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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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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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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6: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人叫凌光祖。他娘生了他,他爹给他取名光祖,目的是为了光宗耀祖,他是个坑蒙拐骗的相术大师,他家祖上真的是光芒万丈啊。
      菩提很忌讳说偷,他把偷叫做取。他说世间钱财无数,总是在人们的手中流转,你能从别人那里取,我也能够从你这里取。钱财不是谁他妈给谁生下来的,所以我从别人手中取走合情合理,因为你也是别人手中取走的。
      凌光祖丝毫也不忌讳自己的骗术,他说他的钱就是从别人那里骗来的。他认为世间所有事物,其实就是一个骗字。婚姻是欺骗的,婚前把自己的缺点全部掩盖,婚后一切暴露无遗;至于那种包办婚姻,更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友谊是欺骗的,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没酒没肉,没有利用价值,谁和你当朋友?亲情也是欺骗的,父亲在孩子面前假扮成正人君子,孩子在父亲面前假扮成乖孩子。至于和其他人的交往,更是无处不在欺骗。官员假公济私,暗地里中饱私囊,是欺骗;军官为了升职,让士兵充当炮灰,是欺骗……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欺骗;世间所有人都是骗子,大骗子坐在庙堂之上,人五人六,接受别人的顶礼膜拜;小骗子终日碌碌,见人点头哈腰,也不过是为了一碗饭吃。
      凌光祖问我:“你现在说说,世间谁不是在行骗?”
      我想了想说:“是的,都是骗子。”
      凌光祖说:“人人都是骗子,但没有人承认说自己是骗子。只有我承认自己是骗子,所以我是世间最光明磊落的那个人。”
      我说:“我也想行骗,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行骗。”
      凌光祖说:“你以前做过眼线,你以后继续做我的眼线,跟上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说:“那太好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寺庙里说到了很晚,黎明时分,我们才曚昽睡去。
      我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高很高了,我想起了凌光祖昨晚说的话,他说会在今天午时前拿到一百块银元,现在距离午时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怎么拿到呢?
      凌光祖看到我睡醒了,他从庙门外不慌不忙地踱步进来,他像个行吟诗人一样悠悠说道:“东方明亮,西方阴暗,云层厚重,不日将有大难降临。”
      我没有接过他的话头,我故意问:“现在到午时还有多久?”
      凌光祖说:“早着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午时拿回一百个银元吗?你不相信我?“
      我说:“你从哪里拿银元?”
      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从香案上爬起来,想着他会催我出门,没想到他居然说:“庙前有香炉,庙后有水井,把香炉洗干净,盛上水,架柴烧开,喝饱水再出门。”
      我说:“我饿,我不想喝水,我只想吃东西。”
      他说:“我也想吃东西,午时后保证让你吃上东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还用热水把肚子填饱。”
      为了能够在午时后吃上他的东西,我赶紧按照他的去做,烧开了半香炉开水。
      我们用热水填饱了肚子后,就出门了。走到一道街巷后,凌光祖让我在巷口等着他,我害怕他跑了,就坚持要跟着他,他说:“我去有钱人家的屋里,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不用问就是个叫花子,人家会让你进门?”
      我看看凌光祖身上那套新崭崭的棉衣棉裤,和凌光祖用水抹出来的发型,自惭形秽。我说:“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凌光祖不屑地说:“一百块银元,好大一堆,我还等着你给我扛着呢。”
      凌光祖走进了街巷中,我站在街巷口观望。
      那天巷道是弯曲的,我看了一会儿,就看不到凌光祖的背影了。巷道里走来了几个和我年龄一般大的孩子,他们看到我,就向我丢石子,骂我是叫花子,我也向他们丢石子。可是他们人多,我架不住,被他们追得满街乱跑。
      后来,估计那几个孩子走远了,我又觅路来到街巷口。一来到街巷口,就看到凌光祖站在那里,他把一个白布口袋丢给我,意气风发地说:“一百块银元,不多不少,替老子扛上。”
      我抬头看看太阳,还没有升到头顶,也就是说,此刻还不到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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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6:1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打开白布口袋,看到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元。我惊异地问:“谁给的?”
      凌光祖说:“此地不宜多说,先去吃饭,去最好的饭店。”
      县城最好的饭店,其实就是一座临街的二层楼房。那时候县城的人每天都只吃两顿饭,午时不是吃饭时间,所以,我们在这个时间段走进去,饭店里空无一人。
      我们找到一个临街的窗口坐下来,坐在这里,能够俯瞰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能看到远处的建筑物,包括昨晚我们睡过的城隍庙庙顶。
      刚刚落座,我就急切地问:“谁给了你这么多银元?是不是你家亲戚?”
      凌光祖笑着说:“亲戚?亲戚都是互相利用的。能用上你,你就是亲戚;用不上你,你就不是亲戚。亲戚就是世间最势利的那类人。”
      我问:“那是谁给的?”
      凌光祖说:“说来话长。”
      小二给桌子上送来了茶果,是一小碟小果子,一小碟葵花籽。我一看到小果子,满眼放光,抓了一把放进肚子里。小果子,是一个个的小面团,比指甲盖还小,用油炸熟,沾上炒熟的白芝麻,就成了一种很美味的糕点小吃。
      凌祖光说:“这是县城最高档的饭店,你看看你那个饿死鬼的样子,还能不被人笑话?”
      我偷眼望去,看到两个小二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捂着嘴巴偷笑,那一定是在笑话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凌光祖和我一样,一晚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但是他很沉稳,大腿压着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夹起一颗小果子放在嘴巴里,用一种倨傲的眼神斜睨着小二。凌光祖说:“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有钱人了,你得像个有钱人的样子来。吃完饭再给你买身新衣裳,把这身烂皮丢了。“
      我高高兴兴地点头称是。
      我问:“谁给了这么多钱?”
      凌光祖斜睨着四周,看到周围没有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这座县城有一条仁德巷,巷子里住着一个高老太爷。高老太爷家财万贯,但始终有一块心病,没有后。高老太爷在五十岁的时候,娶了一房小,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可是这个儿子是羊癫疯。”
      小儿端来了两盘炒菜,一盘洋葱炒肉,一盘酸辣白菜,又端来了一盘馒头。凌光祖咬一小口馒头,夹一片洋葱。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尽管我的肚子见到肉片翻江倒海般地欢呼,但我也只能夹着洋葱,装着不喜欢吃肉。
      凌光祖接着说:“高老太爷为了治愈独生儿子的羊癫疯,走了很多地方,上北京,下南京,用了各种偏方,都治愈不好。高老太爷后来说,谁能够治愈儿子的羊癫疯,愿捧出万贯家产。”
      我听到这里,就自作聪明地说:“我知道了,你治愈了老太爷儿子的羊癫疯。”
      凌光祖说:“我要是能够治愈,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吃洋葱炒肉了。”
      我问:“那是为什么?有人治愈了吗?”
      凌光祖不回答我的话,他依然慢悠悠地说:“我三年前就知道高老太爷的这块心病,所以我三年前就开始留意他。但是,这三年来,我一直没有找他,今天早晨,我才去找他。”
      我问“你怎么找他的?他为什么要给你一百块银元?”
      凌光祖说:“今天早晨,我走进高老太爷家,我给他算了一卦,我说他有一块多年的心病,我知道是什么。他说让我说出来,我说这块心病就是您老的儿子羊癫疯。他说确实是这样,但不知道怎么治愈。我说这种病不是医学能够治愈的,你看你去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一生,儿子病情丝毫没有好转,这种病我有办法,可以替你祛除病根。他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你儿子有羊癫疯,是因为有人在你家埋下了诅咒,你儿子自从出生后,就受到了这种诅咒的蛊惑,所以有了羊癫疯。他问诅咒在哪里,我说我需要找一找。”
      我问:“真有诅咒吗?你怎么知道在哪里?”
      凌光祖没有回答我的话,他说:“我走在前面,高老太爷走在后面,我们在他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了他家院墙后,我指着院墙后的荒草堆说:‘就在这下面,这下面埋着一颗羊头,所以你儿子得了羊癫疯。’高老太爷和下人们都不相信,这里荒草覆盖,郁郁苍苍,完全不像有人挖掘过的样子。我说:‘没问题,挖下三尺,就有羊头。羊头取出,疾病祛除。’高老太爷就让下人挖掘三尺,果然找到了一颗已经沤烂了的羊头。”
      我问:“怎么会有羊头呢?怎么会有羊头呢?”
      凌光祖依然不回答我的话,他说:“回到屋子里,高老太爷问我要什么报酬,我说我只要一百块银元,等到孩子病好了,报酬多少就随你了。高老太子很爽快地让下人包给了一百块银元。”
      我迫不及待地说:“你还没有说高老太爷家院墙后怎么会有羊头。”
      凌光祖平静地说:“那是我三年前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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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为什么要用三年?一年不就行了?去年埋了今年刨。”
      凌光祖说:“你以为高老太爷是傻子?你以为有钱人的钱就那么好骗?凡是能够成为有钱人,都是人中的人精,他们比穷人更见多识广,比穷人更聪明,想要骗到他们,难上加难。然而,只要对症下药,不留破绽,就不愁骗不到他们。”
      凌光祖顿了顿,又说:“你想想,把羊头埋在院墙后的深坑里,把深坑填平。不论怎么说,只要你动过了土层,就会留下痕迹。深坑上面的土壤颜色明显比别的地方新鲜,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你得等。第二年,深坑上面就会长出小草,落了树叶,但是你还要等,因为这些小草明显和旁边的小草不同,稀稀拉拉,茎叶单薄。第三年,深坑上面覆盖了一层枯草,还有第二年的新草,土壤表面长出了一层和旁边一模一样的青色苔藓,苔藓上还有随风飘来的一层落叶。到这时候,深坑上面和旁边没有丝毫差别,再去刨挖,没有一个人怀疑是你事先挖掘的。”
      我想了想说:“三百了六十行,行行皆学问。可是你用三年才骗到一百块银元,未免时间拖得太长了点。”
      凌光祖说:“你居然也敢小看我,好的,我明天再给你骗一笔钱。”
      我问:“骗多少钱?”
      凌光祖说:“很难预测,但是保证会是一大笔,让你对老子心服口服。”
      我看到他这样自负,就故意说:“如果你明天这个时候能够骗到一大笔钱,我就永远听你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凌光祖说:“一言为定,别耍赖皮。”
      我说:“一言为定。”

