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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谋杀官员》第4部:代上帝之手(完结)-继续高智商犯罪、本格推理,作者:紫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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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出去的别克车比进来的少一辆,其他颜色的进出数量均相同,唯一银灰色的少了工商所的一辆。这个结果……”电脑那头,徐策在微微沉吟后,立即肯定地说,“你们的调查有问题。”
  “有问题,不会吧,每个调查步骤我都派了不同的人,反复查了,怎么可能有问题?”高栋似乎不满徐策对他手下能力的质疑。
  “必然是有问题的,按已知条件建立数学模型的结果是唯一的,不会出错。出问题的可能性有两点。第一种情况,数学模型的建立条件是错的,服务区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或者客车区和货车区之间有通行的办法。如果是这里错了,那么‘盒子’模型的产生条件就不存在了,别克车消失有多种解释。第二种情况,如果前面的几项调查是确认无误的,问题还是出在进出别克车的数量上,你们统计错了。”
  高栋鼻子呼出口冷气,他对手下的能力绝对信任。这不是信任某一个人的能力,因为这几项调查都是派了不同的人反复多次查证的,如果这都能出问题,那他手下集体都是废物了,还破什么案?
  他甚至后悔今天晚上又给徐策打了电话,徐策不但没有给出更好的建议,反而说是他的人调查有问题。
  徐策又接着道:“刚才听你说,林小峰的犯罪证据已经确凿了?”
  高栋有些不情愿,但考虑到已经跟徐策聊了几次,他对这案子细节也知道很多,对帮助自己也挺上心的,还是开口道:“是的,今天我的人搜了他家和单位,也询问了很多人,得知他是个性格内向的家伙,极端犯罪者大都是性格内向的人,总是把事情累积在心里,对很多事就是放不下,看不开,走上不归路。根据他老婆笔录,他从去年10月份开始,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异常,闷闷不乐,心里似乎装了很多事,但问他,他就是不开口。他的上网记录也证明了这点,他过去是个挺热衷网络聊天的人,但去年10月份以后,网上聊天频率明显少了,他的心情签名也隐晦可见他当时的情绪想法。另外还从他单位里搜出一瓶MI药,更确信了他犯罪的嫌疑。”
  “MI药?是吃下去的那种吗?”
  “对,通常犯罪分子会加在饮料酒水中,诱使受害人喝。”
  “真有这东西吗?我不是很清楚,尽管看过媒体报道,但我总怀疑是不是夸大其词。”
  高栋解释道:“有些报纸上说的确实夸大其词了,其实MI药的主要成分是安眠药和制幻类的成分,如果服食的量不是很大,并且你个人意识坚定,就是不肯睡觉的话,会感到头晕,但还能坚持住。就像普通剂量的安眠药对顽固性失眠作用有限。所以犯罪分子常常选择酒吧之类的场所,混在酒精里让被害人服食。但如果大剂量服食,效果就很明显了。人的意志抵抗不了大剂量的药物作用,尤其是本人并未有所防备的情况下。”
  徐策道:“我刚网上搜索了一下有关报道,被害人服食MI药后,醒来连发生过什么都记不得了?”
  高栋笑了笑:“不会完全记不得的,顶多服食的成分里制幻类的成分过多,他会迷糊,就更人喝醉酒或者吸毒的结果一样。”
  “这药物服食后,马上就起效吗?”
  “这得看你的马上是多久了,服食MI药后,首先进入消化系统,再经血液循环作用到大脑神经,这个过程有长又短,视不同剂量,也看不同人的体质反应。我听法医说,通常起效的时间在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
  “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徐策突然道,“等等,让我想一想。”
  “想什么?”高栋不解。
  过了片刻,徐策道:“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你们一开始从监控里看到那辆别克车时,清晰地看见驾驶座上是林小峰在开车,旁边副驾驶是所长王红民,当时一切正常,显示车子进服务区时,并没有被人控制的迹象。”
  “没错,是这样。”
  “我记得你还说过,车子进服务区后,不到十分钟就出事了。”
  高栋愣了一下,豁然大惊,颤声道:“十分钟之内,药物不会起作用!”
  “对,这是疑点。”
  高栋缓和了一下,道:“也许车子还没进服务区前,林小峰让另外六个人喝了混有MI药的饮料,进服务区后,这些人发作昏迷了。或者是MI药剂量大的话,起效时间更快,会在十分钟以内,毕竟十五到三十分钟也是我手下法医凭经验说的,不是实验的准确结果。”
  徐策道:“你说的这两种可能听着似乎可行,可是细想一下,现实不太会发生。首先,假如车子是在进入服务区前,车上人喝下了饮料,林小峰是怎么做到呢?他在开车,他总不能在高速半路停车,告诉大家车里有饮料,可以倒出来喝。开车时,车内倒饮料很麻烦,会洒出来,相信其他人也会说到服务区后再喝。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凶手并不能确保所有人一定会去喝。就算所有人都去喝了,每个人喝的多少不同,昏迷的时间也不同。第三,就算饮料里的MI药浓度很高,稍微喝些就能起作用,对凶手还是有巨大风险,你刚刚说了,不同体质的人,对MI药的反应快慢,反应强度也是不同的,凶手无论怎么做,都不能保证所有人在同一刹那同时昏迷了。昏迷间隔必然有先后,也许只差几分钟,但车内人一旦见同伴出现异常,肯定会做些什么。即便没有第一时间怀疑是饮料的问题,也会按照正常人习惯,要求停车、开窗、查看。任何一种动作,都会宣告凶手的计划直接破产。如果林小峰发现别人已经有所察觉时,想要强行控制住人,车内空间就这么点大,两侧都有门,他没办法制服一车人。总之,我的结论,MI药这个环节,不管怎么做,都将会以失败而告终。所以,我认为,林小峰抽屉里搜出的MI药,绝不是控制一车人的办法。”
  高栋深深吸了一口气,徐策的这段分析极尽严谨,他找不出任何可反驳的地方。
  MI药有反应时间,有产生反应的必要剂量,不同人对MI药的耐受力也不同。
  无论林小峰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喝下MI药,也没办法让所有人在同一秒失去抵抗力,在最后昏迷之前,任何人都有反抗力!即便此时林小峰想强行控制,人在危急时刻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也会打破MI药的效果!
  MI药是疑点!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徐策又问道:“MI药是用什么东西装的?”
  “一个透明的塑料药瓶。”
  “你们有查过上面的指纹吗?”
  “查了,药瓶上只有林小峰的指纹。”
  一时间,两人都默不作声了,现在MI药是个很大疑点,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有人故意陷害林小峰?可是药瓶上只有林小峰一个人的指纹。
  他不是凶手,或者他是凶手,另外还有同伙?
  高栋一时想不明白了。
  过了半晌,徐策道:“你今天一开始说的林小峰犯罪证据确凿,就是这些吗?”
  高栋瞬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道:“嗯,就这些。”
  “这些证据够定罪了吗?”
  高栋想了下,道:“虽然如你所说,有疑点,但恐怕这只是现阶段我们两人的看法,专案组里其他人都认定了是林小峰犯罪。从完整的证据链角度,现在的证据链是有欠缺的,包括犯罪的整个过程尚不清晰,但凭着现在已经查到的物证,按照我多年的司法经验,这案子直接抓人、结案也无可厚非了。”
  徐策笑了下,道:“好吧,光从所谓的证据上说,林小峰犯罪确实够算得上确凿了。”
  高栋坦白道:“我知道理论上这还够不上结案,但我们实际办案中,很多案子证据链更单薄,也同样结案了。相对来说,这案子的证据很够了。林小峰身高、体重和现场痕迹符合;他当过兵;六个人尸体全部找到,就差他一个;绑架一车人,车外人难以办到;并且车子一进服务区,就动手控制一车人,自然是有预谋的,旁人无法预知车子会在这个时间点,一定会开进服务区;案发前几个月林小峰就显示出异常。坚定的物证方面,那段视频是铁证,今天又发现了这瓶MI药……”
  徐策道:“我们来梳理一下认为林小峰是凶手的根本原因。我想,也许车子出事后,你就在怀疑内部人犯罪了吧?”
  高栋承认。
  “当五具尸体的DNA结果出来,又找到了朱梦羽的尸体,唯独找不到林小峰开始,你开始高度怀疑他了吧?”
  “没错。”
  “但真正让你相信是林小峰犯罪,还是在那段视频出来之后?”
