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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阁楼鬼影》(完结)--风靡特殊年代的手抄本作家张宝瑞悬疑惊险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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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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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后院疑影
      65

      阿才联想到隔墙邻家院中的怪声,以及自家阁楼后窗的疑迹,心中起了怀疑……65

      龙飞前脚刚离开阿才家,喻老师后脚也走了,她似乎心中有事,只与梅芳匆忙说了几句便告辞,喻老师跟凌阿姨之间似乎没话,阿才看得出来,但是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陆老师又返回来了,这让阿才觉得费解,他怎么也跟串门似的老往自己家里跑?不过他的头脑很快就又惦记起田老师,到底什么事让他匆匆而去?

      晚饭过后,凌阿姨在卧室陪梅芳,陆老师坐在客厅一角使劲抽烟。

      阿才写作业的时候心在不焉,老走神,眼睛不时往四处瞟,最近,他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里变得特别敏感。

      阿才忽然注意到,偏房门的挂锁好像被人动过,他见陆老师低头默想,就悄悄起来,走近偏房门,想仔细看一看。

      “嗨,你怎么开小差了,锁头有什么好玩的?”陆老师的嗓门特别宏亮,像做报告似的让屋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娃儿,你在干吗?”梅芳显然听到陆老师的声音,马上做出反应。

      凌阿姨也跑了出来,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

      阿才特不自在,觉得这些大人们都在管着他,他生着闷气,吭吭哧哧地抄起课文,字写得越来越大。

      66

      这天夜里,伍院长不敢离开医院半步,方才发生的事,令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觉得廖眼镜现在成了他手上烫手的山芋:想甩,上头不许;想留,后患无穷。

      白敬斋早就暗中密令:一定要控制住64号!

      64号是廖眼镜的梅花党证件序号,也是他的秘密代号。

      伍登科明白这控制二字的含义:一要控制病情,早日使其康复;二要控制住廖眼镜这人,不让他转往他处;三要掌握廖眼镜的病情实况,以便抢在共产党之前让他吐露真相。伍登科如履薄冰,举步维艰,他仔细掂量过眼下自己的处境,颇感压力巨大:一方面得谨防再次出事,另一方面还得与龙飞他们小心周旋,同时,还要时刻准备贯彻上峰意图。上一回,白敬斋前头刚下完密杀令,后面紧跟来保护令,这种突变,除了让伍登科领受白敬斋的诡秘莫测,也让他感到自己处在风口浪尖的危机。他一方面得忠实地执行白敬斋的指令,而另一方面又得努力保护自己。在共产党队伍内,混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他爬得越高,自己在上峰眼中的地位也就越重要,同时也更有高处不胜寒的担忧,他过着一种双重生活,这种生活,使他的身心经常处于不合谐状态,虽然他不曾忘记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有时难免过分进入角色。长期生活在部队医院环境里,伍登科的重要人脉多是周围的同事或同行,这使他处于一种矛盾境地,一方面必须忠于梅花党,另一方面又要融和在周围的人事关系中,更令他进退维谷的是,不久前,长期未婚独身的他,有了一位意中人,他的这个对象是地方医院的一位护士,叫司马慧琴,按规定,遇到这种情况,他必须向梅花党组织如实汇报,可是,也许刚开始他觉得对方的父亲是神职人员,与共产党没有什么纠葛,就把事情给按下不表了,一直到今天,梅花党组织还不了解他的这个情况。

      在廖眼镜住院之前,伍登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原来身份。如果事情没有变化,他也许会按着正常的人生轨迹彻底融入周围环境所形成的生活圈子,谈情说爱、成家立业。若是梅花党那边将他遗忘了,他会成为这边的重要人物,但是,吃间谍这碗饭的人物最要命的地方是,即使你表面身份有多高,那潜藏在暗中的属于历史的线,都一直操纵着你。虽然,你在更多的时候几乎都淡忘了它的存在,可是,要是哪一天你被人记起,那根无形中系住你的线就会猛然抽动一下,让你记起你的使命和你的真实身份,你无论怎么被一种舒适的生活或惬意的位置所陶醉,你总会犹如被冷水泼醒,使你又重新认清东南西北,看清楚你自己的真实面目。

      短短几天里,伍登科又由一位解放军医院副院长的感觉中重归梅花党重要间谍的身份上,伍登科不敢懈怠,连忙通知医院保卫处加强保卫措施,借助解放军警卫力量,来保护他手中的廖眼镜。

      凌晨一点左右,伍登科还在研究廖眼镜的病历,以他的经验,他觉得廖眼镜并无大碍,近日之内就该清醒过来。

      伍登科略有睡意,当他正要闭目打盹儿的时候,忽听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儿,怪了,不见身影,却见一只脚从门的下方探进来,晃一下,旋即收回去。

      伍登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那只脚穿的是一只绣花鞋,这是梅花党重要事情的联络信号!

      伍登科的睡意一下子抹得干干净净,他猛地警醒过来,连忙起身开门追踪而去。

      静悄悄的走廊上,此时连鬼影也没有。

      心跳加速的伍登科发现地上有一团纸,他慌忙拾起迅速返回办公室,掩上门,警惕地环视一番后,才摊开纸团,一行熟悉的字眼儿立即跳入眼帘。

      伍登科刚一看完,就从口袋中掏出火柴盒,将纸条点燃焚烧。熊熊火光照亮了他那双眼睛——那眼睛中映现出一种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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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1:36 | 显示全部楼层
      67

      阿才写着写着,感觉到膀胱发胀尿门紧,要是以往遇上天黑,他一定不会穿过小过道去茅房小解,而是在客厅一角的小痰盂内释放尿水,今天形势不同,有陆老师,更有凌阿姨在场,阿才怎敢随便。

      阿才看着身边的陆老师,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气,就冬冬地跑进过道,直奔后院的茅房,可是刚闯进去,他的心又胆怯了,胡乱地撒完尿,就退出了黑乎乎的茅房。慌乱中,他脚跟磕了一下,打一个趔趄,就靠在墙根的花盆上,忽听一声响,像是有人落在隔墙那边的院子里,引起邻院墙根鸡舍内的一群公鸡、母鸡们咯咯惊叫起来……阿才平衡住身体的时候,抬头看见阁楼的后窗户豁然洞开,这情景,着实令他吃惊不小。平常后窗户总是紧闭着,难道上面真有人!还有,隔墙那边的动静与阁楼后窗的洞开,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才不敢细想,连忙逃回厅内。

      路明见他神色慌张,就问道:“怎么回事?”