      吃完饭后,我们来到了大街上。凌光祖说他要给我做一身新衣服,我穿着这一身破衣烂袄,简直丢他的人。
      裁缝铺里,有五个人,一个给儿子做衣服的老太太,一个陪着丈夫来做衣服的妻子,一个带着丫鬟来做衣服的阔太太。
      老太太向旁边的人炫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那个做衣服的丈夫面上表情尴尬,一直竭力挺直腰杆,查看妻子的表情;那个阔太太脸上带着鄙夷的表情,对着老太太暗暗撇着嘴巴。
      这一拨人全都走了,才轮到我们做衣服。
      裁缝问:“给谁做?”
      凌光祖说:“给我这位弟弟,做一套学生制服,开年就要上中学了。”
      裁缝说:“那就做制服,穿上我做的制服,人整个就换了一个。”
      凌光祖对我说:“你先呆这里,我出去解个手。”
      裁缝给我量好尺寸后,凌光祖进来了,凌光祖说:“我们明天取衣服。”
      裁缝说:“明天不行,那个老太太的要先做,他后天要托人给儿子带过去。”
      凌光祖说:“那我们看后天来取衣服。”

      走出了裁缝店后,凌光祖对我说:“下一笔富贵有了着落,就在刚才裁缝店这堆人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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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问:“是哪一个?”
      凌光祖说:“那对夫妻,男的在县衙里当差,身上没有几两油水,不值得去找他;那对主仆,男人是本地的大官,说不定就是县长,不能轻易下手。这类人需要放长线钓大鱼,我们急切间也不能下手。倒是这个老太太最容易上钩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
      凌光祖说:“ 那对夫妻,男子倨傲,女子谦卑,听老太太说自己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面露尴尬之色,明显是县衙里的小角色,挣钱不多,谱摆的不小。那对主仆,听到老太太说自己的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丫鬟没有表情,因为她经多见广,能来主人家里做客的,非富即贵,啥人没见过?阔太太面露鄙夷之色,说明她家钱财超过老太太家。在一个小县城,家产超过省城做大生意的,能有谁?只有县衙里的高官了。这个老太太喜欢炫耀,唯恐人不知道她家有钱,这类人稍微下套,就会咬住。”
      凌光祖又对我说:“小子,跟着师傅好好学着点,这察言观色,是相术的第一步。”
      我连连点头。

