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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大宋悬疑录:貔貅刑》,北宋历史为谜题的悬疑小说,作者: 记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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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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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8-10 11: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狄依依不敢久待,商议完后,很快回到住处休息。第二日不到天亮,她便被飞荷叫醒,说是到了刘管事训话的时候。

    这日刘管事甚是悠闲,给几名婢女讲高府的规矩,啰唆到日上三竿还没说完。狄依依听得不胜其烦,乘机问道:“刘管事,高家只有我一个被拐来的丫环吗?”

    “敢情你还在想着逃跑?”刘管事手持戒尺,敲击桌面,“告诉你,全府上下,你这样的有七八个,都是人牙子卖来的!”说罢便举了好几个例子,有个叫青花的,不服管教,被卖给一对猎户兄弟俩作“共妻”;还有个叫乐蓉的,数次逃跑,触怒了高士毅,被罚做重活,有一天累晕过去,淹死在洗衣的池水里;当然也有机灵懂事的,进了高家后乖巧听话,手脚勤快,又会巴结人,如今已经做了侯爷房里的大丫环。

    狄依依装作乖巧地听着,心里默默将这些例子都记下来。最让她吃惊的,是那个被刘管事赞不绝口、已经成为大丫环的,居然就是飞荷!原来她也是被拐卖进高府的!

    这日下午,狄依依被派到厨房劳作。人活得越是贫贱卑微,就越是钩心斗角。高家的家仆每日活计繁重,见新来了名婢女,都妒她相貌出众,很默契地欺生排外起来,把脏活累活都支给她来做。狄依依前一日打晕了一个婆子,和那婆子相熟的也找上门来,仗着老资历对她指手画脚。

    狄依依屡屡被一帮人鸡蛋里挑骨头,终于忍无可忍,正想撂挑子不干,突然发觉有人在偷偷看自己。抬头望去,一个十岁不到的女童站在厨房门口,一袭杏色羊绒小披袄,头上梳着双丫髻,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晶莹剔透,粉雕玉琢一般,正是高公洁的女儿。

    “小妹妹,你唤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小姑娘怯生生道:“我叫艾艾,来取饭。”

    “取饭?怎的不让丫环养娘来?”

    艾艾轻咬嘴唇:“嬢嬢走了,爹爹就不要丫环了,我们自己住。”

    狄依依不由诧然,一个大男人带着女儿自己住,还不要丫环伺候?高公洁身为高家嫡长子,竟节俭到了这等地步?

    艾艾虽是一个人来的,下人们对她倒也不敢怠慢,急忙准备好饭菜,给她装了起来。

    “我帮你送过去吧!”狄依依二话不说,抢过食盒,“艾艾,你整天被关在院子里,不觉得憋闷吗?”

    艾艾摇头,仿佛闷嘴葫芦般惜字如金。

    “你嬢嬢待你好不好?她走了你伤心吗?”

    艾艾想了想说道:“爹爹伤心。”

    “你不伤心?”狄依依注意到这话中的蹊跷之处。

    “嬢嬢生病了,催着爹爹把我赶紧嫁出去,我不要!”艾艾脸上闪过一丝怯意。

    狄依依只觉不可思议:“你才多大,就急着要把你嫁人?怎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

    “爹爹说,嬢嬢是为我好。”

    “为你好?”狄依依嗤笑一声,“你才十岁不到,就逼你嫁人,这样也是为你好?”

    艾艾气鼓鼓地看着她,伸手道:“把食盒还给我!”

    “这就生气了?”

    艾艾突然尖声叫道:“你是坏人!你要害死我们!”

    “你胡说什么呢?我何时要害你们了?”狄依依瞪圆了双眼,伸手拽艾艾。

    “啊!”艾艾惊叫一声,躲开她的手。狄依依惊疑不定,还想再问,艾艾一把抢过她手中食盒,如同避瘟神一般,迈开一双短腿,飞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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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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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8-10 11: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夜半刀




    眼见艾艾转过屋角,狄依依心中好奇,远远跟在后面。有粗使丫环见她不好好干活,想要横身阻拦,狄依依胸中恶气正没处发,一脚踹在旁边的石磨上,那近百斤重的磨盘竟被她踹翻下来,沉沉砸在地上,陷入土中一寸多深。

    一时间,丫环和小厮们都噤若寒蝉。狄依依甚觉快意,步履也轻快起来。转眼来到高公洁院外,她将脚链卸在一边,翻上墙头。堂屋里隐隐传来人声,她顺着墙头摸过去,俯身在屋脊上,揭开屋顶青瓦,向屋内看去。

    高公洁和艾艾相对而坐,食盒中的菜肴在桌上摆开。高公洁给艾艾碗里夹满了菜,却不见女儿动筷子,诧然问道:“怎么不吃?”

    艾艾咬着筷子头,有些迟疑地问道:“爹爹,嬢嬢去世前,要把艾艾嫁人,真是为了艾艾好吗?”

    高公洁一怔,诧然道:“问这个做什么,你嬢嬢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当然是为你好。”

    “可是……嬢嬢病重的时候,总是说些吓人的梦话……”

    “艾艾,吃饭吧。”高公洁似是不想聊这些。

    艾艾却甚是执着:“嬢嬢说:‘你怎么在佛堂!你怎么在佛堂……求求你,放过他们父女吧,你要报仇,尽管把奴家的命拿走便是!’”

    听着艾艾稚嫩的嗓音模仿濒死之人的呓语,狄依依只觉寒毛倒竖。

    “嬢嬢一直念叨着这些话,半夜也颠三倒四地说,然后就……就去世啦!”泪水从艾艾眸子里簌簌滚落,她看着父亲,“雪柳是不是坏人?丫环们都说,嬢嬢是被她吓死的!”

    高公洁放下筷子,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郑重其事道:“你嬢嬢的确是受了惊吓后忧惧成疾,但一个人是好是坏,并非这么简单就能说清楚。不要再想这些了,待会儿爹爹教你画画。”

    高公洁有意将话头避开,艾艾终究只是个孩子,高公洁讲了两个笑话,将她逗得咯咯直笑。艾艾和父亲独处时,丝毫不见人前寡言少语的模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父女俩一顿饭吃得温情脉脉,在热闹却又压抑的高家,尤为格格不入,狄依依悄悄退出院子,魂不守舍地回到厨房,按捺不住繁杂的思绪——艾艾还不足十岁,大娘子沉疴难愈之时,为何急着将她嫁出去?那些颠三倒四的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由于偷听费了不少时间,狄依依打饭时,连咸菜都没有了,只领到两块硬邦邦的窝头。她怏怏不乐地回到了住处,虽然自小在行伍间厮混,可这窝头又硬又难吃,她只啃了一口,就随手丢在一边,心里暗骂起云济:“本姑娘深入虎穴,不知遭了多少难,受了多少苦,也不说每天给送几两美酒!”

