了这几尊大佛,如不能保全,估计自己得被骂死!
  
  当然在路振飞心中,还在思考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太过敏感,即便胆大包天的路兄也只能在心里想,绝对不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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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8 22:13:02 | 显示全部楼层
(11)候选人
  
  四月初七,南京。
  
  作为南京兵部的最高领导,史可法亲自率兵渡江,准备稍作整顿即刻北上勤王。
  
  然而史可法必须面对的问题是,他所要勤的“王”究竟在哪里?如果他率领南京守备的精锐前往北京,他要将这支部队带往何种境地?这是史可法不得不思考的事情。
  
  正当史可法颇为踌躇之际,他听到了一个可喜的传言,传言即流传之言,真伪要靠自己分辨,这次史可法选择深信不疑。事实证明,人在迷茫的时候,是很容易相信童话的,一代人杰史尚书也不能免俗。
  
  童话一则:崇祯皇帝乘舟由海路南下,即日就会到达南京。
  
  童话二则:太子也顺利逃出北京,但走的不是海路,现在可能在山东一带。
  
  得到这个子虚乌有的消息之后,史可法非常高兴,他立刻写信给自己的朋友、南京詹事府詹事姜曰广,分享了自己喜悦的心情。如果不找人说一下,估计史可法会高兴得昏过去。
  
  姜曰广,字居之,万历四十七年中进士,选庶吉士。
  
  天启六年奉命出使朝鲜,朝见朝鲜国王时,姜大使非但没有准备礼物,连点土特产也没带,空着爪子向国王转达了大明皇帝的问候,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是“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即使事实上,他连鹅毛也没带。
  
  姜大使没有倚仗自己的身份耍威风,至于像《大长今》里演的那样,玷污朝鲜宫女的事情,就更不可能发生了。
  
  本人一直对《大长今》里的这段情节耿耿于怀,中朝自来唇齿相依,怎么拍得这么不和谐呢。再说了,出使朝鲜的官员都是读书人,从小受圣人教诲,虽然也会犯男人经常犯的错误,纳个把小妾,和青楼女子传个绯闻啥的,也就到头了,总不至于跑外国去当强qian犯,多没素质,回来皇帝都得鄙视他。
  
  在朝鲜国王鄙视的目光中,圆满完成出使任务的姜大使准备启程回国,虽说大明江河日下,但眼下自己还得跟着明朝老大哥混,为了防止姜大使回去打小报告,国王赠送了一些礼物给他,但姜大人拒绝了,满不在乎地空着爪子走了。
  
  朝鲜人民感其清若,遂为其立碑,以示纪念。由于历史原因,朝鲜半岛的广大人民一直对中国人要求苛刻,能获得他们的肯定实属不易。
  
  千里啥也没送的姜曰广就此成名!
  
  魏忠贤当政时,认定姜曰广是潜伏的东林党,即使姜曰广打死不承认,魏公公仍旧十分执着地将他划进东林党的名单,结果终天启一朝,姜曰广从未受到重用。这还算幸运的,要不是魏公公比较忙,捎带脚儿整死姜同志也不是不可能的。
  
  等到崇祯皇帝即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了魏忠贤,昔日被魏公公打压的人,重新获得了当官的机会。
  
  借换皇帝的东风,姜曰广一度升任吏部右侍郎,可谓因祸得福。原以为好运就此来临,但崇祯最忌讳的就是结党,如果说魏公公的龟孙们聚一起为非作歹是结党,那东林又是什么?只不过东林党的门槛高些,一般人不瞧在眼里,除此之外,再无区别。东林党的素质高,威胁更大!
  
  秉承这样的理念,姜曰广被莫名其妙的贬官到了南京。老姜倒也不争辩啥,今天说自己脚崴了,明天说自己前列腺出了问题,总之一句话,不想干了,要回江西老家养病去。
  
  皇帝也是个爽快人,大笔一挥就给批了——你想致仕?朕成全你。这世界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进士我大明三年就出一二百!
  
  过了几年,大明江河日下、遍地狼烟,皇帝惊讶地发现,两条腿的进士也不太好找了,两条腿齐全、又愿意干事儿的进士就更不好找。在老家刨地的姜曰广起任詹事,掌南京翰林院。
  
  这一年,姜曰广五十八岁。
  
  比较搞笑的是,魏忠贤和崇祯这对老冤家,竟然在姜曰广的东林党员身份认定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姜曰广可以声泪俱下的说自己不是东林党,但不能否认的是,他有俩好朋友,一个叫史可法,另一个叫吕大器。而这两位老兄的朋友可多了去了,比如:黄宗羲、钱谦益、瞿式耜、龚鼎孳。这几位兄台都是干啥的,想必各位都知道,就不用我解释了。
  
  你老姜不承认自己是东林党,硬要搞潜伏说自己不是天津站的,随你!
  
