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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眼球特別料理》绫辻行人怪谈、惊悚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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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3 天前
  • 签到天数: 96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14 11: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    ☆    ☆

        眼、鼻、口、耳,甚至连头发也一根都没有的扁平人偶。
        被激烈的雷阵雨狼狈地赶回家后,我先把人偶放到自己房间里。
        “啊!浑身都湿透了,要是引起感冒就麻烦啦。”母亲还是像我童年时代那样用夸张的口气对我大声说道,然后催我去浴室。
        洗了一个热水淋浴,换上T恤和针织裤,讨厌的头发未干,我就像终于从战场归来的士兵,一屁股埋身在起居室的沙发里。
        我把从房里拿出来的人偶摆在起居室的桌子上,重新对它做仔细的观察。但不知何故,眼皮子显得很沉重,以至于无法集中意识思考。
        最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是,这个人偶为什么没有脸孔呢?
        头部以下都是正常的,但脸部呈扁平状,让人有怪异的感觉,而且看起来很不舒服。
        或许,这不是市场上售卖的商品吧。也可能是孩子玩的恶作剧,把人偶的脸孔削平了,表面显得非常光滑。还有的可能性是制作途中被人丢弃。可是,以上假设如果成立的话,就与人偶身上穿着簇新衣服的事实有矛盾了。
        这样那样地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在沙发上睡着了。

    ☆    ☆    ☆

        感觉上只小睡了一会儿,但醒来看看墙上的挂钟,才知已睡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睡得很甜,但在脑子一隅,仍然记挂着截稿期的日期。
        已近晚饭时分了,从厨房传来诱人的香味。我记起今天还没吃过象样的饭,饥饿感油然而生。那么,今晚的菜肴是什么呢?
        正在做这样考虑时抬头前望,蓦然感到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
        那么,是什么变化?在哪儿出了状况呢?
        赶紧回溯睡前的记忆,想不到花了意外多的时间。
        “有什么变化呢?”——噢,摆在桌子上的人偶不见了!
        叭哒叭哒的富有生气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接着是推开起居室房门的吱呀声,我转过头去。
        “哥哥。”
        伴随着招呼声的是妹妹由伊的身影。
        我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二十五岁离婚回娘家的女人,她像个单纯的少女那样大咧咧地笑着。与体质虚弱、脸色苍白的我不同,她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肤色。
        “哥哥,吃晚饭了呀。”由伊说道。
        在幼儿园与孩子们说话,也是这种腔调吧。
        “知道啦。——啊,由伊。”
        由伊必定发现我说话的神态与平常有异,皱起眉头问道:“什么?”
        “摆在这里的人偶,你知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我一边指着桌子一边问。
        由伊露出疑惑的神色轻轻摇。
       “如果是布制人偶,在我房里有很多。”
        “不,不是布娃娃。”
        既然由伊不知道,那一定是母亲在我睡着的时候收到什么地方去了。也可能是母亲二话不说把它扔掉啦。
        但是,即便如此,为什么这具不良品人偶会引起我的注意呢?
        所谓注意,是我被那具人偶吸引了吗?不,毋宁说从一开始看到它的时候起,就对它产生某种厌恶感。
        既然如此,我怀着负面感情,把它捧回家,但又担心是否被母亲随意抛弃了,这里面不是存在确确实实的矛盾吗?

    ☆    ☆    ☆

    (此部分以另一字体印刷)
        吐出的烟被空调机吹出的风一卷,便在空中婀娜起舞。呆呆地看着烟,嘟囔着“真美呀!”是不是有点变态?
        可是,含有大量尼古丁和焦油的烟的涡卷,确实比厚厚的考试参考书上密密麻麻排列的铅字要漂亮得多——无论在色彩上还是在形状上。
        少年心荡神驰地追踪烟的不规则舞蹈动作。然而在下一个瞬间,那轻盈曼舞的烟突然变丑、变肮脏、变成一只奇怪的生物,又使少年大感扫兴。
        此刻,自己究竟为何坐在此处?自己为何而生?
        少年漫无止境地遐想着,忘了时间的流逝——那是十六年前十七岁的我。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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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14 11: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    ☆    ☆