  高栋心里琢磨了一下,徐策说的一点都没错,尽管一开始就有不少刑警包括自己怀疑林小峰了,但那只是怀疑,属于猜测的阶段,远没到认定他就是凶手。可自从第二天那段视频一出现,当大家都知道了林小峰是毒杀案的真凶后,自然而然对他也是这次犯罪的真凶深信不疑了。
  高栋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徐策继续道:“抛开他的身高、体重、当过兵、前几个月状态等等因素,还有那段视频,视频只能证明他是上一回犯罪的凶手。直接证明他是这次案子真凶的物证,只有MI药一项?”
  高栋想了一下,道:“是的。”
  “可是我们刚讨论了,MI药是个疑点。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物证能够精准地指出他就是凶手。”
  高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并不是所有命案都会留下精准指向凶手的物证,比如指纹、DNA之类的。否则的话,如果凶手清理干净了现场的指纹和DNA这些判定身份的证据,岂不是不能判对方有罪了?实际工作中,证据链的构成有强证据和弱证据,综合起来能够推断此人是凶手就够了。”
  徐策坦诚道:“是我把你们的侦查工作想象得太理论化了。理论上来说,如果缺少指纹、DNA这些东西,是不能判一个人有罪的,就算有目击者,那也可能是另一个长相相似的人犯的罪。当然,这是我一个门外汉理想化的命题。不过现在我担心你这边的工作会陷入……陷入一种麻烦。现在你们先认定了林小峰有罪,再去搜集和他有关的线索,对他不利的提取出来,作为证据链的一环。对此,我保留意见。”
  高栋理解地笑了笑:“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这就是办案时,是该先假设,接着证明或推翻假设。还是直接证明,推理出结论。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方法,两种不同的方法论。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只有直接证明得出结论才是最科学,最客观的。先假设,再验证的前提是假设,也就是主观的判断,这会出问题。可是你看,就拿你最擅长的数学,大部分数学上的定理不都是先有假设,再证明出来的吗?”
  “不,数学上的跟你们办案的方法有本质区别。虽然数学上的定理都是先有人提出假设,再有人加以证明产生的,但这个证明过程是严谨、单向,最后得出必然性结论的。举个例子,我假设一条几何定理,直线外一点到直线上各点连接的线段中,垂线段最短,我可以用三角形来证明,这个证明结果是必然性的结论。而你们侦查方法中,先假设再证明的情况就不同了。比如你们假设林小峰是凶手,接着把所有和林小峰相关的信息提取出来,来判断他是不是凶手。如果,跟他有关的信息能够明确表明他是凶手,你们直接证明就行了,何必用先假设再证明,用这种反证法呢?这只能说明,和林小峰相关的信息推理他是凶手的‘证据性’不够强。”
  高栋抿抿嘴,他知道徐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直接线索能证明林小峰是凶手,他们根本没必要用反证法,这说明判断林小峰是凶手的证据不够硬。
  可是现实办案和理论办案是有差别的,没几个警察系统学过数理逻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靠个人的经验,甚至是所谓的“直觉”,历来被翻案都是因为当初的证据链单薄。可是如果大家都认为现在的证据足够给林小峰定罪了,高栋该怎么办?他能向每个人去解释什么是逻辑学?什么是办案的世界观?什么是侦查的方法论?
  不能!
  高栋只能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林小峰不是凶手,或者还有其他同伙,我真感觉这案子查办起来力不从心了。”
  徐策安慰道:“老同学,不要着急,不要被各种信息干扰破坏了自己的正确思路。我虽然不懂你们该如何查案,可对这个案子,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最重要的核心还是回到别克车消失上。所有问题都出在这一环节,其他关于林小峰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只要查清这个环节,包括林小峰是不是凶手,有没有同伙这些问题全部迎刃而解。抓重点,抓核心,坚持住。在这个环节的调查上,你们肯定出错了,相信我,数学模型没有第二种可能,逻辑上无懈可击的观点不管运用到生活中,还是你们的办案中,都是永远无懈可击的结论。”
  挂断网络电话后,高栋陷入了沉思。
  徐策讲了很多数学的方法论在实践中运用的观点,高栋心里还是认同的。
  尤其有一点,徐策说的很对,这案子目前线索看似纷繁复杂,太乱了。
  核心是什么?还是要回到别克车消失这件事上。
  一切的疑惑都和这件事密不可分。
  难道,真的是某个环节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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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专案组再次开会商讨抓捕林小峰的方案,结果商量来去,还是想不出方向。
  林小峰的手机、银行卡等等这些与身份相关的物件都做了监控,案发后到现在,这些东西他都没碰过。
  昨天搜了他家后,他父母已经接到了警方的通知,当地警方一直跟他爸妈“做思想工作”,要求交代林小峰去哪了。结果到现在,依旧问不出来,甚至连可能去的几处亲戚朋友家都查了,没来过。
  苏春伊昨天一度情绪奔溃,考虑到还有个孩子,高栋让人安排母子俩先住在宾馆,专人接送孩子上幼儿园,当然,刑讯预备队一直在和苏春伊“聊天”,可是什么都问不出,倒不是她嘴硬,刑讯预备队的人都是软硬兼施套话的老手了,他们觉得苏春伊似乎确实不知道林小峰情况。
  此外,高栋额外叮嘱李卫平和马党培,工商所其他被害人家属或许会去找林小峰家的麻烦,在这点上一定要保护林小峰家属,绝对不能出任何漏子。因为高栋接触刑事命案这么多年,很清楚,如果命案的凶手和被害人是同个地方的,凶手归案后,被害人家属往往要去凶手家里折腾,前几年另个市的金县就出过一起案子,某人丈夫死在派出所,妻子是搞化工的,携炸药在地方组织的私下协调会上引爆,当场带走多条人命,结果被害人家属疯狂报复她家,又引来她生前的一位朋友更疯狂的报复,一口气犯下几起灭门惨案,连公安部都为之轰动。那次事件当地直接封网一周,全省的网监和舆论管理部门都如坐针毡般地奋战几个星期,才没让事情飞传出去。
  高栋可不想出这种事,处理任何命案,他都希望越低调越好。
  现在林小峰个人相关的信息都被监控了,家属也一直被监视,始终没发现任何关于他的踪迹,这让抓捕工作完全无法展开。
  单纯靠张贴通缉令,靠各地警方的联合搜捕,靠民警在重要汽车站、火车站蹲点,实在不乐观。毕竟通缉令就是张照片,你就算看过照片,真人从你面前走过时,几人能认得出?况且犯了事的人,装扮都不会高调,甚至会在五官特征上做些伪装。
  所谓哪里警方抓获了网上逃犯,无外乎几种情况。一是胆子小的歹徒见路上走来警察,他转头就走,这种被抓了只怪他芝麻大的胆子也敢做西瓜大的事。二是潜逃歹徒多年后想念家人,偷偷联系,被发现了。三是原本潜逃好好的,结果在异地又犯事被抓现行。四是运气实在差,遇到联防队查暂住证,他没有,态度还不好,引来一顿暴打后拉回去一查,发现是逃犯,结果联防队兴高采烈地立功了。
  高栋当然清楚,警察也是人,没比常人火眼金睛,也是公务员考进来的,就算接受了些专业培训,人生理上的能力提高很有限,在没有任何方向的情况下抓捕逃犯,还得靠天。
  此外,他经过昨晚和徐策的交流,觉得这案子疑点更大了,尤其是MI药发作时间的问题,这个漏洞是无法回避的。今天会上,他并没有把这疑点说出来,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抓捕林小峰,而MI药无法达成犯罪结果这一点上,高栋也只是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这时候和所有人唱反调,打击大家的办案决心,万一最后高栋猜错了呢,或者林小峰一直抓不到,犯罪过程永远是个谜,他该怎么写结案报告?他该怎么跟上级,跟所有专案组的人,跟手下的交代?