      那天下午,我们来到了一处茶馆,茶馆对面是一户人家,砖砌的院墙,铜环的大门,黑门红边子,大门边还有两个半人高的石狮子。石狮子边是几个拴马桩。一看这户人家,就是有钱的大户人家。
      邻座来了一个老年人,抽着用烟叶包卷的香烟,一看就是本地人。本地盛产烟草,广为种植,将烟叶摘下晾干,烘烤揉搓,就是烟末,可加工成香烟,进行出售。但是本地很多人嫌这种香烟劲儿太小,干脆自己用烟叶包卷,不用揉碎,这样的香烟免除了几道工序,所以较为便宜实惠。
      凌光祖看到老人还没有点茶,就走过去对店小二说:“这位老人的茶钱算我的。”
      店小二给老人端上一壶茶,刚要掏钱,店小二指着凌光祖说:“那位先生已经替你付账了。”
      老者羞赧地站起来,凌光祖笑吟吟走过去,他说:“我看你面善,就想和你攀谈,相见就是缘分。”
      他们开始聊起了家常,从天气说到了收成,从收成说到了风土人情。说着说着,对面那户人家开门了,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女子长辫子,水蛇腰,身材高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凌光祖装着不经意地瞥一眼,对老者说:“这家人估计算我们这里的财东家。”
      老者认真地说:“可不是咋的,人家娃在做大生意,钱海得很,刚才那是他闺女。”
      凌光祖问:“做啥生意?能这么有钱?”
      老者说:“做木材生意。”
      凌光祖问:“他有几个娃?”
      老者说:“有三个女子,想生个儿子,看了多少先生,就是生不出。”
      凌光祖问:“老太爷呢?”
      老者说:“老太爷前年死的。”
      凌光祖问:“怎么死的?”
      老者说:“被雷击死了。小雨天躲在树底下,被雷击成了黑色,好惨啊。”
      凌光祖不再问了,他继续和老者聊聊家常,然后就告别了。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了县城最好的一家客栈。第二天中午,凌光祖带着我来到了昨天那家缝纫店,他叮咛我一句话也不要说,只看看他怎么下套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爱炫耀的老太太来取衣服。
      老太太取走衣服后,凌光祖赶过去,拦住了老太太的去路,他用探寻的眼睛看着老太太,欲言又止,让在了路边。老太太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她又被凌光祖拦住了,凌光祖又是欲言又止,又让在了一边。老太太这次开腔了,她问:“你拦住我干什么?你是谁?”
      凌光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啊呀,很严重啊,说给你听,就是泄露天机;不说给你,又良心不安。”
      老太太问:“什么很严重?我昨天就见过你,你不就是来裁缝店做衣服的吗?”
      凌光祖说:“就因为我昨天遇到了你,说明有缘,所以才想说给你听,昨晚想了一夜,今天才决定要找到你。”
      老太太说:“我又不认识你。”
      凌光祖说:“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你印堂发黑,双眼无神,主儿子有灾。”
      老太太一听到儿子,似乎一惊,他说:“我儿子平平安安,能有什么灾难?”
      凌光祖说:“三年前你有过一灾,今年,你又有一灾。三年前灾在丈夫,三年后灾在儿子。”
      老太太脸色变了,脸颊的肉突然抖动了一下。
      凌光祖说:“我问你,你只要回到是,还是不是。我说的不对,你就说不对。”
      老太太说:“好。”
      凌光祖说:“从你眉毛上看出,你老伴三年前死于横祸,很可能是天大五雷轰。”
      老太太一言不发。
      凌光祖继续说:“你儿子在省城做生意,做的是非法生意,赚钱太多,所以你老伴才有此报应。从你的嘴角看出来,你儿子也有了报应,只剩生了三个女儿,不生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大不孝。”
      老太太面露凄然之色。
      凌光祖又说:“你儿子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遭受和他爹一样的报应。”
      凌光祖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也不犹豫。走出了十几步,失魂落魄的老太太在后面拉住了他。老太太泪流满面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凌光祖面容沉稳,慢腾腾地说:“要避此灾祸,唯有一法,将家中所有金银全部打包,背到北门外两里处,有一棵老柏树,埋在树下,三日后再去取,保证儿子一生安然无恙。”
      老太太连连点头答应。
      凌光祖又说:“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否则就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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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6:4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太太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凌光祖带着我走出县城北门,端直走了两里路。这里是一片乱坟岗,凡是死后没有亲人的,流浪此地的,都被埋在这里;一些作奸犯科的人被处决后,也被埋在这里。这里果然有一棵老柏树,足有一搂粗细。一棵柏树要能够长成这么粗,少说也长了几百年。柏树的生长速度非常缓慢,慢到长了十年,也只有一根筷子那么粗细,完全违背了十年树木的自然发展规律。
      凌光祖让我藏在乱坟岗后,从荒草的缝隙中观察那棵老柏树,他则藏在更远的一堵断墙后。凌光祖说:“老太太埋好金银后,你给我打个暗号,把手臂举起来,我就过来。”
      我疑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老太太就一定会来?”
      凌光祖说:“老太太要是不来,我今晚把头割给你。”
      尽管我对凌光祖崇拜得五体投地,但是我还是对这件事情有点怀疑,老太太凭啥就相信她的话,凭啥就会把家中的贵重金银埋在荒郊野外。
      然而,凌光祖却坚信,老太太绝对回来的。