      阿才面对路明关切的目光,喘了几口气,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没,没什么,茅房真黑呀!”

      阿才把话藏在心里。他觉得,他跟这些大人们之间也有一堵墙隔着。睡觉之前,趁梅芳不备,阿才把一串钥匙藏在自己枕下。

      68

      汉青无法与梅芳见面,守着阁楼心里特别堵得慌。在香港,他是整天活蹦乱跳的自由人,到了大陆,却成了整日龟缩在阁楼中的可怜虫,梅芳担心他的起居,龙飞限制他的活动,还有其他人暗中盯着他的行踪。

      龙飞答应过汉青,顶多一周,他就可以恢复自由身,来去自由,既可继续呆在重庆,也可以随便返回香港。汉青却想,七日过后会怎样,心中实在没谱,除非,除非那些盯他不放的人突然心慈手软放过他,或者,或者全部都被大陆公安人员一网打尽免却他后顾之忧,在这种境况下,原先力图不偏不倚的汉青,现在只能有所选择地偏向一边。

      吃过晚饭,汉青躺在床上发呆,他左思右想,觉得这样守候下去大有坐以待毙之危险,继续寻思一番,他越觉得处境太不妙,他已经意识到这张图是他的杀祸之根,眼下想甩掉它也不容易,就算他把图给毁了,结果又能怎样,追图的人甚至会要他的命,再说,龙飞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干。

      虽然楼下或周围有人在保护他,但汉青心里还是不踏实,他不踏实的另一大原因是,这些不知会给梅芳再添加多少麻烦事。

      汉青想得心里烦闷,就推开后窗想透透气,刚推开窗户,忽见后院墙头一个黑影刚冒上来又落了下去,一晃就不见了。

      一种腹背受敌的恐惧感倏然压迫过来,汉青觉得此非久留之地。

      他继续躲在窗户背后观察,月光之下,他发现墙根下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瞧,终于辨认出那是梅芳的儿子——阿才。汉青怕被发现,就隐藏到一边。

      汉青方才紧张的心情很快就松懈下来,他以为,方才是那个爱爬高的小外甥从墙上跳下来,这么一想,汉青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可是他再一琢磨,发现事情有所偏差,那黑影分明隐入墙的背面,怎么又变成在墙内呢?一个人的影子能分成两份吗?

      汉青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忽听院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再探头一看,阿才已经不见了,可是墙头上又冒出那黑影的头部。

      汉青这才彻底意识到,处境真的不妙!

      汉青冷静分析一番,他与那些追寻他的人无冤又无仇,一切全因那张该死的雪月醉酒图! 汉青心里刚诅咒完雪月醉酒图,马上就产生一种负疚感,觉得自己是不是伤害了父亲的亡灵,毕竟,是父亲大人委托自己为这张雪月醉酒图寻找出路或归宿的。

      现在,雪月醉酒图背后的秘密已经解开,父亲要他携图回大陆寻找程公的用意,他似乎也已经破解出来,父亲似乎想让平素十分了解他老人家的程公根据某个约定破解雪月醉酒图背后的机密。父亲这么做真是用心良苦,一则报答程公当年放他一马之恩,二则想借此举表达自己对故乡故土的爱惜。

      溶溶月色让汉青惆怅心伤。他觉得,时至今日,虽说没能将雪月醉酒图亲手交给程公,可是父亲的心意基本上已经让身在北京的程公了解了。眼下,龙飞要他带着雪月醉酒图蹲守阁楼,这种境遇是不是也符合父亲大人的本愿?

      父亲大人隐居香港,实际是为了彻底脱离国民党的控制,父亲大人要他经商,其目的也是让他远离政治官场。

      汉青仔细分析一番,觉得父亲自离开台湾以后,实际上暗地里在朝大陆靠近,这跟政治信仰无关,纯粹是叶落归根的情怀使然。

      汉青不由地拿过放在枕边的雪月醉酒图,感到手中的分量沉甸甸的,那好像是庄重无比的父命,父命不可违啊!汉青不禁叹息一声,顿觉心中坦然了许多,变得无所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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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1:51 | 显示全部楼层
    69

      阿才写完作业,路明也正好起身向梅芳和凌阿姨告辞,阿才很奇怪,陆老师怎么这么快就跟大家都熟悉了?

      听妈妈说的意思好像陆老师的到来是体现学校的关心,可是,喻老师怎么那样来去匆匆?而且,田老师也忽进忽出,这个家怎么忽然之间成了公共场所?

      但是阿才不管怎么想,总能感觉到,无论喻老师、田老师、陆老师,还有凌阿姨怎样怎样,他们的不同举止都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家肯定有别的事!