  他必须留点心机,必须给自己留条退路。
  现在的抓捕决定,是集体定的。
  在体制内生活的一条重要原则,永远顺着大多数人的脚步走,这样即使方向错了,你也永远不会掉队。反之,如果一意孤行,也许你走的是真理方向,可大多数人在河的另一边。
  你是该追求真理呢,还是该追求大多数人所认为的真理?翻翻建国至今的历史,答案不言自明。
  体制内混熟的高栋深深理解,你有时可以当队伍的领跑者,有时也可以当队伍的跟随者,偶尔也可以停下来歇歇看看观察,只要你别和队伍跑了反方向。
  开完会,高栋找到张一昂,嘱托他尽快把几项调查做完,除了询问笔录外,那份工商所众人的手机联系人分析早些形成书面的数据报告,以及查证那辆别克车的维修记录。
  高栋觉得自从林小峰被确定为嫌疑人后,原本的这几项调查工作都开始停滞了,下面人的调查重点都直接转向了林小峰,觉得另外几项工作和案件没太大关系,本来此刻这几项工作都该有明确结果,一直拖到现在。查清这案子的疑点,也只能寄托在这几项工作上了。所以高栋要求张一昂无论如何,今天对这几个问题都要有清晰的书面结论了。
  打发完张一昂后,李卫平又找到高栋,有些沮丧道:“老大,通向老公路方向的沿线路上的多个监控,我们查了上千小时的录像了,还是没找到别克车。”
  “绕过去了?”高栋微微眯眼。
  李卫平道:“我和马队研究了地图,这些监控本就不构成封闭区域,并且很多监控有盲点,有些偏僻路段没监控,如果别克车这么绕,倒是可行的。”
  高栋咬牙瞪了他一眼,狠声道:“监控是谁装的?总不是凶手装的吧!都是你们装的!交警归谁管?马党培还是你们陆副局?你让你们最清楚监控位置的人去开车,马上去!看他有没有本事绕过所有监控跑进老公路里?去!去啊!”
  李卫平诚惶诚恐地立在那里,没有动。
  “你以为对方会飞吗?开车避过所有监控进入老公路?可能吗?查上千小时的监控算什么?查不出结果还不是等于什么都没做!”
  李卫平小心地低头道:“我和马队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可能林小峰在高速上把别克车开进集装箱货车,随后货车一路开进了老公路再出来,这样一来,我们查任何一个监控,都不会发现别克车了。”
  高栋气鼓鼓地抿抿嘴,没有说话。如果是用货车,要么还有同伙,要么林小峰自己借了辆货车,犯罪前就停到了服务区或附近高速下,犯罪后又还了。总之,案发经过有很多疑点。可是高栋没法反驳李卫平的观点,因为高栋也没证据,都只是按照常理的猜想。
  缓了一下,高栋只好打发李卫平先回去继续查监控。他觉得现在就像一只很有力的拳头,可是四周都是空气,他无处发力。
  可是有时候,最黑暗与光明,仅一瞬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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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张一昂因为名字谐音的关系,十多年前学生时代常被同学喊成“蟑螂”,当警察这些年,除了昔日同学朋友,好像没人这么叫他了,可他今天早上却感慨自己的命运就像一只“小强”,差点被高栋踩死。
  早上开了个毫无头绪的抓捕会,开会的最终结果,只多了一项模棱两可的决定,大家齐心协力、想尽办法早日抓到林小峰。开完会,高栋就把他拉到隔壁小办公室,莫名其妙骂了他一顿,说他工作效率太低,交代下去的几项工作到今天都没完成。
  他感觉很无辜,这些天他一直奋战在第一线,丝毫不敢懈怠,每天睡得很少,从一开始负责查监控,到后来负责调查工商所,他觉得每日的工作安排满得不能再满了,实在工作太多,调查总是要一项项完成,没办法快进。
  昨天晚上跟高栋汇报调查结果时,高栋没说什么,也没怪他还有几项工作没完成。结果睡了一觉,高栋翻脸比翻书还快,责怪他效率低下了。
  哎,伴君如伴虎啊。
  话说回来,林小峰目标都这么明确了,要查犯罪经过也该继续查监控,工商所另几个人相互间的关系跟这案子有个屁瓜葛?深挖工商所这几个往生者的隐私,包括男女关系这种事,他实在想不明白高栋为什么要这样。不过领导要求的工作,他心里即便不满,也不能马虎,还得继续去想办法。
  回到办公室,他把脾气转嫁到手下人头上,要求数据分析组今天必须搞定工商所所有人手机通讯情况的书面报告,另外又分了几组人员,一组去工商所查别克车最近的使用维修记录,另几组分别去约相关人员做笔录,继续人际关系的调查,他自己这边早上约了王红民的老婆做笔录。
  王红民的老婆叫骆慧慧,听说是浙大的医学博士,毕业后回到白象县人民医院当医生,工作第二年就在别人介绍下嫁给了比她大整整十岁的王红民,随后王红民把她安置到医院的药剂科当副主任,不用加班不用值班,工作很清闲。至今结婚五年,暂时没有小孩,但听她单位说现在怀孕八个多月了,自从王红民出事后,请假在家休息。所以今天做笔录的地点约在王红民家里。
  从照片上看,骆慧慧绝对是个美女,比朱梦羽更漂亮,主要长相更大气,五官更立体精致,难怪王红民这位家庭、工作、社会地位、长相俱佳的男人,在接近四十岁未婚时,经人介绍认识骆慧慧后,两人快速步入婚姻殿堂。
  不过她现在怀孕,王红民却死了,以后这孩子倒有几分可怜,张一昂不禁唏嘘。
  王家住的是别墅,地址在老城区,据说十年前这片别墅群是县里最贵的房子,现在的新开发区在原本的郊区,老城区的这片别墅就显得挺鸡肋了。
  按了门铃后,很快,挺着大肚子的骆慧慧出来开门,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不咸不谈地招呼一声进来后,张一昂和记录员跟着走进去。
  到里面后,骆慧慧并没有给他们倒茶,只是道:“我行动不是很方便,冰箱里有饮料,麻烦两位自己拿吧。”
  张一昂连声道:“没事,没事,我们只是例行调查,不喝东西。”他打量一眼房子,里面的装修虽然显得有些老旧,但看得出,用的材料都是当初最好的,全部的木地板到现在看起来也不落伍,除了固定装修外,家具电器都很新,看来是近年新换的。此刻屋里只有骆慧慧一人,张一昂奇怪问,“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现在这样不是不方便?”
  骆慧慧表情冷淡地道:“婆婆在老家,情绪不好,家人安慰着,我妈也过去了。刚刚知道你们要过来,我打发保姆出去中午再回来。”
  张一昂悻悻地抿抿嘴,这女人尽管很漂亮,给人感觉太冷冰冰了,不知道她平时是不是也这样,还是因为王红民刚死的缘故。她和昨天见的苏春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苏春伊一提这案子就哭,情绪很波折,而她,仿佛毫无情绪,一开口说话就能给人明显的距离感。
  他只能继续道:“嗯……关于您丈夫的事,我们也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坚强——”
  她打断道:“不用抱歉,我知道这和你们警察无关,也谢谢你的好意。”
  “嗯……你现在不伤心了吗?”
  她马上反问了一句:“伤心一定要表现出来吗?我在医院工作,生离死别见了很多,人的生死很多时候是捉摸不定的,指不定某天飞来横祸,这是命,没办法。”她似是哀怨地垂下脑袋摇摇头,又把她的一簇头发拨回耳后。
  张一昂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细长很漂亮,涂着淡色的指甲油,指甲长短合适,修剪得很精致。
  骆慧慧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一昂,倒把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警察最近为了这件事也忙了很多,听说林小峰是凶手,对吗?”
  “嗯……这……”张一昂略一沉思,反正通缉令也发出去了,被害人家属自然也是知道了,便道,“准确地说,林小峰是这次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什么时候能抓住他呢?”她盯着张一昂的眼睛。
  张一昂目光移向手里的笔记本,心里潜意识里似乎不敢与她对视,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女人的言行举止像有种魔力,好像在她面前就该低下头。本来是他们对她做笔录,为什么像是反过来了。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具体抓捕的工作我们还在落实中,如果有结果,我们会及时通知被害人家属的。”
  “如果抓不住他呢,你们又会怎么样?”
  “嗯……”张一昂显得被动又尴尬,想了一下,道,“不会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
  “好吧,反正到底会怎么样,只有你们知道。既然已经确认林小峰是凶手了,你们来找我想问什么?”她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话题终于回到了本来的目的,张一昂咳嗽一声,道:“是这样的,关于一些案件的具体细节,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需要和被害人家属做充分的接触,掌握更多更细的线索——”
  “请开始问吧,希望快点结束,我需要休息。”骆慧慧把身体向后微微仰去,又摞了下头发,张一昂闻到一阵愉悦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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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你对工商所里的其他人了解吗?”
  骆慧慧看向他,微微皱了下眉:“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了解是哪种程度。”
  “就是对一个人的为人、性格、平时行为的了解。”
  骆慧慧摇摇头:“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能说认识,了解?谈不上,许多人我叫不出名字,我不太去他单位。”
  “相对来说,你对所里的哪几个人更熟一些?”
