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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天下霸唱新作《摸金玦之鬼门天师》(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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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3-19 21:56: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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榛子这一句话,让我的头发根子全竖起来了,不带这么吓唬人的,我身后有什么?过来的时候我看了,什么也没有,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胖子正在使劲推长殿尽头的石壁,仅有的马灯提在我手上,照不了多远,既然榛子说我身后有鬼,那一定离我很近了,听她这么一说,我背后一阵发冷,真觉得有个东西!不过我可不想在榛子面前丢脸,整天号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标名挂号胆大妄为,真见了鬼却被吓住了,我这脸还往哪儿放?宁让鬼掐死,不让鬼吓死,我将心一横,转过身子往后看,马灯光亮隐约照到一个殉葬童女,干尸脸上全是黑的,隐约还能看出星星点点的水银斑,绣袍已经朽了,直挺挺站在我的身后。

西殿中有十几个童男女,生前惨遭剥皮,又被钉在了壁上,手捧长明灯,垂首侍立,给墓主摆成仪仗。因为墓主亡魂将要升天,所以殉葬的童男女全钉在高处,相距地面一丈有余。不过我身后这个童女,却从石壁上下来了,几乎和我脸对着脸!榛子刚才在我对面,马灯又在我手上,她只是隐隐约约见到这个童女的轮廓在我身后,看得并不真切。我这一转身,马灯也转了过来,殉葬女童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完全出乎意料,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坐到了地上,给墓主人捧灯的殉葬女童怎么下来了?

榛子吓得真魂冒出,话都说不出来了。胖子转过身子,看到我面前有个殉葬的童女,同样大吃了一惊,他问我:“你怎么把这个小孩儿摘下来了?”

我张口结舌地说:“我没动过它,它自己下来的……”

胖子说:“谁让你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说什么要给小鬼儿做伴儿,不下来找你才怪!”

我将马灯照在殉葬女童的脸上,它皮干肉枯,五官扭曲,头顶发髻间有个黑窟窿,那是剥皮时割开的口子,似乎可以听到它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会跟我一样高?我低下头看了看,这一看更让我心惊肉跳,殉葬女童双脚悬空,并非站在我面前。

我心中一发狠:“你以为吓唬得了我?我偏不信你这份儿邪!”同时伸出手,要去拧殉葬女童的脸,身子刚往前一凑,忽听它发出一声怪叫,直往我身上扑来,我急忙往后一躲,干尸扑倒在地,头却滚到了西殿角落中,无头的腔子里淌出黑水。

我让它吓得不轻,心口“扑通扑通”狂跳不止,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马灯掉在地上摔灭了。胖子赶紧从皮口袋中取出一根松油火把点上,榛子忍住怕扶我起来。三个人提心吊胆地用火把照过去,这才看明白,原来这个殉葬女童在壁上钉了千百年,干尸穿过长钉坠了下来,可绣袍还钩在上边,因此悬在我面前,刚才那一声怪响,则是绣袍撕裂之声。由于绣袍裂开,女童干尸才扑倒在地。胖子大惊小怪:“哎哟,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我没好气地说:“我容光焕发!”

胖子说:“我看你是吓的!我早说过,世上本来没有鬼,心里有鬼的人多了,这才有了鬼!”

我并没有反驳胖子的话,正如他所言,当真是我自己吓唬自己,没看见殉葬女童身上的绣袍挂在长钉上,可是她在壁上钉了千年之久,早不掉下来晚不掉下来,非等我们走到这儿它才下来,能说是偶然吗?胖子又问我:“你又发什么呆?”

我说:“且不提有没有鬼了,这个女童被活剥了皮钉在辽墓中殉葬,可怜她真命苦,不过人死如灯灭,咱仨也帮不了她什么,只是别再让她身首分离才好,我去把她的头捡回来,给她安到身子上。”

胖子和榛子也都同意,于是我手持火把,走到长殿尽头的角落,俯身去捡人头,火光照到脚下,发现这块墓砖上宝相花纹是反的。我暗暗吃惊,先将人头摆在殉葬女童尸身上,再次回到长殿角落,用铲子撬了几下,还真撬开了这块巨砖,赫然见到一个洞口。我们困在辽墓西殿中,到处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出口,原来是藏在墓砖下面。这个洞口位于长殿尽头的西北方角落,上边的墓砖放反了,阴刻的宝相花纹与四周墓砖对不上,如果不是殉葬女童的头滚到这里,我根本不可能发觉,这只是一个偶然?还是我说的“如若在天有灵,应当保佑我们砸了墓主的棺材”那句话让它听到了?正所谓“天日昭昭、鬼神冥冥”,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我见不到,也想不出来,只当我瞎猫撞上死耗子,连蒙带唬找到了一条暗道。墓砖下的洞口直上直下,火把照不到底,我们放绳钩下去,足有三四丈深,当中很窄。三人立住脚,用火把往四周一照,但见枯骨遍地,骨骸中有水银,似乎全是吞水银而死。

我见洞底到处是枯骨,觉得这可能是个哑巴洞。胖子不明所以:“哑巴还有这待遇?”我看不见得真是哑巴,造墓抬棺之人必须同哑巴一样保守秘密,甚至要埋在墓中殉葬。这些殉葬的人又不能埋在地宫,因此才有哑巴洞,说白了是个灭口的所在。

据说在辽金两朝,为了不让墓中的秘密传出去,大多会在墓道下设置哑巴洞,通常很深,可以直接将人扔下去摔死。此处有几十个人吞下水银自尽,是心甘情愿为墓主殉葬?还是受到胁迫不敢不从?我们一时想不明白,又找不到别的道路,只得仗起胆子前行。摸到尽头才发现,西配殿下的哑巴洞一直通到东配殿,两边布局对称,东配殿里也有殉葬的童男童女。我放下绳子把榛子和胖子拽上来,三个人从西殿进去,又从东殿出来,好在流沙只埋住了西殿入口,东殿仍与中殿相通。

三人再次来到狮子驮宝的地宫大门前,见到石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半。胖子往里边张望了半天,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到,土耗子已经掏了墓主陪葬的珍宝远走高飞了?我暗骂盗墓的土耗子下手太快,我们困在西殿时间不长,多说一个时辰,地宫石门上狮子驮宝的浮雕,有一个眼珠子似的东西,只怕这件宝物都让土耗子掏去了。陪葬的东西倒也罢了,那个打猎的二虎可没少让我们吃亏,要不是地宫下边有个哑巴洞,我们早已被他活埋在西殿了,可见是一心想要我们三个人的命,而他一旦逃出辽墓,躲进了深山老林可没法找了。