      阿才又想起自告奋勇上门献药的游医,心里纳闷,那老头儿怎么也对他家的事情感兴趣? 阿才联想到上茅房小解后听到的隔墙声音,以及阁楼后窗的奇怪迹象,心中的疑团有增无减。

      夜里,阿才依然陪伴妈妈,凌阿姨在阿才的房间住下,临睡之前,凌阿姨特别关照说,半夜要是疼痛或是其他不适,尽管叫她帮忙,凌阿姨跟梅芳说话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像是会意似的相互交织片刻,这让阿才觉得她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约定。

      阿才觉得凌阿姨好像时间特别富余,不像是一个整天要上班的防疫站职工,她那么热心居委会的事情,不知道她和居委会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凌阿姨好像不爱工作,她总是热衷于他人家中的事情,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阿才虽然年纪不大,心眼可不少,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分辨能力,学会用自己的眼光去看世界,并且能够根据自己有限的人生经验去评判一个人。这些日子里,眼见着喻老师、田老师,还有陆老师、凌阿姨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他的家门,阿才开始懂得用心观察四周,他不仅学会察言观色,甚至还会揣摩大人的心思,对他这个年龄而言,这是一种早熟的迹象,一个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自己那个年龄段里面的孩子,若是过于热切地将目光移往本不该由他关注的成人的复杂世界中,那不是悲哀、不是无奈,那又是什么?

      短短几天时间里,阿才清澈的眼睛中多了一些困惑,这种困惑无疑是由大人们复杂的世界强加给他的。

      梅芳似乎能够理解儿子所面临的这种世俗力量的压迫,她总是尽量不让儿子介入大人的生活,她理所当然地隐藏她自己的情感真相,她不让孩子知道阁楼上所发生的事情,就是试图努力保护小孩子单纯的世界。一个纯真的孩子,他要是知道太多人间复杂的事,他的目光一定会变得浑浊,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儿要是学会用世故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那将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梅芳与凌雨琦交谈的时候,时常有意或无意地避开阿才,如此处心积虑地保护孩子纯真的本性,使梅芳身上的母性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得她几乎可以充满信心地抗拒本能的诱惑。但是,这种力量是无限的,只要她面对汉青,自己的一切克制都可能会冰消瓦解。人,绝对是感情动物,尤其是女人——一个饱受情感诱惑并曾经领受过其美餐的少妇,一个少妇的情感,往往是十分细腻的。


      70

      龙飞只恨分身乏术,他既担忧特护病房的安全状况,又牵挂十三号住宅阿才家的动静变化,他考虑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阿才家那边。

      龙飞把路明派到医院那边,要他严密监控廖眼镜,不让病房内再有一丝闪失,是谁竟然有办法将黑手伸进四周有士兵站岗执勤的部队医院,这让龙飞不敢掉以轻心,他隐约猜出对手的意图,那场暗杀像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但也不尽然,只因廖眼镜实在是个不一般的人物,万一他真掌握什么秘密,谁会想杀人灭口?龙飞越想越觉得事情比较复杂。

      十三号住宅附近的秘密监视点内,龙飞前脚刚派走路明,后脚就跟进省厅的联络员小张,小张带来一封密电。

      龙飞退到角落,撕开一看,神色变得凝重。

      这又是李副部长的来电,这回,密电内容并不是只针对雪月醉酒图的调查情况,而是以一种异常关注的语气谈到中央首长视察重庆并在解放碑发表讲话的事,李副部长要求龙飞务必在国庆节之前早日破获手中的案件,以确保整个重庆地区的节日安全。

      龙飞看完密电,马上将它付之一炬,烟灭灰飞的时候,龙飞便在屋内来回踱步。

      龙飞觉得,眼下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李副部长、周围的战友,还有对手白敬斋、黄飞虎……更有许许多多渴望过上和平生活的重庆市民,这些目光中,有期待,有焦虑,也有仇视。

      龙飞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来回按着自己的指关节,寂静之中,指关节的响声吧嗒吧嗒十分清脆,听起来既像竹节在火塘中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又类似子弹的声音,令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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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一双黑脚
      71

      那双黑脚在阁楼地板上悄悄移动,且谨慎而有章法,试探了一阵,那黑脚一步一步朝阿才躲藏的方向逼近……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阿才故意喝了许多水,他不能控制自己何时醒来,尿尿能够!

      约莫半夜三更天,阿才果然被尿憋醒,他轻轻碰一下妈妈,发现她今晚睡得特别香,莫非是那药的功效?阿才不由地想,他见梅芳没有反应,就悄悄下床,开始自己的行动。

      阿才很敏感,他看出有太多的人对自己的家表示关注,这种关注使他胆量倍增,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倚靠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种兀自形成的安全感,怂恿着他藏匿多日的好奇心。

      这是一个月光明朗的秋夜,客厅虽然无灯,但周围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辨。

      灰调冷淡的月色,堆砌出一种清幽幽的氛围,阿才刚刚小心地步入客厅,便有一种心如死水的感觉,实际上,阿才还是紧张得很,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古往今来,凡有出息的大人物,小时候大多有不凡的表现,那么他这个名叫阿才的英雄少年,就从今日来一个开端吧。

      阿才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突然发现忘了拿枕下的钥匙,他再摸摸自己的腰间,发现小手枪带着哩!他正犹豫着是否返回去取钥匙,自己那不安分的目光,一下子又触及偏房的门,借着朦胧微光,阿才觉得偏门似乎没锁,他再趋近一看,果然是这样,他心里一阵狂喜,心脏冬冬冬地跳得厉害,阿才四周环顾一番,就悄然贴进那门,轻轻推开,让自己的身体挤进去。

      阿才立即闻到一股霉味,这是那闲置空房特有的味道。

      偏房的光线大打折扣,十分黯淡,定睛习惯片刻,阿才才开始适应这里面的环境。

      房间四周凌乱地摆放着一些陈年杂物:旧椅子、破木料,还有一些烂盆碎罐之类的劳什子。

      阿才定了定神,开始摸索上通往阁楼的窄梯。

      窄梯十分陡峭,犹如峨嵋山的天梯,但远没有结实的感觉,踏上去颤颤悠悠,仿佛时刻都可能散架,阿才小心翼翼地努力不让脚下发出异响,但他首先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住慌乱之心不让它惊惶失措、弄出什么闪失。

      阿才简直是提心吊胆,试图将自己的重量都提升离地,他屏住气息,仿佛在施展轻功,心都快要冒上了嗓子眼儿。不高的楼梯,没有多少台阶,而此时对阿才而言,犹如漫漫险途,生怕坚持不到顶端。