  她再次皱眉,露出思索状:“姚江?朱梦羽?应该还是林小峰吧。”
  “哦,为什么是他?”张一昂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红民生前总爱带着这个跟班,来我们家吃过几次饭,我真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哦,当然,不是指你们,我是说吃饭之类的事。大概是红民把这跟班当秘书用了,反正什么事都爱差遣他去办,出门开会更离不了,那时我就觉得林小峰就像乾隆身边的和珅——不,他可没和珅那么聪明。他总是笨头笨脑的,好像人挺老实,——现在证明是他留给旁人的假象了,但以前谁知道呢,这司机在他们单位也很讨人喜,除了会干活,不和人计较,人老实外,也没看出有什么缺点。这社会,奸诈的人太多了对吧,所以大家都喜欢老实人咯。我听他们单位的人都叫他小林子,其实我看就是个小太监,大家说他人老实又会干活,其实我看他心里聪明得很呢,知道装老实能讨好。现在呢?没人说他好了吧,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呢,该有多阴毒呀。”她发出一声厌恶的冷笑,同时抬起头,眼睛瞥向天花板,但张一昂看到她眼中泛着泪光,微微地咬牙切齿,判断她把悲愤都埋在心里,并不是个会轻易表露情绪的女人。
  “林小峰经常来你家吃饭吗?”
  骆慧慧缓了一下,又看向张一昂,道:“我不知道一个月一两次算不算经常,总之,我很讨厌陌生人来吃饭。”
  张一昂故意笑出声缓和气氛,道:“因为每次都要劳驾你烧菜吧?”
  “当然不是,有保姆。我才不要给陌生人烧菜。”她的表情充满了天真,似是一个小姑娘跟人计较着一件成年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任何男人看到她的表情,心里总会咯噔一下。——即便她现在是个孕妇装扮。
  张一昂继续问:“对了,听你这么说,王所一向很信任林小峰了?”
  “是的,我说了,他就是个小太监,当然,说好听点,他相当于红民的秘书,反正大小事,都爱交给林小峰去办。”
  张一昂点点头,许多领导都和司机建立起特殊的关系和友谊,司机知道领导的很多秘密,去哪儿,跟谁见了面,甚至收了谁东西,这些事司机最清楚。所以许多领导调任都会带着司机。有句话说部长司机副厅级,司机就是领导的影子,办事前先找司机问问是惯例。
  他接着问:“你知道去年九月份所里汪海全被人毒杀的事吗?”
  “当然知道,你们不还问过红民吗,不过他不可能犯罪。”
  “为什么不可能?”
  骆慧慧反问一句:“他犯罪能有什么好处?”
  “嗯……听说他和汪海全不太合。”
  骆慧慧嗤笑一声:“不太合?红民是他们单位里的老好人,不和人计较罢了,汪海全听大家说他人品很差,不过他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小小的执法队长,红民还能怕他?不和他计较罢了。红民有必要犯罪吗?如果红民不能忍他,想办法调走他就是了。”
  张一昂点点头,这说法和单位里的胖女人一样。
  “对了,当时毒是从王所的酒杯里查出来的,因为这事,县里的刑警也找过王所了解过情况。王所回家有说这些事吗?”
  “当然说了,他怀疑有人要下毒害他,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他怀疑过具体谁会害他?”
  “我不知道,也许他心里有答案,他没说。”
  “你也没问吗?”
  “问了,他不说,也许他有点想法,但他不说,反正,事情过去了,我叫他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他说知道了。”
  “你觉得他有怀疑林小峰吗?”
  骆慧慧略微吃惊道:“你说毒也是林小峰下的?”
  张一昂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应该没怀疑吧,我看他们关系还是好好的。”
  张一昂道:“当时林小峰就坐在王所旁边,王所为什么没怀疑是林小峰干的?”
  骆慧慧摇摇头:“换做我也不会怀疑林小峰的,平时对这小太监这么好,谁想他会有这心眼呢。”
  张一昂道:“这几个月来,王所和林小峰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吗?你有注意到林小峰有什么异常吗?”
  骆慧慧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出特别的。”
  “你觉得王所和林小峰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恩怨,导致林小峰杀人?”
  “恩怨?这我就不清楚了,红民很少跟我谈工作上的事。他对林小峰这么信任,甚至直接把那么大笔钱借给林小峰买房子都没打借条,我实在想不出林小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等,你说王所借给林小峰很大一笔钱买房?”张一昂思维顿时被点亮。
  “是呀,这应该是前年的事了吧。家里钱都是红民管的,本来我不知道,后来一次我去银行拉单子,发现一次性转账了一百万,——嗯,”她似乎顿觉语失,一个公职人员手头有这么多钱,总归不正常,连忙道,“这钱是我们平时收入积攒下来的,我是医院的,收入不错,还有一些投资的收益。一下子转走了一大半,我觉得很奇怪。女人嘛,都是敏感的,怕他在外面……花错了地方,回家我问红民钱做什么用了,他说借给林小峰买房装修,我怕他……怕他骗我,问他拿借条,他说没有开借条,直接划给他了。我当时还不信,我找过林小峰,他也承认借了钱,后来确实买房装修了。我想过凭林小峰的工资,哪能还得清,可是红民说了算,我也没办法,谁想林小峰会这样。”
  张一昂连忙问:“最近半年王所有让林小峰还钱吗?”
  骆慧慧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工作和经济收支的事,他从来不和我说。”
  张一昂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如果王红民要林小峰还钱,他会不会旧怨涌上心头,杀了王红民呢?反正连借条都没有,只要人杀了,一切一了百了。
  对,这是个合理的犯罪动机,可是他何必杀工商所其他人?
  张一昂继续问:“王所近半年来有没有很需要花钱的地方?”
  骆慧慧依旧摇头表示不知道。
  张一昂接着又隐晦地问了她工商协会的事,她说她知道王红民用她名字注册了一个公司,但公司具体操作都是所里的人在做,她不知情。家里是王红民说了算,包括钱,也是王红民管,她对王红民到底有多少钱,以及开销花在哪里,并不清楚。
  当然,这些话张一昂并不是全盘相信,她很可能不想透露具体的家底,反正,王红民应该有不少钱的,否则也不会不打借条直接给了林小峰一百万。这也说明林小峰很受王红民的重视。
  对于骆慧慧话里的可信度,还需要再找其他的佐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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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当天下午,正当张一昂等人还在做手里的几项相关调查时,高栋一行人正以最快的车速赶往县城西南面二十公里外的一个水库,早上有人在水库里发现一具男尸,警方到场确认后,从尸体身上搜出的证件显示,赫然竟是林小峰。
  下车后,高栋一行人走上堤坝,前面几百米处晃动着很多警察忙碌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赶上去,找到正在本子上写记录的陈法医,连忙问:“确认是林小峰了吗?”
  陈法医抬头道:“长相分辨不出了,身上证件是林小峰的,具体还要DNA比对过才行。”
  “尸体呢?”
  “就在那儿。”陈法医指向他背后的不远处,一个担架上放着一卷塑料布,尸体已经包进去了。
  高栋来到尸体旁,让工作人员拉开看看,翻开塑料布,里面是个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的巨人,眼球突出,面目完全分辨不出了,皮肤上布满了浅浅的褶皱,散发出一阵恶臭。
  高栋挥挥手让他们包起来,转身回到陈法医身旁,道:“死了多久?”
  “这个季节这种腐败程度,应该三四天以上吧,但水里泡太久了,具体时间不好说,总之在三到七天范围内差不多。”
  高栋摸了摸脸颊;“这么说,案子发生没多久,他就死了?”他心里更觉得一种蹊跷。
  陈法医点头:“身上初步看过,没有明显外伤,是不是跳水自尽淹死的,还要等回去解剖,看肺部的特征。”
  高栋不解道:“你说死了至少三天以上,这水里淹死一天就差不多浮起来了,”他抬眼看看四周,旁边是山,道,“地方是偏了点,这湖不大,浮着个死尸总不能几天都没人发现吧?”
  陈法医很肯定地道:“被水草缠住了,短时间没浮上来。我听接警的民警说,早上有两个退休老人来钓鱼,刚到这儿就看到湖前十来米处浮着一具尸体,马上报警了。打捞上来后,尸体的右脚缠着水草,右手和左腿也有被水草缠绕过的痕迹,判断是落水后被水草缠住,尸体短时间内没浮上来,后来尸体开始腐败,组织极度膨胀增加了浮力,到今天才浮上来的。”
  高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来还需要等法医的进一步实验室结果确认。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侦查员过来急忙报告:“高总队、陈法医,那边发现了可疑物件。”
  陈法医连忙带着手下赶过去,那里一块扁平的石头已经被翻开,地上放着两只手机,手机下还压着一张短小的钱包照。
  陈法医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手机,初步检查一遍,放入助手的透明塑料袋里。拿起两只手机后,底下这张钱包照上是三个人,林小峰、妻子苏春伊和苏春伊手里怀抱着的一个婴儿,夫妇两人正朝照片外的人微笑。
  高栋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皱着眉,微微鼓着腮帮子,看着法医们的操作,默不作声。
  看到这几个场景,他总感觉几分怪怪的。
  照今天的情况看,林小峰杀人后自杀了?手机和相片放在那块石头下面做什么?