我和胖子并不死心,也许这个土耗子还在墓中,只是听到脚步声躲了起来,我们可别又上了他的当!纵观整座辽墓布局,如同一个“币”字,前殿并无配殿,当中才有东西配殿。如果前中后均有配殿,称为九室玄宫,在大辽葬制中属于皇帝规格。从墓室中的摆设及纹饰多少上可以看出,辽墓中埋的不是皇帝。皇帝以下的诸侯王用五室或六室玄宫,太后也用九室玄宫,但是其中四座配殿分布在后殿两边,以示与天子不同,至于这座辽墓中埋的是不是太后,则须进入主墓室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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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3-19 21:56: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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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报仇心切,又对墓主身份无比好奇,从打开的石门中挤进去,见狮子驮宝石门下是九道台阶,均以整块青白石雕成,券顶浮雕五方佛祖,中央释迦牟尼佛、东方药师佛、西方阿弥陀佛、南方宝生佛、北方不空成就佛,又称五智佛,可以转化和净化人的无明烦恼、瞋心、我慢、贪欲、嫉妒五种烦恼,看来正殿就在下边。胖子的猎枪顶上了膛,我和榛子一人一支松油火把,一步步走下台阶。我们仨边走边看,见了墓室中的情形无不吃惊。殿中摆放了一大两小三个棺椁,下边都有棺座。正当中的棺椁最为巨大,朱漆彩绘的巨椁是铜木结构,形同一个庞然大物,当真罕见。在上下各四横两纵的鎏金铜架上,嵌入又大又厚的椁板,各个椁板上均饰以凤鸟纹,之间又有铜榫、铜纽加固,整体约有两米多高、两米多宽、三米多长,底部用十二个鎏金铜兽足支撑,摆放在须弥山棺座上。再瞧这棺座也了不得,四周彩绘四位神女,手中各执法器,鸿衣羽裳、鸾姿凤态。

胖子和榛子看不出门道,我却了然,此乃“四母像”,哪四母呢?一是气母,手执布袋,袋中藏先天一气,又称先天真一之气,形于天地生成之前,乃天地万物的本根母体,大千世界、宇宙洪荒,皆轮转其中;二是风母,手执风囊,内有八方之风,东方滔风、南方熏风、西方飙风、北方寒风、东南方长风、东北方融风、西南方巨风、西北方厉风;三是云母,肩头有五色祥云,团团如华盖相仿,云乃混沌初分时山川之气所结,五色云与五行相对应,黄云主丰、青云主兵、白云主丧、黑云主水、赤云主旱;四是雾母,手执雾幕,雾幕初启雾气蒸腾,若尽展时,弥漫百里,能昏罩住乾坤,雾幕收卷,则雾气渐藏。棺座上的四母像,再加上椁板上的凤鸟纹,足以见得墓主人是个女子。棺座前分列长明灯,鱼膏犹存,灯烛已灭,脚下全是阴刻宝相花纹饰的墓砖。

我们三人惊叹不已,以往见过的棺材可没这么大这么讲究,到近处用火把一照,才见到棺椁底部被人撬掉了一块椁板。我和胖子探头往里看,火把的光亮照进去,可以看到两只抓地虎的鞋底子,是土耗子的脚,再往里边就看不见了。胖子用猎枪戳了几下,那双脚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往外拽也拽不出来。三个人均是一愣,原以为这个土耗子凿开棺椁,已经盗了陪葬的珍宝逃走了,想不到死在了里边。看来他爬进去掏东西,结果死在了里边,不知是让鬼掐死的,还是让鬼吓死的?

我们仨觉得不解恨,却又无可奈何,墓主诈尸掐死了土耗子不成?当时不敢轻举妄动,先用火把点上墓中的长明灯,这下子墓室中亮多了,可以看出辽墓正殿东西长南北窄,四壁以宝相花纹饰墓砖砌成,穹窿顶上彩绘星斗。棺椁后边的墓墙上则是巨幅壁画,应该称为“圣踪图”。大殿四个角落各有一座券门相通的墓室,符合《量金尺》秘本中记载的九室玄宫布局,墓主人果然是大辽太后。两旁的棺椁相对较小,纹饰没有主椁华丽,可能是从葬的女官。棺座前有供箱,拱形盖顶绘以二十八宿图,意指天是圆形的,如同一个锅盖倒扣,或是一顶斗笠,大地形同棋盘,盖顶象征天极北斗,二十八宿都注有名称,左右两边呈龙虎之形,乃四象中的青龙、白虎。再看土耗子带进来的鸟铳和铲子扔在一旁,还有一个大皮兜子及一盏灭掉的马灯。胖子将鸟铳交给榛子,又打开皮兜子一看,这里边的东西还真不少,有凿子、蜡烛、探照灯电池等一应之物。他一边捡有用的往背囊中放,一边告诉榛子:“你甭听他总吹牛,他只是对土耗子的勾当一清二楚,因为他爷爷吃过这碗饭,别的方面他也是棒槌,不信你问他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一准儿说不上来……”说着话他抖了抖从皮兜子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破纸,让我和榛子上前来看,纸上画了一个眼珠子似的图案,他说:“你们瞧见没有,墓中真有这么个眼珠子,土耗子就是冲这东西来的!”

我心想当真奇怪,墓主身边为什么会有一个眼珠子陪葬?土耗子为了掏这个东西,搭上了一条命,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句话了!可是死人眼珠子有什么用?二分钱一个鸡屁眼子——贵贱不说,压根儿不是个物件!棺椁已经打开了,大辽太后以及陪葬的奇珍异宝全在里边,谁有胆子进去取宝?

三人在须弥山棺座下方,抬头可以看见棺椁后边的壁画,吃盗墓这碗饭的人有行话,将墓室尽头的壁画称为圣踪图,因为这个位置上的壁画,描绘的一定是墓主人生前之事。辽墓圣踪图与我们之前见过的九尾狐壁画相同,但是更为完整,也更为精美,当中也是个九尾狐狸。我当时并不清楚,辽这个草原上的庞大帝国,以契丹人为主,部族众多,又以鹰狼为图腾,尊狐为灵神,却也想象得到,这九尾狐是墓主人的象征。壁画中的九尾狐周围祥云缭绕,底部还有一幅壁画,内容十分离奇。三个人越看越是吃惊,这壁画上描绘得十分真切,一个长得近似鬼怪的女子,目生顶上,已经被挖了出来,眼珠子悬在半空。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怎么会有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子?纵然是千里眼,剜下来还有什么用?

榛子说:“瞅着怪吓人的,壁画上画的这是啥?”

胖子说:“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封建社会通篇历史只有两个字——吃人。皇太后是地主阶级的大首领,不仅吃光刮尽了民脂民膏,还用剜眼这么残忍的手段迫害宫女。”

榛子听出他在胡扯:“宫女的眼长在头顶上?”

胖子还真能自圆其说:“宫女的眼不长在头顶上,怎么显得太后高高在上?”

我让他别胡猜了,墓室中的壁画叫圣踪图,内容一定与墓主生前经历有关,那个眼珠子我想不出是个什么,但死在棺椁中的土耗子,正是为了这个眼珠子而死,要当心这其中有鬼!胖子不在乎:“你又迷信了,我看土耗子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咱也别光说不练,棺椁已经让土耗子打开了,我倒看看有什么东西能把我吓死!”

榛子急得直跺脚:“你俩可别胡整,万一墓主诈了尸,还不一手一个掐死你俩?”

胖子说:“你当我们俩是小鸡崽子?它一手一个掐得动吗?”

我对胖子说:“你也别咋呼,巨椁中不仅有老棺材瓤子,还死了个土耗子,你这肚子挤得进去?你和榛子在后头接应,我先进去瞧瞧!”