      那天下午,我们来到了北门外的乱坟岗旁,静静地等候着老太太一个人来到这里,一个人把金银财宝偷偷地埋在老柏树下,等到老太太离开后,我们再偷偷地刨挖出来。
      可是,我们一直等到了黄昏,也没有等到老太太出现。
      乱坟岗里没有人来,只有孤零零的树木和萋萋荒草来陪伴,只有旷野的风和凌乱的雪来光临。黄昏的乱坟岗有一种巨大的恐惧,似乎有无数的孤魂野鬼,从一座座坟墓里悄悄爬出来,无声地行走在一座座因为无人料理而荒废的坟墓间。我不敢再呆在这里,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覆盖了我的全身。
      我回到了县城北门,凌光祖跟在了我的身后,看起来他的情绪很低落。等到他赶上了我,走在我的身边,我说:“今晚你要把你的头割下来了。”
      凌光祖立即恢复了他的洋洋得意,他说:“这是一颗世间最伟大的相术大师的头颅,怎么能随便割下来?”
      我们刚刚走进北门,就听说了午后的一场灾祸。一个老太太怀揣包裹去往北门,被一辆受惊的马踩死了,老太太怀中的包裹打开了,里面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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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6: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现在已经忘记了,我们在那座县城里呆了几天,也许是五天,也许是七天,但绝对不会更久。因为凌光祖说过,如果在这里呆到更长的时间,就会有生命之危,或者牢狱之苦。醒悟过来的高老太爷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在那座县城里一共做了三天事情。第一件是从高老太爷那里骗走了一百块银元,第二件是阴差阳错把那个爱炫耀的老太太送进了地狱,第三件是给一户人家下了诅咒。
      所谓的下诅咒,通俗的说法叫下套。

      我从小就喜欢雕刻,我在这方面可能拥有天赋,如果八岁那一年没有被绑架,如果绑架后王细鬼愿意出点钱把我赎回去,我的人生肯定就是另一番模样,长大后的我,也许能够成为雕塑学家。即使不能成为雕塑学家,至少也会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我小时候喜欢雕刻,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叫雕刻,乡下人认为我刻刻画画,不务正业。我有一把小刀,我经常把这把小刀揣在怀中,遇到合适的机会,就要刻划一笔。私塾学校的每张凳子下,我都偷偷刻下了图画。我的凳子下面是小燕子,别的同窗的凳子下面,有的是螃蟹,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蟾蜍,而先生的方凳下面,我刻了一只王八。每次上课的时候,看着先生在上面正襟危坐,一脸正经,我想到他坐在了王八上的滑稽样子,就想笑。有一次,先生没有坐稳,凳子倒了,这才发现了我刻划的秘密。先生展开了大调查,终于把我揪了出来,我的手掌都被先生用戒尺打肿了。
      后来在马戏团,我天天忙得像龟兹,哪里有时间刻刻画画。龟兹是我们那一带对吹鼓手的叫法,遇到红白喜事,吹鼓手一曲接一曲地吹吹打打,人家吃饭,他们都不能吃饭,他们是红白喜事上最忙碌的人。
      现在,来到这座小县城,难得有几天清闲时间,我雕刻的爱好又死灰复燃。
      县城里有一个刻章子的,是个年轻小伙,我一有时间就跑到了他的跟前。他刻得全神贯注,左手握胚子,右手握刻刀,每刻一刀,就吹一口气,把从胚子上刻下的碎木屑吹走。我在一边看得如痴如醉,他那种专注的神情让着迷,他所刻出的印章同样让我着迷。有一次,我看到一滴清凉的鼻涕挂在了他的鼻尖,摇摇欲坠,他忘记了擦拭。我想,一个手艺人能够对自己的手艺专注到这种程度,那么这种手艺就一定是伟大的手艺。
      小伙子的摊位上有几把刻刀,呈四棱形,刀刃很短,亮晶晶的,刀柄很长,通体乌黑。我以前的那把刀片是自己用废铁片打磨的,哪里有这种专用刻刀漂亮?
      我给小伙子说:“能不能叫我摸摸你的刻刀?”
      小伙子不高兴地说:“去去去,手艺人的工具,就是手艺人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摸?你把你的腿子褪下来,站在大街上,让人随便摸你的鸡巴,你愿意不愿意?”
      我一想,是这个道理,可是,我是在想拥有一把这样的刻刀了,就说:“那你卖给我行不行?”
      小伙子说:“你见过卖自己饭碗的吗?去去去,呆一边去。”
      我还不死心,赖在他的摊位前说:“你就说说哪里能买到,好吗?”
      小伙子说:“南门里,有一家铁匠铺,你去那里问。”
      买一把刻刀,需要钱,可是我没有钱。我找到凌光祖,我说想买一把这样的刀。凌光祖想了想,立即爽快地给了我一块银元,他说:“好好学,好好刻,学好了以后大有用处。”
      我拿着一块银元来到南门,果然在南门里找到一家铁匠铺。南门里是一个地方,一条街巷。铁匠铺里的炉火烧得正旺,炉火上盖着一张瓦片。老铁匠系着皮围裙,小铁匠拉着风箱。风箱呼呼地响着,火苗呼呼地窜着。老铁匠左手持着铁钳,从炉膛里夹了一节烧红的铁器,放在铁砧上,右手操起小叫锤。拉风箱的小铁匠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操起了一把大铁锤。老铁匠的小叫锤敲在了烧红的铁器上,小铁匠的大铁锤立即砸下来,小叫锤落在哪里,大铁锤砸在哪里,小叫锤像小鸡啄米,大铁锤像霹雳雷霆。大铁锤一砸下去,一层层铁屑就飞溅而出,从红色变成了黑色,落在老铁匠的皮裙上,落在乌黑的铁砧上,落在凌乱的地面上。
      那个烧红的铁器,颜色慢慢变暗,形状慢慢变弯,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把锄头的模样。
      老铁匠和小铁匠都是一脸汗水,他们终于停下手来。老铁匠看着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问:“你干啥哩?”
      我说:“我想买把刻刀。”
      老铁匠问:“什么刻刀?”
      我说:“就是刻章子的那种刻刀。”
      老铁匠说:“没有。”
      我说:“那你给我打一把吧,城隍庙跟前那个刻章子的说你会打。”
      老铁匠说:“哦,你说的是刻章子的鳖娃,行,给你打一套,这一套要五个。”
      我说:“我不要一套,我只要一个能刻的就行。”
      老铁匠说:“一个就一个,你坐在这里等会就好了。”
      老铁匠从满地的杂物中找了找,找到了一根铁条,然后丢在了炉火中。不大一会功夫,老铁匠就夹出这根烧红的铁条,用小叫锤敲敲打打,打成了四棱状,又把一头打成了斜面,他说:“好了。”
      我给了老铁匠一块银元,老铁匠给了我一把票子,我装着这根冰冷了的铁条,来到了河岸边,在岸边的石头上精心打磨,终于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刻刀。