  费尽周折,杀了一车人,又制造了车辆凭空消失的诡计后,他就自杀了?
  高栋晃晃头,鼻子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反正也想不明白,反正也觉得莫名其妙,反正最后结果也要等法医。
  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写今天的调查报告,一下子似乎案情就大逆转,柳暗花明了,可他却觉得调查报告更难写了。
  前几天一头雾水时,他还纠结着给上级的案情通报怎么说,现在一下子好像豁然开朗了,大家看到林小峰死了,很多人大概都觉得只要等法医确认林小峰是自杀的,连最后一口气都可以松了,案子可以结了,表彰大会可以开了,大家可以及时回家安心过个好年了。
  真相真的是眼前看到的这样吗?
  高栋在心里刻下了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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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张一昂手下的另一组人通过几个特殊渠道的调查,对王红民以及那家外人叫商业协会的公司摸清了些眉目。
  笔录一:某水产品加工厂老板。
  “咦,你们怎么知道我认识王红民的?……哦,你们是警察,当然会知道了。他不是刚出车祸了吗,你们要调查他?……奥,保密,我懂,你们要问工商所的收费问题?这个嘛你们最好去问别人,我不太清楚。……你们肯定会替我保密?……当然,当然,我当然愿意配合政府的调查。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工商所乱收费,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个情况大概有七八年了吧,其实也不是工商所的乱收费,是有一家叫大金商贸公司的,商业协会也是大金公司成立的民营组织,办执照、做审批、过年检,直接到工商所办效率很低,而且,而且不是那么容易办得下来。企业第一次去工商所办手续,总是办不成,但马上这家大金商贸公司会跟你联系,让你交点钱,加入他们成立的商业协会,以后工商所的事都由他们代办。价格嘛,看办什么事,还有企业的规模。我和王红民是朋友,我的厂就象征性地付了点钱,不多。我朋友差不多规模的厂,办年检大概要花两三千。个体工商户当然少得多了,一般不超过一千的。除了这些嘛,平时一些检查、罚款等等,这个在我们县里很普遍,通常他们不会直接开罚款书,而是大金公司会在接下来联系你,让你把打折后的罚款直接给大金公司,他们会帮你处理,也就不用停业整改了。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只是工商所这么干吧,消防、税务也有,可能总的来说,我们这里工商所收得比较多,其他部门倒还好。……什么,你说上告?也许有吧,不过我想应该很少,嗯……警察同志你也知道,我们做点生意的,没文化,经营过程里总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大家都想继续把生意做下去,没人会上告的啦。再说了,我们是个县,不像城市那么规范,我们这里有地方上的生存规矩。哦,还有,王红民叔叔你们应该知道的吧,上告了王红民也不用担心的。除此外嘛,还有些产品定制,比如好像前几年做餐饮的要定制大金公司的厨具,不定制嘛,工商所会上门检查各种证的,大家都不想添麻烦嘛。……哦,你问大金公司一年能赚多少钱?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可能有的吧。……大金公司赚的钱去哪了?这个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听说大金公司是王红民个人的,里面人员是工商所的这批人,工作人员是所里的合同工还有些社会上招的吧。……王红民的为人?他给大家印象都挺和善的,嘿嘿,这个我真不太好说,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啦。”
  笔录二:县城工商局的一位退休领导。
  “你们是省公安厅的?这次是真的要调查工商所吗?虽然工商所的几个人这次集体出车祸死了,不过王红民他叔叔是谁你们应该知道的呀,这种事不是我这样的人能随便点评的。……你们不是针对王红民?你们不是为了工商所的经济问题,而为了查其他案子?我听县里有领导说这次他们好像不是出车祸那么简单?……好吧,公安部门的事我不问。这个大金商贸有限公司我知道,一开始直接登记在王红民的名下,后来转到了他老婆,好像叫骆慧慧,对,是这个名字,他老婆我见过,人挺漂亮的,就是不太爱说笑,跟王红民性格截然相反。据我所知,大金公司一年收入应该有一千多万。为什么收入这么高?我们白象经济算发达了吧,县城区域二十多万人口,近万家工商户和企业,至少三分之一是大金公司的会员,其他就算不是,很多年检、办证也要靠大金公司,这钱很容易赚的。这是这几年的情况,前几年可能没这么高。这家公司是王红民设立的,商业协会和赚钱方式也是他想出来的。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按他的关系,本来早可以当官上去的,他拒绝了,要继续当所长。树大招风,他很清楚这点,反而一个所长更容易低调赚钱,而且因他的关系,他不用费心思特地去搞好其他单位和上级的关系。工商所的日常工作也很正规,不存在乱收费,收钱的都是这家民企性质的大金公司,所以一直以来从没出过事。……关于这家公司的运作,他们实际的管理人员就是工商所的那几个,下面的工作人员应该是所里的合同工吧。公司虽然是王红民个人的,不过听说他每年会拿挺多钱出来分给其他人,尤其是所里的几个正式工,据说每人都能分四五十万,王红民口头承诺大家都有股份。……大部分人应该都说王红民好的,因为他还算厚道的吧,毕竟都是同个地方的,如果有人想少交点钱,托关系跟他说下,他大都不计较了。哈哈,不过在我看来,这是他做人聪明的地方,闷声发大财。我们县局虽然名义上是所里的上级单位,实际上因他叔叔的关系,不会把他当下级的。嗯,我知道的情况基本就是这些了。”
  笔录三:县公安局经侦队的一名警察,张一昂下属的同学。
  “这次工商所整个被人黑了,我想应该是社会上的积怨。对于工商所,社会上评价基本都是负面的,我们也接到过很多对于工商所的匿名举报,不过查他,呵呵,你知道,我们这级别的还是算了,就算你们省厅的经侦局也不敢查。那个大金公司实际上是王红民的个人财产,我们当初接到举报后,也暗中调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资产很复杂,王红民把赚来的钱基本上还是放在这家公司里,没有转移到他个人账户上,我想可能是他不想私人账户出现这么庞大的金额,万一某天他叔叔退休失权了,私人账户这么庞大金额是个铁证。你猜大金公司有多少资产?千万?应该不止,恐怕有上亿。王红民这人对赚钱很有一套,收来的钱他又用大金公司的名字做投资了,县里有几个楼盘,大金公司都参股,还有半条街的店面,都是大金公司名下的。我想关于这点,他们工商所的许多人应该是知道的。他们没说?当然,他们当然不会说,王红民对他们很大方,我听说那几个公职人员,王红民每年从大金公司里给他们几十万的奖金,而且王红民口头跟大家说公司都有份,其他的临时工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而且平时福利除所里的正常支出外,还有额外的,也是大金公司出的。他们拿这些钱实际上都是违规的,所以他们不会告诉你们,他们当然觉得王红民为人好了。大金公司对普通个体户的工商企业收的钱应该不会很多,至少不会让别人觉得难以承受,如果超出大多数人的承受力,恐怕大家早就闹了。王红民很聪明,收钱也有分寸,让别人觉得每年多掏几百块省点麻烦就是了,不会去闹。不过有时候对一些企业的罚款可能挺高的,这才导致有匿名举报。很多人说王红民为人好,容易说话,其实我不这么看。不管执法的是汪海全还是姚江,归根到底,都是王红民的手下,收的钱也是进王红民个人公司的,这能不得到他的应允?无非汪海全和姚江对外唱黑脸,王红民对外扮和事佬,装红脸,这叫一张一弛。估计是过去被整的某个人心里记恨,所以这次才会对整个工商所下手。话说你们案子还没查出来吗?……嗯,这案子确实太大,也难为你们了。闹出这种事,我想王红民要是活着,肯定后悔赚了这么多钱了呢。现在倒好,人死了,这么多财产都剩给他老婆了,工商所其他人也没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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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吃过晚饭,高栋坐在办公室里焦急等待着法医组的解剖结果。
  门敲了几下,陈法医开门进来,高栋连忙起身,道:“结果出来了?是淹死的还是被人杀死的?”