胖子认为我在逞能,执意一同进去,可他比画了半天,横竖爬不进去,只好同意守在外边。我稍作收拾,摘下军刀和军挎包,紧了紧皮制防撞帽,一手提了土耗子扔在墓室中的马灯,一手握了短刀,心下寻思:爬进棺材的土耗子死了,可能是让鬼吓死的,也可能是让墓主掐死的,不进去看个明白还真不好说,切不可掉以轻心!当即上了棺座,深吸一口气,低头下腰爬了进去。

朱漆彩绘巨椁大得吓人,里边却是套棺,巨椁与套棺间隙中有四个殉葬的童女,棺盖顶部一个,两边各有一个,脚下还有一个,皆为宫人装束。两边的一个捧青铜镜,一个捧青铜剑,棺盖上的捧谥牌。套棺中又有好几层锦被裹尸,织锦被面上边穿满了方孔金钱,下边才是墓主的尸首,气绝身亡的土耗子又趴在墓主身上。我不得不以胳膊肘支撑,从侧面匍匐前行,在死人身上爬过去,也不由得我不怵头,但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会儿再往后退,岂不成了缩头王八?马灯举在面前,却只看得到眼前,因为抬不起头来往前看。而且越往前爬,马灯的光亮越暗,晦气也越重,我只得屏住呼吸,好不容易爬到里边,才见到打猎的二虎脸朝下,趴在墓主旁边,一只手还握着个探照灯,是那种手提式防爆探照电灯,五六十年代国内生产了一大批老式防爆电灯,用于在易燃易爆的洞穴中作业,光束强弱还能够调节,可比马灯好使多了。

我伸手将二虎的头托起来,揭去他脸上的狗皮膏药,但见白纸般的一张窄脸,塌眉毛耷拉嘴角,看岁数得有三十多了,张口瞪目而亡,身子都凉透了。这个土耗子与打猎的大虎长相不同,根本不是哥儿俩,看来“二虎”这个名号也是随口一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此人身上没有血迹,也没让墓主掐住,只是同裹尸锦被上的金钱挂在一起了,所以才拽不出去,这么看还真是吓死的。要说这个来头不明的土耗子,行踪诡秘,手段阴损,不是吃盗墓这碗饭的老手,绝不会有这两下子。凡是干这个行当的,要么不信鬼神,要么有对付鬼怪的手段,辽墓中的太后长了怎样一张脸,居然将土耗子吓死了?我好奇心起,顶住椁盖往前看了过去,只见墓主头顶金冠,枕在一个人面鱼身的玉枕上,脖颈中绕了三匝金丝玉箍,脸上则是一个黄金打造的狐狸面具,以几千枚大小不等的黄金炸珠嵌成纹饰,当中有一颗祖母绿宝石,晃人双目。

黄金面具被土耗子摘下来过,金钩玉带已然脱落。我放下手中的马灯,捡起土耗子掉下的手提探照灯,拧亮了照在墓主的狐狸金面上,又照了照趴在一旁的土耗子,猜想这个土耗子如何送命。从棺椁中的情形上不难看出,土耗子爬进棺椁,要摘墓主脸上的狐狸金面,也许是觉得黄金面具值钱,也许是想掏墓主口中的珠玉,可在摘掉狐狸金面之时,不知这个土耗子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他一缩手,摘下的狐狸金面又落在了墓主脸上。土耗子急忙往后倒退,怎知让裹尸锦被上的金钱挂住了,一时挣脱不开,惊慌之中以为让鬼缠上了,这才被活活吓死?但这也说不通,土耗子在揭开黄金面具的一瞬间,是让什么东西吓到了?墓主身份再显赫,死了也都一样,顶多保存得好,看上去与活人没有两样。土耗子成天在老坟古墓中爬进爬出,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别说长得和活人一样的死人了,遇上长毛的僵尸也未必吓成这样,大辽太后的黄金面具之下,莫非长了一张毛茸茸的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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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6 21: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怎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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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10:4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鬼门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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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心问心,万一墓主是只得道的狐狸,我看见它的脸会不会被吓死?果真如此,这里岂不成了我的葬身之处?我可不想和这土耗子一个下场,趴在棺椁中陪葬!还有我在17号农场遇上的大狐狸,它的一举一动已不是我的见识所及,那也才长了一条尾巴,九条尾巴的狐狸得有多大道行?这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不由得要打退堂鼓。可又想起胖子说的那句话了——世上本来没有鬼,心里有鬼的人多了,这才有了鬼!我不该有太多念头,趴在这儿自己吓唬自己,想得越多越怕,再说九尾狐里有什么可怕,我会被它吓死?大山上的猎户一年到头打那么多狐狸皮,也没见谁遭了报应,何况根本不会有什么九尾狐狸,我不该让迷信传说吓破了胆,亏我平时还跟别人吹牛皮——砍头只当风吹帽,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死都不怕却怕一只狐狸?当下将心一横,一伸手揭掉了墓主脸上的狐狸金面!

我瞪大了眼往前看,在探照灯的光束之下,是皮干肉枯的一张脸,脸上长了绿毛,口部大张,牙都快掉光了,面目已经不可辨认,果真十分恐怖,但也不至于把人吓死,至少没把我吓死。我心里一掉个儿,土耗子是见了墓主这张脸吓死的?只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来盗墓?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我再用探照灯到处一照,墓主身边陪葬的东西当真不少,裹尸锦被和玉枕两旁塞满了金玉明器。土耗子不动别的东西,直奔墓主脸上的狐狸金面下手,此人带了一张纸,上边画有一个眼珠子,摆明了要掏这件明器,是不是认为这个眼珠子在墓主口中?换了我也会这么认为,不过土耗子手上没有,墓主口中也没有,可见是扑了个空,真有这么个眼珠子吗?我一直没敢喘气,担心让棺椁中的尸臭呛了,此时也快憋不住了,只好先退了出去,顺手割开了土耗子缠在裹尸被上的带子。另外两个人见我出来了,忙问:“土耗子怎么死的?老棺材瓤子没诈尸吗?”我使劲喘了几口气,才将见到的情形说了一遍,墓主尸骨已朽,土耗子张口瞪目而亡,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没见墓主身边有那个“眼珠子”。

三人一商量,土耗子来路不明,死了倒还好说,陆军却是插队的知青,不明不白死在辽墓之中,我们口说无凭可交代不过去。墓室上边全是流沙,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埋住,再带人进来并不容易。至少在土耗子身上搜一搜,争取找个证据,或将尸首抬出去,也好有个背黑锅的,兴许还能立功。打定这个主意,我们再次拽住土耗子两只脚,合力将尸首拖了出来。

墓室中长明灯一片通明,胖子低头打量土耗子:“真长了个欠揍的样子,死了还瞪眼!”

榛子对胖子摆了摆手,低声道:“可别乱说,死了闭不上眼,那是还有怨气!”

