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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死亡循环2 门岭怪谈》天下霸唱最新作品(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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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2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灾祸
    
  那女人披头散发,手电筒照在她脸上,只能看见漆黑蓬乱的长发,同时听到对方嘴里发出“咕咕嘎嘎”的怪响。
    我和老齐、丽莎三人愈发心惊,绳村下的地洞千年不见天日,地上到处都是死人骨头,突然出现的这个女子,肯定不是被村民扔进古井的幸存者,另外她身上有股难以形容的妖邪之气,与我们先前见过的村民、黑狗、老鼠完全相同,也许那些僵尸般的村民,正是把途经此地的行人,扔到古井里让这个女人吃掉。
    我以前听说过一些有关“绳村”的传闻,此后也特意打听了这方面的事,加上那段亲身经历,事后也不难推测出遭遇到了什么情况,估计我们三人那时在雾中迷路,无意中进到了早已消失多年的“绳村”。
    这个村子里不过几十户人家,村中代代流传着养蛊害人的风俗,好比是左邻右舍都在养蛊,唯独你家不养,那么迟早要遭不测,为了不受其害,被逼无奈也只得跟着养蛊,然而养蛊者若不以此害人,蛊会反噬其主,所以凡是不知情的外人经过村子,不论贫富善恶,都会被村民坏掉性命。
    久而久之,村民们不再从事耕种田地,只通过放蛊害死过往客商,谋取财货为生,至于“绳村”里结绳祭拜的根源,则来自于村中这口枯井下的地洞,相传上古时有伏羲女娲两位神祇,皆是人首蛇身,女娲炼石补天、捏土造人,伏羲参透阴阳画出八卦,也有人认为八卦是古人根据蜘蛛结网画出的图案,结绳即是结网,结绳祭拜的风俗,实际上是拜蜘蛛神,绳村地下有个大洞,年代比这个村子还要古老无数倍,祖辈遗训不准任何人接近地洞,村民谨守祖训,谁也不敢到那地洞里去,只按时扔下活物献祭。
    据说“绳村”的村长,向来由最大一族的家主担当,最后一任村长是个女子,她为了服众竟冒险触犯禁忌,偷着在地洞里埋下一口大瓮,里面装有千余怪虫,妄图借着洞中积郁的阴气养出邪蛊,经过一年之后,她下到洞里取蛊,不料却遭瓮中之蛊反噬,从此再没出来,变成了一个躲在地洞里昼伏夜动的怪物,满村人畜尽受其害,犹如落在网里受其控制的傀儡,因此看上去都长得一样,村民们白天不能离开家门半步,夜里才能在村中活动,把往来之人扔到井中,供那怪物活生生地吃掉,这整个村子就像一张大网,一切都有充满怨念的丝线连接,洞中那怪物则是结网的恶魔,潜伏在黑暗处等待着吞噬落网之人。
    我们在村口见到的还魂纸,是“绳村”小饭馆老板娘的孩子夭折,放置在村口招小鬼的东西,这孩子死的时候,村民还没被地洞里的怪物控制,所以每天夜里小鬼都要回家,此后其母变成了走尸般的傀儡,再也没人将还魂纸烧化,致使它许多年来一直无法投胎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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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情况都是我事后推想,当时却完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在地洞里赫然见到一个黑发遮面的女子,还当是撞见鬼了,情知不妙,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脚底下抹油赶紧开溜,可慌乱中看不清路,跟其余两人撞在了一起,扑作一团滚倒在地。
    我骂了一声,刚刚站起身形,忽觉眼前黑影一晃,原来那女子已经跟了过来,我一时血往上涌,想起手中还握着甩棍,便狠狠照对方被长发遮盖的脸上打去,可从侧面的黑暗中伸出两只手来,把我的腕子紧紧攥住,跟着另一条臂膀一麻,也被一只大手揪住,骨头像是要被捏断了,疼得我眼前一阵发黑,电筒和短棍全都掉落在地。
    手电筒掉在地上,却没有熄灭,光束斜刺里照上来,我才发现那女子身上有四条手臂四条大腿,都比普通人长出一倍有余,此时她三只手将我揪住不放,另一只手按住了摔倒在地的丽莎。
    我看一旁的老齐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了,又苦于挣脱不开无法反抗,绝望之余只好闭目等死,谁知老齐平时胆小怯懦,却是出于生活所迫,凡事谨小慎微,也只是为了保住饭碗,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他一人养活,毕竟他这岁数,倘若下岗或出了什么意外,不可能再从头来过,这时他见到我和丽莎面临绝境,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跑到那女子背后,发声喊将其拦腰抱住。