      阿才每一次抬眼落步的过程中,总有一种生死未卜的迷茫。

      刚刚踏上梯坎的时候,他忽然产生退意,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咬咬牙,心想,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了,临阵逃脱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终于摸到了楼梯末级,才有一种登顶的轻松,但是这种轻松的感觉也是一晃而过,因为,他又面临新的问题,阁楼的门虚掩着,裂出一道缝儿,一柱月光刀劈似的从门缝儿中射进来,阿才握紧手中的假枪,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方式进去,是像警察一样抬脚踢门而进,并大喊一声:不许动!还是蹑手蹑脚像小偷一样悄然入室,来个暗中行事?阿才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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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72

      老雕以游医身份借机进入阿才的家,他仔细观察一番,迅速了解到屋内的格局布置。

      老雕遇见路明时,从路明的目光中搜寻出一股危险因素,他有一种预感,可能遇上了老对手。从前,他跟路明交锋过,只是时过境迁,老雕一时回忆不出路明的真实面貌。当时,他不假思索,赶紧两脚一抹油溜之大吉,惹不起,躲得起呀,但眼下也不是躲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雪月醉酒图近在咫尺,他必然奋力夺抢。

      老雕在偏房门前观察的时候,斜眼注意到通道尽处的后院,他趁人不备到后院巡视一番,当下又有一个想法。

      黄飞虎像是着急上火了,他趁夜色从郊外赶来,落脚在解放碑附近一处早就选好的联络点内。那是一个小客栈,位于阿才家附近的一个小巷中,毫不引人注目,这地方名叫万隆客栈,原先是药商的歇脚地点,虽在深巷中,生意却尚可,来客往往是熟门熟道的行内人,一般外客并不知晓,所以也不太引人注目。解放后公私合营,万隆客栈换上集体招牌,经理依旧是当年旧万隆的掌柜,那人姓孙,名字叫海隆。

      孙海隆约莫五十岁,解放前为中统特务,后被吸纳为梅花党党徒,原先他隐藏得很深,极少介入梅花党活动,只因黄飞虎实在着急,才动用到他的地盘。

      老雕只是奉黄飞虎之命,先期住进万隆客栈,他并不知道孙经理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一般的老板。

      梅花党党徒之间往往是单线联系,因此,整个重庆地区的梅花党组织更加显得十分隐蔽,要想一网打尽,实在颇有难度。

      黄飞虎选择入住万隆客栈,除了为雪月醉酒图而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在十月一日那天炸毁解放碑,刺杀中共高层要员。台湾那边也传来密电,大陆国庆节那天,将有中共高层领导出席解放碑的纪念活动,这个人可能是周恩来。

      黄飞虎摩拳擦掌,他已经收到台湾方面秘密送来的最新式消声手枪,杀伤力极大,而且经过外形改装,隐蔽性极强。黄飞虎打算在实施“光复之剑”计划那一天,按预定计划先在解放碑一带引爆炸药,然后趁机刺杀中共要员。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黄飞虎准备启用自己最心爱的那张王牌,也就是他心目中最具威力的隐性炸弹。

      不到万不得已,黄飞虎实在不愿启用这个秘密武器。对于手中掌握的这个神秘部下,黄飞虎有一种怜香惜玉般的爱惜,他知道自己一旦将那手下抛出,将意味着什么,无论成功或失败,这个手下都可能彻底暴露,就像扔出去的手雷,不管是否伤及目标,结局都是自毁。万隆客栈的客房是双层建筑,孙经理把黄飞虎安排在二楼走道最尽头的南屋——二十六号房间。这个安排很有讲究,二十六号房间靠西墙,外面是一条小路,附近有一条叉路口,通往不同的稠密民居小区,若遇特殊情况,越窗跳下,很容易逃之夭夭。

      老雕住在一楼西端的十四号屋,十四号屋也朝南,位置恰巧在二十六号之下。

      作为特殊客人,孙海隆让老雕自己保管十四号房间的钥匙,以方便随时进出,不必经常打搅伙计,免得引起他人生疑。

      老雕夜里在外面胡乱吃了一碗担担面,悄悄回房准备休整片刻,打算理清楚思路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他刚进屋反扣上门,忽觉背后一阵风,老雕正欲做出反应,脊梁骨上已经被一冷硬的东西顶住了,枪!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糟糕,老雕大觉不妙,他想,难道自己彻底暴露啦?但他努力保持镇静,毕竟见识多了,好歹也是风里浪里闯过来的人物,老雕暗中为自己打气。

      “没把你吓着吧!”老雕背后响起粗犷的声音,那是黄飞虎。

      老雕长吁一气:“老板,你何时来的?什么事来得这么急?”黑夜里黄飞虎忽然出现,令老雕大为吃惊,然而吃惊过后,便是压力。

      果不其然,黄飞虎直入主题对他耳语一番,老雕搓搓手,像遇到了难题。

      黄飞虎又跟老雕低声嘀咕几句,老雕沉思片刻,忽然击掌示勇,表示服从的意思。

      “老板,你是怎么进来的?”老雕还有疑问。

      黄飞虎咧嘴一笑,朝天花板方向指了指:“我从天而降。”

      老雕顺势望去,见天花板的角落有一大洞,与楼上相通。原来,楼上的二十六号房角落地板上,有一活动翻盖,平时被一柜子压住,有用的时候,挪开柜子就可以翻盖跳到楼下,这是万隆客栈的秘密,更是孙海隆的秘密,这个秘密外人不知晓,孙老板将黄飞虎、老雕他们安排在这样巧设机关的房间里,是有所考虑的。