    正暗自腹诽,门外脚步声响起,飞荷手提餐盒推门而入。只见她笑呵呵地将盒中饭菜摆到桌上,三盘菜、两碗饭、一壶酒。

    “有酒!”狄依依顿时眼睛一亮。

    飞荷解释道:“这是二衙内专门吩咐厨房做的,怕你吃不惯下人的饭菜。”

    “多谢!”狄依依眉开眼笑,提起酒壶便“呲溜”吸了一口,当即眼冒泪花,三月不识肉味算什么,三日不识酒味才折磨人!

    飞荷见她热泪盈眶,以为她仍在感怀被拐卖之事,便温言宽慰,劝她不要太过伤心。

    两人边吃边喝边聊,没过多久,一壶酒全进了狄依依的肚子。

    眼见她醉眼迷离,意犹未尽,飞荷道:“你等一等,我再打壶酒来!”

    飞荷一走,狄依依神色一正,迷离的目光也瞬间清澈起来。这桌酒菜颇为奢侈,即便是高公净吩咐的,飞荷主动来找她喝酒,也十分奇怪。刚才她借机询问高家两位衙内的事情,飞荷对二衙内高公净大加赞赏,对大衙内高公洁却闭口不提。

    没过多久,又听见脚步声,却是有两个人。狄依依眸子一转,俯身趴倒在桌上,闭目装睡。

    门“吱呀”一声打开,飞荷拿着一壶酒当先走了进来,见狄依依在桌上睡了过去,便招呼后面的人进来。

    来者正是高公净。他于桌前落座,伸手推了推狄依依,见她没什么反应,咧嘴笑道:“飞荷,你真是越来越老练啦,本衙内的手段还没施展,你就已经把人放倒了。”

    飞荷哂笑道:“什么老练?这整整一壶酒都是她自己喝的,我根本来不及劝!”

    高公净一愣:“借酒消愁吗?这小娘子酒量不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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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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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0 11: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衙内不愧是喜新厌旧的风流公子,新来个美人儿,只顾着怜香惜玉,早将旧人抛过墙啦!”飞荷双臂环胸,冷嘲热讽。

    高公净打了个哈哈:“瞧你这飞醋吃的,你才是我的心头肉啊!这高家上下,婢女数十个,就数你最是知冷知热。我恨不得每日疼你一遍才好,可你不是到了来癸水的日子吗,我干看着吃不着,光心里头火热顶什么用?”

    “这你可算错啦!我这个月月事没来,还时不时犯困,吃东西又犯恶心,依大夫所言,这是怀孕害喜的症状!”

    飞荷此言一出,高公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是给你开了药,让你看时辰吃吗?怎么会怀孕?你是不是没吃药?”

    他一把抓住飞荷的手腕,声色俱厉,吓得飞荷花容失色:“你干什么!我开玩笑吓唬你的!”

    高公净讪讪松开手:“开这等玩笑做什么?你是那死胖子房里的,被当成通房丫环养着。死胖子早就不能行人道,你若是怀孕了,还不被他打死?”

    飞荷气道:“打死就打死!我怕什么?我看怕的是你吧!”

    却听高公净辩驳道:“我怕?我是提醒你!你可别学之前的雪柳,这等丑事还能被人撞见,简直蠢得要命!在那死胖子房里做事,什么都要注意着!”

    “你倒来提醒我?总是忍不住偷自己亲爹的女人,又生怕被人发现。装什么正人君子?”

    这两人为何提起雪柳?狄依依趴在桌上装睡,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觉越来越不堪入耳,心中甚是奇怪,难道雪柳也和这高公净有苟且之事?

    “我何时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了?”高公净蚬着脸道,“那死胖子明明不中用了,还偏偏把最漂亮的娘们儿都收在自己房里,花朵一般水灵的小姑娘,白白耗尽芳华,简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飞荷道:“呸呸呸!难听死了,你说谁呢?”

    “嘿嘿,小心肝儿,死胖子身边这些个女官儿,就数你是个明白人!不仅慧眼识英雄,还最是通情达理!”高公净又是一番甜言蜜语。

    “好嘛,我帮着你把新来的美人儿搞到手,才算通情达理,是不是?”飞荷脸色一转,“说吧,怎么谢我?”

    “你放心,死胖子毕竟年纪大了,又一身怪病,没多少日子啦!用不了多久,高家就是我当家做主,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高公净安抚了飞荷两句,双眸却急不可耐地在狄依依身上来回打量。他舔了舔嘴唇,伸手去搂狄依依的腰肢:“这丫头看来是娇生惯养的性子,不过只要体会到我二衙内的好……啊!”

    高公净话说一半,突然发出惨叫。“咣当”一声,脑袋受到重击,一头砸进了食盒。伸向狄依依腰间的手,也被死死反扭在背后。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想欺负本姑娘?就你们两个,还差得远!”

    “啊!”飞荷反应过来,转身想跑。狄依依伸脚一绊,便将她跌翻在地,又取出绳子将她绑了,像提小鸡一般抓起来,狠狠丢在床上。

    “你……你没有醉?”

    “醉?一壶酒都不够我漱口的。知道什么叫‘知彼知己,胜乃不殆’吗?这两日下来,我早知道你俩不怀好意。就你们这点心眼儿,还想打我的主意?”

    说话间,高公净被狄依依丢回椅子上,双手绑在椅后。

    确认两人都没法挣脱后,狄依依迫不及待地抓起飞荷拿来的第二壶酒,也不往杯子里倒,对着壶嘴就吸了一大口。

    醇酒入喉,狄依依心情大好,一时间眉开眼笑。

    飞荷颤声道:“好妹子,你怎么把姐姐也绑起来了?姐姐是为了你好,反正你被卖到高家,肯定逃不出去,还不如跟了二衙内,也不负这老天爷给的好相貌。”

    “呸!一对狗男女,一个浪荡猥琐,偷亲爹的丫环;一个淫贱狠毒,骗同屋的女人,都不要脸!”狄依依啐了一声,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问道,“老实交代,高家到底拐卖了多少可怜女子,都有哪些人?”