    不料那长发遮面的女子,脑袋忽然转过一百八十度,与身后的老齐脸对着脸,满头黑发拨在两旁,露出生有六只阴森绿眼的怪脸,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当面一口咬来。
    老齐骇得呆了,让那蜘蛛女一口咬在脸颊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咕嘟咕嘟往外冒血,疼得老齐哇哇乱叫。
    那怪物见了鲜血更为饥渴,伸手去抓老齐,我趁机挣脱出来,推开丽莎,揪住那怪物的长发舍命向后扯动,手边触到一条从井上垂下来的长绳,可能是这蜘蛛女般的怪物深夜里拽动绳索,使井口的铜钟发出鸣响,催促村民把活人扔进洞中。
    我在那个时候也是急红了眼,顺手拽过绳子绕到那女子脖颈上,对方被粗绳缠住,四只手都想解开绳子,但那绳子缠死了,越挣扎缠得越紧,一时顾不上身边的三个活人了。
    我们三人个个面如土色,捡起落在地上的手电筒,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避,就听高处轰鸣不绝,那怪物用力过大,扯断了绳索,使悬在井口的铜钟掉落下来,将其迎头砸个正着,整个身子都被铜钟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堆,几条胳膊伸在外面,兀自抽搐不绝。
    我们在不远处用手电筒照到这一幕,皆是骇然欲死,耳朵似乎也被铜钟落在洞底的巨响震坏了,脑袋里嗡鸣回荡不止,遍体麻酥,也许是这尊千年青铜钟,砸落在地洞里造成声波反复激荡,震裂了地脉的缘故,地面从中裂开,整个村子同时陷进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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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村子几乎是整体沉进了地洞,四周烟尘陡起,房舍多有损毁,那些没被压住的村民和恶狗,失魂落魄的走尸般到处徘徊,对眼前之事视若无睹。
    我们在洞底未受损伤,我心知再不抓紧时机逃命,就要跟这村子一同被活埋了,也顾不上身上伤痛,同那两人蹬着屋顶爬上地面,好在还记得方位,在大雾中逃了一阵,已离停车的位置不远,感觉身后大地发出震颤,开裂处在缓缓合拢,民间自古有“地缩、地长”之说,比如一条山脉上有三座山峰,当中那座因地裂下陷,两旁的山峰接在了一起,谓之地陷;地长是指两座相邻的山峰,当中突然冒出一座大山,将两峰隔断。
    按照迷信的说法,地缩主凶,地长主吉,实则皆为地质变动现象,这个村子陷落地底,大概也属于地缩之灾,所幸车子停在村外,没有跟着村子一同被埋,我们三人死里逃生,开上车只顾往前行,忽觉眼前雾气尽散,天色暗淡,停下车子举头一看,才觉得此刻并非深夜,日食的过程仍在持续,只不过挡住太阳的月球黑影已开始消退,日光很快驱散了地上的黑暗,时间才过了几分钟而已,公路也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个村子却没留下半点踪迹。
    老齐捂着脸上流血的伤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车外,我和丽莎也茫然不知所措,恍若隔世一般,末日般的日食景象让我有种错觉,日轮犹如前生出一个黑洞,某些无比巨大的神或魔,透过那黑洞窥探着人间,转眼间又一切平复如初。
    恐怕谁也解释不出我们之前的遭遇,那个被恶魔占据的“绳村”,早在几十年前就因地陷被埋,我们今时今日,怎么可能还会见到那个村子,并在村中过夜遇险?是进入了被扭曲的时间隧道,直接经历了村子陷入地底的过程?还是那村中冤魂不散,化为厉鬼作祟,所见一切皆是近似海市蜃楼般的噩梦?这些事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我只知道这次不可思议的恐怖经历,很可能与当天发生的日食有关。
    我在药铺古屋中给众人说了这段故事,看来效果还是不错,时值深夜,屋外又下着大雨,更加衬托了诡异气氛,足以使听者动容,闻者心惊,拿臭鱼的话来形容——够十五个人回味半个月的。
