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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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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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23 09: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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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杀了依子。”竣太郎像哄小孩子一样看着在他身下、为两年未见的男人而泪流满面的我,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我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质问,而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夫人死了该有多好啊——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每逢空袭,我都不得不用良心死死压抑在心中汹涌的邪念,可是在那一刻,我却抛弃了自己最后的良心:我看着眼前的黑暗,视野里突然弥漫出安原的鲜血,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都听你的:”
短短几个字,让我将对竣太郎的爱以外的一切,都抛弃在了战争结束一年后、位于阴暗小巷的那间陋室中。
那天夜里,竣太郎再一次抱了我,同时对我说出了出征后一直在考虑的计划。在战场上深思熟虑了两年的计划,执行时间需要半年多,感觉像将战场上的杀戮与残忍都浓缩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夫人在日记中写道:亲眼看着家人被烧死的我可能陷入了异常的精神状态,但实际上,是竣太郎由于战场上的异常经历而陷入了疯狂。
我根本没有去问竣太郎,为什么要如此深谋远虑地摆脱碍眼的夫人,为什么不采取离婚这一更为简单的方法?那天夜里,我暗自发誓要成为任凭竣太郎操纵的玩偶。今后对竣太郎言听计从,绝不违背他的指示。由于家境贫寒,我从小就在旁人的蔑视眼光中长大.因此只知道拼尽全力反抗周围的一切。但这次,我决心听从内心仅剩的感情——对竣太郎的爱。竣太郎那比两年前更显阴沉的眼神,被战争的风沙磨炼得黝黑发亮的身体,为了得到这一切,我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之后,竣太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让我牢记并理解整个计划,又给了我一个足以为之忍耐半年的激情之夜,然后便与夫人一起,搬去了长野的别墅。
四个月后,我在竣太郎指定的日子,说着他预设的借口,首次出现在夫人面前。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夫人都在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她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但那些同时也是作家泷内竣太郎创作的虚构故事。充其量只是代入了夫人的视角,写了一个女人的复仇故事,每一处感情变动都经过缜密的计算,并由我和竣太郎共同出演:只是这样一出戏而已。比如“夫人,你跟那个男人睡了吧。…‘夫人,今晚开始你要把卧室让给我”这样的话,都是竣太郎事先设计好的台词。他把安原的惨死(当然抄袭事件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和我对夫人的嫉妒全都计算在内,让我的表演更加逼真。
竣太郎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是“让夫人在饱经折磨之后产生杀意”,所以我要毫不留情地侮辱夫人。
我完美的演技让夫人产生了强烈的嫉妒。我在日记中经常写下疑似是夫人的心情,那是因为我和夫人其实站在竣太郎这面镜子的两侧,为看到对方的优点而痛苦、嫉恨,甚至憎恶。
夫人比预计的早了半个月说出“杀了她”这句话。第二天早展,竣太郎用事先对我排练过的话向夫人提出了杀人的计划。就这样,我们完全站在相反的立场上,隐藏着双重杀意,静静等待那天下午六点的到来。
“快!快把这个女的杀了!”
夫人和我都站在卧室里,用同样得意的声音喊出了同一句话。在那个瞬间,夫人脸上还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然而茫然呆立的她背后,是竣太郎苦等两年的复仇之手。
辻井熏死了——我用这句话开始了自己的日记。夫人的死也意味着我的死。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就变成泷内依子了。把夫人葬送在死亡的黑暗中,也葬送了我。因为这座山中小屋极少有人造访,竣太郎又一直避免让夫人与杂货店伙计和邮递员接触,我们不必担心伪装之事会败露。尽管如此,我还是遵照竣太郎的吩咐,尽最大的努力化身为泷内依子。
这本日记也是竣太郎想出的伪装计划的一部分。我的伪装首先是从笔迹模仿训练开始的。因为战前,竣太郎曾让夫人帮他抄写手稿,回来后便随便编了个担心把小说送给出版社时,会因与战前笔迹不符而招来怀疑的理由,让夫人先写了日记的前几页,随后让我逐字模仿,写下了这本日记。
不仅是笔迹,他还让我在日记中称他为“丈夫”。甚至连发型、衣服、表情、声音、做出的菜的味道,最后连在床上的反应,都希望我完全模仿泷内依子。一开始我还以为竣太郎要求我伪装得如此彻底,完全是出于他身为一个艺术家、处处追求完美的性格。可是如今真相大白,我终于看清了他真正的动机。
竣太郎会不会利用了我的爱,想创造出一个深爱自己的、全新的泷内依子呢一
夫人在日记中刻意撒了一个谎。村木先生,你完全不是夫人在日记中写的“像野狗般丑陋的青年”,而是一个好人。如果“丑陋”是谎言,想必“我并不爱他”也一样吧——夫人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对你心怀好感了。战争中的那一夜,想必也是夫人主动诱惑你的吧?