  “淹死的,鼻腔和肺部都有较多泥沙,肺泡特征与淹死完全符合。身上皮肤除了部分轻微擦伤外,应该是跳河时本能挣扎留下的,没有特殊外伤,包括头颅,也找不出任何的内伤。”
  高栋转过身,皱眉缓缓道:“这么说,可以肯定是淹死的了?”
  “对,投湖自杀。”
  “自杀?怎么看出?”
  陈法医道:“这种情况除了自杀,没有其他可能了呀。”
  高栋道:“如果是被人打昏扔到湖里淹死的呢?”
  “打昏的话颅脑内多少会有伤痕的。”
  高栋想了想,道:“如果是其他手段,比如一个水性好的,把他拖进水里,淹死他呢?”
  陈法医撇撇嘴:“要是那样的话,我这边就没法判断了,我只能判断他是淹死的,身上没其他伤口。另外,倒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林小峰就是凶手,畏罪自杀了。”
  “什么?”高栋表情很严肃。
  “他们从湖里打捞上来两只皮鞋,和老公路犯罪现场发现的脚印一样。另外湖边发现的两只手机,其中一只是王红民的,另个手机是他自己的,里面还有那段绑架电话的录音,手机里下载着一个变声程序,下载时间是1月9日的,也就是他们去旅游当天,表明那天他用王红民手机拨通报警电话后,打开自己手机里的绑架录音进行威胁。自己手机里没有手机卡,手机确认过是林小峰本人的,里面有个文档,就写了一句话,‘我对不起家人,但也许这样是最好的’,放在那张全家照上,意义很明显了。写这句话的时间是1月12日的凌晨2点,正因为那只手机里没有手机卡,所以他当时开机写下这句话,我们手机监控也追查不到。看来他应该是在1月12日凌晨2点写下这句后,跳湖自杀了。”
  高栋的瞳孔微微收缩,又放开,沉吟半晌,道:“手机和照片上有指纹吗?”
  “有,他自己手机和照片只有他自己的指纹,王红民的手机上,除了他的指纹外,还有另个指纹,我们拿王红民生前用过的东西比对过,指纹是王红民的。”
  高栋吞了下唾沫,显然,今天的发现结果,林小峰是凶手的证据更明确了,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看来,这案子确实是林小峰一个人犯下的,没有同伙。
  高栋也逐渐降低了心中的怀疑和忧虑,也更认可这个结论了。
  迄今为止,证据链基本已经形成,足够证明林小峰就是凶手,并且没有同伙。
  案发现场留下脚印,脚印就是林小峰的鞋子。身高体重吻合。林小峰当过兵,拥有扭断脖子杀人的能力。他是杀害汪海全的真凶,足见他蓄谋已久。他在车内,只有他有条件控制一车人。朱梦羽掌握他杀害汪海全的犯罪证据,所以他单独杀死朱梦羽,又砸石头泄愤。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一瓶MI药,上面仅有他一个人的指纹。他性格内向,容易走向极端。他案发前几个月的状态明显异常,上网情况也是很好的佐证。他投湖自杀的现场,找到王红民的手机和那段绑架录音。他写在手机里的那句话,以及手机下放了全家照,意义明显。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些证据链,包括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都可以契合锁定出他是凶手这个事实,并且毫无证据显示还有同伙。
  现在唯一不明确的地方,只有林小峰的动机和他的犯罪经过了。
  陈法医又道:“只要等明天DNA比对,确认尸体就是林小峰,我想差不多可以结案,处理善后了吧?”
  高栋不置可否地问:“犯罪动机和犯罪经过还很模糊。”
  陈法医道:“犯罪动机嘛,很难说,内向的人可能把自我想象成一个理想主义的英雄,看到工商所这么多年乱收费,加上自己的积怨,以及朱梦羽的威胁,走上极端的不归路。犯罪后想到这案子他根本逃无可逃,只能畏罪自杀。关于犯罪经过,人已经死了,百分百还原经过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根据已知的调查结果进行推断。老公路那段还原不难。服务区别克车消失的事,我想可能是我们想象得太复杂了,或许他用了某种我们没想到的简单方法呢。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证据链完全足够支撑结论了。”
  高栋神色疲倦地默然点点头,道:“好吧,先等你明天的DNA对比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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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7 08: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陈法医刚走不久,张一昂就走进来,道:“老大,听说林小峰跳湖自杀,尸体找到了,现场也发现了他更多的犯罪证据?”
  高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不是可以结案了?”张一昂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看到林小峰尸体找到,又发现了更多确凿证据,专案组所有成员无不心情激动。年关将近,谁都想快点结案,开表彰会,拿破案奖金,回家过个好年。
  高栋不置可否道:“林小峰犯罪动机和犯罪经过还有些模糊,这案子是不是现在就结案了,我还要想一想。”
  “他的犯罪动机嘛,我这边基本能给出结果了。”张一昂心情愉悦,“早上我找了王红民老婆骆慧慧做笔录,她回忆起王红民前年曾借给林小峰整整一百万,并且没打借条,林小峰拿去买房装修了。后来我派人查了林小峰的银行账户记录,前年八月份,王红民的个人账户直接划了一百万给他。他没过多久就买下了现在这套房,房屋信息查了,全款,没按揭。查他银行账户时,意外发现他在银行购买了几批理财产品,有一年期和三年期,多次购买,共值八十多万。从购买记录上看,他从前年年末开始,分好几次买,最近一次是去年九月底,他整整买了三十万。这些钱经查,是大金公司账上直接转到他银行卡下面的,办理人是朱梦羽。大金公司就是那个所谓的商业协会,是王红民个人的公司,法人代表用他老婆骆慧慧的名字,管理和工作人员都是工商所的那些人,朱梦羽兼任大金公司的财务。根据多人的笔录,林小峰是王红民的司机,深得王红民的信任,王红民借给他巨款都不打借条可见一斑。我想他杀人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还钱了。”
  “不想还钱?”高栋愣了一下。
  “对,算下来王红民借给林小峰将近两百万了,并且都没打借条,部分钱是从大金公司账户上走,经办人是朱梦羽,相信工商所其他几个都知道王红民借钱给林小峰。林小峰把这几个人都杀了,又没有借条,这些钱就完全归他家所有,不用担心还钱了。”
  高栋琢磨道:“为了两百万巨款?嗯……似乎这样的杀人动机更合情合理些。可是他为什么要打绑架电话?”
  “当然是干扰我们的侦查视线,从一开始就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到报复工商所的人身上,而忽视了犯罪动机是为了钱。”
  “可是王红民既然肯把巨款借给他,又不打借条,可见对他是非常信任的,甚至或许并没指望他哪天还钱。照理他跟着王红民,以后好处还会不少,何必要这样?”
  “我怀疑是王红民跟他有矛盾了,要他还钱。不过关于这点,没办法查证了,毕竟现在当事双方都死了。王红民要他还钱的事,肯定也是私下里的,不会让很多人知道,恐怕没法调查。不过我觉得可以试图猜测一下,朱梦羽用视频威胁林小峰,这件事可能后来王红民也知道了,当他得知林小峰是个杀人犯后,彼此的信任立即奔溃。在这种情况下,林小峰为了巨款,也为了掩盖他杀汪海全的事实,铤而走险,选择杀死一车人。”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自杀了?”
  “他犯罪前可能还抱着侥幸心理,犯罪后经过沉思,觉得逃无可逃,自杀后这笔钱毕竟还留给母子。据我们调查,林小峰虽然性格内向,但在家对孩子非常宠爱,他很爱这个家,他希望给家里留下点东西。”
  高栋摇摇头:“就算他自杀了,按照法律,他的个人财产还要对几个被害人家庭进行民事赔偿,剩下给他老婆孩子的钱也没多少了。他应该清楚这点。如果他真想自杀,把钱留给家里人,最好是直接自杀,不要在湖边留下手机这些证据了。如果警方没办法证明他是凶手,也就用不着用他的个人财产进行民事赔偿了。”
  张一昂想了想,觉得高栋说的也有道理,只好道:“不过他的犯罪事实这么清楚,犯罪动机方面,也许既有钱的因素,也有过去的积怨,加上朱梦羽的威胁,总之,几项因素综合起来,让他这样一个性格内向容易走向极端的人,犯下重罪。”
  高栋吐了口气,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头脑更清晰。
  这犯罪动机这一环,人死了,没办法百分百还原真正促使他犯罪的因素,一切只能靠证据基础上的猜测,似是而非,又模棱两可。谁知道呢,也许他就是陷入极端思维里走不出来了,这在医学上讲叫偏执狂,许多暴力犯罪者都脑子想不明白,你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沉默了一会儿,高栋换个话题,道:“其他让你去办的工作呢?”