      这把刻刀成为了我最珍贵的物品,我怀揣刻刀,见到什么都想刻上一刀。凌光祖问:“你会刻东西吗?”
      我说:“小菜一碟,你让我刻什么,我就刻什么。”
      凌光祖说:“你在门槛上刻一辆架子车。”
      我把客栈的门槛板抽起来,抱在怀中,手持刻刀,不一会儿,门槛板上就有了一辆架子车。
      凌光祖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我们就出去,找一家盖房子的人,给他把诅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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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6: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走出了客栈,沿着街巷慢慢地向前走着。我跟在凌光祖的后面,凌光祖像个精明的生意人一样,一路都在寻找商机。遇到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凌光祖就会停下来,观察着,琢磨着,思考着。遇到有好奇的人询问,他就说:“我来投靠亲戚,忘记了他家在哪里。”人家说:“你亲戚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凌光祖就说:“我只知道我亲戚小名叫做呆狗,大名不知道。”人家在努力想着,想谁的小名叫呆狗,我在后面听着,差一点就笑出来了,呆狗是我的小名。看到人家想不出来,凌光祖又说:“我能找得到的,不麻烦你了。”然后我们继续向前走。
      转了半个县城,我们来到了一户正在盖房子的人家,砖墙已经砌好了,盖房子的木料放在一边。那时候的房屋不是楼板房,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盖一间房子,需要檩条、木椽、木柱等,还需要砖头、瓦片、白灰等。盖房子的时候,先挖好地基,用石柱一脚挨一脚地夯实地基,然后瓦匠将白灰与水按照一定的比例搅拌,和成灰浆,灰浆涂抹在砖头的里面,就能够把砖头和砖头粘接起来,这样就成了一堵墙。现在用的是水泥沙子。
      砖墙建好后,瓦匠休息一段时间,轮到木匠开始忙碌了。木匠把木柱竖立在墙根,把檩条架在木柱上,有把木椽夹在檩条上。这样房子的结构就成了。
      瓦匠和木匠干完后,理论到泥水匠上场了。泥水匠把芦苇变成的簿子铺在木椽上,簿子上薄薄地铺一层麦秸和泥巴和成的泥浆,泥浆上一张挨一张铺上瓦片。这样一座房子就成了。
      有钱人家盖的是砖瓦松木结构的房子,砖瓦需要掏钱买,松树生长缓慢,松树价格高昂。而且,越是有钱人,用来做檩条和木椽木柱的松木越粗。至于那些没有钱的穷鬼,要么是用土胡基垒砌的屋墙,用杨木桐木随便盖间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要么干脆在悬崖上掏一面窑洞,用土胡基垒道窑门,或者挖个地窝子,像田鼠一样住在地底下。土胡基,是把土壤泡湿,倒在长方形的木条里,用石柱夯实,去掉木条,湿土就能够凝结成体,然后晾干,就成了土胡基。
      那家盖房子的人家,应该很有钱,因为他家放在地上的檩条足有一抱粗,就连木椽也有我的大腿粗。檩条和木椽的剖面,是细密的年轮。就连我都知道这户人家很富裕。
      此时,做工的匠人们都回去吃饭了,看场子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老者眼圈红肿,身材矮小,衣衫破烂,一看就是受苦受难的窝窝囊囊的劳动人民。
      凌光祖悄悄告诉我说:“我把老者缠住,你去给檩条上刻一辆架子车。注意,刻在正中间,一定要刻得很小,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我悄悄地问:“刻这个干什么?”
      凌光祖没好气地说:“叫你刻,你就刻,哪里来这么多屁话。”
      我赌气说:“你不说,我就不刻。”我知道他现在离不开我,有求于我。
      凌光祖笑着说:“好了好了,你刻完后我告诉你。这辆架子车要换一百块银元哩。”
      凌光祖走过去和老者打招呼,然后和老者攀谈起来,他故意让老者背对着我。趁着老者不注意,我来到了那堆木材里,掏出刻刀,在那根最粗的木料中间刻了一辆蜘蛛大小的架子车。
      我刻好后,走向了他们,凌光祖向老者摆摆手,我们就离开了。

      那天晚上,睡在客栈里,我问起了下午雕刻马车的事情。
      凌光祖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而是给我讲起了一个故事。他说,清朝光绪年间,有一户人家,盖了大房,这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这户人家自从盖了这个大房后,就祸事不断,先是儿子溺水身亡,后世女儿暴病而死,接着是父亲瘫痪在床,而且家中失窃不断,火灾连连。曾经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不得已只好变卖家产,把家中能卖的都卖了。后来,实在再没有能卖的值钱东西了,就拆房卖瓦,当把檩条拆下来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他家的檩条上画了一辆马车,原来这几年,是这辆马车把他家的家产一车车拉了出去。谁画的马车呢?是木匠师傅画的,这户人家在盖房子的时候,没有招呼好木匠师傅,木匠师傅就给他家做了手脚,下了诅咒,他家万贯家产都流逝了。
      凌光祖讲完这个故事后,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还是在清朝,不过年代是在道光年间,有一个大户人家盖房,盖完房后,家中就出事了。这户人家的儿子本来学业有成,都考上了举人,而且成绩优异,以后考中进士也是没问题的。考上了进士,皇上就会封官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儿子喜欢上了赌博。赌博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填不满。人生无毒是吃喝嫖赌抽,前两项还不要紧,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后三项可是要人命的,多少富贵人家都是栽在了这三项上面。这户人家的儿子欠下了人家的赌债,赌债也是债,债主上门讨要,他爹没钱还,就扒倒房子变卖。房子后的背墙拆开后,发现夹墙里有一块砖,砖上刻着一架马车。这户人家的钱财也是被架子车一车一车拉走的。这是盖房子的时候,主人家没有招呼好瓦匠师傅,瓦匠师傅给他家下了诅咒。
      我想,原来车子是诅咒啊。有钱人家的墙上喜欢张贴字画,这些字画有山有水,有虫有鱼,有虎有马,有刀有枪,可真的没有见过一户人家的字画中有车。车子会运走你的万贯家产,你即使富可敌国,也能变得一贫如洗。
      凌光祖说:“现在明白我让你给那户人家的檩条上刻车的用意了吧。”
      我问:“你认识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得罪过你?”
      凌光祖说:“我不认识他,他也没有得罪我,但他家有钱,有钱人都是我的仇人。世间钱财,每人都有一份,但是他们夺走了我的那一份,也夺走了你的那一份,我一定要给我们夺回来。”
      我问:“怎么夺?”
      凌光祖笑着说:“三年后我们再回来,你就能看到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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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候我虽然很小,但是我也在江湖上行走了好几年,积累了丰富的江湖经验。江湖险恶,风云莫测,但是我已经能够预想到三年后,当凌光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结局,这户正在盖房的人家,会是一个什么结局。
      和高老太爷家中的羊头是一样的,这架蜘蛛般大小的马车,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在民间传说中,羊头与羊癫疯有关,马车也与家道中落有关。
      那个木匠的诅咒,和那个铁匠的诅咒,在北方流传极广,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即使到今天,你去北方乡村询问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还会绘声绘色地给你讲起这两个故事。