      梅花党内部规定,党员之间若在外界相遇,不可随便说话,必须佯装互不相识,尽可能不让外人生疑,避免节外生枝的事。

      老雕这才意识到,原来万隆客栈是他们的窝巢,黄飞虎不说,老雕也不便多问,这也是纪律之一。

      自从梅花党北京总部被我方捣毁之后,梅花党便将重点从北京移至重庆。

      民国时期,重庆曾是国民党的陪都;抗日战争期间,重庆更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历史上,国共两党在这个地势坎坷的山城中,有过多次交锋和交往:第三次国共合作在这里进行,毛泽东从延安乘飞机亲临重庆与蒋介石谈判和平事宜,曾家岩中共办事处是周恩来与国民党周旋的地方;中美合作所是国民党残害我党干部和进步人士的魔窟。重庆这个地方有太多的印记记载着国共斗争的刀光剑影,当年,这块土地上军统特务横行霸道,如今,梅花党的余孽又试图从此东山再起,重振旗鼓。

      重庆又是大陆西南三线建设的重要基地,周边地区分布不少重要的国防、经济建设设施,堪称中国大陆的大后方,是战略重镇。

      国民党当局选择重庆实施“光复之剑”计划,其用意十分清楚,一则在旧日陪都显示威力;二则扰乱我大西南三线建设,其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反攻大陆”积极造势。引爆解放碑一带重要建筑设施,趁机刺杀我中央领导人是这个罪恶计划的核心内容。

      黄飞虎最近连续接到台湾方面的催促令,俞特派员则天天过问黄飞虎的每日进度, 据情报表明,军火图真迹极可能尚在十三号宅中。

      老雕向他报告过,好像共党公安人员也已经注意到十三号的动静。

      强取恐怕不行,那样只会让共党占便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黄飞虎坐立不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天,他刚向老雕下令三天内把图夺回,旋即就收到台湾密电,老蒋让人责问他为何仍无进展,黄飞虎连夜调整计划,决定坐镇万隆客栈,亲临前线指挥老雕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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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3:14 | 显示全部楼层
      73

      阿才趴了下来,在阁楼门缝儿边足足犹豫了有一分钟,才敢用手枪筒轻轻拨开门缝儿,只听 “吱呀”一声,门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了,这响声的过程虽然短暂不过数秒,却让阿才有苦捱漫漫危期的感觉,难忍难受!

      忽然,屋内传出一阵杂乱的响声,遂又很快销声匿迹,阿才惊魂未定,又见一只硕大无比的怪物,贴地板一溜烟儿跑过去,他定睛一看,像是老鼠,但阿才以为看错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比猫还大。阿才这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心想,也许顶多是只老鼠精,但他一想到老鼠精,心里又有点恐惧,因为他听说老鼠精往往是鬼魂变的。

      阿才见里面好像没有反应,就向前匍匐爬行,并悄悄地四处张望。

      自幼以来,阿才的记忆之中好像是第一次登临这阁楼,阁楼又窄又长,像是一望无际的田垅,澹淡月光犹如镀银似的,给阁楼地板抹上一层冰冷的灰色,让人产生一种凄凉阴森的感觉。

      阿才见四周没有什么异常,就开始抬起头,像龟鳖一样伸长颈子渐渐往高处看。

      阁楼的角落有一张挂有蚊帐的床,临窗处摆着一张旧桌,旧桌旁是一把破椅,除了这些,似乎没有它物。奇怪,这房间地板好像被打扫过,没有积垢旧尘,爬到了老床边,阿才抬头引颈高看,发现床上的景象更加奇怪,蚊帐虽旧,似乎却是新洗过的,还有米浆芳香,而且床铺上,居然还有棉被枕头,难道有谁在这里住?可是人呢?

      阿才正纳闷的时候,忽听后窗外的瓦顶上传来一阵异响,他连忙一个侧滚身藏进了床底下,阿才碰到了一只箱子,但他太紧张太注意外面的动静,以至没有仔细注意那箱子的存在,不好,忽听沙啦一声微响,只见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后窗跳进阁楼,那双脚穿着软底黑布鞋,脚踝处扎有绷带,绷带上藏有暗器。

      那双黑脚在阁楼地板上悄然移动,且谨慎而有章法,试探了一阵,那黑脚一步一步朝阿才躲藏的方向逼近。

      阿才缩成了一团,就像受惊的穿山甲,此时,他体会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好像整个灵魂都可能霎间被摄走。

      74

      老雕决定铤而走险,放手一搏,登楼去抢雪月醉酒图,但他并非鲁莽之人,行动之前,早已将十三号住宅左右前后再次侦察一番。晚间,阿才到后院撒尿时所听到的隔墙动静,便是老雕弄出的声息。

      夜里他跟黄飞虎见面时,听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天亮以前,必须将雪月醉酒图弄到手!当时,老雕听罢觉得十分棘手,大有百爪掏心般的不知所措。

      黄飞虎的第二句话是:你若把军火图拿下来,完成行动计划后,我把小女儿嫁给你!否则……

      老雕看上去显得苍老,其实主要是化装的缘故,他真实的年龄才四十出头,多年以来一直独身未婚,老雕早就听说黄飞虎有一私生女,极其美艳,今年刚二十许,正当花季妙龄。老雕做梦都没想到,黄飞虎竟以此等悬赏来吊他的斗志,想到黄飞虎每次自己有所成就总少不了犒赏,老雕心想黄飞虎可能不是戏言(就是戏言他也愿意当真),老雕见过黄飞虎的其他两个女儿,各个都貌若天仙,想来这私生女若有差距也是八九不离十,但是,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他可能要赔上脑袋,这颗脑袋不是黄飞虎想要,黄飞虎的意思是,你老雕就是掉脑袋也得给我将军火图换回来!

      事到如今,老雕哪敢不从命,半夜里,准备妥当,老雕就出发了。

      老雕不走客栈正门,而是从西墙翻越出去,他两脚刚一落地,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异响,只见黄飞虎扔下一样东西,他连忙伸手接住,一瞧,便知是那幅赝品雪月醉酒图,老雕明白黄飞虎的用意。

      老雕从阿才家后院翻墙上房攀窗入室,两脚一落地,就做出杀人准备,不料,房间空无一人,这样也好,省得动手杀人了,他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却盯住床头一捆画卷,莫非就是它!老雕伸手取过画,趋近窗前,往桌上平铺开来,一审视,果然是它!