    高公净还不承认:“小娘子莫要胡说,咱高家也算皇亲国戚,岂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那都是黑了心烂了肺的人牙子,把人拐来卖,我实在看不过眼,才出钱将你们解救出来……”

    “说得好听!你就不是个好东西,连亲爹房里的丫环都敢偷!还有你,自甘堕落,助纣为虐!”

    飞荷急忙道:“雪柳!你错怪姐姐啦,姐姐虽然灌你酒,可没怎么害你,也没给你下药。这第二壶酒里的药是二衙内下的!”

    “你们两个沆瀣一气,谁下的药,还不都一样吗?”狄依依痛骂一通,对着酒壶嘴把酒吸了个精光,突然警醒过来,“你说什么?第二壶酒里下了药?什么药?”

    “这……是一种迷药。其实不打紧的,就是喝了之后会浑身酸软,肌肉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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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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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8-10 11: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狄依依心中放声大骂,第一个就是骂自己:狄依依啊狄依依,枉你熟读兵法,居然阴沟里翻了船!怎么一闻到酒味,就立马昏了头?是了,都怪那三杯倒教授,若非他禁我几日酒,以我的机敏,岂能大意失荆州?这狗男女真不是东西,这等好酒怎能拿来下药?实在是煮鹤焚琴,暴殄天物。

    她越想越气,五指紧握,一拳打在柱子上,只听得一声闷响,整个屋子仿佛颤了一下,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高公净和飞荷惊得脸色发白,没想到这女子一拳之威,竟如此厉害。而狄依依也是脸色一变,自言自语道:“不好!力气果真减弱不少,还不到往日三成……”

    她心知不妙,待会儿若药劲上来,完全丧失力气,那真就成了俎上鱼肉。她急忙吹熄蜡烛,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刚刚摸到门边,准备溜走,忽而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电光石火间,狄依依闪身往门后一躲。只听“嘭”的一声,门被一撞而开,一个人影裹着一阵凉风冲了进来。那人借着门外透入的微光,大致辨明了屋内陈设,直奔床边而去。

    此时屋里伸手难见五指,那人刚跑几步,就被绊了个趔趄,手里一物掉在地上,发出金石交鸣的声响。

    狄依依自幼在军营长大,听到这声音,顿时辨认出来——是刀!

    飞荷躺在床上,正担心狄依依报复她,见有人闯进来,急忙冲那人叫道:“救命!”

    那人慌慌张张从地上捡起刀,两步冲至床边,一言不发,便将手中刀捅出,正中飞荷胸口。

    “啊!”飞荷一声惨叫,声音中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惊骇恐惧。

    被绑在椅子上的高公净惊恐欲绝,也忍不住叫出了声,仿佛方才那一刀是刺在他身上的一般:“你……你是谁?你莫要乱来,我可是高家二衙内。刚才的事都是那女人干的,跟我无关!”

    那人听到高公净的惨叫,也是大吃一惊,这才发现椅子上还绑着一人。紧接着听到高公净的话,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拔出飞荷胸口的刀,慌里慌张地拔腿便逃。

    “站住!”变故陡生之下,狄依依大喝一声,从门后转出,出腿向那人脚上踢去。这一脚本是她的拿手招数,若是往日,断人腿骨轻而易举,但此时药劲汹涌而来,两腿酸软乏力,几乎没有半点威力。不想那人比她预料中还要笨拙,居然被绊个正着,当下跌了一跤,待得跌跌撞撞爬起来,还崴了右脚。

    借着屋外庭院的微弱灯光,那人依稀看见狄依依的半边脸庞,错愕道:“你……你怎么会……”他攥紧手中钢刀,犹豫了稍许,又向狄依依扑来。

    狄依依刚才出手时,便已心中大悔,她浑身酸软无力,几乎站都站不稳,面对持刀的凶徒,根本无力抵抗。念头急转间,想到云济的叮嘱,匆忙伸手入怀,摸到云济给她的香囊,掏出一颗“悄悄话”,向那人扔了过去。

    黑暗中,那人也不知她扔了什么,闪身躲避。

    “悄悄话”砸中桌角,忽而火光一闪,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窗纸随声而破。

    这响声如同雷鸣一般,穿透墙壁,直上九霄。陈留县城占地不广,方圆三里内不知多少人从梦中惊醒,茫然不知所以。而还没有入睡的人,纷纷走出屋子,向高家大院的方向看过去。

    狄依依猝不及防,也被吓了一跳,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不由啐了一声:“姓云的,真是吓死我了!”那“悄悄话”里显然装着火药,而且是“雷声大,雨点小”,发出这等巨响,却连桌子腿都没有炸断。

    那贼人被这巨响一惊,手中短刀掉落在地,也顾不上去捡,慌忙鼠窜而逃,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里。

    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从高家大院的西南角传来。这声音比起先前的巨响沉闷了不少,但屋子的窗框都在震动。没过多久,便听见不远处有人扯着嗓门在喊:“狄九娘,你在哪里?”还有几个人跟着喊:“高家听着,狄家小娘子给皇后娘娘抄过书,谁都不能伤她!”另有一个声音喊:“女酒鬼!你没事吧?女酒鬼!”

    狄依依张了张嘴,喃喃自语道:“不会吧,竟然这么快?他们怎么进来的?”话音未落,就有一伙人冲进院子,精准地直奔这个房间。

    当头一人一身劲装,风风火火,满面焦急,正是她的兄长狄钟。紧随其后的是云济,身着雪白的貂皮大氅,头戴平整方顶的软脚幞头,玉带环腰,流苏坠地,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模样,但他身体瘦弱,到这里已经气喘吁吁。再后面是郑侠,他身着官服,一手提羊角灯,一手拿着一卷书,书册打开着,还没来得及合上。张无舌、鲁千手、张黑大等人随后冲了进来。他们都穿着开封府衙差装束,头戴高耸的四角帽,身穿皂青色公服,手持齐眉的水火棍,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院子门口一围。

    “女酒鬼!女酒鬼!”狄钟手持一只火把,在屋子里乱叫。

    “六哥,我在这儿!”狄依依有气无力地应和一声。

    狄钟将火把往她脸上一照,顿时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你没事吧?可有谁欺负你?”

    狄依依伸手想要推开他,胳膊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落下去。云济站在三尺外,双手扶着膝盖,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许久,方才气喘如牛道:“呼……真是吓死人了!没事没事!看样子……只是中了麻药,四肢不太听使唤。酒气很浓,定是喝酒惹的祸。”

    狄依依确实喝酒误事,听他一说即中,不由又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们怎么进来的?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说起这个,狄钟就一脸兴奋:“好家伙!你是没瞧见,刚才我们在墙外,突然听见你放出的‘悄悄话’。云教授二话不说,跟张无舌要了个‘痒痒挠’,点了炮捻子,甩手扔出去,登时将那堵墙炸塌了半截,我们直接从墙的豁口冲进来的!”