      然后,我们就离开了那座县城,向南面走去。南面有一座山,叫大别山。大别山中有成百上千座村庄,交通不便,与世隔绝,彼此之间几乎没有来往。
      来往于这些村庄之间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风水先生,一种是货郎。
      北方农村对那些操持着受人尊敬职业的人,都统一称为先生。私塾教书的叫先生,给人看病的叫先生,为人看风水的,还叫先生。
      在古代,私塾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儒学,看病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医学,风水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堪舆学。堪舆学是一门非常古老的学问,它研究的是如何选址建房,如何选择墓地。今天,在广大的乡村,还有风水先生生存的土壤,他们主要从事的是选择墓地。
      货郎就是卖货的。在自给自足的农耕文明社会里,棉花布匹依靠自己,粮食蔬菜依靠自己,食油酱醋依靠自己,犁耧耙耱依靠自己,人们不与外界来往也能生活很好。但是,针头线脑自己不会生产,盐巴炮竹自己不会生产,这些东西,都是依靠货郎来提供。货郎通常会拿着一个拨浪鼓,他每次走进村庄,都会摇响手中的拨浪鼓,孩子们就会欢天喜地地跑出家门,孩子后是年轻媳妇,媳妇后是老太太。每一个货郎的到来,都能够引起全村的轰动。

      我一直觉得堪舆学算不上一门学问。人死就死了,哪里还需要选择一块风水宝地,保佑后代飞黄腾达。堪舆学中最喜欢举例说明的是南京城,说南京城三面依山,一面邻水,在风水学中,这是最好的虎踞龙盘之地。然而,凡是在南京城建都的王朝,都成了短命王朝。

      说得太多了,回到正题上,接着说我和凌光祖的故事。
      凌光祖有一个弟弟,名叫凌耀祖,在大别山中当风水先生。这弟兄两个,对外都号称自己是祖传绝学,一个掌握了祖传的相术绝学,一个掌握了祖传风水绝学。凌家弟兄的父亲是大别山的一个普通农民,他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起这样的名字,是想让他们光宗耀祖。
      凌光祖的家在大别山的更深处,凌耀祖的家在大别山的山口。凌耀祖是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在过去,上门女婿是一种极端卑贱的身份,不是家中一贫如洗的人,谁愿意让儿子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秦始皇当年修筑万里长城的时候,下令让奴隶、俘虏、囚犯和上门女婿都去。可见,凌光祖家确实不是一般的穷,所以他爹才给他们兄弟俩起了这样的名字。
      凌光祖的父亲是不是相术和风水双料大师,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的。至今在广大的农村,那些给人相面和给人看风水的人,一般都比较穷。人们对此的解释是,他们只能预测别人的命运,但看不清自己的命;他们能给别人看风水,但不会看自己家的风水。然而,在今天的城市里,风水大师非常流行,也非常富裕,公司开业在哪一天,公司选址在什么地方,一般都会让风水师来看。都市风水师和农村风水师的命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凌耀祖家中,我见到了他的弟弟和弟媳。和凌光祖不一样,凌耀祖看起来很老实,皮肤黝黑,身体粗壮,丢在村庄里,立马就找不到了。凌光祖的媳妇不是很漂亮,但属于那种狐媚的女人,这种女人从骨子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妖气,通俗的说法叫女人味。有了女人味的女人,不管长相如何,都会吸引男人。
      凌光祖说他要回家一趟,大概来回需要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让我一切听他弟弟的。
      凌光祖走后,凌耀祖指着他媳妇对我说:“这段时间里,你要叫他姐姐,我是你哥哥,我们不是两口子,记住了没有。”
      我点点头说:“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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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7:08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凌耀祖家的第二天,我看到他家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老太。老头非常精瘦,全身除过骨头,再没有几两肉。他留着稀疏的胡须,胡须像老鼠尾巴一样有事没事总会动一动。他的眼睛凹陷,两颊无肉,让人感到恐惧。老太却与老头相反,脸颊丰满,身体饱满,眼睛灵活,有着和她这个年龄段不相称的皮肤。嘴边有一颗巨大的黑痣。按照相面学中的说法,这样的女人淫荡。
      老头沉默寡言,老太叽叽喳喳,老头落光了头发,老太一头浓密的头发半黑半百。老头就像痨病鬼,老太就像媒婆。
      凌耀祖的媳妇让我把这个老头叫爹,把这个老太叫娘。我听到老头老太把凌耀祖的媳妇叫小乔,我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名还是假名。
      老头老太和凌耀祖夫妻不是一家人,因为我看到老头老太在开着他们夫妻的玩笑,而且那种玩笑开得非常过火,都说到了身体上的部位了,一般的长辈,谁会在晚辈面前说这样露骨的话?但是,他们却像一家人一样,看起来很默契,即使谁也不张口,气氛也不会尴尬。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他们家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么多人,先是我和凌光祖来了,后是老头老太来了。在这个偏远的乡村里,平时难得见到一张生面孔,而现在,这么多人聚集在凌耀祖家低矮的房屋里,总让人感觉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了,向着大别山深处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们一行五个人,那四个人中,也就凌耀祖看着老实可靠,我就问他我们要去哪里,他摇摇手说:“我也不知道。你只管跟着走就行了。”
      我心想,既然你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还跟着走什么呀。可是,凌光祖离开了,我走投无路,也只能跟着他们走。
      大别山陡峭难行,山路崎岖盘旋,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需要攀着葛藤才能够走上去。在这里,一座村庄距离一座村庄足有几十里路,有的时候攀上了一座山顶,心想着能够喝口水吃口干粮,可是走进村庄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村庄早就荒废了,只有乌鸦落在破败的屋梁上嘎嘎尖叫;有时候远远望见山下有人在晾晒粮食,走过去后才发现,整座村庄只有一两户人。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非常枯燥,但是春天来了,山中的青草开始泛绿,粉红色的杏花已经开放,天空中有了燕子翻飞的身影,空气中也氤氲着一种泥土苏醒过来的芳香。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我权当游山玩水。