    不过陆雅楠似乎特别喜欢刨根问底,总是追问后来怎样?那村子里的铜钟是哪来的?地洞里的女子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又是如何把整个村子的人和家畜,都变成行尸的?丽莎和老齐后来又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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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这位同学,作为故事的讲述者,如果周围听众不愿意追问“后来怎样”?我讲起来实在提不起兴致,可你这么死心眼地问个没完,那我也无从解释,一个充满悬念的故事,必然留有让人回味想象的广阔空间,都说透了还有什么意思?你问老齐和丽莎这两个人,可以告诉你在我们回去之后,老齐治好了伤,可脸上留下很大一块伤疤,丽莎因受惊过度,也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我们至今还保持着联系,只是不久之后,丽莎调动到深圳工作,跟她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了,没办法进一步发展关系,而我也不敢再开黑出租跑活儿了,这些家常事不咸不淡,又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那“绳村”里的邪法妖术,我是完全不懂,我要懂我早就跟着练了,还用得着混社会吗?我只是作为一个亲历者,从我个人角度出发,给大伙讲述日食那天的遭遇,却没有能看透一切的佛眼,再多说只能跟臭鱼一样胡编了。
    臭鱼在旁表示不满:“人家同学只是好奇而已,随便问几句就招出你这么多话来,而且你怎么又拿我说事?我看你这段故事才是为了耸人听闻,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出来的。”
    我说:“爱信不信,反正刚才是你们非让我讲的。”
    阿豪说:“绳村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那个村子确实因为地陷而消失了,此外还有关键的一点,你们可能都不清楚。”
    我说:“绳村的传闻很多,我听到的也是有限,阿豪你莫非还知道些什么?”
    阿豪说“绳村”虽然地处旷野,但那一带属于门岭余脉,门岭深山的怪事最多,以前有不少进山的调查团和考古队,进去后都再也没出来,日食那一瞬间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我相信你们是在日食过程中,误入了消失前夜的“绳村”,如果当时没逃出来,那就与“绳村”里的村民一同被活埋在地下了,也当真命大得可以。
    我听了阿豪这番话,隐隐觉得不安,心想:“我们这几个人此时途经门岭,被暴雨困在一座古屋里,可别碰上什么要命的东西才好。”
    这时臭鱼又在没话找话,撺掇雅楠也讲个段子。
    陆雅楠说藤明月是江南名门望族之后,她家祖辈留下来的奇闻轶事极多,强过你们三人的段子十倍,何不请她给咱们说个故事。
    臭鱼和阿豪连连称好,我却觉得陆雅楠这话带刺儿,就他妈你们是阳春白雪,我们弟兄全是下里巴人?
    藤明月倒也大方,她说:“好吧,我讲一则藤家祖辈在明末乱世的奇遇,同样与门岭有关……”
    我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好,不想去听藤明月讲的故事,只是坐在那闭目假寐,但屋内众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一句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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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卷 古屋亡魂 藤明月讲的第四个故事:黑胡同
  
  上 屠城
   
   明朝末年,崇祯皇帝在位,天下大乱,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关外有八旗进犯,关内则是流寇作乱,以李自成和张献忠两支农民军势力最大,朝廷不断调派官兵围剿,战乱所到之处,皆是横尸遍野,血流漂杵。
    当时藤家有位公子,名叫藤淮安,自幼饱读诗书,广知古今,年轻时居住在省城读书,想等世道太平了进京赶考,凭着自身的真才实学,博取一番功名光宗耀祖。
    不料那一年张献忠率领的农民军打将过来,所部皆是黑衣黑甲,一路上势如破竹,省城官兵自然也是抵挡不住,弃了城池四处溃散,藤淮安只好混在难民中逃往附近的县城,这座县城是古时兵家必争之地,各朝各代都要加固城防,因此壕深壁厚驻有重兵,向来易守难攻。
    藤淮安刚随大批百姓躲进县城,农民军随后掩杀而至,如今是叫农民军,当时则被称为流寇,因为没有固定的根据地到处流窜,向来是东一头西一头,走到哪打到哪,每到一地,都不免烧杀抢掠。