  接到史可法的信,姜曰广兴奋了,他一反常态做起播音员,于是整个南京的官员们都知道了这个特大的好消息——谁曾料到,他们的皇帝此刻正躺在东华门外冷冰冰的棺材里。
  
  百官们刚刚高兴了一天,崇祯皇帝自尽于煤山的消息传到了南京,这下所有的念想都绝了。大臣们傻了!史可法也傻了!
  
  今天京师沦陷,明天皇帝大行,这日子怎么过?
  
  皇帝死了,可以再立,这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学问大了去了。
  
  崇祯死了,按理太子朱慈烺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朱慈烺在李自成手里,崇祯的另两个亲生儿子永王和定王也在李自成手里。既然这样,那就往上追一代。
  
  光宗贞皇帝朱常洛命不好,儿子生了七个,成年的只有两个——天启和崇祯,享国二十四年,两儿子都用完了,看来光宗这一脉是断了。没办法,再向上追一代,看看万历的后代还有谁。
  
  万历皇帝最出名的地方,就是他和郑贵妃的感情、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政治风波。其实万历很风流,有名位的后妃不下十五人,除了大名鼎鼎的孝端皇后王氏、孝靖皇后王氏(朱常洛生母)、郑贵妃之外,还有一位李贵妃地位较高。
  
  李氏初封贵妃,后进封皇贵妃,想来比较受万历的喜爱,不然不会跟郑女士打个平手。李贵妃死后谥为恭顺荣庄端静皇贵妃,古代后妃谥号的字数与她生前的地位有着直接的关系,可见这位李贵妃生前身份十分高贵,只是由于王恭妃和郑贵妃的恩怨被炒的太过出名,她才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在万历的五位成年皇子中,有两位为李贵妃所出——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永历帝生父)。从出生次序可以推断出,这位李贵妃在万历后期十分受宠。和福王一样,这两位王爷也常年滞留北京,迟迟不前往封地,看来万历这个老爸不只溺爱福王一个儿子。
  
  后来的天启皇帝忙着做木匠活,没工夫料理叔叔们,不自觉的王爷们又在京城玩了几年。
  
  崇祯皇帝即位之后,情况就变了。这位兄弟年纪小,却实在很生猛,别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打个喷嚏都不行!你们违反礼制,总在北京呆着,想干什么?一挥手,把自己的叔叔二大爷全撵到封地呆着去了。想去云南旅游得报批,皇帝侄子让你去了你再去。
  
  值得一提的是,万历皇帝的几个儿子除了朱常洛之外,其他的儿子不是被农民军或者满清处死(瑞王朱常浩、福王朱常洵、惠王朱常润),就是在逃难途中死于贫病交加(桂王朱常瀛),不知作为父亲的万历,看到这样的结局,会作何感想?不知他会不会后悔自己不努力工作,只知道把孩子留在身边娇惯,最终害了他们。
  
  万历皇帝的嫡出血脉,还剩下桂王、惠王,还有嗣福王朱由崧。可桂王和惠王跑广西去了,短时期内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等他们到南京时,估计李自成都在北京立贵妃了。所以唯一合适的就是小福王朱由崧,他是神宗的嫡出后裔,又近在淮安,说话儿就能到,既方便又快捷。
  
  这时路振飞终于大胆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写信给史可法说:按照继承顺序,没有人比小福王更合适做皇帝了,早定皇帝社稷才会安定。
  
  当时持这种意见的人不在少数,路振飞只是其中的代表,但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朱由崧的皇帝之路十分坎坷,因为有一股势力激烈的反对他成为皇帝。
  
  虽然当年把老福王的好事彻底搅黄的骨干力量,大多在与魏公公的斗争中被干掉了,幸免于难的也差不多死光光,可他们还有门生、还有老乡、更有志同道合的同志!
  
  何谓党何谓派?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为了相同的理想努力奋斗,你在前方倒下,我扛起炸药包接着上!
  