胖子说:“我这还一肚子怨气呢,死了是便宜他了。”说话他要给土耗子搜身,正在这时候,棺座上的长明灯忽然暗了下来,而在同时,横尸在地的土耗子张了张嘴。三个人急忙退开两步,墓室中的灯烛几乎灭了,暗得睁不开眼。

我心说:这不是见了鬼吗?死人放屁是见缓,死人开口是什么意思?还有话要说?幽暗的烛光将人脸都照绿了。三个人不明所以,相顾失色。

胖子低声问我:“你俩刚才听没听见土耗子说什么?”我看了他一眼,土耗子张嘴我是瞧见了,可没听见死人说话,许不是没死透?我往前凑了两步,正要看个究竟,却从土耗子口中出来一个东西,太快了看不清是什么,只见绿光一闪,直奔我来了。我的眼还没跟上,但觉有个凉飕飕滑腻腻的东西从我口中钻了进去,我暗道一声“不好”!待要吐出来,那东西却已从喉咙进去了,再想吐可吐不出来了!





2


我大吃一惊,这玩意儿分明是活的!另外两个人根本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二人一边低头四处找,一边还问我看没看见?从土耗子口中出来一个什么东西,这也太快了,一眨眼不见了!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胖子见我不吭声了,转过头来说:“你怎么吓成这样了?不至于吧,脸绿了又不是帽子绿了!”

榛子也问:“你又咋了?”

我一怔之下,土耗子又张了张嘴,我用手电筒照过去,这一下看见了,从死尸口中爬出了几条绿色壁虎,二寸来长,从头到尾全是绿的,仅有双目猩红,迅速往我们身上爬来。榛子急忙抡起九八式步兵锹去拍,胖子也抬脚去踩,可那几条绿壁虎爬得飞快,人的眼都跟不上它们。胖子一脚踩下去,绿壁虎却已“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口中,另一条从他鼻子里进去了。这东西全身滑腻,除非将七窍全挡住,否则它怎么都钻得进去。榛子也吓坏了,挥动九八式步兵锹,手忙脚乱一阵乱打。墓室中灯烛俱灭,仅有探照灯还亮着,不知是爬到她身上,还是爬进了墓砖缝隙。手忙脚乱之际,从棺椁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眼之间爬出了数以百计的绿壁虎,竟像蛇一样,口中吐出红信子,和身体的长度相仿。三人大惊失色,又是一顿乱拍乱打。成片的绿壁虎如同过洪水一般,在我们的脚下飞快地爬过,不时有几只爬到三个人身上,径往耳朵和鼻孔里钻。我们仨只好一边跺脚踩,一边用手打落已经爬到身上的壁虎,狼狈不堪地从摆有棺椁的主墓室中逃出去,但觉得腹中翻滚,忙又用手指往喉咙中勾,之前在九尾狐壁画前吐过一次,到这会儿胆汁都吐出来了,可也没将绿壁虎吐出来。

我这才明白土耗子是怎么死的了,也明白了抬棺进入地宫的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吞下水银殉葬!这个想法只是在我闪念之间,但是我得交代明白了。据说以前有一种“坛仙”之咒,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为了不让土耗子盗墓,下葬时将坛仙一并埋入墓中,谁敢盗墓开棺,坛仙就会盯上谁,不仅要了盗墓者的命,连同一家老小也不放过,全得让它祸害死。所谓坛仙,指养在坛子里的壁虎卵,近似巫蛊,可比巫蛊狠多了,巫蛊害一个,这个却可以灭门,只有吞下水银才能除掉腹中的绿壁虎。

以前有这么个民间传说,相传有人挖坟盗墓,见到一条绿色的小壁虎,一转眼不见了,此后这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死人,因为惹上壁虎精了。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趁人不注意就钻到人腹中,在里头慢慢吞噬心肺,然后产下卵,等这人吐血而亡的时候,腹中全是血疙瘩。祸害死了一个,绿壁虎又从死人身上爬出来,再找这家的下一个人,反正认准了这一家子人祸害。等这一家子死绝了,又去找这家的亲戚。这家亲戚中有一个老头儿,明白这里边儿的事儿,发觉身上不对劲儿,便与儿子讲清了前因后果,让他有多远躲多远,隐姓埋名,千万别再回来。打发走了儿子,他留下等死。这个儿子听了爹的话,携家带口躲到千里之外,过了这么两三年,有一天躺在床上要睡觉,突然看到一只通体皆绿的小壁虎,两只后脚倒挂在房梁上,眨着腥红的眼睛正对这自己的,吓得一跃而起,知道爹已经让这壁虎祸害死了,自己躲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是被它找上门来了。赶紧用糯米封住了自己的耳朵和鼻孔,除了吃饭喝水以外,也不再张口说话。提心吊胆地几天下来,总是能在自己身边发现绿壁虎的踪影。有一天吃饭,面前摆了一碗汤,正要低头喝汤,忽见汤中倒影,绿壁虎在屋梁上两眼盯着桌上的饭菜,知道它是想趁机落入饭菜之中,好钻进自己的身体。他也是灵机一动,让媳妇给盛了一碗饭,放在一旁,故作要吃,偷眼一瞄,看出碗里的饭动过了,知道壁虎精已经躲了进去,他忙用另一个碗扣上,又以牛皮纸一层一层糊住,正好炉灶上有笼屉,将这个碗放上蒸笼,不住填柴鼓风,直到家里的柴全烧没了,这才从笼屉中取下碗,打开来一看,是半碗绿色的脓血,当中是一个暗红色的血饼,上面赫然三道绿色的花纹!

可见抬棺进来的那些人,已经提前被逼吞下了壁虎卵,即使不吞水银殉葬,也会死得很惨,还要搭上全家老小。而墓主身上也有绿壁虎的卵,这东西在墓中蛰伏起来见了阳气即活,土耗子揭开黄金面具,绿壁虎从墓主口中出来,因此要了土耗子的命。我之前爬进棺椁,屏住呼吸没喘气,才没惊动土耗子身上的绿壁虎,等我们拽出土耗子的尸首,这些东西也爬了出来。土耗子都没来得及逃出棺椁便已毙命,可见我们这三个人的小命,也只在顷刻之间了!要想活命,那就得赶紧想个法子。在肚子上划一刀,伸手进去掏?再不然吞下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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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10:41: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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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鼻子里淌出了黑血,胖子也是如此,我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两个人万念俱灰,实在不该让榛子带我们进山,是我们连累了她!业已至此,如之奈何?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榛子,却见她脸色如常,我一问她刚才的情形才知道,原来在一片混乱之中,并没有绿壁虎钻进她口中。

我大为奇怪,为什么绿壁虎只往我和胖子身上钻?榛子与我们二人有何不同?蓦地灵机一动,问榛子那个狗宝还在不在?榛子急忙取出那枚布满密纹的狗宝交给我,屯子里的四舅爷在山上打了一辈子猎,几十年来一共带过的九条猎狗,其中一条狗死后从腹中掏出了这个狗宝,据说那条狗一跃而起,可以咬下飞在半空的野鸟,性情十分凶悍,正是因为肚子有东西闹的。狗宝乃狗腹中的结石,为至阳之物,可并非都称得上宝,上边的细纹越密,色泽越青,越有价值。四舅爷这个狗宝,非常罕见,按屯子里迷信的说法,九尾狐道行虽大,却也怕这玩意儿。大兴安岭以西的荒原上,有许多小咬,又叫草蠓子,暴雨之后成群结队出来,可以在一瞬间将人吸成干尸,但是带上这个狗宝,小咬也不敢近前。正应了那句话——世上万事万物,有一生必有一克。四舅爷还说要把这个东西带去北京献给毛主席,榛子担心我们遇上九尾狐,出来之前找四舅爷借了来。

我来不及多说,找榛子要过狗宝放在地上,抡起九八式步兵锹拍碎了。榛子大惊:“哎呀,你咋给砸了?让四舅爷知道了,那还不得削我?”