    流寇四面围住县城,与城里的守军一连激战了几个昼夜,双方死伤都十分惨重,城上城下积尸如山,最后流寇用火药炸塌了城墙,数千杀红了眼的贼兵蜂拥进城,不问良贱,逢人便杀,一直从白昼杀到半夜,杀得城中血流成河,街巷房屋里到处都是腹破肠流断头缺肢的死人,黑夜里月光明亮,贼兵还不肯停手,趁着月色点起灯球火把,在县城内外以及邻近乡村搜捕活人,捉住了便按在地上砍掉脑袋。
    藤淮安身边的书童和家奴都被贼兵所杀,他独自一人躲在废墟角落里,以半截土墙藏身,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好不容易熬到夜里,就见两名贼兵举火提刀,从远处逐砖逐瓦地搜到这里,眼看就到他近前了,吓得藤淮安脸色发白,心知是在劫难逃了,一个劲儿地默念佛祖救命。
    谁知不等那两个贼兵搜到近前,却先从废墟中找出了一个壮士,那壮士身材魁梧容貌伟岸,脸上留着连鬓络腮的黑色短须,气质英武,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他可能在流寇攻城时,被火炮打中,身上伤得不轻,也躲在残墙下边避祸。
    那壮士见被贼兵发现,掏出一锭银子告饶道:“二位军爷,俺是途经此地,不期遇到战事,又被炮石打中,所以躲避在此,并非这城中官兵,还望二位军爷刀下留情,放俺一条生路,俺这里还有几两银子,权且送给两位,用以酬谢活命之恩。”
    那两个贼兵见状,先是对望了一眼,然后笑嘻嘻地接过银子,说道:“我等奉大王军令,要杀尽满城男女,怎好留你一个?不过看老兄你形貌甚是不俗,可先随我等前去拜见大王直述其情,到时候我们哥儿俩再替你求个情,定能留你一条性命。”
    那壮士心想如今满城都是贼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如听这二人所言,前去面见大王,当即点首同意。
    两个贼兵却道:“且慢,老兄生得如此威武,想必也得过些传授,要这般让你去见大王,怎保不会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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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壮士问道:“要让你两位军爷说,该当如何是好?”
    两个贼兵说:“此节容易,只需将你绑了前去,大王必定不会责怪。”
    壮士信之不疑,答道:“恁地,俺全凭二位军爷发落。”
    两个贼兵又互相使个眼色,赔笑说道:“壮士只管放心,只管放心……”言罢走上前去,把那壮士绑了个结结实实。
    所谓“当事者迷,观事者清”,藤淮安躲在附近看得真切,那大汉和两个贼兵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这两个贼兵没安好心,肯定以为这壮汉身上还有银子,却忌惮对方体魄出众,虽是受伤带创,也唯恐此人在生死关头舍命相拼,所以不敢贸然近身,只唬这壮汉去见大王,此时反绑在地,只怕要遭毒手了。
    藤淮安心里替这壮士着急,却不敢出言相告,因为一露面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只得继续躲在墙后观看动静。
    只见那壮士发觉自己被贼兵绑了个马四马倒攒蹄,也不免起了疑心,问那二人为何绑这么紧?况且手脚反绑在后,半步也挪动不得,又如何去见大王?
    两名贼兵一阵狞笑,啐骂道:“你这鸟大汉休要聒噪,我家大王岂是你这等人想见就见的?如今爷爷们也不再瞒你了,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那壮士醒悟到自己让贼兵诳了,苦于绑缚太紧挣脱不开,愤恨无比地瞪着两个贼兵叫道:“俺误信贼子之言,死也不肯瞑目!”
    两个贼兵都是杀人如麻的流寇,哪将这些话语放在意下,再也不容多说,一个举着火把踏住那壮士,另一个揪着发髻抡刀挥下,连砍了几刀,才见满腔鲜血喷溅,一颗人头滚落,可怜那壮士英雄身手,豪杰胆略,却不明不白惨死在这两个贼寇手中。
    藤淮安躲在暗处看得触目惊心,就见那壮士人头滚到面前,圆睁二目直勾勾瞪视着自己,似乎是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出手相救。
    藤淮安吓得战栗欲死,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出声,也不敢起身逃跑。
    那两个贼兵在无头尸身上翻找,却没发现第二块银子,其中一个在尸体上踢了一脚,骂道:“操他娘的,原来这鸟大汉只有那一块银子,倒叫咱哥儿俩空欢喜一场。”
    另一个用刀砍掉那壮士人头的贼兵,举着火把照了照自己的长刀,见刀刃卷了,便顺手扔在地上,跟着抱怨说:“今天接连砍了十七八颗人头,钢刀都卷了刃,找不到银子也不打紧,得先想法子换口好刀,否则遇上官军,你让哥哥拿拳头去打吗?”