  风声、雨声、读书声,皆我辈之追寻;
  
  家事、国事、天下事,概同志之忧虑。
  
  世间党派千万个,最为执着者,莫过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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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20 22:56:04 | 显示全部楼层
(12)旧怨
  
  东林党和福王的瓜葛,可谓源远流长、水深火热。不要怪东林党人不顾大局,如果我们了解东林党和福王的冤家史,就会知道,南京东林党人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万历二十二年,被革职的顾宪成与胞弟顾允成和高攀龙在家乡讲学开始,东林党就是朱常洛的支持者。当时朱常洛已经十二岁,连个名分都没有,被人称为皇长子,即皇帝的大儿子,这等于废话,一点行政力都没有。或许你认为,十二岁也不算太大,搁现在小学刚毕业,但看过明朝其他皇帝的经历,你就会明白,朱常洛的处境有多么尴尬,他老爹有多么不厚道。
  
  他爹万历被立为太子时,四岁;正德皇帝朱厚照刚落地就被立为太子;苦命的明孝宗朱祐樘摊上个那么不着调的爸,被立为太子时,也只有六岁。
  
  东林党支持朱常洛,不是因为朱常洛能干,而是因为朱常洛是万历的长子。东林党人坚持“君权神授”的信仰,既是神授,原则是什么?答曰:出生次序。这是上天的安排,谁让你晚出生呢,没办法,福王您靠边站吧。
  
  为了维护心目中神圣的道统,东林坚定的站在备受冷落的朱常洛身边,为其挡风遮雨、化险为夷,什么“妖书案”,“梃击案”硬是挺过来了。
  
  尽管人们对东林党褒贬不一,我却始终认为,在诱惑无数的人世间,能够坚持同一个信念,并为之奋斗终生,始终是不容易的。
  
  帮助朱常洛,势必就会得罪福王和他妈郑贵妃,随着斗争的白热化,东林党和福王一派已经势同水火。
  
  在朱常洛被立为太子之后,执着的东林党人还不放心,因为福王老在眼前晃悠。这小胖子整日出入宫廷,有时一日要见皇帝老爸两次,太频繁了,谁知爷俩嘀嘀咕咕在密谋什么。
  
  东林党的精英们决定,福王必须滚蛋!
  
  可问题是,他是皇帝的儿子,万历不让他走,你东林会漂移不成?
  
  东林党虽然不会漂移,却会乾坤大挪移。既然跟万历讲不清楚,那就找能说清楚的人去。
  
  万历四十二年初春,北京,寒风习习。
  
  已是深夜,灯光影影绰绰,首辅叶向高盯着闪烁的光亮,紧紧抿着双唇。他忠实的朋友、礼部右侍郎孙慎行在一旁焦急地问道:“进卿(叶向高字),这事你到底怎打算怎么办,老太太眼看就不行了。”
  
  叶向高看了他一眼,说道:“福王爷必须离开京城。”
  孙慎行惊讶得半张开嘴——叶向高为人一向滴水不漏,出此言之前,想必已经过慎重考虑、周密运作。
  
  于是他追问道:“他什么时候能走?”
  
  叶向高顺手拿起一张纸,靠近烛光,将纸点燃,对孙慎行说:“你看,纸烧起来了,一会就全变成灰了。”
  
  孙侍郎乃江南人,却也是急性子,他着急的说:“进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卖关子?”
  
  叶向高轻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说纸想被烧成灰吗,他一定不想,可这事由不得他,蜡烛说了算,点蜡烛的人说了算。”
  
   话音轻轻落下,融化在空气中,一丝痕迹不留,就像被烧成灰烬的纸。
  
  叶向高和孙慎行口中的老太太,就是孝定皇太后、明神宗的母亲。
  
  这时她已经重病缠身,即将不久于人世,这位能压制郑贵妃的重量级人物马上就要失去生命。
  
  而此时朱常洛被册立为太子已有十三年,福王也在京城恶心他十三年。福王迟迟不去封地,肯定不是为了发展演艺事业,而是他妈为了方便搞阴谋,吹了枕边风,硬把他留在了北京。很显然,朱常洵的目标不是群众演员,而是男一号。
  
  叶向高下定决心,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借皇太后最后的力量,把福王赶出京城。 在朱常洛还没当上太子时,叶向高就是他的老师,现在他要再帮一把这苦命的孩子。
  
  叶向高的幕后运作结果是:万历四十二年三月,福王朱常洵前往洛阳之藩。
  
  同年八月,心满意足的叶向高上书皇帝请求致仕,为了那个孩子,也为了心目中的道统,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让他稳稳当当的走下去吧。
  
  天启七年,叶向高在家乡病逝。刚上台的崇祯赠谥号“文忠”,和大名人张居正所得谥号相同,老叶也算相当成功。
  
  崇祯用这个档次较高的谥号,来肯定叶向高担任首辅期间,对父亲朱常洛毫无保留的支持和祖母王恭妃谥号问题上所做的努力。
  
  王恭妃于万历三十九年病逝时,已经被进封为皇贵妃,身份固然高贵,然她既未因诞育皇长子而得到任何实际的尊崇,死后也注定得不到丈夫的怀念。
  
  二十九年前,那个拖住她手、拥住她的男人,现在连形式上的哀荣也不肯给她,真是混帐去了。
  
  首辅叶向高实在看不下去,就上书说:“皇太子母妃薨,礼宜从厚。”意思是,您不喜欢皇太子的母亲,谁也管不着,但她是未来继承人的生母,没有谥号,让太子何以自处?他的脸往哪里挂?
  