我告诉她:“活命要紧,大不了我再进去掏几个陪葬的金镏子,让你赔给四舅爷。”当即不由分说,将拍碎的狗宝粉末,分给胖子和榛子,拧开行军水壶的盖子,一人一口吞了下去,是死是活,在此一举!榛子虽然没事,可狗宝已经砸碎了,再有别的绿壁虎爬出来,她也活不成,所以得让她一同吞下。

三个人吞下碎石,但觉一股燥热,从内而外往上返,我和胖子分别吐出一大堆黑绿色的血疙瘩,腥臭无比,身上却舒服多了。我心说好险,如果不是榛子上山之前带了狗宝,我们仨一个也活不了,也得跟陆军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古墓之中!正在此时,长殿另一边又传来了脚步之声,远远望见火把光亮晃动,居然来了好多人。我心中一沉,如若是土耗子的手下来了,我们仨一个也活不成!

没想到等对方走近一看,进入辽墓的十几个人,个个手持火把,有的还背了鸟铳和猎叉,全是下黑水河插队的知青,还有两个民兵,尖果也在其中!我和胖子立即迎上去,三个人在此相见,均是又惊又喜,听尖果说明情况我才知道,原来她是让蛇咬了,却不是五步蛇,也没多严重,当时有屯子里的猎户给她上了蛇药,并无大碍。可见陆军被两个打猎的收买,为了到下黑水河找我和胖子带路,故意捏造了这么一个借口,不过陆军只是贪小便宜,不知道两个打猎的是土耗子,辽墓中也不存在黄金灵芝。在下黑水河插队的知青们误以为陆军失踪了,分头到周围找他,有人找到上黑水河,从四舅爷口中得知陆军和我们一同进了山,说是要去挖出黑山头辽墓中的黄金灵芝,原因则是有几个知青中了五步蛇的毒。

1969年全国处于战备状态,黑山头又接近边境线,有多事儿的人认为情况不对,借了屯子里的猎狗,请民兵当向导带路,一行十几人开赴黑山头。猎狗凭着气味一路找到了盗洞口,他们从盗洞下来,见九尾狐壁画裂开了,又从金刚塔下的沙洞中爬进来,这才撞见我们三个人。猎狗习惯在山林中追逐野兽,却没进过古墓,进来之后狂吠不止,知青和民兵怎么拽都拽不住。为首的知青是个大高个儿,一米九还出头,大名郑国柱,绰号柱子,在他们那一批知青中是个十分活跃的积极分子,他让榛子先把猎狗带出去,打发走了榛子,他又对其余的知青说:“墓中埋的全是地主头子,必须砸个落花流水!”

我拦住他说:“千万别乱动,古墓中有流沙!况且洋为中用,古为今用,这也是最高指示!”

可俗话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柱子可不听我这套,他振臂一呼:“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说罢用猎叉去捣壁龛中的菩萨像,一下将菩萨头捣掉了,另有几个胆大的知青也跟着动手。我见这势头不对,带尖果往后退了几步,正当此时,大量流沙从辽墓顶壁上飞泻而下。我和胖子之前中过流沙的埋伏,一听到流沙涌动之声,急忙拽上尖果躲进狮子献宝的地宫大门,转眼之间石门外已被流沙埋了个严严实实,其余的十几个人都被活埋在了长殿之中。





4


正所谓“摁倒葫芦起来瓢,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原以为等来了大部队可以得救了,没想到又冒出柱子这个不知死的鬼!我的手电筒也摔灭了,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流沙下落之声不绝于耳。三个人劫后余生,心惊胆战之余,均是全身乏力。等到缓过劲儿来,我拧了几下手提式探照灯,好在没摔坏,光束又亮了起来,我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同伴,全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在下黑水河插队的十几个知青,以及他们屯子里的两个民兵,都让辽墓中的流沙活埋了,仅有尖果一人幸免。当然还有将猎狗带出古墓的榛子,只要她走得够快,应该可以躲过流沙。我估计榛子逃了出去,必定会去黑水河报信,但是屯子里一共十几二十户人,老的小的全出来,也挖不开流沙埋住的墓道。

尖果吓呆了,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抱住双膝呜呜直哭。我和胖子也蒙了,哥儿俩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好在这时后殿中的绿壁虎已不知所踪,我恨自己没拦下柱子他们,这一来可好,不仅在下黑水河插队的知青全死了,我们仨也出不去了,这叫全军覆没!胖子劝我说:“不能怪你,柱子这人你还不知道,他那股子劲儿一上来,不撞上南墙不回头,可得容你开口啊!何况阶级斗争原本就是你死我活,不可能没有牺牲,好在榛子逃出去了,咱仨即便出不去,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

我叹了口气,死人是活不成了,我还得咬紧牙关,想办法把活下来的两个人带出去。此处不比西殿,正中的长生殿是辽墓的主墓道,让流沙堵死了如何还出得去?不过发愁也不顶用,对于我们来说,辽墓中还有很多谜团,不见得没有活路可走了,另外土耗子的尸首还在棺椁前,我们之所以进入辽墓,完全是上了这个土耗子的当,应当在死尸身上搜一搜,查明此人的身份!等到尖果不再哭泣,我对她说明了目前的处境。尖果在兵团接受过军事训练,有面对危险的勇气,也有克服苦难的决心,我从不担心她会拖我们的后腿。我和胖子以为从古墓中找到黄金灵芝,可以救尖果一命,在得知上了土耗子的当又困在墓中出不去的情况下,我和胖子只盼尖果中了蛇毒的消息有误,也不想让她知道——我们是为了救她而死。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怎知后来的变故出乎意料,尖果是没中蛇毒,可她也为了找我们进入辽墓。如今墓道已被流沙埋住,只怕我们三个人一个也出不去了,想来命该如此,不过终于见到尖果,还是让我和胖子十分振奋。

三个人重新分了装备,手电筒没了,只有我捡来的防爆探照灯能用,此外还有一盏马灯,也是土耗子扔下的。我将手提式探照灯交给尖果,马灯挂在我自己身上。防身的家伙有九八式步兵锹、一支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单发猎枪。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老式猎枪仍由胖子使用,先前我爬进棺椁,为了便于行动,将关东军战刀放在了地上,此刻应该仍在墓室之中。由于没想过会困在墓中,水壶里的水已经喝没了,干粮倒还有一些,我和胖子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不轻,却什么也吃不下去。我们整了整防撞帽和皮制护腿,倒出昭五式军鞋中的沙子,再次走下台阶,可是下来一看,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土耗子的死尸不见了!

我让尖果用探照灯往四周照了一圈,墓室中一切如故,却不见了土耗子的尸首,我放在地上的军刀也没了。胖子说:“土耗子诈尸了?怎么一转眼不见了?”