      黄昏来临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座村庄,这座村庄叫石头崖,有二三十户人家,不过都居住得很分散,七零八落,像随处丢弃的一堆石子。在大别山里,这已经是比较大的村庄了。
      我们走近村庄的时候,就看到田地里有一个手持铁锨翻地的小伙子。小伙子从第一眼看到小乔,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小乔故意走得风摆杨柳,摇摆着丰腴的屁股,每走几步,就对着小伙子粲然一笑,用勾魂的眼睛把小伙子电一下。小伙子也像遭受电击一样痴痴地站立着,我看到一滴光亮的口水从他的嘴边滑落,落在了他新翻的土地上,但是他浑然不觉。
      听人说,色鬼见到漂亮女人会流口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原来传说是真的。
      我们走到了村口,看着散布在斜坡上的村庄,不知道该去哪家投宿。
      小乔走到了那个小伙子面前,那个小伙子面容僵硬,连怎么笑都不会了,只是痴痴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小乔。小乔问:“你家能住宿吗?”
      小伙子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说:“能,能。”
      小乔问:“你家有几间房?”
      小伙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满脸都是笑容,卑躬屈膝地说:“两间,两间。”
      小乔落落大方地说:“那带我去你家啊。”
      小伙子说:“行,行。”

      小伙子的家没有院墙,这些依山建筑的房屋大多都没有院墙。小伙子的家一共有两间房屋,一间小房屋是他住宿,一间大房屋是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住宿。
      小伙子的父母对我们的到来很热情,但是也很遗憾地说,他们家只能腾出来一间小房屋供我们居住,让他的大儿子搬到大房间里和他们一起住一晚。
      小乔说:“一间小房屋就足够了,今晚我睡在这里,他们会另外找房子住在别人家里。”我看到小伙子听到小乔这样说,高兴得眉毛都在颤抖。

      山里的人都很穷,没有更多的房屋让我们居住。那天晚上,小乔住在那个小伙家,我和老太住在另一户人家,老头和凌耀祖和我们还没有住在一家。
      我和老太住的是一间房屋,老太打水洗脚,问我要不要洗。我说我走了一天,不想洗脚,困了。老太洗完脚后却又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想着这个老太有点奇怪了,小乔也太奇怪了。老头和老太看起来是夫妻,他们怎么不在一起睡?小乔和凌耀祖是夫妻,怎么也分开睡?老太洗完脚,不去上床,却要跑出去,到底为为什么?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要到哪里去?
      走了一天山路,确实很累,我尽管还想把这些事情想明白,但是眼皮已经在打架,拉开床上仅有的一床棉被,盖在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黎明时分,睁开眼睛,借助着射进窗棂的天光,我发现昨夜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不是老太,而是小乔。昨天晚上,我们盖的是同一床棉被。山中的夜晚非常寒冷,别说是春天,就是大夏天的,夜晚也需要盖被子。天快亮的时候,小乔把被子全部缠在了自己身上,我是被冻醒的。
      我想从小乔身下拉出被子,可是她身体沉重,我拉不动。我又推了推,她睡得很香甜,依然没有动静,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轻轻地挠她的脚心,她终于蜷起双脚,转过身去,留出了半张棉被。
      我刚把这半张棉被盖在身上,有人敲门了,我得不得起床,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立的是老头和凌耀祖。
      老头过去把小乔叫醒,让她赶快穿上衣服,跟着走。小乔没有问去哪里,就穿上了衣服。
      他们三个人走出了房门,我懵懵不懂地问:“你们要去哪里?我去不去?”
      走在最后的小乔说:“你想来,就跟着来吧。”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向昨晚那个小伙的家中。农村人没有时间观念,一般起床都比较晚,尤其是农活较少的寒冷季节。我们走在村道上的时候,村道上还没有一个人,只有几只叫鸣结束的公鸡,在山道上优哉游哉地散步,商量着去勾引谁家的母鸡。
      小伙子家一间大房,一间小房,我们径直走到小房门前,一推,小房的房门居然虚掩着。我们走进去,看到床上有两具裸体紧紧地抱在一起,上面是昨天的那个小伙,下面是老太,小伙似乎是要挣扎离开,老太双手紧紧缠着小伙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小伙看到我们来了,停止了挣扎,脸都吓白了。
      老头走到床边,怒不可遏地指着小伙的鼻梁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坏种,怎么连我老婆都不放过,我老婆都能给你当老娘了。”
      小乔上去叫娘,凌耀祖也上去叫娘,老太在小伙的身下,扭过脸说:“甭叫我娘,我没脸给你当娘了。”
      老头继续训斥小伙:“你现在说怎么办?你睡了我老婆,还让我三个娃都看到了,你说该怎么办?”
      小伙窘得说不出一句话。
      老头说:“你干出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我都没脸见人了,我都不想活了。”老头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小乔扑上去抱住老头的胳膊,她带着哭声说:“爹,您别这样,您不活了,我也不活了。”凌耀祖也说他不想活了。
      老太放开了小伙,她慢吞吞地爬起来,面对着墙壁哭泣。小伙子完全被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忘记了穿衣服。
      老头说:“这事情,我只能和你爹说。”然后,老头对站在地面上的我们三个说:“去,把全村人都喊来,我老婆在他家借宿了一晚,他娃就把我老婆给睡了。连这么老的老太婆都不放过,畜生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小伙子终于反应过来,他央求老头说:“别说啊,别说啊。”
      老头说:“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会影响很大,要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娶媳妇?谁敢嫁给你?不让村里人知道也行,总得让你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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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1 10:58:19 | 显示全部楼层
      小伙子告饶道:“千万别让我爹知道了,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然而,房间里的吵闹声已经惊醒了他爹。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老头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身板结实,眼睛像老鹰一样犀利,看起来就是一个倔老头。
      山羊老头一进门,看到儿子赤身裸体,又看到老太赤身裸体,再笨的人遇到这种情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山羊老头一转身,从门后操起了顶门杠,一下子抽在儿子的光脊梁上,儿子的脊背立即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乔看到这种情形,上去抱住了山羊老头,她说:“有事说事,你这是干啥啊?”
      山羊老头的山羊胡子抖动得一翘一翘,他气势汹汹地骂道:“我不要这个孽畜,打死去球!”
      我们的精瘦老头看到山羊老头这幅模样,就伸手夺过了顶门杠,他心平气和地说:“我说老哥,你这是干啥啊,要是弄出人命来,谁都取不离手。”
      山羊老头余怒未消,他脖子上的青筋条条暴起,精瘦老头拦在山羊老头的前面,说:“家丑不可外扬,你的儿子,我的老婆,出了这种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不好,我俩商量该怎么办。”
      山羊老头说:“事情都做下了,你们说咋办?”
      精瘦老头说:“这事要是我们两个碰上了,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是,当着晚辈的面,我这三个娃都看到了,这事就麻烦了。以后我老两口还有啥脸指教娃娃呢?”精瘦老头又把我拨拉到了面前,他说:“我这个娃还没有成人呢,路还长着呢。”
      山羊老头说:“你说该咋办?”
      精瘦老头说:“啥都不说了,给点钱算了,我把这个贱女人休了。”
      光着身子的老太一听要休了她,立即痛哭流涕,他说:“千万别休了我,我这么大年龄被休了,以后可该怎能活啊?”
      精瘦老头说:“你怎么活,管我甚事?”
      老太呜呜呜哭个不停,他拉着山羊老头的衣袖说:“我没法活了,我就住在你家,吃在你家,给你儿当媳妇。”
      山羊老头吓得连连后退,他说:“这咋能行?这咋能行?”
      精瘦老头不失时机地说:“我看这样吧,你给她点钱,我休了她,她以后也好生活下去。”
      山羊老头问:“多少钱?”
      精瘦老头说:“给上十块银元。”
      山羊老头沉吟了一会,脸涨得通红,他说:“等一下,我出去借。”