    “什么‘痒痒挠’?挠痒痒的?”狄依依莫名其妙,向张无舌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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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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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8-10 11: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无舌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果然张无舌的舌头长在了鲁千手嘴里,狄依依一发问,鲁千手就急不可耐地替他解释:“不是不是!‘痒痒挠’是张无舌这厮造的大炮仗,只需炮捻子一点,转眼即炸。开山碎石,破墙解甲,根本不在话下。至于教授给你的‘悄悄话’,乃是用赤磷和秘制的‘火粉’混合制成,外壳用了一层空腔,只需摔在地上就能爆炸,并发出巨响,却不会炸伤人。”

    “‘悄悄话’和‘痒痒挠’?”狄依依埋怨云济,“你的‘悄悄话’差点没把我吓死!‘痒痒挠’震得地面都在哆嗦!叫这名字合适吗?”

    鲁千手又抢话头:“合适合适,这名字岂非再合适不过?‘悄悄话’就是要听得清晰,于三五里之遥,都如在耳边作响;‘痒痒挠’是给土地爷挠痒痒,土地爷舒坦了,大地不得抖上一抖?”

    说话间,高家的护院家丁也纷纷赶到。众家丁看见云济和狄钟等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怎么比家丁来得还快?”狄依依仍是一脸疑惑。

    云济道:“你不是给我讲过高家的布局吗?寿光侯府的各个屋舍,我都已经了如指掌。根据‘悄悄话’传来的方位,立马知道是在你住的房间里。你怎么样了,有伤到吗?”

    “我倒没甚大碍。”狄依依摇了摇头,“但床上的那位,可就不大妙了!”

    云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狄钟手持火把,已抢到了床边,眼见飞荷胸前涌出殷殷鲜血,狄钟急忙伸手按住她的胸口,心疼道:“小娘子,你还好吗,坚持住!”

    然而鲜血汩汩而出,根本止不住。飞荷整个身子都在抽搐,仿佛一只漏了的风箱,不住地喘气:“救我……救救我……”她吃力地转过头,向高公净望了一眼,却已经说不出话,手脚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狄钟出身行伍,看她伤口的位置,便知救不活了,痛心疾首道:“谁啊,这般美貌的小娘子都舍得杀?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就不怕遭天谴吗?”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刘管事带人赶到,他看见云济等人,先是一愣:“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鲁千手上前一步:“让开让开!咱是开封府左军巡使王官人手下,特来此地公干。”

    “开封府的衙差?”刘管事看了眼他身上的服饰,蹙眉道,“开封府也不能闯进咱府上来啊!我们侯爷是先帝御旨亲封的寿光侯,咱家的府邸岂是你们说闯就闯的?”

    “大胆大胆!侯府就了不起吗?”鲁千手指了指狄依依,趾高气扬道,“这位是狄咏狄知州家的千金,武襄公的嫡亲孙女,在官家那里也是挂了名的!如今年关将近,官家亲自下旨让她抄写《女德》《女论语》,前几日刚呈交给正阳宫审阅。皇后娘娘懿旨还没下来,人居然先弄丢了,现在终于查明,竟是被拐卖到了你们高家!先不说狄知州会如何追究,我且先问,你们准备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

    狄依依奉旨抄写《女德》《女论语》本是受罚,在鲁千手口中却成了无上荣耀,更和皇后娘娘扯上了关系。刘管事吃惊地看着狄依依,张口结舌道:“这……这……她明明是别人卖到我家的,她叫雪柳,连卖身契都在这儿呢……”

    “哈哈!卖身契?你这卖身契,咱也得好生查一查!”

    “你……”刘管事的气焰顿时消散,茫然不知所措。

    高公净看了看云济,又看了看狄钟,恍然大悟道:“我识得你们!当时正是你让张黑大收的银子!这……这不是张黑大吗!你一个人牙子,何时成了开封府的衙差?”

    眼见被认了出来,郑侠合上手中书卷,怒然挺身而出:“胡说!你竟敢信口雌黄!这位是狄九娘的兄长,怎可能把她卖了?不仅是狄九娘,根据我们的探查,还有其他几名女子,也被你们拐过来当奴婢。至于她……”郑侠指指飞荷,“她死在你们高家,既然我们撞上了,自然也得查个清楚。有人半夜在侯府行凶杀人,难道你们做下人的,就不担心寿光侯的安危吗?刚才你们在现场,有看到凶手的模样吗?是不是高府的人?”

    众人将目光转向狄依依和高公净。狄依依摇了摇头,高公净叫道:“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见我被绑着吗?还不快来给我松绑?”

    刘管事急忙上前,正要给高公净解绳子,云济伸手拦住他:“等等!二衙内,你怎么会被绑在椅子上?高家还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敢对你动手?”

    “这……”一时之间,高公净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狄依依大声道:“这厮跟飞荷沆瀣一气,在酒里下了麻药,意图对我无礼!还好我早有防备,留了一手,将他先绑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凶手是怎么来的呢?”云济说着,从地上捡起短刀,上面俨然还有血迹,他琢磨道,“这刀的刀刃不足三寸,看起来像是切瓜果所用,请这位管事辨认一下,是你们府上的东西吗?”

    “这个……”刘管事端详一番,表情甚不自然,支吾道,“我们侯府确实有这样的刀……但这又不是稀奇玩意,能说明什么?”

    “凶手能够自由出入高府,来时无声无息,去时无影无踪,若说不是贵府的人,难以说得过去。”云济笃定地摇了摇头,“而且我适才注意到,贵府大小事宜,都由尊驾主持,尊驾却比我料想中来得迟。若我所料不错,尊驾方才一定已经做了一些安排,比如命护院把守大门,应付突发事宜。”

    刘管事神色牵强,搪塞道:“突然惊天动地般两声巨响,我身为大管事,当然要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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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0 11: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云济不置可否,对鲁千手道:“先把案情通报给陈留知县,请他派人来调查。”鲁千手领命而去。

    说话间,高士毅挺着肥硕的肚子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安济坊坊主弥心。

    看见这阵仗,高士毅皱起了眉头,扯着嗓子道:“你们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本侯的府邸也敢乱闯!”他虽然举止粗俗,心头却很是警惕,给刘管事丢了个眼色。刘管事悄悄退到他身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云济暗忖:“这胖子真是活成了人精,看起来粗俗不堪,其实又贼又奸,滑不溜手。”

    “原来你是狄知州家的千金,这不巧了吗?”高士毅了解事情经过后,当即哈哈一笑,“我家老二说过,他看你被人贩子绑着,实在可怜得很,这才掏钱将你救了下来。武襄公英雄盖世,能救下他的孙女,也算功德无量。”

    眼见这胖子满脸堆笑,堂而皇之地将买卖人口说成解救妇孺,狄依依气得胸口发疼,怒道:“救我?给我下药也算是救我?”