  张一昂先交上一叠文件,道:“这是今天做的笔录情况。”又交上另一叠文件,道,“这是工商所几个人手机通讯的数据分析。结果显示,案发前工商所每个人,包括林小峰在内,手机通讯里均没异常情况。林小峰也没有和可疑对象通过电话,表明他没有同伙。里面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姚江和朱梦羽肯定有不正当关系,不过这点好像跟案子没关系。”
  高栋拿起这份分析文件,目光选中和林小峰相关的内容,数据分析结果显示,他和王红民电话挺多,除此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和可疑对象通过电话,发过短信,更证明了没有同伙这一点。
  张一昂继续道:“关于别克车的维修保养情况,我们重新问了工商所的相关人,说别克车是前年在市区4S店购置的,用工商所的名义购买上牌,日常的保养都在县城的一家4S店。平时不太开这辆别克车,大都开其他车子,只有好几个人乘坐时,才开这辆,比如他们这次的集体旅游。这辆车购买至今,去年年初出过一次事故,撞了绿化带,车子拿到市区4S店修了。此后案发前两个多星期时,那天晚上别克车停在工商所前面不远处,第二天早上发现车身被人用利器大量涂划,还写了‘工商所王八蛋’,由于接下去的旅游时间已定,要用到这辆车,当天林小峰开车去市区给整个车身做油漆,案发前三天,林小峰去市区把车子开了回来。”
  高栋微微一凝神,连忙道:“这条信息核实过了吗?”
  “据说车身被人写了‘工商所王八蛋’,把王红民和姚江气得不得了,还当即报警了。当然,这种事别人半夜偷偷干的,肯定查不出。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恶作剧,派出所也没花心思。考虑到七人出去旅游,所里没有大车,开两辆车麻烦,王红民让林小峰当天就送到市里做油漆了。”
  “你有确认过油漆确实是在4S店做的吗?”
  张一昂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要确认也简单,明天问清楚哪家4S店,打电话过去就行了。”
  高栋想了想,道:“好,案发前车身被人划,做过油漆,这件事很可疑,我怀疑和车子在服务区消失的事有关。”
  张一昂不解道:“可是我们监控看到别克车好好的呀,再者说,做油漆和别克车消失能有什么关系呢?”
  高栋回答不出,沉吟片刻,道:“我再想想。你明天记着跟4S店核实做油漆的事。另外,那次车身被划,工商所不是直接报警了嘛,你找人跟派出所要当时报警拍下的照片,看看上面划的字和林小峰的笔迹是否符合。”
  张一昂连忙道:“我明白了,如果笔迹和林小峰符合,说明划字是他干的,他借此做油漆的机会,对车子外观做了某些手脚,安排后来的别克车溜出监控。对了,他过去开过汽车修配店,要做手脚他是内行。嗯,只要这点查清了,整个犯罪经过都能很明确,结案报告就更扎实了。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查。”
  “对了,”张一昂刚准备走,高栋叫住他,“你们不是接触了工商所好多人吗,他们知不知道这次不是车祸,是谋杀?”
  “嗯……看得出有些人应该了解到一些风声,但他们都没提,我相信他们知道这事的敏感性,传出去的话,政府查下来会给他们带来不小麻烦。”
  “几个被害人家属的情绪怎么样?”
  “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表现挺理性的,就是感觉这人态度冷冰冰的,我们问了其他人,说她一向是这种性格。另外姚江他们的几个家属,县政府都找他们协商过了,大概每户补偿几十万安抚一下,不过今天他们不满意,他们找过县工商局,想分大金公司的资产,说大金公司平常都是他们在管理的,王红民生前承诺每年按收益比例分给他们钱,骆慧慧一口拒绝了,还去单位把大金公司的图章和所有财务报表全部拿走。工商局的意思是大金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骆慧慧,他们也无权干涉。反正这里面利益纠葛很复杂,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开。听说在县政府和工商局的协调下,骆慧慧同意从大金公司账上再支一部分钱给其他人,具体金额由他们私下协商。”
  高栋点点头:“只要不闹起来,压住了,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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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陈法医刚走不久,张一昂就走进来,道:“老大,听说林小峰跳湖自杀,尸体找到了,现场也发现了他更多的犯罪证据?”
  高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不是可以结案了?”张一昂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看到林小峰尸体找到,又发现了更多确凿证据,专案组所有成员无不心情激动。年关将近,谁都想快点结案,开表彰会,拿破案奖金,回家过个好年。
  高栋不置可否道:“林小峰犯罪动机和犯罪经过还有些模糊,这案子是不是现在就结案了,我还要想一想。”
  “他的犯罪动机嘛,我这边基本能给出结果了。”张一昂心情愉悦,“早上我找了王红民老婆骆慧慧做笔录,她回忆起王红民前年曾借给林小峰整整一百万,并且没打借条,林小峰拿去买房装修了。后来我派人查了林小峰的银行账户记录,前年八月份,王红民的个人账户直接划了一百万给他。他没过多久就买下了现在这套房,房屋信息查了,全款,没按揭。查他银行账户时,意外发现他在银行购买了几批理财产品,有一年期和三年期,多次购买,共值八十多万。从购买记录上看,他从前年年末开始,分好几次买,最近一次是去年九月底,他整整买了三十万。这些钱经查,是大金公司账上直接转到他银行卡下面的,办理人是朱梦羽。大金公司就是那个所谓的商业协会,是王红民个人的公司,法人代表用他老婆骆慧慧的名字,管理和工作人员都是工商所的那些人,朱梦羽兼任大金公司的财务。根据多人的笔录,林小峰是王红民的司机,深得王红民的信任,王红民借给他巨款都不打借条可见一斑。我想他杀人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还钱了。”
  “不想还钱?”高栋愣了一下。
  “对,算下来王红民借给林小峰将近两百万了,并且都没打借条,部分钱是从大金公司账户上走,经办人是朱梦羽,相信工商所其他几个都知道王红民借钱给林小峰。林小峰把这几个人都杀了,又没有借条,这些钱就完全归他家所有,不用担心还钱了。”
  高栋琢磨道:“为了两百万巨款?嗯……似乎这样的杀人动机更合情合理些。可是他为什么要打绑架电话?”
  “当然是干扰我们的侦查视线,从一开始就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到报复工商所的人身上,而忽视了犯罪动机是为了钱。”
  “可是王红民既然肯把巨款借给他,又不打借条,可见对他是非常信任的,甚至或许并没指望他哪天还钱。照理他跟着王红民,以后好处还会不少,何必要这样?”
  “我怀疑是王红民跟他有矛盾了,要他还钱。不过关于这点,没办法查证了,毕竟现在当事双方都死了。王红民要他还钱的事,肯定也是私下里的,不会让很多人知道,恐怕没法调查。不过我觉得可以试图猜测一下,朱梦羽用视频威胁林小峰,这件事可能后来王红民也知道了,当他得知林小峰是个杀人犯后,彼此的信任立即奔溃。在这种情况下,林小峰为了巨款,也为了掩盖他杀汪海全的事实,铤而走险,选择杀死一车人。”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自杀了?”
  “他犯罪前可能还抱着侥幸心理,犯罪后经过沉思,觉得逃无可逃,自杀后这笔钱毕竟还留给母子。据我们调查,林小峰虽然性格内向,但在家对孩子非常宠爱,他很爱这个家,他希望给家里留下点东西。”
  高栋摇摇头:“就算他自杀了,按照法律,他的个人财产还要对几个被害人家庭进行民事赔偿,剩下给他老婆孩子的钱也没多少了。他应该清楚这点。如果他真想自杀,把钱留给家里人,最好是直接自杀,不要在湖边留下手机这些证据了。如果警方没办法证明他是凶手,也就用不着用他的个人财产进行民事赔偿了。”
  张一昂想了想,觉得高栋说的也有道理,只好道:“不过他的犯罪事实这么清楚,犯罪动机方面,也许既有钱的因素,也有过去的积怨,加上朱梦羽的威胁,总之,几项因素综合起来,让他这样一个性格内向容易走向极端的人,犯下重罪。”
  高栋吐了口气,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头脑更清晰。
  这犯罪动机这一环,人死了,没办法百分百还原真正促使他犯罪的因素,一切只能靠证据基础上的猜测,似是而非,又模棱两可。谁知道呢,也许他就是陷入极端思维里走不出来了,这在医学上讲叫偏执狂,许多暴力犯罪者都脑子想不明白,你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沉默了一会儿,高栋换个话题,道:“其他让你去办的工作呢?”