        在饭桌坐下。我一边盛饭一边问母亲起居室的人偶放哪儿去了?
        “人偶?——由伊的布娃娃吗?”
        “不。有这么大小,是男性人偶……你没见过吗?”
        母亲用认真的口气答道:“没见过。”然后反问:“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偶?你详细说说它的样子。”
        “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足挂齿。”
        我迅速阻断人偶的话题。因为我不想说出那问题人偶有一副“无眼无鼻无口”的扁平脸孔。但做出这一举措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
        人偶突然消失了。
        本来就觉得它有点怪异,这突然消失就更增神秘了。
        此刻在这个家里,只有母亲、妹妹和我三个人。母亲和妹妹都说不知道,我看不出她们像在说谎。
        结果,不须我四出寻找,那人偶不知何故,像捉迷藏似地端坐在我房间写字台上的文字处理机后面。

    ☆    ☆    ☆

        三十分钟后,我的身子浸在浴槽里。
        后头部靠在贴了磁砖的壁上,双臂自然伸展,让人载浮载沉。迷迷糊糊看着蒸腾的水气,感受到额头汗水的流淌,我竭力想使脑子处于空白状态。
        作家的工作,基本上没有明确规定的时间。灵感来到时就跑到文字处理机前劈劈啪啪打一通字,除非被关在酒店房间里硬性写作,否则是挺自由的。
        但是另一方面,作家也没有明确的休息时间。不论是吃饭的时候,还是与朋友聊天的时候,或者是看电视听音乐的时候……随时随刻都考虑着写书的事。极端情况下,甚至连睡觉的时候,也会在睡梦中构思书稿的细节。
        所以入浴时尽量不考虑问题,是已经做了近七年专业作家的我的唯一减压方法。
        让脑子一片空白,不想任何问题。
        但是今天,似乎没办法做到了。不是工作的问题,那是……
        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但脑子偏要想。那是……
        “……人偶。”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喃语声在浴室响起。
        它为何而被制作?又为何弃于河滩?
        然后,到底是谁把它从起居室搬到房间里?
        说起来,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它不过是个人偶而已,而且是一具脸孔扁平无眼无鼻无嘴的不良品。它偶然被人丢弃在河滩,又恰好被艾尔发现衔在口中,送到我的眼前——事情不是如此么?
        不!错了。
        我心里想。
        错了。那人偶一定有来历。
        什么来历?
        为什么我对它耿耿于怀呢?难道说我被它吸引住了吗?——是的,我的确被它吸引;但另一方面,我又极度厌恶它,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对它感到恐惧。
        嫌恶,然后恐惧。
        显然,这种感觉源自人偶那张令人讨厌的扁平脸孔。它似乎隐含着不同层次,更为复杂(也许极为简单?)的……啊!让我怎么表达我内心的想法呢?
        不管怎么说,我被那人偶所吸引,同时对它嫉恨和恐惧。它绝对不是一件优秀的工艺品,但我又舍不得丢弃它。总之,爱憎的感情在内心交织……
        浮想连翩之中,脸部觉得火辣辣的滚烫,有点头昏眼花的感觉。
        如此胡思乱想,看来永远得不到结论。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跨出浴槽。就在此时——
        在眼前墙壁上挂着被水蒸气熏得白蒙蒙的镜子,里面模糊地映现我的身姿。
        有点不寻常呀——我瞬时想到。
        我困惑地用手掌擦拭镜面的水气,上半身在镜子中清晰地照出。我将视线集中在脖子下面的右销骨上方部位。
        这是?
        这是怎么啦?
        再次擦拭镜子,将脸部挨近镜子再做观察。
        啊!老天爷,真的如此。
        长在我身体该部位的一粒大黑痣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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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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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14 11:01:43 | 显示全部楼层
    ☆    ☆    ☆

    (此部分以另一字体印刷)
         或许我想寻求永远达不到的东西。写呀、写呀,不论写多少,增加的只是捏成丢在字纸篓里的原稿纸。
        或许我向永远达不到的梦逞强。唱呀、唱呀,不论怎么唱,留下的是唱不尽的愿望。
        一点点自信心都没有了。做任何事统统失败。——那是十二年前二十一岁的我。