此时我的脑中也在飞快地旋转,闪念之间一想不对,不是土耗子诈尸,而是我们太嫩了,也许土耗子根本没死,他摘下墓主脸上的金覆面,发觉绿壁虎钻进他口中,不得已使上了“僵尸功”,据说以前有老盗墓贼会这个本领,可以变得和死人一样,四肢也不能弯曲,实乃闭气龟息之法,绿壁虎只咬活人不咬死人,他用这招儿躲过一死,过不了多久还得喘气,如果不是我们将土耗子从棺椁中拽出来,他仍是活不成。估计土耗子还躲在墓室中,除非他化成灰了!我让胖子和尖果不可粗心大意,土耗子是个盗墓的老手,不仅狡诈无比,手段也十分高明,墓室中黑灯瞎火的,要提防他躲在暗中给咱们来上一刀。

胖子发狠说:“撞到我手上,先一枪轰掉脑袋,看这老耗子还怎么装死!”

我对他说:“一枪崩了可什么也问不出了,尽量留下活口。”

胖子说:“好歹一铲子拍他个满地找牙,否则出不了这口气!”

三个人在墓室中展开搜寻,通往中室的大门已被流沙堵死,但辽墓这座九室玄宫,一共有五室在后边,放置棺椁的墓室规模很大,两边还有四座耳室。我们仅有一支手提探照灯可以照到十步开外,又不敢分散,我很快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找出躲起来的土耗子,只好先摸清地形,再从棺椁中掏几个陪葬的金镏子。因为四舅爷压箱底儿的狗宝和关东军战刀,全让我搞没了,空手回去不好见他,当然这取决于我们还能出去。此地深处山腹,如果仅有狮子献宝石门前一条通道,三个人困于墓室之中,过不了多久就会憋死。

可是来到圣踪图前,发现这幅九尾狐壁画下方让人凿了一个洞口,原来壁画墙后边是空的,土耗子趁我们出去的时候,已经从凿洞钻出去了,而且贼不走空,我敢说墓中最有价值的陪葬品也让他掏走了!

九室玄宫的布局,并不见得只有九间墓室,但是多出来的一定在暗门之中。三个人急于追上土耗子,当即低头钻了进去。后边是座石窟,金银玉器堆积如山,两壁上凿了很多凹洞,一个洞中摆放一个陶土造的缶,并绘以人脸,形态十分诡异,相隔十步有长明灯,头顶是彩绘壁画。石窟长约十余丈,辽墓中一道门接一道门,一条墓道接一条墓道,似乎没有尽头。

众人一边点上两旁的灯烛,一边往前摸索,只见石窟壁画描绘的内容,是正殿巨椁中的墓主——大辽太后,生前以灵神自居,贵族们献出足够的金子,死后便可以由灵神带往净土。古人相信魂魄在脏腑之中,陶缶中封的全是妄想升天的达官贵人们的内脏。辽墓尽头的石窟,无异于一个草原帝国的宝藏。三个人看得出神,忽听前方有响动传来,好像有人正在推动石门。众人快步上前,手提探照灯的光束照过去,但见石窟尽头有两扇一人多高的墓门,上边一左一右彩绘披甲仗剑满面虬髯的镇门将军,当中仍是那个眼珠子的标记。刚才还在墓室中挺尸装死的土耗子,背了那柄军刀和一个大口袋,正要推开其中一边的墓门。他也发觉有人追了上来,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一双眼让探照灯晃得直放贼光。一般人的双眼可不是这样,他这叫夜猫子眼,目力异于常人,而且越暗的地方眼珠子越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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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是一条直道,两边无路可走,土耗子逃到此处,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我让尖果不要上前,尽快点上两旁的灯烛,我和胖子则一步一步地向对方逼近。胖子一指土耗子:“臭贼,你还不束手就擒?”

土耗子咒骂道:“你们几个崽子倒也命大,居然还没死!”他说话这个声音,如同捏了鸡脖子一般,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说罢他从石壁上抓起一个陶缶,抬手扔了过来。胖子用猎枪一挡,将陶缶打得粉碎,那其中全是从死人身上掏出来得心肝脏腑,封在里边千百年,已经成了黑灰,半空中烟尘陡起,胖子满头满脸都是,口鼻中也呛进去不少。土耗子趁胖子睁不开眼,一刀劈了过来。我抢步上前,挥起步兵锹挡住了对方的军刀。这一下双方都用尽了全力,土耗子虎口当时就裂开了,不得不撒手扔下军刀,我也被震得两手发麻。

我本来想活捉土耗子,可在长明灯忽明忽暗的光亮下,一眼瞥见对方手中有个朱砂八卦印,不由得吃了一惊。我祖父大少爷当年在老鼠岭打下一头玄狐,并且结识了一个画阴阳八卦的火居道,此人手中也有八卦印,火居道勾结大少爷去鬼门河盗墓,他险些把命搭上。阴阳风水中除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以外,将四个方角分成天、地、人、鬼四门,邪煞多在鬼门。凡鬼门中人,手心必有朱砂八卦印记,自称“鬼门天师”,在解放后已经绝迹了,没想到我在古墓中遇上的土耗子,竟是鬼门天师传人,也是个火居道!

我一怔之下,土耗子转身而走,接连打碎几个陶缶,一时间尘土弥漫,我们被迫退了几步。土耗子趁机再次去推墓门,墓门缓缓开启,石窟顶上立即有几道流沙涌了下来,顷刻间压灭了烛火。

胖子恨极了此人,吐出口中的黑灰,举起猎枪要打,可这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老式猎枪,不该打的时候经常走火,该打的时候又搂不响。土耗子见胖子的猎枪搂不响,闪身钻进了石门。胖子岂容对方轻易脱身,发一声喊冲了上去。与此同时,石窟中的流沙已经没过了膝盖,我和尖果捡起火居道扔下的军刀,紧跟在胖子身后追了出去。进入墓门又是一个大石窟,一座石台三面悬空,四周石壁森然,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比我们早一步逃出来的土耗子,还没来得及将墓门推上,胖子倒转了打不响的猎枪,抡起枪托往土耗子头上砸去。土耗子见胖子来势汹汹,不敢直接招架,只好往旁边躲闪,他身法奇快,如同一条泥鳅。胖子这一下抡了个空,当临万丈深渊,他身子前倾脚底下收不住了,屁股急忙往下坐,使了个千斤坠,拼命将重心后移,想不到孤悬半空的石台年头太久,边缘已经崩裂。胖子用力过猛踩塌了一块碎石,好在他应变迅速,顺势往后一滚。我和尖果拽住他肩上的背囊带子,他才没有跟随坍塌的碎石一同落下去。而土耗子往旁一躲,刚好落足在崩裂的石台边缘,当场摔了下去,惨叫声在深处回响不绝。

说话这时候,后方的流沙不住涌出,我们不得不将墓门推拢,这才挡住了流沙。我将我见到土耗子手中有朱砂八卦印的情况,对胖子和尖果简单说了,火居道得过鬼门天师的传授,不过从这么高掉下去,什么人也活不成。胖子口中的黑灰还没吐干净,一边吐了几口,一边对土耗子骂不绝口,又抱怨我们不往前冲,以至于没抓到活口。我说土耗子打破了好几个陶缶,里边的黑灰到处都是,冲上去呛不死也得吃上一嘴灰。

胖子说:“其实味道很好,你们也该尝尝,简直跟炒肝有一比!”