      老雕连忙将雪月醉酒图盖好,揣入怀中,再从背上拔出那幅赝品放到床上刚才搁画的地方,办妥之后,老雕直奔后窗,悄然踏瓦下房逾墙遁去,竟无一点声息。

      阁楼窗前远处某个房间内,龙飞用望远镜观察到了刚才老雕的一举一动,龙飞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他就是汉青。这天夜里,龙飞安排汉青离开阁楼,在这里暂时住下。

      阁楼后窗下方的茅房内,侦察员刘勇也注意到老雕的行踪去向。

      老雕一消失,刘勇便前来向龙飞汇报刚才所见情景,龙飞一听,猛然击掌:“好!”

      汉青弄糊涂了,他不明白,龙飞为什么让人盗走雪月醉酒图。

      龙飞见老雕落入圈套,破例向小张要过一支烟,犒劳一下自己,哪知刚吸上两口,屋内的电话便急促地响起,这时辰的电话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果然,医院那边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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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3:26 | 显示全部楼层
      75

      大约半夜三点钟,医院突然停电,正在特护病房佯装医生监视廖眼镜的路明,疾步出去前往走廊尽处查看电闸。

      特护病房还住着一位重症昏迷病人,那人还在吊瓶输液,路明担心长久停电会导致其他不利因素,所以才主动出去检查电闸。

      路明让护士携手电筒帮他照明检修。

      “不对吧,整个医院都不亮了。”护士说。

      路明这才注意到,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全都断电了。

      路明忽觉有何不妙,连忙赶回病房,用手电筒一照,大吃一惊,廖眼镜不见了,病床上空空如也。

      路明赶紧通知医院保卫处。一会儿工夫,保卫干部便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战士大步流星地赶来,大伙儿四处搜寻一番,竟毫无结果,问大门警卫,他也不曾见有人进出,而其他小门早已锁闭。这就怪了。

      不久,正在值班的伍院长闻讯而至。

      大家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路明意识到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连忙用内部电话拨通医院总机转挂龙飞所在监视点的电话。

      龙飞前脚刚到,省厅的驯犬员老岳也带着省厅王牌警犬巴克赶至,这是龙飞安排的。

      老岳让警犬巴克先闻闻廖眼镜衣物的味道,再让它循迹追踪,不料,巴克刚走出病房没几步,就迷失了方向。

      老岳经验丰富,知道巴克遇到了麻烦,他推测有人暗中在地上撒了刺激药水,扰乱了巴克的嗅觉神经。老岳十分爱护巴克,连忙拉住它,安慰它一番,并用手抹一下地,一闻却没有异味,老岳纳闷,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够甩掉巴克的追踪?

      龙飞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了十分难对付的对手。

      路明扼要介绍完情况,便不再吭声,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脸涨得通红,路明心想,这次处分可能难免,至少也是严肃批评。

      龙飞见路明情绪低落,心知此时责备没什么意义,固然路明有责任,但是对手更加狡猾难对付。

      路明见龙飞不吱声,以为龙飞因生气而不理他,便鼓起勇气说:“老龙,都是我的错,我请求处分。”

      龙飞摆摆手,还是沉默不语。

      路明更着急了,以为龙飞准备撤他下去闭门思过,就说:“你让我戴罪立功吧。”

      龙飞像是突然听明白路明的意思,他连忙拍拍路明的肩膀:“别有思想包袱。”说罢,盯着路明的眼睛有将近一分钟,停顿片刻,龙飞又说了一句让路明感动不已的话:“若说负责我要负一大半,现在暂时不想这些了,我们一起接着干吧!”言毕,他使劲捏了一下路明的肩膀。大敌当前,遑论内部个人过失,有责任也是自己首先承担,这一点,龙飞颇似老上级李副部长,具有大将风度。

      路明十分感动,他忽然愤恨地说:“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那家伙找回来!那些劫人的匪徒,我也一个都不放过!”

      路明说话的当儿,伍院长正在附近,他瞟了一眼路明,过来安慰他:“别着急,别着急。”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龙飞连忙带领路明和省厅战友随同医院保卫人员寻枪声方向而去。

      枪响的方向在医院北门,那是后门,北门外是一条公路,公路不远处有个岔路口,通往各不同方向。

      据北门附近一重要区域的哨兵说,方才有个人背后驮一物破门而出,他听到动静,连忙追赶,眼看追不上对方,他连忙鸣枪警告,恰好几辆货车相继快速驶来,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到货车队远去,前方的人影也不见了。

      路明一听,便想追赶。

      龙飞悄悄拉住路明,示意他莫要鲁莽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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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7 14:33:45 | 显示全部楼层
      76

      廖眼镜并没有被劫者带远,此时,他被藏在医院一处闲置的解剖室中。

      廖眼镜原先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救治过来后,他只是十分虚弱。

      伍登科早已经看出真相,当他接到白敬斋的保护令,暗中使用一种特别药剂,让廖眼镜继续处于昏迷状态,伍登科的这种手法,瞒过了周围所有的人。

      劫走廖眼镜的事件不是伍登科干的,整个策划执行都由白敬斋亲自安排。

      医院内部还隐藏有另一位梅花党徒,他就是花工许大,许大与伍登科没有联系。许大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平时不引人注目,整天默默干活。

      白敬斋不让伍登科直接插手是考虑到他身份的重要性,万一行动失败,遭殃损失的只是次要人物,代价相对也小。

      许大按照白敬斋的安排,凭借对医院环境的熟悉,趁着断电时分,很快便将昏迷中的廖眼镜弄出病房,快速运至解剖室。安排停妥,他又按照白敬斋的吩咐,从北门溜出去,制造劫病人外逃的假象。