    “小娘子,你定是误会啦!知子莫若父,我家老二最是良善,连麻药是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给你下药?不过小娘子姿色过人,那兔崽子心生爱慕,眼巴巴陪你喝酒,这多半是有的。唉……此事确是误会,若真传出去,只怕于你这女娃娃名声有碍。真是可惜,我家老二已经有了婆娘,否则我一定趁此机会,向狄知州提亲,让你来当咱老高家的儿媳妇。”

    狄依依听得反胃:“想得美!高公净那厮分明就是见色起意,无耻下流!”

    “不管怎么说,若非老二将你买了下来,你还不知被卖去哪个泥潭污坑里呢!”

    “胡说!胡说!”狄依依对他怒目相视,恨不得起身打人,但又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高士毅身后,弥心道:“狄小娘子,何必执着于本意呢?能救人于水火,便是积德行善。看他人行事,需论迹不论心!”

    “弥心先生,您莫要被他骗了!他……”狄依依虽心有不平,但见弥心满面正气,双眸中满是诚恳关切,顿觉难出反驳之言,“既然先生这么说,此事且算了。但高家还有不少奴婢,都是被拐卖来的可怜人,一定要救出来才成!”

    弥心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向高士毅:“侯爷,此言当真?”

    高士毅满脸受尽冤屈的表情:“先生,弟子也曾蒙您教诲,深受什么……‘行百善,积百德’之理的感化,怎会做出这等助纣为虐的事情?这里头肯定有天大误会!”

    狄依依道:“这位刘管事在给我教规矩的时候,就举了好些例子,说府上有不少丫环,都是人贩子拐来的!”

    “怎么可能?”高士毅环视左右,“高家的奴婢,都是正儿八经签了卖身契的,怎可能有人贩子拐来的?你倒是一一指出来!”

    回忆着刘管事说过的话,狄依依一连说出七八个名字,高士毅听得脸色沉冷,对刘管事挥了挥手:“去,把她说的这几个都找过来。”

    刘管事急忙照办,很快带来了八名婢女,在众人面前列成一排。这八名婢女容色憔悴,刚被带来时都有些茫然,一下见到这么多人,如犯了什么大错一般,个个局促不安地蜷缩着身子。

    狄依依目光从八名改名换姓的婢女脸上一一扫过,见其中并没有真珠,不由甚是失望。

    便在这时,陈留知县于松带着衙役登门。因为听闻高家有炮响,于松特地前来查问,正好与通报案情的鲁千手撞了个正着。于松和高士毅见了礼,得知那两声炮响并非高家私造火炮,这才放心下来,但狄咏之女被拐卖到高家的事,还是让他头大如斗。

    郡主失踪案影响甚大,开封府诸县都在整顿,于松身为陈留知县,对此不敢不慎重,当即询问那几名丫环道:“你们几个,可是被拐卖到高家的?”

    那几名丫环连忙一个跟一个地摇头,纷纷道:“不是,不是的!”

    “县尊明鉴!”刘管事一脸冤枉,“这几人都是正经买来的丫环,卖身契约一应俱全,怎么可能是被拐卖来的?”

    狄依依急了,看着那些丫环道:“为何不说实话?你们明明都是被拐来的,卖身契都是假的!现在于县尊就在此处,为你们撑腰,替你们做主,怎么不说实话?”

    几个丫环偷偷看向高士毅和刘管事,面上流露出畏惧神色,纷纷摇头说:

    “没有的事。”

    “不错,我们句句属实!”

    “你们!”狄依依顿时明白过来,定是刚才刘管事将她们招来之前,已经恐吓威胁了一番。这几名婢女在高家日久,已被磨没了反抗的勇气,狄依依看着她们畏怯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她除了浑身麻痹,心底更觉无力,仿佛有一根绳索将她牢牢捆缚着,憋闷得难以自己。

    于知县双眸在这几个奴婢身上扫过,脸上露出了然神色,打个哈哈道:“果然是一场误会,狄小娘子一腔侠义心肠,倒是让本官钦佩得很。至于这一桩命案……敢问可有人亲眼得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狄依依已经一句都不想多说,把脸转了过去。高公净争着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至于他给狄依依下药的事,自然隐去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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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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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8-10 11: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嗯……”于松点了点头,“本县已了解案情,元日将近,凶手这时闯入高家,多半是为了盗窃财物。只不过被偶然撞破,故而暴起杀人,然后夺路逃跑。寿光侯放心,本县这便让人通缉凶手,将罪犯抓捕归案。”

    “多谢于县尊!”高士毅双手抱拳,装模作样地躬身一礼。

    眼见这县令和寿光侯满面和气,将剑拔弩张的气氛化解得其乐融融,云济挺身道:“且慢!于县尊,凶手若是为财,放着高侯爷这样的财主不动手,怎会将主意打到一个婢女身上?所以必是仇杀无疑!而飞荷身为侯爷家中大丫环,平日难得出门,可见仇家不可能是高家外的人。思来想去,凶手定然就是高府中人!”

    “这位公子……”高士毅看着云济,“你所说都是推测,可有什么凭据?”

    云济早已盘算清楚,条理分明地道:“第一,凶手逃跑时崴了右脚,只需将贵府所有人叫来,由县尊遣人排查,谁崴了脚,自是一目了然;第二,据二衙内所说,凶手是个男人,曾两次掉落手中短刀,第一次虽摸黑捡了起来,但当时屋内无灯,他在地上摸索短刀,不慎摸到刀刃,右手曾被割伤。若查出哪个崴了右脚,又割伤了右手,十有八九便是凶手了!”

    “伤了手?”高公净蹙眉,“当时天黑,我只能看见他一瘸一拐,确实崴了脚,但是否伤了手,我可不曾瞧见。”

    云济手里提着灯,来到屋舍门口,指着地面上一丝血迹道:“看到这血迹了吗?此处距离床边超过一丈,飞荷的血溅不到这般远。凶器遗落之处也距离甚远,因此也不是凶手行凶后从刀上滑落的血。只能是凶手摸刀时,不慎割伤自己,故而留下了血迹。”

    “这……”高公净想要辩驳,却又想不到理由。于松诧异地看了云济一眼,咳嗽一声:“这位公子说的也对,不知如何称呼?”