    两个贼兵你一言我一语,一边相互吹嘘自己跟八大王最久,杀得人最多,胆子最大,一边继续走在房屋废墟中到处搜寻财帛,逐渐走到那壮士人头滚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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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0:46 | 显示全部楼层
  藤淮安借着月色和火把光亮,看得更加清楚,那两个贼兵,一个獐头鼠目麻子脸,一个面相凶恶脸上有道疤痕,砍下那壮士人头的便是后者,但听那刀疤脸贼兵对同伴吹嘘道:“当年哥哥我跟随大王攻打凤阳,战况可比现在惨烈多了,一举歼灭了两万多官军,还平了皇帝老儿的祖坟,当时兄弟们砍下的无数人头,都能砌作城墙了,夜晚哥哥我在壕沟里,就拿砍掉的敌将首级垫在头下枕着睡觉,那是何等的胆气?”
    麻子脸的贼兵颇不服气,说道:“哥哥用不着吓唬小弟,咱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谁还不知道谁的斤两?那斩掉的头颅又不会咬人,能有什么可怕?其实小弟常听营中老军所言,这脑袋从身上砍下来之后,也并非不会动,若是你对着那颗人头淋以热尿,它就会睁开眼瞪着你看,却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刀疤脸贼兵闻听此言,用脚踏住那壮士的头颅,笑道:“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死人脑袋,咱哥儿俩就对着给他解个溲,看看这鸟大汉的脑袋能不能动。”
    麻子脸贼兵说:“甚好,看这鸟汉子生得恁般英雄高大,咱还以为这厮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却一样被咱兄弟砍掉了脑袋,咱就再给他洗洗脸。”
    俩人商量好了,便将那颗头颅拎起来摆放端正,站到面前对着头颅解溲,热尿劈头盖脸淋将下去,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藤淮安从没想到天底下会有如此丧心败德之辈,欺人之甚莫过于此,当今世道丧乱,人都变成魔了,他闭上眼不忍再往下看。
    忽听那两个贼兵发出惊呼,藤淮安心中一颤,忙睁开眼躲在土墙后观望,月光下只见地上那颗人头须眉皆动,正怒目盯视两名贼兵,眼中流出血泪,张开嘴狠狠咬着地上草石。
    刀疤脸贼兵惊叫一声,转身就向后逃,慌乱中踩到瓦砾堆上栽了跟头,胸口不偏不斜扑在他先前抛掉的那口钢刀上,那柄钢刀支在乱石上,顿时将他戳了个透心凉,扑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就此气绝。
    另一个麻子脸贼兵也急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看刀疤脸死活,却被那壮士的无头尸体绊倒,不等挣扎起身,早被那颗头颅咬住了喉咙,徒劳地挣扎中流血而死。
    此时阴风阵阵,乌云遮住了月色,藤淮安从头到尾看个满眼,不禁骇得呆了,身上颤抖起来竟把藏身的土墙碰塌了。
    那壮士的头颅察觉到动静,松开贼兵喉咙,满脸是血地望向断墙,把个藤淮安吓得手不能动脚不能抬,只得束手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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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0:5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恰巧又有一个贼兵举着火把经过,那是个上岁数的老者,身上也穿着黑色衣甲,同是贼兵打扮,但头上挽着道人才有的牛心发髻,面目十分和善,不像先前那些贼兵一脸凶恶,那老者见地上有颗死人头颅,正瞪着藤淮安咬牙切齿,急忙点指喝道:“咄,还不速退!”