    ☆    ☆    ☆

        完全没有做事的劲。甚至连跑到起居室看电视或与母亲、妹妹聊家常的兴致也全无。开车出外兜风的心情也没有。结局是关在房间里,坐在文字处理机前面托腮沉思。于是在心中又升起那疑问——
        与生俱来的黑痣确确实实没有了。绝对不可能看错,镜子不会映现假象。这么说来,作为黑痣实体,确实从皮肤表面消失了——这种现象在医学上解释得通吗?
        焦点模糊的视线在室内梭巡,终于捕捉到置身于墙角一隅的那个人偶。
        说起心中的疑问,这人偶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问。它是在什么地方制作的呢?为什么沦落在河滩?令人讨厌的无眼无鼻无口的扁平脸孔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想着想着心中的某种预感突然抬头了。
        那不是胡思乱想吗?但越是想压抑它,这种想法越发酵,就好像鲜红的气球膨胀一般。
        在过度膨胀的气球即将爆裂之前,我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箭步跨到墙边拾起人偶。
        我迫不及待地解开扣子、脱下那件黄色开领短袖衫。果然——
        在人偶脖子下方,附着一个墨黑的点。

    ☆    ☆    ☆

        这黑点,用手、用布抹、用水洗,甚至还拿来汽油擦,都无法使之消除。我火冒三丈,准备拿砂纸予以彻底铲,但在下手前犹豫起来。
        要冷静呀。
        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它完全超出常识起来。
        假如退让一步,承认我的脖子下的黑痣消失是基于某种生理原因发生的事实,但如果说我身上的黑痣会转移到今天刚捡到的人偶的脖子下,那不是太离谱了吗?
        且慢。我刚才是第一次观察这个人偶的身体,会不会在河滩捡到这个人偶时,那黑点就黏在它的脖子下,成为它的固有特征——
        对!就如此认定吧。
        我决定明天再去河滩,把这个人偶丢弃在原来的地方。

    ☆    ☆    ☆

        当夜睡得很辛苦。
        似乎一直在做令人窒息的恶梦,而且发生梦魇。待挣扎着醒过来,全身大汗淋漓。
        看一看枕边时钟,还只是午夜二时。
        自己以为睡了很长时间,但上床已过半夜十二钟,睡了二个小时还不到。
        那么,被怎样的梦魇住呢?
        仰脸朝天,两手按住额头,下意识地希望再现方才的梦境。但似乎有一层半透明的障壁遮住,不大看得清梦里的内容。遇到这种情况我平时必感焦躁不安,但现在迅速转化成极度不安的情绪。
        不安?
        我有什么可以担心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记忆障壁的一角无声无息地崩塌了。被禁锢的梦之断片突然弹出来。
        妻子的脸在脑际映现。场所好像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是饭店的双人房吗?或许是两人旅行的记忆吧?
        她坐在沙发里,我紧挨在她旁边。
        她的白皙小手。我凝视着她的手掌。是在替她看手相吗?
        不久视线从手掌抬起。我对着她不知在细语什么?我的嘴巴确实在嗫嚅,但站在第三者立场观察,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奇怪的是当妻子面露笑容回应我的说话时,却能清晰听到她的说话:“喂,这世界上存在没有指纹的人吗?”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启示吗?
        启示——究竟是谁发出的启示呢?
        这答案似乎在遥远处闪光,但可望而不可即,我无法读取。
        不一会,我感觉到有某样东西轻轻地向我的背后接近。不,应该说它已在我的背后——新的预感在我心中滋生。压抑住的不安像巨浪滔天般涌起。
        我又想到恶梦的断片,妻子对我说的话——非常明白的启示(啊!是谁发出的?)……
        我战战兢兢地双臂运力,上翻手掌,然后慢慢地移到眼前。
        啊!——嘴中禁不住发出呻吟声。
        我的双手十指的指纹全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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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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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14 11:01:57 | 显示全部楼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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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么?”那人含泪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是用片状香皂制成的人偶吗?”
        或许是如此吧。片状香皂是个很好的譬喻。
        我自知没有爱人的资格——那是五年前二十八岁的我。