我一边同胖子扯皮,一边打量周围的情况,看尖果怔怔地望向墓门,这一侧也有眼珠子形的标记,问她是否认得这个标记。尖果摇了摇头,问我那是个什么标记。我说:“墓门上的标记是个眼珠子。”

尖果不明其意:“眼珠子的标记?”

我说:“从圣踪图壁画中描绘的内容中来看,一个女子目生头顶,眼珠子被人剜了出来,土耗子身上带的样纸上有相同图案,想必也是来掏这件明器的,以为是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可是墓主的棺椁中并没有此物陪葬。”

尖果问道:“怎么会有人用眼珠子当陪葬,是不是你想错了?”胖子指了指火居道掉下的大口袋说:“土耗子掏出来的陪葬品全在这儿,该不会有那个眼珠子?”说话他要过尖果的手提探照灯,打开麻袋往里边看了一眼,当时吃了一惊,急忙又合上了。

我纳了一个闷儿,土耗子掏了什么陪葬品?怎么会将胖子吓了一跳?盗墓无非是为了取宝发财,当然什么值钱掏什么,大辽皇太后身边的陪葬品,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都不足为奇,骊龙颌下珠也不是没有,那有什么好怕的?我上前打开麻袋,用探照灯往里边一照,也不免吃惊不已。火居道从棺椁中掏出来的东西,个头可不小,却不是墓主身边的陪葬品,而是墓主脚底下那位!四个殉葬的童女之一,一脸水银斑,宫装已经腐朽发黑,光束照上去十分恐怖。我只看这么一眼,赶紧将袋子合上了,没敢再让尖果看。

不知土耗子搞什么鬼,棺椁中有那么多奇珍异宝不掏,却将一个殉葬的童女带了出来。别的不说,单是墓主黄金覆面上的祖母绿,已是价值不凡,能值多少钱呢?搁到旧社会,五块银元可以买一亩好地,怎么叫好地?首先来说必须在水边上,其次土地肥沃;两百银元可以在北京城买一套四合院;这样的祖母绿宝石至少要一万银元!随便掏上一件陪葬品,也比殉死的童女值钱不是?殉葬童女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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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10:41: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奇怪的头


1


三个人见墓道已经让流沙埋住了,既然不想坐以待毙,寻思石窟规模不小,应该不至于无路可走,当即从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攀岩而下。装了殉葬童女的麻袋,仍摆在石台上没动。洞窟形如深井,大约十余丈才到底部,底下尘土淤积,呛得人睁不开眼。三个人一个接一个下来,胖子在前边开道,我和尖果一个手握探照灯,一个提了马灯,一边照亮,一边往前摸索,只见土耗子横尸在地。胖子过去踢了一脚,已经摔散了架,浑身骨头都碎了,脑袋撞进了腔子,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又在土耗子身上搜了一遍,没找到有用的东西。我们原想带上土耗子的尸首出去,死了那么多人,不找个背黑锅的可不成,但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都走不动了,谁还背得了死人?

我们急于出去,见土耗子身上找不出什么了,只好先去寻找出路。三人举起探照灯,将光束照向石壁。胖子问我:“古墓下边怎么会有个大洞?”

我见壁上凹凸不平,纹刻苍古,以葬制而言,应当是个殉葬洞,而从阴阳风水上说,能够“贯通龙脉,以乘生气”。龙脉以水为贵,没有水不是真龙,暗河处在龙脉上,说不定可以穿山而出,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说“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但有时候不豁出命去铤而走险也不成,我们手上有探照灯和猎枪,三个人在一起彼此照应,又有什么可怕的?

我正要将这番话说出来,尖果脸色突然变了,她低声对我和胖子说:“你们听……”我和胖子一怔,还想问她让我们听什么?没等开口,只听到西侧石壁传来一阵声响,听得出是人声,不过声音很低,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但是这个捏了鸡脖子一般的声音我们可都听过,分明是刚摔死不久的土耗子!

我们仔细看过尸首,已经摔成了肉饼,这会儿怎么还能说话?我立即将探照灯的光束转过去,可是西侧石壁上什么也没有,再转身将光束照向土耗子的尸首,死尸仍趴在原地一动不动,血迹还没有干。正当此时,手提探照灯闪了几闪,一下子灭掉了!我使劲拍了几下探照灯,仍是亮不起来。而马灯光亮太暗,照不到前边的尸首。胖子想走过去瞧瞧,我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换了电池再说。胖子问我:“土耗子还没死透?”

我对他说:“大头朝下掉下来,脑袋撞进了腔子,不可能没死透,换成你还能出声?”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觉得奇怪,刚才分明听到土耗子开口出声,如果只有一个人听到,那或许是听错了,但是我们仨都听到了,死人如何开得了口?说话这会儿,胖子已经掏出了电池,我接过来装好了,再次打开探照灯,一道光束照向土耗子的尸首。土耗子屁股朝上,鞋底子正对我们,腿骨都摔出来了,这还没死?尖果告诉我和胖子,声响是从西侧石壁上发出来的,并不是土耗子横尸之处。我往四周看了看,石窟布局方正,当中仅有一个大土丘,可能是回填的五色土。辽墓呈南北走向,土耗子坠落的石台,位于石窟正南,我们正位于北侧石壁下,而刚才传出声响的方位,应当是在西侧。土耗子说话的位置与死尸不在一处,那不是有鬼了吗?





2


胖子说:“你们别这么紧张成不成,或许只是回声,洞窟这么深,不会没有回声。”我可不这么认为,回声这么半天才传出来?土耗子是鬼门天师的传人,据我所知,鬼门天师乃旁门左道,常以降妖捉怪、画符念咒为幌子盗墓,行迹鬼祟,手段非常人所知。当年我祖父遇上过一位,没想到如今还有,虽然说庙小妖风大,但也没那么厉害,也吃五谷杂粮,也是俩肩膀顶个脑袋,也长不出三头六臂,从高处摔下来不可能不死,真有起死回生的道法,也用不上盗墓了。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土耗子摔死了,又是谁在说话?

按说已死之人不该开口,或许真是我们听错了,有别的东西发出声响,误当成土耗子说话。退一万步说,有鬼又如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活的土耗子我们尚且不怕,还怕死的不成?胖子手忙脚乱地鼓捣了几下,村田22式改制的猎枪又能使了。我正想让他给土耗子尸首补上一枪,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声响不大,不过周围一片死寂,可以听得出来是那个土耗子在说话。这情形太诡异了,土耗子尸首趴在前边,说话声却在后边,而且是在石壁上方,听得我们三个人头发根子直往上竖,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我迅速转过身子,手中探照灯往上一照,隐约照到一张白纸般的人脸,两道塌天扫帚眉,嘴角往下耷拉,头上血肉模糊,不住龇牙咧嘴,口中哼哼唧唧,正是那个土耗子!