      许大刚逃出危险范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横挨一道暗枪,一命归西。

      黑暗中,白敬斋冷笑一声,收好自己的消声手枪,然后抬起手打一个暗哨,路边林子里便闪出几条人影,将许大尸体抬进林子深处,那里,事先已经挖好了坑。

      这位暗藏在部队医院中的梅花党徒,在被利用之后,就这样葬身于乱土之下。

      白敬斋让手下掩饰好现场,然后朝地下的冤死鬼作一个揖,算是献上一份敬意。说实在的,他原先还有一些不忍下手,虽说自己从前杀人如麻,但毕竟年纪大了,心也有所软化,可是若不下手灭口的话,只怕他被查出后,会坏了党国的大事。死几个无妨,还有其备用人物,还会补充新人,可是事业往往靠机遇,大事当前,他应该当机立断,不能因一时心慈手软而耽误党国大事。

      77

      廖眼镜半夜被劫,雪月醉酒图三更遇盗,龙飞不禁将这两桩案子联系起来,他想,其中必有某种瓜葛相缠。莫非廖眼镜身上怀有雪月醉酒图机密,若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担忧了,就像他如今不在乎雪月醉酒图机密外泄的问题。

      原来,几天前,当他截获雪月醉酒图背面机密之后,已经按拍摄出的军火图照片一一查找过图上所标示位置,并暗中组织可靠人员分别监视上述地点。

      龙飞原想将军火一一起获,但又怕动作太大容易走漏风声,从而打草惊蛇影响他的行动计划,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龙飞坚持引蛇出洞,他的计划得到了李副部长的再次肯定。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需要周密安排,任何环节都不许再出任何差错,出了廖眼镜被劫事件后,龙飞更加小心谨慎。

      龙飞从医院那边撤走了工作人员,调查廖眼镜被劫事件由路明带省厅人员暗中进行,他自己则顺着被盗的雪月醉酒图全力以赴摸查梅花党行踪。

      龙飞回到秘密住处,躺在床上,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的头脑里反复过滤自己行动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皓月当空,秋风送爽。龙飞伏在窗沿上,让月光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他屈指一算,离开北京有将近一周了,龙飞望着一轮明月,不由地想起李白的那首名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流传千古的思乡诗,读起来令人伤感,龙飞想起了远在北京家中的妻子,心中不禁充满惆怅,他是个性格刚强的人,从不轻易在外人跟前流露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伤感的情绪。

      自结婚以来,龙飞和妻子南云之间离多聚少,前些日子,南云休假在家,龙飞答应过妻子要陪她上北戴河度假。他不知道答应过妻子多少次,说要陪她去北戴河海滨浴场度假,每一次都因故告吹,这回说好了要去度假,李副部长专门给他批了一周的假,说来可笑,都进入初秋了,海水也已经变凉了,他们才有幸第一次双双来到北戴河。龙飞和南云刚抵达公安部招待所,就接到了部里的指示,又有情况!得,这次度假又告吹了,妻子善解人意,龙飞心里十分感动,感动之余,他又有愧意,但公安工作事关祖国安全,由不得儿女情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意味着要做出牺牲,要牺牲许许多多常人很容易就能够得到的东西,比如:合家团聚、出双入对……私下里,龙飞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家庭,愧对妻子。

      妻子刚刚怀孕,这次分别最令龙飞难分难舍。明月勾引起了他的无限思念,龙飞从未如此强烈地思念过自己的妻子,也许是因为妻子怀孕的缘故吧。龙飞心想,人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爱情、亲情是那么神奇,可以使他这样习惯于长年在外的准流浪汉顿生归心!龙飞不由地感觉到家是那么地温馨,那么地重要。

      一想到家,龙飞更觉得身上的担子有多么沉重,安宁的祖国也是一个温馨之家,这块土地上有着千千万万幸福的家,那么他如今离开自己的家就是为了万户千家。

      这一晚,龙飞彻夜难眠,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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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8 16: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背后是谁
      78

      阿才的妈妈草草收拾好睡房卧具,正在换内衣的当儿,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78

      阿才见那双黑脚离开地板越窗而去,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迅速离开阁楼,他想,阁楼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怎么会有那么多令人后怕的事?先说说奇怪的陈设,谁会住在他家?妈妈怎么一直不吭声?再说说那双黑脚,就像贼似的偷偷摸摸。阿才逃离阁楼之前,乜了一眼床上的东西,发现床上也没什么变化,奇怪,那双黑脚为什么却不曾留下痕迹,这让阿才实在想不透。

      阿才下楼的时候,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但他这回提防的却是楼下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凌阿姨,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意图暴露给她们,如果吵醒了她们,那可真是叫做偷吃东西忘了揩嘴巴。

      阿才蹑手蹑脚迈进大卧室的时候,不放心地回头一瞧,刚好瞧见凌阿姨的房间启开一道缝儿,他心想,不好,凌阿姨会不会发现了他的行踪,她会不会跟妈妈打小报告呢?

      阿才回到床前,发现妈妈依然睡得很香,这多少让他踏实了一些。可是,他刚躺下,妈妈就醒了。梅芳的鼻子动了一下,突然警觉过来:“娃儿,你刚才去哪里了?”她闻出了阿才身上的异味。

      阿才犯傻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能够撒谎吗?