    ☆    ☆    ☆

        我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从床上弹起。不知实体的原色图案在脑子中开始成形。
        人偶呢?
        人偶在什么地方?
        失去指纹的双手插入绿色睡衣的袋中。我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心急如焚地搜索人偶。
        睡觉前将它摆在脚边——但现在不见了。
        在哪儿?它去了哪儿?
        不一会终于找到它了。它坐在放置文字处理机的写字台前的旋转椅上。
        我慌慌忙忙地赶过去,一把抓住它的躯体。它那苍白的扁平脸孔似乎对我的忙乱露出嘲笑。我哆嗦无力的手指抓住人偶的手腕,然后细细打量它的手掌。
        “啊……”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人偶的手掌竟刻着细致的涡纹。
        在我心中,高速转动着的色彩斑斓的旋转木马向四面八方倾斜。惊惶、困惑、恐惧、愤怒、悲哀、焦急,然后是绝望……各种各样的感情交缠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涡卷。不过,这里面可能也包含了某种“欢欣”,只是当时未被我觉察到。
        在这个歪斜的涡卷中最先浮起的愿望是:必须尽早让自己远离这个人偶!
        “怪物!”
        我嘟囔着打开朝向庭园的玻璃窗。
        我讨厌与它同处一室,哪怕是一秒钟。这个念头驱动全身,我施尽吃奶之力把人偶掷出窗外。
        跌落地面后,人偶滚入庭院深处的丛中去了。

    ☆    ☆    ☆

        暂时取得某种程度的平静以后,心中又出现一个新的疑问。最初见到那人偶时,似乎也有给自己留下好印象的东西吧。
        对了。那就是簇新的黄色开领短袖衫和黑色石洗牛仔裤。
        我站在衣柜前。四天前回到老家时,我把换穿衣物放进这个衣柜的抽屉里。
        黄色开领短袖衫和黑色石洗牛仔裤。
        确实,我也带了与人偶所穿相同的衣裤来到此地。
        这不是奇怪的巧合吗?
        带着半好奇半确认的心情拉开衣柜抽屉。
        啊!抽屉里的衣裤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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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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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14 11: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    ☆    ☆

    (此部分以另一字体印刷)
        沿着虚假时间轴延伸的黑暗空间——有几只小舟,乘着几个我,漂浮在由几个我所共有的记忆海洋中。
        那是二十八年前五岁的我。
        那是二十四年前九岁的我。
        那是十九年前十四岁的我。
        那是十六年前十七岁的我。
        那是十二年前二十一岁的我。
        那是五年前二十八岁的我。
        那是……
        在被雾霭包围的庭院一隅竖立着的白色木板,便是他们(我们)的墓标。然后,在其下土中埋葬的白色木箱是他们(白色)的棺木。

    ☆    ☆    ☆

        离开衣柜,我踉踉跄跄地走到写字台前,心烦意乱地把椅子转过来,椅子发出令人不快的轧轧声。
         ——啊!
        彷佛不是自己喉咙发出的惊呼声,震动房间内的空气。
        方才被抛到庭院里的人偶,此刻又端坐在椅子上,彷佛得意扬扬地表示它才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难道——我开始理解到了——这人偶的正体就是我自身吗?
        那么,对人偶的抵抗,也就是对我自身的反叛。虽然明白了这一点,我还是压抑不住要让人偶从我眼前消失的强烈冲动。
        毁坏它!
        这是我的抵抗。
        但是,所谓“自我”究竟是什么?——那就是“我”吗?
        “我”又是什么?——此刻在此地存在的东西:这颗头颅,存在于脑髓中的意识。
        那么……
        一边继续自问自答,一边用右手拿起放在桌上一角的裁纸刀。
        喂,毁坏它!
        脑子中发出这样的命令。
        杀死它!把它的扁平头部割下来。
        “割下头”,还成人偶吗?——对,它是人偶。或许,它就是我。
        我犹豫起来了。在做大动作之前,不如先用刀刺一刺它的手臂,看看情况如何?刀刃慢慢抵住人偶的手臂。
        吱,虽轻而确实的手感。
        定睛望去,人偶的雪白手臂上连蚊子叮的痕迹都没有看到。取而代之的倒是自己的手臂发生一阵剧痛,然后从伤口处流出我的鲜血……
        裁纸刀跌落地板,发出哐当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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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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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14 11: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    ☆    ☆