    “拜见于县尊,不佞是司天监司历云济,兼任历算科教授,和狄氏兄妹是好友。”

    得知云济的身份,于松微微动容。司天监司历虽然权力不大,官位不高,却胜在清贵,更何况他年方弱冠,将来必定前途远大。于松不敢怠慢,点头道:“云教授所言有理,来人,封住高府各门,将府中家丁统统带来盘查!”

    “不仅是家丁,还有衙内也要排查!”云济向于松躬身一礼,补充了一句。

    “衙内?”高公净不忿道,“我受人迫害,被绑了起来,怎的我也要排查?”

    云济摇头:“小生说的不是二衙内。”

    “不是我?那是……”高公净突然反应过来,“真是胡说八道!我大哥是何等身份,怎可能来杀一个丫环?”

    云济又高又瘦,显得甚是文弱。高公净咄咄逼人,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的脸上。郑侠瞧在眼里,横身拦在他身前,冷冷道:“是或不是,查过不就知晓了?”

    高士毅轻哼一声,冲刘管事招了招手:“你去,将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带来,谁都不要遗漏,即便是老大……也不例外!”

    刘管事见他神色,急忙领命而去,府上男丁陆续到来。高家有护院三十四名,家丁四十二名,大小管事七名,过了一炷香工夫,已来了一大半。这些人经过了仔细盘查,右脚和右手都不曾受伤。

    狄依依中迷药之后,药劲渐渐袭来,精神越来越疲倦,明明已经支撑不住,却还直勾勾盯着云济。云济只觉如芒在背,诧然道:“你先睡吧,强撑着做什么?”

    狄依依打了个哈欠,又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云济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取出酒囊。狄依依奋力挣起,将酒囊抱在怀里:“别以为我中了迷药,你就能‘谋酒害命’,想都别想!”说罢拧开酒囊闷了一口,终于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云济哭笑不得,问高士毅讨了个厢房,让狄钟送她去休息。等狄钟重新赶回时,小院里又多了不少人,都是被召集来的男丁。

    便在这时,有人轻呼:“大衙内来啦!”众人侧目望去,却见一名文士坐在一辆四轮车上,由一个小女孩推着,向这边缓缓而来。他左脚上缠着绷带,绑着夹板,高高架起在四轮车上。另外两只手也缠着绷带,软塌塌垂在腹部。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高士毅有些错愕。

    高公洁冷哼一声:“还能怎么?厨房给送的新水壶,也不知是从何处买来的劣等玩意!刚烧开的热水,我去提,先是烫了手,水壶掉在地上,为躲避沸水,又从台阶上摔下,跌坏了脚。刚让大夫草草处理了伤处,便听父亲大人召唤,儿子不敢不来!”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可见高家父子矛盾很大的传闻并非虚言。高士毅一张老脸青一阵红一阵,对于松打了个哈哈:“真让于县尊见笑,下人没伺候好,犬子受了些伤,难免火气过旺,顶撞长辈,丢人现眼。”

    “哪里哪里。”于松笑着摇头,“大衙内乃是高家麒麟子,本县早有耳闻,此乃真性情也。来人,大衙内刚受了伤,还不赶紧送他去医治?”他身边的衙役纷纷应和,准备去推四轮车。

    云济横身阻拦:“且慢!既已劳烦了衙内大驾,查都没查,就送他回去,岂不是让大衙内白跑一趟?”

    “笑话!”高公净嗤笑一声,“你没看到吗?我大哥伤的是左腿,烫伤的是双手,跟凶手全然不同!”

    “伤了左脚,不能断言右脚便没有伤;伤了双手,也不能断定只有烫伤,没有割伤。”云济看似文质彬彬,跟人争执起来,却是毫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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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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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1 08:40:49 | 显示全部楼层
    听他这么一说,狄钟也明白过来:如果所谓的烫伤和扭伤是假的呢?说不定,他明明是右脚受了伤,却用绷带包扎了左脚;明明是割伤,却又用烫伤遮掩。

    “放肆!”高二衙内怒目而视,“怎么着?难道你还要将绷带拆下来,检查我大哥的烫伤是不是真的?我高家也是皇亲国戚,岂能任你欺辱?”

    “岂敢岂敢!小生岂有此意?只是想让大衙内再等一等,待高府所有男丁都查完。若抓住了凶手,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最后查了一遍,还是大衙内的伤势最有嫌疑,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所以我请大衙内留下来,不是为难他,而是为了证明大衙内的清白!”云济一脸诚恳,又转头问高公净道,“二衙内何必叫嚣得这般厉害?难道你不想为大衙内洗清嫌疑吗?”

    高公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狄钟凑到云济身边,小声问道:“云教授,你为何笃定凶手是高大衙内?”

    “我没有笃定,但也有六七成把握。至于是或不是,咱们等着看便是。”云济话语中充满自信,别有深意地看向高大衙内。

    高士毅大致看了眼人数,蹙眉道:“怎么才来了一半?都在磨蹭什么?”刘管事刚刚回来,听出主人的不耐,急忙又去催,放声叫嚷道:“快点!都快点!”

    过不多久,高府的男丁终于到齐。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后面来的这二三十人中,竟有十一个崴了脚,还同时伤了手。而崴了脚的有七个伤在右脚,四个伤在左脚。

    狄钟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在云济耳边道:“云教授,这下你可看走眼啦!”

    高公净顿时得意起来,趾高气扬地道:“什么狗屁教授?这么多人都受了伤,每一个都是凶手?”

    “这可就奇怪了,高家总共八十多名男丁,居然有十多人同时手脚受伤,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云济沉着脸发问。

    于松捋着短须,问那几个家丁道:“你们如何受的伤?”

    受伤的家丁面面相觑,沉寂半晌,终于还是厨房的胖铛头先开口:“回县尊大老爷,俺就是个做饭的,正睡得天昏地暗,听见大管事召唤,裤子都没提好就往这边跑。刚进东苑的门,下台阶时一脚踩了个空,俺滴个爷爷呀,真他娘坑死人喽。那旮旯儿黑漆咕咚的,连脚尖尖都看不见。一不小心踏空崴了脚,整个人向前跌出去,俺急忙伸手扶地,也不知哪个狗杂种,在地上丢了不少钉子,瞧俺的手被划得!”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让众人看,果然一片鲜血淋漓。

    “我也是!”