      79

      表面上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谁也不曾料到,廖眼镜就被藏匿在医院内闲置的解剖室中。

      这处闲置的解剖室位于医院后山坡,与太平间毗邻,平时无人涉足,甚是僻静荒凉。

      解剖室是单层砖结构建筑,就像部队的平房,原先用来给部队卫校学生教学之用,现在,解剖室内仍有福尔马林池,里面还浸泡着几具无名尸体。

      伍登科身兼外科主任,这处无人问津的解剖室钥匙早在他掌握之中,事后,他想不明白,白敬斋怎么会有钥匙,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这顶头上司手段之厉害。

      夜里给伍登科递纸条的就是白敬斋本人,廖眼镜被劫之前,伍登科根据指示暗中找借口将特护病房的医生差遣到其他地方办事,伍登科知道白敬斋要弄走廖眼镜,他只是不明白白敬斋为何不让他插手?是不信任还是另有考虑,伍登科一时拿不准,直至下半夜有人将一封信掷在他的枕边,伍登科才知道解剖室的秘密。

      白敬斋的做事特点中既有干净利落,还有马不停蹄,他刚安排好廖眼镜的藏身之地,就想着催促伍登科设法尽快弄醒廖眼镜。

      刚发生过病人被劫事件,医院的保卫处连夜四处调查,空气显得十分紧张,伍登科有所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次日中午,开过院务会,伍登科吃罢午饭准备回到单人宿舍休息,刚进门,却见墙角站着一个人,背朝着自己。

      伍登科知道来者是谁,连忙关上门。

      那人回过头来,嘿然一笑:“打扰你了。”他便是白敬斋。

      伍登科见白敬斋冷笑,知道他的来意,连忙说:“请赐教,伍某随时准备为党国尽忠。”白敬斋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说话,然后摆摆手,让伍登科坐上椅子,这架式,倒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伍登科正襟危坐,显得诚惶诚恐。

      白敬斋压低嗓门,拉开话题:“伍院长啊,不是白某想逼你,实在是事关重大,若不早日从廖眼镜口中取得情报,只怕延误战机,毁了党国准备已久的计划。你看,这几年我从未打搅过你,全是因为组织爱护你、栽培你,不想让小事磨损你的筋骨,眼下,白某冒险潜回大陆,实在也是被逼无奈,你应该看得出,事情有多重要。怎么样?赶快动手吧!”白敬斋最后面的一句话,几乎就是命令,含着不可违逆的口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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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9-18 16: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80

      老雕盗得雪月醉酒图,在万隆客栈附近兜了几圈,见身后无人追踪,才闪入客栈西墙的小巷,翻墙入内。

      进入房间,他一边喘气,一边将图从怀中取出,心中大喜过望,他如此高兴的原因有:

      其一,他压根儿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其二,他心想这回不会再有误(若是那样,他可真是命太苦)。

      老雕刚往天花板给楼上敲出暗号,黄飞虎马上就移开翻盖接应老雕攀上来。

      老雕再次把图放入怀中,两手一勾住洞口,蹭地一下就上了房,动作十分敏捷,这敏捷的动作中包含着老雕的兴奋劲。

      黄飞虎接过雪月醉酒图,打开一看,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老雕:“没拿错吧?”

      “不可能!”老雕摩拳擦掌,“你看看背面就知道了。”

      临到上药之前,黄飞虎和老雕心里都不踏实,因为有过上回的经历,他俩现在的心情是不见真迹不放心。

      黄飞虎准备上药水的时候,老雕的心吊到了半空中。

      黄飞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法平静,他能平静吗?这回要再弄回假东西,丢脸是一码事,老蒋交代的东西可是担待不起的呀!

      黄飞虎努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抹药水的手颤抖失态。

      老雕已经将脖子伸得长长的,显得急不可耐。

      药水抹过之后,一幅军火分布地形图赫然映现。

      “嗬,宝贝!”黄飞虎不由松了一口气。

      老雕高兴得流出了口水,他看着黄飞虎,傻笑着。

      黄飞虎猜出老雕的心情:“我说过,要等到事情全办妥后再兑现我的许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呀。”可能因为觉得自己立下大功劳,老雕不知不觉中口气变得随意。

      黄飞虎感觉到老雕的这个细微变化,他马上敛起笑容:“快,让人给台湾发电报。”

      雪月醉酒图拿到了,这将意味着一笔巨额经费到手。

      老雕已经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一骨碌跳下洞口安排发报事宜。

      楼上,黄飞虎已在悠然自得地抽烟,他先徐徐吐出一圈青烟,趁着烟圈尚在扩散未消,他紧接着朝烟圈中央再补吹进一柱青烟,像是射击命中靶心,此时的黄飞虎心中有一种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的自信。

      81

      俞特派员提出要看军火图,这让黄飞虎心里有所警惕,他想,这个台湾来的人若是把图趁机给收了,他岂不是前功尽弃?拱手相让的蠢事打死他也不会干,除非老蒋发话。他暗中留有一手,已经让老雕同时给中央情报局发电报,告诉局长先生他已经取到军火图。黄飞虎早有中情局背景,关键时候,局长先生应该会为他说话的。

      其实,黄飞虎反应过分了。俞特派员虽然内心里偏袒白敬斋,但他毕竟不是梅花党中的人,与其没有利害关系,表面上也应该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否则,要是被老蒋知道了,不挨骂受训那才叫奇怪。况且,谁知道这白、黄二人最终谁会占上风,官场之中,讲究城府深浅,心机太薄者难成气候。这么多年来,自己能够从军统中脱颖而出,熬成国安局的要员,正是一贯保持稳健作风,谁也不去轻易得罪,他听说黄飞虎不太乐意让他见军火图,已经明白黄飞虎的心机,他只是浅浅地发话:“并不是我非要想看,实在是鄙人负有使命,你就让我瞧一眼,日后我回到台湾,也好跟蒋总统有个交代,要不然,他老人家会以为我不尽职责,责问我到大陆来干吗!”他还说,若是黄飞虎觉得不便,他可以亲临造访,只需一瞥军火图模样便可。

      俞特派员的话,让黄飞虎显得有点理屈,对呀,人家是老蒋派来的督办,怎么说也有知情的权利,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做一番真切了解呢?看就看呗,黄飞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携图去谒见特派员先生。

      黄飞虎的种种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梅花党的内部之争,真是太复杂,除了白、黄二人各据山头,当年还有一位显要人物自立门派,那就是暗藏在共产党队伍中的一位公安局长,那人名字叫叶枫。

      俞特派员与黄飞虎约定,这天夜里在朝天门码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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