        我对这个人偶根本无法可施了。
        把它抛弃嘛,它很快又回来了。毁坏它嘛,或许难以令人置信地意味着我自身的死亡。
        那么,请不走、惹不起,只能把它放在那里了。
        突然——
        耳朵产生压迫感。持续一秒、二秒以后,压迫感又突然消失。
        我本能地觉得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整个宇宙似乎消失了,无限的寂静包围着我。
        寂静、沉默……不,这不是周围环境突然静下来的问题,而是我的听觉彻底消失了。
        我抬头注视那人偶。
        啊!它还在进化中呀。那扁平的什么都没有的头部,两边竟长出了新东西——耳朵。
        在这瞬间,我真想对天长叹,诉说绝望的言词。
        但对没有耳朵的我来说,哪能听到这诉说呢?而且,假设我的耳朵还存在,还是不可能听到此时我的声音——因为此刻人偶的扁平脸上又长出了嘴巴。
        我连呻吟声都发不出了。并且觉得视力模糊起来,四肢动作也不灵活了。
        人偶如今已不再扁平了。
        它长出了耳,又长出了口。不久,它很可能五官俱全。眼睛呀、鼻子呀、头发呀……都会逐一长出,那么它就变成了我。
        一个崭新的我。

    ☆    ☆    ☆

        “起床了吗?哥哥。”
        紧随敲门声后是由伊的呼唤声。
        我赶紧说:“是呀”。
        我离开文字处理机去开门。
        以为你还在睡觉呢?不要做得太辛苦了,你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来此休息的喔。”
        “没关系啦。”我笑着说道,用手掸掉黏在开领半袖衫上的污迹。
         “看你的气色,比昨天好得多了。要泡咖吗?”
        “不要了。吃早饭的时候来叫我一声。”
        “好呀……哦!那东西?”由伊说罢用手指向房间一角。
        我按她所指方向也瞟了一眼。
        “这是我在河滩散步时拾到的。样子稍稍有点怪异。”
        “看了让人不舒服……昨天你不是说人偶不见了吗?”
        “嗯,后来找到了。”
        “我最讨厌捡来的东西。不清不白的,不知道曾经被谁拥有过。”
        “不过我有点好奇。”
        “哥哥是不是也变得奇怪了?准备带它回家吗?我想嫂嫂一定也讨厌它。”
        “是吗?”
        “当然如此啰,哥哥。”
        “明白啦。”
        我举起双手把由伊赶出房间,然后回到写字台旁。一边打字,一边注视跌倒在墙脚边的人偶。
        身长三十公分左右的服装模特儿人偶的缩小版。它穿着绿色的睡衣,扁平的头部无眼无鼻无口无耳也无头发。难怪由伊要讨厌它了。
        并列着几个白色“墓标”的昏暗庭院景色又在混沌的记忆海洋中冒出来——
        啊!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我想。

    ——人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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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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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15 09: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眼球绮谭

        【请阅读。
        半夜里,一个人。】


        外面下着雨,不过不是倾盆大雨。这些日子每天入夜,都会淅淅沥沥下一场小雨。
        今晚也是如此。
        时序已过九月半,终于感觉到凉秋的气氛。可是落下来的雨还是温乎乎的。

        【请阅读。
        半夜里,一个人。】

        这确实是他——仓桥实的笔迹。我想没有错。

        天花板上吊着一支日光灯,开灯时,彷佛发神经病似地慢慢暗下去,然后突然大放光芒。这种不规则的忽明忽暗让人受不了。我索性关掉日光灯,只用台灯照明。
        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我也想过跑去便利店换一支灯管。可是在这样的时间冒雨外出,我提不起劲。
        要购物,明天再悠然为之吧。明天是久违的休假日。

        窗边摆着不锈钢制的写子台。那是四年半前刚入大学时买的。
        椅子是有靠手的旋转椅。这也是学生时代一直使用的家具,一坐下去,就会发出轧轧声。
        我讨厌这轧轧声,但至今没想过要换这把椅子。