我读了夫人写的日记,偶然发现夫人与你共度的背德之夜,恰好也是我与竣太郎的初夜。夫人在日记中写道:那天竣太郎去了汤河原,不在家。而那次是我为了在竣太郎出征前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主动邀请他过去的。原本预计待三天,可竣太郎可能也想跟夫人制造一些美好的回忆,只待了一天便回东京了。他可能看到了你从他家离开,也可能在家里发现了你的头发之类的痕迹。总之我认为,竣太郎在出征前就知道了夫人的出轨行径。虽然他自己也背叛了夫人,但竣太郎还是无法原谅夫人的背叛——自己出征前,妻子竟若无其事地跟别人上床——我轻易便能想象这种事对竣太郎那样的男人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竣太郎也只想着回到东京后如何对夫人复仇,以此来抚慰心伤。为了从嫉妒和憎恶中解脱,他必须让夫人经受同样的痛苦。不,竣太郎想让夫人经受人类最大的痛苦。
为此,竣太郎创作了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妻子因为丈夫与情妇的爱欲而深陷嫉妒的烈火,日日痛苦挣扎;同时又为自己过去的背叛而忏悔,最后与丈夫联手,准备杀死那个女人。可就在最后一刻,她惊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原本以为自己是如害者的女人,在最后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害者。想必那个瞬间是身为妻子的女人最痛苦的时刻吧——竣太郎是这样设想的。而实际上,当时夫人那张美丽温柔的面孔上,却出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苦闷表情。而且死去时发出了野兽般的惨。背叛了自己,从未回应过自己爱意的妻子,在真正需要自己的瞬间,被冷酷的微笑推下了死亡的深渊——只有这种残酷的方法,才能稍微平息竣太郎心中那股如同烈焰般的憎恶之情。
憎恶——我是这样写的。可是这份如此强烈的憎恶,只因一次背叛就不得不用对方的死和最大的苦痛来报复的憎恶,其背后所隐藏的,应该只能被称为爱。正是如此。竣太郎深爱着夫人。自两人结婚之后,爱意便占据竣太郎的内心。他所热心的既不是小说,也不是我年轻的肉体,而是对夫人的爱:那份过于强烈、永远不知满足的、只对夫人一人的……深爱。
杀人,换句话说也是竣太郎对自己这份爱意的成全:竣太郎在这本日记的最开头处写下的“杀人”二字,其实是对夫人的告白,是对惨遭背叛的爱的控诉。从第一次被拥抱那天起,我就始终只是夫人的替代品。如今想来,那是一场注定败北的惨烈战斗。
利用我的爱情,试图复制一个新的夫人,一个只爱他一人的泷内依子——竣太郎的这项计划毫无意外地失败了。就算发型相似、笔迹相仿,竣太郎心中的夫人依旧无可复制二意识到这一点后,竣太郎开始露骨地将我和夫人进行比较,开始厌恶我的脸、我的声音、我的身体,我的一切。
就算不被竣太郎蔑视,我也比任何人都深知,自己只配匍匐在夫人的阴影中。舍弃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将夫人的衣杨裹在过于瘦削的身体之上,这样的我,如同披着圣衣的背德者,显得狼狈而滑稽。
村木先生,在你这位第四名潜在主人公登场后,事件就算结束了。
告发了我们的罪行之后,你自然也会意识到自己在那一夜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但我并不希望你因此而自责、苦恼。这只是一场我深爱竣太郎、竣太郎深爱夫人、夫人又深爱着你,我们彼此以空虚的双手相连、跳跃的圆舞曲。最终,全部归于徒然。或许,只有得到夫人爱意的你,才是这场持续了数年的爱情之战的胜利者。
请你将那个战争中的背德之夜,作为骄傲的勋章,独自活过这个混乱的时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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