      我们在房间里等候了很久,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伙终于被允许穿上衣服,他圪蹴在墙角,脸埋在膝盖中间,我看到他的脖子都红了。
      老太也穿上了衣服,我看到她的两只乳房丑陋而干瘪,像在胸前垂下了两个布袋子。老太带着莫可名状的表情望着小伙,总想和小伙对一对眼神,可惜羞愧交加的小伙一直低着头寻找地缝,想要钻进去。
      凌耀祖说:“这个贼老该不会在耍弄我们?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影。”
      精瘦老头说:“在他的家中还害怕跑了?跑了和尚跑得了庙?”

      山羊老头终于来了,他脸上的臊红依然未消,他把十块银元一把塞给老太,老太伸出双手接住,然后,她的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太的眼泪就像尿水一样,说来就来。
      我们次第走了出来。老太走在最后面,她一直抽抽搭搭地哭着。我们走到了村口,老太突然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嚎啕大哭,我想回去搀扶老太,精瘦老头在前面喊:“往前走,甭管她。”
      我看到那个山羊老头站在他家门口,向这边张望。
      我们继续向前走,拐过了两道弯,走到了山口,精瘦老头让我们停下来。一只羽毛华丽的小鸟落在我的前面,我跑过去,想捉住它,它向我们的来路飞去,飞得摇摇晃晃,显然还没有学会飞翔。我在后面追着,刚刚追到转弯处,和一个人相撞了,一看,是老太。
      老太问:“他们呢?”
      我说:“都在前面。”
      小鸟飞远了,我也跟着老太走到山口。
      精瘦老头问:“后面有人追来吗?”
      老太说:“没有。”
      精瘦老头说:“这事干得利索,十个响当当的银元落在了口袋里。”
      老太和小乔的脸上都露出了微笑。小乔说:“昨晚天一黑,那小伙就往我房间里窜,对着我动手动脚,要看我的奶子,我说现在村子里还有人,等村子里灯都熄灭了,你爹你娘都睡踏实了,你再进来,我给你留着门。那小伙听我这么一说,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老太接着说:“我把脚洗了,就去替换小乔,那小伙一点也不知道。我进了房子时间不长,那小伙就来了,黑灯瞎火地摸上床,脱光了衣服就爬上来。我看这小伙不是第一次干这事,说不定和村子里哪个小媳妇经常干。小伙体力就是好,弄了我一晚上,弄得我浑身散了架。天快亮的时候,小伙想走,我故意抱着他的脖子,不让走,对他说再干一炮,再干一炮。小伙发现是我,不是小乔,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小伙几次挣扎着要起来,我都说干完最后一炮再走。这一炮终究没干成,你们走进来了。”
      我听不懂什么叫干一炮,隐隐约约能够听懂他们说什么,但又不是完全懂。但是我知道今天早晨这十个银元是他们联手敲诈的。
      我想,精瘦老头和老太应该不会是夫妻,只有夫妻才会脱光衣服睡在一张床上。老太和小伙就那样光溜溜地抱在一起,老头好像也没有真生气。
      我想起了翠儿,我和翠儿脱光衣服睡在一起,我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她也把我当成了自己的男人。如果翠儿和哪个男人光溜溜抱在一起,被我看到了,我肯定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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