        录音电话中有几个留言,其中夹杂着故乡母亲的声音。
        “近来身体可好?”
        她的第一句话,永远如此。
        “有空回来休息呀。”
        不是小孩子啦,我笑着回应。这是进大学以后与母亲在电话里的招牌对答。
        是的,不是小孩子了。学生时代得到双亲的照顾,但现在我已进入社会做事,独立生活了。
        所以没有担心的必要了,我说。
        “可是。”母亲反驳,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呀……”
        我不想做解释,也不想说声谢谢,但并无责备之意。
        普通的亲子关系不会这样吧。
        比这更成问题的,是这个。
        我的视线落到桌子上。
        【请阅读。
        半夜里,一个人。】【此二行粗体字】
        直式书写的便笺,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以上两行字。
        文字后,标注了一周前的日期。在日期后面,则有“致手冢小姐”、“仓桥敬题”的字样。
        这是简短的通信文字。
        便笺旁边放着一个大信封。这是寄给我的邮件。便笺放在邮件之中。
        我一眼看就知道收信人地址写错了。那是以前的住所。幸好由邮局转过来。
        今年三月大学毕业。我在赴东京某出版社就职的同时,搬到现在住的地方。转址通知只告诉少数几位熟朋友,并不包括他——仓桥实——在内。
        信封背后所写的寄信人姓名和地址,其笔迹与收信人姓名和地址以及短笺中的文字完全相同。
        仓桥实——
        是怎样的男人呢?
        他是同一所大学比我低一年的后辈。读的虽然不是同一科系,但同属一个校内团体——叫做“西洋美术研究会”的小团体成员。
        最后遇见他是在什么时候呢?
        我升上大四后几乎不再参加那团体的活动了。不过,记得在毕业前夕,我参加了该团体举办的送别会。那时候,他也来参加了吗?
        毕竟过去几年了,对他的印象已经淡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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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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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15 09: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外面的雨声稍微激烈起来。
        明天白天会继续下雨吗?

        “近来身体可好?”
        看了电话一眼,母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有空回来休息呀。”
        虽然叫我回去……
        但那里没有我的位置。自从高中一年级的时候知悉此事,就一直如此了。
        母亲父亲都不会公开承认,而且他们的表态确实也不能说是假惺惺。但事实终归是事实,无法变更。
        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也就是说,我与他们没有血脉联系。目前在当地高中读书的小我六岁的弟弟,则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幼时——远在我懂事之前——就被带到他们身边。在此之前,我好像放在某慈善机构的育幼院里受到照顾。关于此事从未有人向我详加说明,而我也懒得打听。
        被医生诊断为患了不孕症的夫妇,在领养了我之后的第六年,竟破天荒地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我现在的弟弟了。
        不言而喻,对于领养我的父母,我永远感激在心,绝对不抱怨恨。当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时,既不惊慌失措,也不怨天尤人。我甚至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不,毋宁说觉醒了更为正确。
        此后,父母亲仍毫无区别地倾注爱心于我和弟弟身上。
        “你是一个好运的孩子。”母亲经常这么说:“你呀,是神特别关爱的孩子。”
        听说小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群医束手无策,都说回天乏术,但后来竟奇迹般痊愈了。
        所以——母亲虔诚地说:“你把你的幸运带给我们,让我们枯木逢春,喜得贵子。”
        我怀疑此话有几成真心,但也看不出是虚情假意。

        【请阅读。
        半夜里,一个人。】

        写字台上放着便笺和信封,还有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一本B5开本的手工装订小册子,是仓桥实寄来邮件中的主要对象。
        封面采用砂色厚纸,中央写着四个大字:
       
        《眼球绮谭》

        不整齐的字体,好像故意往一边严重倾斜。笔迹与信封上的文字不同。
         手书部分仅仅是这个题目。里面的文章全部由文字处理机打出。哗啦哗啦地翻了翻,好像是小说原稿。每页四百字,约一百页左右。
        这是他——仓桥实写的小说吗?
        他突然把这本小册子寄给我“请阅读”,并且还添加“半夜里,一个人”的奇怪要求。
        我就职的出版社在业内薄有小名,作为大学团体中后辈的他知道我到出版社做事并非不可思议。而我所属部门正好是小说月刊编辑部,或许也传到他的耳中。——真的如此吗?
        我探索记忆。
        仓桥实。
        他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我几次在学校团体制作的会刊中看到他写的文章。内容多数是自我介绍或展览会鉴赏记一类的随笔短文,但从未听说他有写小说的兴趣。
        沉默寡言、安详老实的男人。
        听说他做了一年浪人后才考大学。所以虽然比我低一级,但是年岁和我相同。
        那么其它呢……
        我继续探索记忆。