  尽管叶向高言辞恳切、文采飞扬,万历还是不理睬,铁了心要做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
  
  叶向高愤怒了,他觉得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但同时他也知道对付万历这种一锥子扎不出血的顽固分子,不来点狠的搞不定。第一封奏折石沉大海,他立马又跟了一道,这封奏折一改叶首辅含情脉脉的风度,言辞激烈,句句杵中万历的肺管子。
  
  这下万历装不成孙子了,再装的话,估计叶首辅一怒之下,把陈年老账翻个底朝天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时是自己去找的王宫女,不是她勾引自己;是自己做了好事,让她怀了孕,不是她感光而孕,归根到底,这事赖他自己,谁让他管不住裤腰带。
  
  经过叶向高的不懈努力,王贵妃入葬时的谥号为:温肃端靖纯懿皇贵妃。我觉得,这六个字比较符合她一贯的性格,对万历——她的丈夫,她很顺从,很谦恭,却从不刻意逢迎,始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自尊;对儿子,她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只要你能健康的长大,就算不当什么太子,我死了也开心。
  
  同样是给皇帝生下继承人,她和婆婆的命运完全不一样,真是女怕嫁错郎。
  
  关键时刻,叶向高救了她,为她争取应有的荣誉,尽管这份荣誉不足以弥补万历对她一生的亏欠。
  
  需要补充的是,叶向高和孙慎行是东林党的杰出党员,叶首辅还一度成为东林党的党魁!
  
  几十年来,东林和福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这梁子结得太深,双方都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勇气,东林党先是罩着朱常洛,后来又罩着他的儿子,可谓交情深厚,不离不弃,所以当崇祯殉国的消息传来,摆在史可法面前的还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差点就带领部队开拔北上的他,终于停下来,回到了南京。
  
  史可法惊奇的发现,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且更为棘手。
  
  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再是他要将勤王的部队带往何地,而是他要带领南京和明帝国走向何方的问题,这样说来,他也算是帝国的总舵手了。
  
  前面我分析过,在目前的形势下,小福王是继承皇位比较合适的人选。我都知道的事,史可法不会不知道,但他不同意由小福王即位,确切的说,他不能同意,因为他的战友们没有一个同意。
  
  战友们的队伍比较庞大,咱们捡几个官大的说吧。
  
  这些人有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右都御史张慎言,还有前面提到的姜曰广。在这个豪华阵容中,除了高弘图派系不甚明显,经常以中间派的面目出现,其他人都是铁杆东林党成员。
  
  战友们的坚决反对,使史可法想起自己的老师左光斗,如果自己同意由小福王即位,就相当于无条件否定了老师的理想,无论如何,史可法都不想这么做。
  
  史可法可谓进退维谷,这时吕大器对他说了一句话,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当年东林事事碍着老福王,如果他儿子当上皇帝,只怕我们都得粉身碎骨!”
  
  既然不能立小福王,那还能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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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21 22:59:32 | 显示全部楼层
(13)梦魇
  
  牢房内的枯草垫有些潮湿,他走进来,对半卧在地上的人说:
  
  “老师,学生来看您了。”
  
  “你来了,真好。”
  
  “老师,您好像很不舒服?”
  
  “有点疼,呵呵。”中年男子吃力地咧嘴笑笑。
  
   他落寞地蹲下来,目光惆怅。
  
   “宪之,你好像有心事?”
  
   他抬起头回答:
  
  “老师,有件事把学生难坏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宪之,你说什么?老师怎么听不清啊。老师的耳朵被打坏了,你大点声儿。”
  
  “老师!您能听见吗?”他用力地冲着近在咫尺的老师喊去,那急切的声音似乎要穿透狱室灰黑的厚墙。
  
  “宪之,你大声点说,老师听不清。”
  
  老师的身影渐渐模糊,他焦急地喊道:
  
  “老师!老师!您别走啊,学生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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