    那壮士的首级一怔,立时闭目不动,变得同其余那些被砍掉的人头一样了,虽然血肉模糊面目狰狞,却是别无异状。
    那黑衣老者让藤淮安不用惊慌,二人来到墙边僻静之处,说起事情经过。
    藤淮安不敢隐瞒,如实讲述了一遍,跪倒在地恳求那老者救人救到底,给指点一条生路。
    那老者告诉藤淮安,他本是个做泥塑的匠人,几年前在逃难途中被流寇捉住,贼兵首领发现他有些手艺,便留在军中做些杂役,群贼皆呼其为“老塑匠”,他略通一些方外之术,擅长驱邪避鬼,只是遵从师命,轻易不得使用,适才因见情况危急,便出来相救。
    老塑匠对藤淮安说:“大王下令要屠尽县城方圆数十里之人,我放你走路不难,但到处都是见人就杀的乱兵,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逃得出去吗?咱爷俩儿在乱世中遇到一处也是有缘,你要想活命不难,只需依我所言行事。”
    藤淮安心里明白这是遇上救星了,再次跪倒叩头答谢,恳求老塑匠指点活路,活命之恩,恩同再造,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老塑匠当即剥了麻子脸贼兵的衣服,让藤淮安换了穿在身上,冒充为老塑匠以前收的小徒弟,意外在此相见,被他拉拢入伙,倘若遇上贼兵贼将,只要如此应对,就可以保全性命。
    藤淮安为了活命,被迫参加了农民军,充作一名马前卒,跟着老塑匠在营内干些杂役,他知道流寇乃是反叛,一旦被官军拿住,便是全家抄斩灭坟茔诛掉九族,遇赦不免的大罪,虽有意脱队逃回家乡,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乱世当中前途未卜,不知今后吉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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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6 11:48: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中 凶相
    
  
  转眼间冬去春来,藤淮安跟随农民军转战各地,在营中与那老塑匠相依为命,这一老一少名为师徒,情同父子,不觉过了一年之久。
    藤淮安逐渐发现这老塑匠是个奇人,人是好人,心肠也善,但言谈举止间偶尔显出古怪,按说乡下一个塑泥胎造神像的年老匠人,即便会些驱鬼的方外之术,又能懂得什么古今?然而两人闲谈的时候,老塑匠不经意说起李唐以来之事,皆是历历如绘,都像他亲眼见过一般,可隋唐之前的事,就了解得比较模糊了。
    藤淮安心中好奇,更以为这老塑匠非比常人,但也不敢多问,只是对其加倍敬重。
    这老塑匠还有个习惯,只要是行军途中遇到千年古树,他便趁夜挖掘树下泥土,回到营中让藤淮安找来木柴,偷偷架起一口装满水的大锅,然后把挖来的泥土投到锅中,生火煮水,直到把锅里的水都煮干了,锅底只剩下一点黏糊糊的白膏,老塑匠才仔仔细细地取出来,装到一个大葫芦里,可这种白色泥膏不太好找,年积月累仅存了多半葫芦。
    藤淮安大为不解,问老塑匠师傅为何挖来泥土?煮成那些白色膏泥又有什么用?
    老塑匠说:“此物称白膏水,为古时留下的禁方,等到什么时候装满这个葫芦,什么时候为师就要走了,不过现在言之尚早,还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成功,你切记不可对外人提及,否则祸事不远。”
    藤淮安连忙答应:“师傅放心,徒弟绝不敢声张出去。”
    师徒两个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可流寇四处作乱抢掠,营中贼兵少说有数万之众,人多了眼杂,天底下又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难保不被外人知晓,有一次让一个贼兵小头目撞见,他发现这老塑匠夜里用大锅煮那白色膏泥,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把这事跟别人一讲,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一直传到了张献忠的耳朵里。
    张献忠与李自成带领的农民军,是明末最大的两股流寇,前者扰乱长江流域,后者攻略黄河流域,官兵对其闻风丧胆,乃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其中张献忠尤以多谋好杀著称,多谋是心机很深,喜怒无常,对谁都不信任,好杀是指心狠手辣,他闻知营中老塑匠形迹可疑,认定是个妖人,便让部下将这师徒二人擒到帐中,打算问出底细,然后推出去砍了。