        ……啊,有了。
        在脑际一角突然浮现这样的场景。
        古老的独门独院房屋。庭院里樱花盛开。一位白发初老男人坐在檐廊的藤椅里在晒太阳。他的脚边蹲着一只狗。
        “这是导盲犬,父亲看不见东西。”
        说这话的……对,就是他——仓桥实。
        记得这是大学三年级的事情。包括仓桥实在内,团体里的几名成员去美术馆看展览,然后在回校的路上。
        仓桥对我们说,他的家就在这附近,很难得,不如去他家转一转。
        这不过是二年半前的事,但映在脑际的当时风景,已变成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
        外面的雨声变得更激烈了。
        我衔了一支烟。我只在一人独处时才抽烟,每天不多过几支。我一边点火,一边往窗口方向瞟了一眼。
        这里是六层楼公寓大厦的四楼一室。从略微拉开的窗帘隙间,只见到映现在黑蒙蒙玻璃上的我的身影。
        请阅读。
        半夜里,一个人。
        写在便笺上的字再度进入我的眼帘。
        此刻,时间正好过了半夜零时。虽然颇感疲惫,但尚无睡意。
        就读一读仓桥实特意寄来的文稿吧。
        我用手指抚摸“眼球绮谭”这个手书题字,然后拿起原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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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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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15 09: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眼 球 绮 谭》



        多年不来这个城镇了。
        从车站出来,抚今忆昔,不免产生很多感慨。
        入暮时分的站前大街,虽然匆忙赶路的人群摩肩接踵,但我仍然觉得这是一座“宁静的城市”。这是与我现在居住的大都市相比较而言。
        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虽有很大变化,但在各处仍然留下能勾起回忆的许多事物。例如车站斜对面那家土产商店的古老招牌、几间房舍连在一起的阴阳怪气派出所。
        乘出租车去旅馆。本来只要电话通知,旅馆方面会派面包车接客,但我嫌麻烦。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阳刚气十足的中年男性,路途中不理我的反应只顾喋喋不休。
        “顾客是上帝哟,嘿嘿。”
        听着汽车收音机播出的最新流行曲,司机用模仿的语调说道。这是一首连我也知道姓名和长相的大众演歌手所唱的大阪万国博览会主题歌。
        “我做这一行,也一直这么想。其实我的脑子太简单啦,很难说客人究竟是上帝?还是魔鬼?”
        我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正待发问,司机又说道:“做司机也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哦?”
        “你不知道吗?坐在后座位的乘客突然发难,割断出租车司机的喉咙,不但如此,还剜出眼珠,好可怕喔!此事报纸上也登过,不过是较早前的事了。”
        我不记得读过这个报导,或许与我一贯对暴力新闻不太注意有关吧。不过,假如这消息登到全国大报的版面上,我是没理由不知道的。
        “凶手真的把受害者的眼珠剜出来吗?”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我追问司机。
        司机连连点头,说道:
    “完全是事实。凶手比幽灵还可怕哟。”

        这里是叫做U市的山城。
        由于父亲的工作关系,我从幼儿时代开始就到处迁徙,在此地曾度过了青春期的几个年头。一直在此地高中读到二年级结束,我家又搬到其它地方去了。由于此地并无亲戚,自离开后,一直没有机会重临旧地。
        算起来,离开这个城市足有十七年半了。
        在这期间,当然发生了许多事。
        高中毕业后,我上京入大学专攻物理学,此后又进了大学研究院。在当研究生期间又去另一间大学担任研究室助理。前年即我三十三岁那年的春天,成为该教研室的助理教授。作为大学象牙塔里的研究人员,待偶颇为优渥,自不待言。
        双亲已经去世。母亲是在我读高中的时代,当时还住在这个城市时亡故;父亲在我三十岁那年死去。父亲死后二年我才成婚。来参加婚礼的几乎都是新娘那一边的亲戚朋友。
        最近数年间大学里的校园风潮愈吹愈烈,但对从不关心政治和时事的我来说,对此置若罔闻。我的最大愿望就是静静地过研究生活。但事与愿违,身边接二连三地出现麻烦事,弄得我心力交瘁。
        不久,校园风潮倒是渐渐平息了,可是我继续受麻烦事的困扰,引致严重失眠和食欲不振、全身困乏,从今年春季开始,还出现头痛和眩晕的症状。妻子提议:不如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的体检吧。我遵命,去医院看医生。但医生没有发现我的身体有什么特别异常之处。
        可能是精神上的疲劳吧,医生说。
        看来真的需要舒缓一下神经了。我向校方取了假期,准备外出旅行。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泡泡温泉或许是最佳选择。
        那么具体地方落实在何处呢?嗯,伊豆呀、箱根呀、附近的温泉地呀……都不错嘛。正为选择地方煞费思量之际,恰好收到一封信——是封通知信:即将来临的九月某日,将举行高中同学会。
        见到信末签名:“干事 ? 重松健德”,令我心头为之一震。在高中时代我几乎没有什么亲密朋友,唯一例外的就是他。对于只读了二年的高中同学会,说真的我没有多大参加兴趣。但来信勾起了我想见见他的情怀。
        与此同时——
        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过的那个时代的种种切切,犹如被搅拌的水底沉渣又浮到水面上来。
        那山中的街道。
        母亲逝世的那个季节。
        还有……