    “没错!俺也是在东苑门口踩空崴了脚!”

    “我也是,谁这么缺德?”

    ……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起来,竟都是刚刚受的伤。

    “这怎么可能?”于松脸色难看,他本意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这等情况,根本说不过去。身为进士出身的文官,他本就看不起外戚,此时更不能折了文臣傲骨,当即冷哼一声:“寿光侯,一两个人摔了跤,还可说是意外,可十多人重蹈覆辙……后面的人都是瞎子吗?”

    高士毅脸上挂不住,怒不可遏地指着下人痛骂:“一个个都是猪生的吗?坏了一段台阶,能绊倒你们所有人?”

    众家丁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这时一名浓妆艳抹的丫环匆匆赶来,也是一瘸一拐,手中拿着一件黑绒皮氅,娇滴滴地来到高士毅身边,将皮氅披在他的肩头:“侯爷,您出来时穿得少,当心着凉!”说着眉头一拧,矫揉地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东苑门前的台阶竟然坏了,害得奴婢不小心踩空,把脚都扭了呢!”

    高士毅老脸一僵,这丫环是他房里的贴身婢女,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侯爷……”那胖铛头一脸委屈,“刘管事敲着锣,打着鼓,非要半夜点卯,片刻都不许耽搁。俺刚崴了脚,伤了手,都来不及处理,也只能一瘸一拐赶过来,根本来不及提醒后面的人。定是张二匣子那王八羔子,台阶坏了没修好,就撂在那里不管,连钉子撒了一地都没收拾!周边黑灯瞎火,刘管事催得急,俺们才一个接一个都着了道。”

    刘管事面色黑沉:“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催得急,难不成还能怪我?”

    “都给老子闭嘴!”高士毅呵斥一声,转头向于松说道,“情况就是如此,现在伤了脚、伤了手的有十数人之多,依于县尊看,该怎么查?”

    于松一筹莫展,双眸不由自主向云济瞥了过去。高公净也一脸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地看着云济。

    狄钟见他们这副表情,不由担心起来,这些人接二连三伤了手脚,绝非意外,必是有人事先预谋,故意混淆视听。

    却见云济脸上掠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问高大衙内身后的艾艾:“小姑娘,还好你力气大,推着四轮车居然也能下台阶,比这帮家丁厉害多了。否则崴了脚,栽了跟头可就不好喽!”

    艾艾没料到他突然向自己发问,张口结舌道:“我……我……”

    高公洁接过话道:“云教授说笑了,艾艾如何推得动四轮车下台阶?我们知道有台阶,特意绕了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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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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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1 08:41:0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真是吉人天相!若非绕了远路,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云济一脸庆幸,而后又蹙起眉头,“可这台阶是怎么坏的呢?为何早不坏,晚不坏,恰巧家丁应卯时,它便坏了?”

    此言一出,众人静默稍许,又是那胖铛头最先叫嚷起来,他指着一个黑瘦汉子道:“张二匣子,俺就问是不是你?马上就元日了,坏了的东西还没补完?”

    那张二匣子又干又瘦,哭丧着脸:“小人……不能都怪小人……小人大晚上还在点着蜡修台阶。这么大个庄子,家具、木器处处都有破损,就小人一个木匠,哪里干得过来?”

    眼见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刘管事急忙呵斥制止,却听云济的声音道:“这是什么?”

    众人纷纷侧目,却见云济俯身在屋舍门前,从门框处找出一片布条:“快看!这定是凶手身上留下来的,应该是当时跑得匆忙,被门框上的钉子撕了下来……凶手就在咱们这些人当中,破衣服肯定还来不及换,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他话音一落,院中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一阵骚乱,一时间议论纷纷。于松心中好奇,上前从云济手中接过布条,盯着瞧了半晌,又愕然看着云济的衣角:“云教授,这布条不是从你身上撕下来的吗?你瞧,你这衣角破了口子。”

    云济低头一看,讪讪笑道:“定是刚才搜寻线索的时候,不慎被撕下来的。怪我怪我,没弄清楚便大呼小叫,闹了个大笑话。”

    于松脸上掠过一丝疑惑,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倒是狄钟悄然凑近,轻声问道:“云教授,布条都能弄错,这可不像你啊!”

    这布条当然不是云济弄错了,而是他有意为之。方才他说这布条是凶手最大的破绽时,所有人都在东张西望,又是好奇,又是茫然。只有高公洁不曾看别人,而是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角。如此一来,凶手是谁便呼之欲出。

    云济将方才的试探解释了一遍,狄钟顿时激动不已,正想挺身将凶手揪出,云济突然伸手拽住他:“别急,刚才只是打草惊蛇。虽已知道凶手是谁,但一来这并非真凭实据,不可能靠这点蛛丝马迹就给高家衙内定罪;二来堂堂大衙内居然亲自刺杀一个丫环,这等事太过离谱,其中必有缘由,咱们继续看戏便是!”狄钟明白过来,悄然点头。

    “来人,先将这个院子封锁起来,其他闲杂人等都散了吧!”于松安排一班衙役封住院子,其他人渐次散去。

    因为已是深更半夜,以不便另寻住处为由,云济等人暂时借住在高府。好在马上要过年,高家的客房虽然简陋,却收拾得甚是干净。

    不料刚睡下不久,又横生波折。只听见后院一阵锣响,有人大喊:“不好了!快捉贼啊!有贼人来府上偷东西啦!”

    云济急忙穿衣出门,除了狄依依还在昏睡,狄钟等人都纷纷从屋舍中跑出。各人相视一眼,云济嫌鲁千手嘴碎话多,怕他不慎在高家众人面前说漏他们的来意,就让他留下守护狄依依,自己和狄钟等人向后院赶去。

    以刘管事为首的几名管事,还有几个当值护院都到了高士毅所居的小院,其余家丁厮役挤在小院门外,却不敢擅入,还将云济等人也拦在了外面。

    陈留知县于松并未走远,就又被高府的锣声惊动,率领一干衙役皂吏匆匆赶回。高士毅从院中迎出,咬牙切齿道:“于县尊,还需你多多费心,一定要将贼人捉拿归案!”