  张一昂先交上一叠文件,道:“这是今天做的笔录情况。”又交上另一叠文件,道,“这是工商所几个人手机通讯的数据分析。结果显示,案发前工商所每个人,包括林小峰在内,手机通讯里均没异常情况。林小峰也没有和可疑对象通过电话,表明他没有同伙。里面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姚江和朱梦羽肯定有不正当关系,不过这点好像跟案子没关系。”
  高栋拿起这份分析文件,目光选中和林小峰相关的内容,数据分析结果显示,他和王红民电话挺多,除此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和可疑对象通过电话,发过短信,更证明了没有同伙这一点。
  张一昂继续道:“关于别克车的维修保养情况,我们重新问了工商所的相关人,说别克车是前年在市区4S店购置的,用工商所的名义购买上牌,日常的保养都在县城的一家4S店。平时不太开这辆别克车,大都开其他车子,只有好几个人乘坐时,才开这辆,比如他们这次的集体旅游。这辆车购买至今,去年年初出过一次事故,撞了绿化带,车子拿到市区4S店修了。此后案发前两个多星期时,那天晚上别克车停在工商所前面不远处,第二天早上发现车身被人用利器大量涂划,还写了‘工商所王八蛋’,由于接下去的旅游时间已定,要用到这辆车,当天林小峰开车去市区给整个车身做油漆,案发前三天,林小峰去市区把车子开了回来。”
  高栋微微一凝神,连忙道:“这条信息核实过了吗?”
  “据说车身被人写了‘工商所王八蛋’,把王红民和姚江气得不得了,还当即报警了。当然,这种事别人半夜偷偷干的,肯定查不出。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恶作剧,派出所也没花心思。考虑到七人出去旅游,所里没有大车,开两辆车麻烦,王红民让林小峰当天就送到市里做油漆了。”
  “你有确认过油漆确实是在4S店做的吗?”
  张一昂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要确认也简单,明天问清楚哪家4S店,打电话过去就行了。”
  高栋想了想,道:“好,案发前车身被人划,做过油漆,这件事很可疑,我怀疑和车子在服务区消失的事有关。”
  张一昂不解道:“可是我们监控看到别克车好好的呀,再者说,做油漆和别克车消失能有什么关系呢?”
  高栋回答不出,沉吟片刻,道:“我再想想。你明天记着跟4S店核实做油漆的事。另外,那次车身被划,工商所不是直接报警了嘛,你找人跟派出所要当时报警拍下的照片,看看上面划的字和林小峰的笔迹是否符合。”
  张一昂连忙道:“我明白了,如果笔迹和林小峰符合,说明划字是他干的,他借此做油漆的机会,对车子外观做了某些手脚,安排后来的别克车溜出监控。对了,他过去开过汽车修配店,要做手脚他是内行。嗯,只要这点查清了,整个犯罪经过都能很明确,结案报告就更扎实了。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查。”
  “对了,”张一昂刚准备走,高栋叫住他,“你们不是接触了工商所好多人吗,他们知不知道这次不是车祸,是谋杀?”
  “嗯……看得出有些人应该了解到一些风声,但他们都没提,我相信他们知道这事的敏感性,传出去的话,政府查下来会给他们带来不小麻烦。”
  “几个被害人家属的情绪怎么样?”
  “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表现挺理性的,就是感觉这人态度冷冰冰的,我们问了其他人,说她一向是这种性格。另外姚江他们的几个家属,县政府都找他们协商过了,大概每户补偿几十万安抚一下,不过今天他们不满意,他们找过县工商局,想分大金公司的资产,说大金公司平常都是他们在管理的,王红民生前承诺每年按收益比例分给他们钱,骆慧慧一口拒绝了,还去单位把大金公司的图章和所有财务报表全部拿走。工商局的意思是大金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骆慧慧,他们也无权干涉。反正这里面利益纠葛很复杂,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开。听说在县政府和工商局的协调下,骆慧慧同意从大金公司账上再支一部分钱给其他人,具体金额由他们私下协商。”
  高栋点点头:“只要不闹起来,压住了,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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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8 08:07: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今晚高栋的办公室很忙,张一昂前脚刚走,马党培和李卫平一起走了进来。
  “有事?”高栋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掏出烟分给他们。
  马党培先开口道:“高局,这案子……差不多可以结了吧?”
  李卫平也接口道:“是啊,老大,林小峰尸体找到了,绑架录音也找到了,现在证据确凿,可以结案了吧?”
  高栋不太乐意地瞥他们一眼,道:“急什么,林小峰DNA不是还没确认过,等明天法医结果出来再说吧。”
  马党培迫切问:“这么说,只要明天DNA确认是他本人,就可以结案了?”
  高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李卫平:“犯罪经过查好了?”
  李卫平苦着脸摇头:“监控里就是找不到别克车,我和马队商量来商量去,判断唯一可能还是别克车被装上大货车运出去了,只有这样,才能躲过服务区监控,才能不用交出通行证下高速,又避开所有监控进入老公路。”
  高栋抿了抿嘴,道:“证据呢?把这辆大货车找出来。”
  李卫平显得很为难:“这……这不太好查,毕竟经过服务区的大货车太多了,几千辆大货车总不能没辆去问。就算问了,司机不承认,我们也辨别不出啊。”
  “司机不承认,那就是有同伙?”
  “那也不是,比方说林小峰本就明确告诉司机,他要用货车把他的车运下高速,给了高额的租车费,司机知道他肯定有某种不法目的,但为了钱还是干了。林小峰把六个人控制了放在座位下,不让司机看到,司机压根想不到他的不法目的是杀这么多人,就按着他的主意做了。现在去调查,司机知道这么做违法,很可能不承认,我们无从判断司机所说的真假。而且几千辆货车此刻在全国各地,根本没办法展开调查。也可能货车是林小峰自己借来的,自己开的,这样要查也很麻烦。”
  高栋转过身,闭上眼睛,沉吟半晌,又转回身,道:“是挺头疼的一件事呐。”
  李卫平道:“我跟马队还有其他几个专案组成员对这个问题专门商讨了一下,林小峰已经死了,犯罪经过想要全部还原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他犯罪的证据链足够充分,并且我们整个调查过程都没发现还有其他同伙的可能。我们觉得以现在的情况,结案没有问题了。”
  马党培也道:“是啊,反正现在凶手已经水落石出了,早点结案晚点结案都是要结的,晚结不如早结。”
  李卫平道:“老大,你也知道我们县局现在的处境……”
  马党培继续恳求:“高局,这事我们知道,上面问责怕是逃不了的,如果能赶在年前尽快结案,问责肯定也要等正月十五过后了……”
  李卫平道:“老大,不瞒你说,我们县局和县政府现在压力都很大,如果能现在结案了,刚好隔了过年,时间拖得长些,事情自然也淡化了,我们也准备趁过年期间想点办法,让这事赶紧翻过去。其他专案组成员我们也问了意见,他们也想快点结案,也好回家过年。”
  高栋长长吐了口气,缓缓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也理解你们现在的情况,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再想一下,明天先等法医的结果吧。”
  送走这两位,又有县政府的领导打来电话,询问高栋意见,话中意思也是想早点把这一页翻过去,他们县里也能松口气,就连县工商局和市工商局的人,也都想早点结束,因为闹出这案子,查案虽是公安的事,但工商协会这种东西揭出来,他们也很担心,因为这不是一个地方的事,很多地方都这么做,除了工商的外,税务、消防很多部门都办了附属公司,这是很多部门阳光工资外的收入,靠这块不光养活了许多单位的正式工,更多亲戚朋友的临时工的收入超出财政预算,也是靠附属公司里出。别看县城工商所一家出事,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很多单位对这案子非常关心,全想快点把事情淡化,趁着过年,过完年事情就过去了。
  高栋坐在椅子里,默不作声,他也在权衡。
  他觉得还是有些疑点,他并不是担心林小峰不是凶手,现在林小峰是凶手的证据很翔实了,他就怕林小峰背后还有人,林小峰是被人利用了。
  万一以后再冒出什么事——甚至翻案,当然,案子不是他一个人查,有责任也是集体的责任,所谓集体的责任基本上就是没责任,但面子上总是会难看,毁了他向来办的案子都是铁案的形象。
  不光专案组其他人想着快点结案,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
  早点结案对所有人、所有部门都有好处。
  可是,他心里始终有个顾虑。
  会不会真被徐策说中了,此案另有玄机?
  他想了一下,打开电脑,拨打了徐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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