        我决定旧地重游。
        结婚已三年,比我小七岁的妻子,最近为了迎接分娩暂回邻镇的娘家居住。我突然想到,在这样的时刻离家外游是否合适?倒是妻子和岳父母来电话打消我的顾虑,说机会难得,不妨尽情轻松一下。
        是呀,很快我就要做孩子的爸爸了。那就是说,即将走上人生的新阶段。
        或许,在此之前,有必要与过去来一个告别。十七年半前,我遗留在那个城市里的心灵碎片——可以说是相当大的一片,虽不想检回来,但起码也应有意识地挖掘、整理、确认,然后静静地予以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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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15 09: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城市的西部是历史悠久的温泉治疗地区。我在那里住宿。此行的本来目的就是“静养”呀。
        办好旅馆入住手续后,我马上给重松健德挂电话。
        同学会预定在后天举行。事先我已告诉他我会早几天来此地作短暂逗留。
        “哎呀!仓桥老师。”
        电话里听到的他的声音,似乎与学生时代没有什么变化。上个月,接到参加同学会邀请信后与他通过一次电话,也有这种感觉。
        “我很想马上赶过来与你干一杯。可是,凑巧有施主过世,人手已安排好了,今晚必须彻夜守灵。”
        重松是城中一座颇有名气的寺院主持的儿子。目前,他继承父业。
        “没关系。我这方面有充裕时间。”
        “你准备在这里停留一个星期吧。”
        “是呀。”
        “那明天一起吃晚饭吧。我知道你喜欢吃美味的烧肉。”
        “哈哈,和尚也能吃肉吗?”
        “不要弹明治维新以前的旧调了吧。”
        重松愉快地笑起来。
        “还记得学校旁边有一家名叫‘凡’的咖啡店吗?五点钟在那里会合。”
        “哦,那家店还在吗?”
        “是呀。”
        “下午五时?”
        “有问题吗?”
        “不,我这方面没有问题。”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下午见……”
        非常愉快的交谈。
        我试图想象与自己同年的三十五岁的他的脸容,但浮现在脑际的却是穿校服剃和尚头的招人喜欢的少年形象。当然,剃和尚头这一点一定与现在符合。

        泡了一个温泉浴,晚饭时又饮了一点酒,便早早就寝了。
        久未做过长途旅行,身体似乎格外觉得疲劳。一上床,不再像平时那样受失眠的困扰,马上呼呼入睡。
        这一晚睡得非常甜美。只记得天快亮的时候醒来一次,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把自己吵醒的。
        “妈妈……”
        我好像脱口叫了母亲。
        母亲?——我梦见母亲了吗?然后在梦中呼唤母亲了吗?
        “……妈妈。”
        昏暗中我下意识地嘟囔着,闭着眼,回忆往事。
        视网膜上映出母亲的脸容,但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我力图清晰地重现十八年前——我读高中二年级的夏天——死去的母亲的面容,但始终做不到。
        只是——
        那两只呈不可思议颜色的眼睛。
        偶尔以从脸部切离的形态在我脑际浮现。
        既不是黑色,也不是褐色,绝对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彷佛由外星球带来的颜料混合而成的呈不可思议颜色的眼睛。
        ……妈妈?
        难道真的是她——我母亲的眼睛吗?遮蔽记忆的障壁异样地厚,我无法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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