    “怎么回事?”于松前脚出了高府的门,后脚又收到报案,只得重新赶回来。他和高士毅携手进了院子,云济等人与衙役皂吏一起,紧紧跟在后面。

    高士毅的卧房中一片凌乱——里墙边是一张帐床,三面有围子,帐帘左边一半卷起,右边一半垂落在地;正中则是一张围子榻,绘着福禄寿三星图;榻前一张黑漆细腿长桌斜在一边,桌前一架大屏风被推倒在侧,一张黑漆束腰书案压在屏风上,笔墨纸砚散落一地;另有一只被打翻的药罐,白色粉末洒了一地,药罐上写着“大悲散”三个字。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极精致的红漆枣木匣子,敞开着横陈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

    “瞧瞧,那贼人真是可恶至极。大过年的,刚倒换的上百颗金豆子,就放在这匣子里,竟然被席卷一空!”高士毅心疼得老泪横流,“真的就只一会儿工夫!飞荷出事之前,我还在这屋里服药,听闻飞荷被杀,急忙更衣赶去查看。贴身的随从和值守的护院,都跟着我离开了。谁料那该死的贼人乘虚而入,将这里的细软洗劫一空,我回到这里,见到的便是这般模样。”

    高公净满脸愤然:“这分明就是调虎离山!贼人知道父亲这边防卫森严,要偷东西比登天还难,于是闯进家奴的房间,杀死了可怜的飞荷,引得全府震动。趁着家丁们都被召唤过去,贼人堂而皇之地潜入腹地,把钱财都盗走了……要不是你们非要排查所有男丁,把人都调走了,岂会发生这等事?”

    狄钟道:“听二衙内的意思,是在责怪于县尊多管闲事了?”

    “岂敢?”高公净道,“于县尊牧守一方,乃是咱陈留百姓的幸事。高家的小事,劳动于县尊大驾亲来调查,高家阖府上下感激不尽。只是贼人可恨,钻了空子。”

    于松咳嗽一声,脸色发黑:“本官方才问案时,已着人看守高家各门,怎可能会有贼人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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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1 08:41: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或许贼人从角门偷偷进出,值守者难免疏忽,也未可知!”刘管事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城外足有上千灾民。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帮泥腿子草一样低贱,早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儿子都能换米吃,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趁着他们说话,云济左右环顾,突然插了一句:“侯爷,那柜子里有什么?怎么柜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围子榻旁边,还有一只檀木柜,柜子上刻着福禄寿三星图,福星拿着“福”字,禄星捧着金元宝,寿星托着寿桃。那禄星竟比福星和寿星胖出一大圈。柜子门上,挂着一把铜黄色大锁。

    高士毅一愣,转头往檀木柜扫了一眼:“这个……这柜子乃是本侯专门请人打造的,用来摆放一些私藏。”

    “侯爷的私人珍藏,必定价值不菲,远非那些金豆子可比,难道就不担心被那贼人偷了吗?”

    “这……”高士毅笑道,“哈哈哈!云教授说笑了。本侯这把锁,乃是最有名的锁匠‘椒图王’所制。若无钥匙,莫说寻常贼人,即便是‘椒图王’自己,不用个一天时间也绝对打不开!我离开此地不过半个时辰,那贼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对这把锁也是束手无策。”

    云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倒是小生多虑了。”

    见他退了下来,狄钟连忙凑过去小声问询:“云教授,有什么可疑的吗?”

    云济小声道:“若是你家里招了贼,许多财物被盗,又被翻得乱七八糟,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报官?”

    云济摇了摇头:“如果是我,一定会先查清损失,而后才会想到报官。那柜子中藏着高士毅收藏的宝贝,价值远在失窃的金子之上。他发现家中被盗,不去确认柜子里的宝贝是否还在,只顾着到处跟人说自己丢了上百金豆子,还责怪我们排查家丁,导致贼人乘虚而入……这不合常理吧?”

    在一旁的郑侠也贴近二人,小声道:“我的看法和知白一样。人之行事,自有习性,即便对那把锁再怎么放心,一旦遇了事,绝不会克制自身的本能。依照高士毅嗜财如命的性子,就算没有贼人,他每日早晚都要将这些宝贝清点一遍,既然遭了盗窃,怎可能不管不顾?”

    狄钟沉声道:“难道…这是他自己做的戏?只有这样,才根本不会去检查那些宝贝是否被盗!”

    “不错,狄兄果然慧眼如炬。”云济目光中充满赞许,“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迹象,也说明绝非真的遭遇了盗窃。”

    “云教授这是在打趣我吗?”狄钟老脸一红,不禁又凑近屋内,仔细看了一遍。

    顺着方才的思路一琢磨,狄钟果然看出更多蹊跷来——寻常人家的陈设,屏风在前,书案在中间,围子榻又在书案后。这屏风向外倒,书案又压在屏风上,说明是有人推倒了书案,书案又压倒了屏风。若是如此,那书案上的笔墨,应该都翻倒在屏风上,而不是跌在另外一边。除非是那人害怕笔墨弄脏了屏风,先将砚台和墨汁丢在另外一边,才去推倒的书案!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案犯先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推了下去,掏空了红漆枣木匣子中的金子,最后推倒了桌子和屏风。然而这就更古怪了,贼匪在人家里翻箱倒柜,是为了搜寻财物,既然已经卷走了金银细软,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去推倒书案和屏风?

    狄钟心中顿时一片透彻。这桩盗窃案显然是高士毅假造的,他之所以故弄玄虚,不外乎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替真正的凶手脱罪。只怕他已经猜到杀死飞荷的真凶是自己的儿子,于是造了这桩盗窃案,想要将嫌疑引到城外的乱民身上。

    想通了这一节,狄钟提议道:“咱们何不当众揭穿这死胖子的把戏?”

    云济摇摇头,冲他一招手,先一步退了出去。几人穿曲苑,绕回廊,上石阶,下虹桥,眼见越行越远,狄钟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高士毅那些伎俩,不过是欲盖弥彰,没必要陪他在这里唱大戏,咱们来个长驱直入!”

    狄钟当即兴奋起来,紧张地搓着双手:“去哪里?”

    “回客房呀。”

    狄钟双眸顿时瞪圆了:“客房?不是要长驱直入吗?”

    “对啊,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想要好好睡觉都难,咱们长驱直入,攻进被窝去,被子一裹,便是铜墙铁壁,谁也别想吵醒咱!”

    “啊?”狄钟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云济进了客房,过不多久,鼾声便传了出来。

    郑侠拍了拍他的肩膀:“狄衙内,咱们也去睡吧。知白如此坦然地去休息,必已胸有成竹,不用你再劳神费心啦。”

    狄钟心中迷惑,懵懵懂懂地进了客舍,整夜里辗转反侧,时睡时醒,迷迷糊糊熬到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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