    老塑匠和藤淮安毫无准备,正在营中搬草喂马,忽然闯来一群如狼似虎的贼兵,不由分说把二人绳捆索绑,拉到中军帐内。
    两人倒绑双手,跪在地上,藤淮安偷眼观瞧,就见帐下兵将各持兵刃,杀气腾腾,帐中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位大王,那人又高又瘦,额宽颌细,脸色发黄,一尺多长的胡须在胸前飘洒,头上戴顶红缨毡帽,背后披着玄色斗篷,鹰视狼顾,不怒自威。
    藤淮安在农民军中时间不短了,却只是一个小卒,从没见过张献忠的面,可是一看这架势,也不难猜出帐中这位的身份,除了被民间称为“黄虎”的张献忠,还能是谁?想不出大王为什么突然拿下他和老塑匠,料来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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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6 11:48:25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有个头目上前陈情,向张献忠禀告原委,指责老塑匠是个妖人,在军中形迹鬼祟,其心必异,可杀不可留,应该把这师徒两个,一并推到帐前斩首,再把脑袋挂在旗杆子上示众三天。
    那时好几个省持续大旱,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朝廷要抵御山海关外的八旗铁甲,对内不断加税征饷,刮尽了民脂民膏也还不够,国库里又哪有多余的银子赈灾,所以有人造起反来,向来一呼百应,不过这类农民起义大多是乌合之众,往往是朝起夕灭,张献忠率领的农民军也是其中之一,他原本出身草莽,揭竿起义后率部转战南北,虽然渐渐成了气候,却始终对民间那些妖术心存顾忌。
    以前的民众对这些迷信之事听风就是雨,昔日汉高祖斩白蛇赋大风,才打下了江山社稷,老百姓都相信汉高祖刘邦斩过白蛇,是真龙天子下凡,不管刘邦斩过白蛇的事是真是假,倘若没有这个传说,老百姓们未必会这么拥戴他,正所谓“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因此张献忠最怕营中有人散布妖言邪说,扰乱军心,他也没耐烦刨根问底追究下去,只想立刻砍了老塑匠师徒的脑袋,来个杀一儆百,当即一挥手,命手下速将这两人推到大帐前开刀问斩。
    藤淮安霎时间万念俱灰,砍下他和老塑匠两颗脑袋,在张献忠看来还不如蹍死两只臭虫,哪有分辩讨饶的余地,却是命不该绝,此时义军前锋正与官兵恶战,结果中了官兵埋伏,折损了不少人马,从阵前败逃下来的几员将领,跪着爬进帐来请张献忠恕罪。
    张献忠闻报勃然大怒,他好杀成性,拽出刀来要砍那几个将领,可巧张献忠的爱妾从后帐出来劝阻,这一刀挥过,竟把爱妾的人头砍了下来。
    此妾貌美如仙,除了通晓音律能歌善舞,也懂些兵法,可以跨马抡刀挽弓射箭,张献忠对她格外宠爱,常令其在帐中随侍,还准许跟着谈论军情。
    张献忠恼恨前锋不能取胜,反损兵挫锐,没想到自己一怒之下,却把这爱妾误杀了,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了杀机,揪住跪在帐中的将领抡刀便砍。
    藤淮安就跪在其中,张献忠一刀一个砍过来,眼瞅着他也要人头落地了,忽听那老塑匠开口说道:“大王是做大事的豪杰,岂不知异人当有异术,老朽不才,有禁方可以让死人活转。”
    张献忠半信半疑,停下刀来不再杀人,让老塑匠设法救活他的爱妾,救得活还则罢了,救不活当寸磔而死,当年闯王高迎祥中伏被官军擒获,押解到北京城中,便死在磔刑之下,千刀万剐死得惨不可言,倘若老塑匠言语不实,他就把这师徒两人剁成肉馅,扔出去喂了野狗。
    老塑匠恳求张献忠留下藤淮安做帮手,将尸身和人头置于空帐之中,以便施术救人,张献忠也都一一应允。
    藤淮安万没想到老塑匠还有这等手段,起死回生之事谈何容易?毕竟这个女子身首两分,哪里还救得回来?
    此刻性命悬于一线,藤淮安也不便多问,只好帮着老塑匠,把那女子的尸身与头颅接合,就见老塑匠从葫芦里倒出些白膏泥,抹到女尸脖颈上,到夜里但听这女子喉咙中发出声响,渐渐有了呼吸,转天早上,已能下地行走,又过了两天,擦去她脖子上的白色膏泥,仅留下一条极细的红痕,看得藤淮安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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