胖子手持猎枪正要搂火,可是石壁上落下几缕灰尘,他用手一挡,再端起猎枪想打,却不见了那张脸。我将探照灯的光束左右一晃,壁上空空如也。三人均是心惊肉跳,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胖子问我:“你听没听见土耗子在说什么?”

我反问他:“你听见了?”

胖子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可能听错了……”

我心中一沉,又问他:“你究竟听到什么了?”

胖子低声对我说:“土耗子似乎提到了尖果……”

我问胖子:“你听清楚了?”胖子也不敢确定,死人开口说话,还叫尖果的名字,实在匪夷所思,是不是土耗子有口怨气没吐出来,变成鬼还想拽上一个垫背的?我让胖子别胡说,土耗子凭什么有怨气,干盗墓这个行当,该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包括陆军在内的十几个知青,全是因为土耗子而死,枪毙他十次都不多,他倒死得冤了?不过我刚才也听到土耗子好像在叫尖果,只是声音太低了,我听得并不真切。

我不想让尖果担惊受怕,所以没说出来,又一想土耗子尸首在我们身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石壁上?怎么上去的?想到这里,我又转过身子,举起探照灯往前一照,见土耗子的尸首仍趴在原地。

胖子挠头说:“简直奇了怪了,土耗子会使分身术?”我脑中一转念,意识到情况不对,在我们所处的位置,仅仅可以见到土耗子的两条腿和身子,而探照灯在石壁上照到的只是一张脸,这其中有什么古怪?我打个手势,三个人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土耗子尸首近前,这才看见土耗子的头没了。我们刚从石台上下来时看过,摔死的土耗子趴在地上,脑袋撞进了腔子,此时脑袋却不见了。三个人都看傻了,死尸还在这儿没动,头怎么飞了?而且那个头居然还会说话?我心想该不是没死透?鸡掉了脑袋不还得扑腾半天吗?可是人和鸡不同,人没了头不仅走不了,身首异处的人头也开不了口,这可邪了门儿了!

三个人刚一打愣,又听身后有人说话,如同捏了鸡脖子,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且相距极近,断断续续传进我耳中:“上当了……上当了……”我惊骇无比,土耗子尸身趴在前边,头却到了我们背后,还开口说什么上当了!上了什么人的当?刚才我听到他在叫尖果,是上了尖果的当?尖果招谁惹谁了?土耗子盗墓丧命,完全是咎由自取,可怪不到尖果头上,为何说上了尖果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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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10:41: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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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急忙转过身来,可是石壁上什么都没有。我问尖果之前见没见过这个土耗子?胖子一听急了:“你连革命战友都不相信?”

我忙说:“当然是无条件地信任,我只是觉得奇怪,土耗子为什么会叫她的名字。”尖果竭力回想,却记不得见过此人。

胖子乱猜:“不用大惊小怪,说不定有蝙蝠,土耗子的头是让蝙蝠给叼去了,东一头西一头地到处乱撞,刚才听到的响动,只是蝙蝠发出来的。”

我问他:“你瞧见蝙蝠了?”

胖子说:“没瞧见并不等于没有,周围黑咕隆咚的,谁看得见有什么?”

尖果说:“可以叼起人头的蝙蝠,那该有多大?”

我同样感到难以置信,探照灯虽然照不到远处,可这石窟中不会有蝙蝠。胖子说:“你还别不信,屯子里打猎的谁不知道深山里有树蝠,倒悬在树上,长得跟吊死鬼一样,个头比我还大,你敢保证石窟里没有?”

我对他说:“有蝙蝠必定有夜明砂,你看这周围有夜明砂吗?”

胖子说:“我说前门楼子你偏说热炕头子,不是说蝙蝠吗?怎么扯上夜明砂了?夜明砂是干吗的?”

我告诉胖子:“夜明砂是蝙蝠粪,石窟中没有夜明砂,所以不会有蝙蝠。”

胖子也纳上闷儿了:“如果什么都没有,土耗子的头还会飞了不成?他大爷的,闹鬼也没有这么闹的!”

我以前听我祖父说过有一路耍把式卖艺的,可以自己割下头来,往天上一扔,霎时间飞去千里之外,然后再恢复原位。不过那只是江湖上近似于障眼法的伎俩,我不相信一个人头可以开口说话,又不知是什么东西作怪,石窟中太黑了,探照灯照明范围不够,处境非常凶险,必须尽快脱身才行。我拔出军刀握在手中,让胖子和尖果跟紧了,举起探照灯在石窟中寻找出口。按《量金尺》秘本中的记载,墓穴虽是埋死人的地方,却最忌讳一个“死”字,不可能全部用巨石铜汁封死,一定留有生门,辽墓地宫下的石窟,走势近乎垂直,四壁凹凸不平,似乎是个天然洞穴,多半乃生门所在,但是被土填上了。我们凭借探照灯的光束,可以看到石窟当中有个土丘,也是凹凸不平。胖子用步兵锹在石壁下挖了几下,刨出一个东西,我们凑近一看都是一惊,土耗子的人头!

胖子骂声晦气,抬脚要将人头踢开。我让他等一等,土耗子的头怎么跑这儿来了?在探照灯下仔细一看,的确是皮干肉枯的一个死人头,上边覆了很厚的一层尘土淤泥,但并不是土耗子的头。再用步兵锹往下刨,整座土堆层层叠叠的人头,四壁上凹凸不平的也都是头骨,只是岁久年深,不抹去尘土,根本看不出来。三个人正在吃惊,又听到身后发出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我们猛一转身,见土耗子白纸一样的脸近在咫尺,脸色十分古怪,二目圆睁,龇牙咧嘴吐出几个字:“上当了……没有果……果实……没有果实……”我们这才听出来,人头口中说的是“果实”!

土耗子说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猜出几分,此人来盗墓是为了找什么“果实”,可墓中并没有这个东西,不仅扑了个空,还掉进石窟摔死了。土耗子的头如同阴魂不散,含冤负屈喃喃自语。我们仨寒毛倒竖,身首异处的人头为何会飞还会说话?应了胖子那句话了——闹鬼也没这有么闹的!探照灯光束投在土耗子脸上,可以见到他脸如白纸,五官扭曲,目光中全是怨愤。

虽然我父母都是军人,可我毕竟是跟祖父长大,尽管不愿意承认,骨子里却或多或少有些个迷信意识,以为土耗子从祖师爷处得了什么妖法,仅有一个脑袋还可以说话,我又不会掐诀念咒,如何对付这个妖道?胖子却是个混不吝,一向豁得出去,见了玉皇大帝也敢耍王八蛋,怎会将一个土耗子放在眼中?他二话不说,抬起猎枪往土耗子脸上打了一发。他从黑水河屯子中带来的猎枪,是以村田22式步枪改造而成,在东北民间称为“铜炮”。山里的猎人和土匪不懂枪支型号,习惯使用绰号一般的土名,比如将毛瑟手枪称为“盒子炮”,鸟铳一类燧发枪叫“土炮”。步枪改成的猎枪属于后膛枪,使用铜壳子弹,因此上称之为“铜炮”。别看村田22式步枪也是老掉牙了,属于日俄战争时期流入东北的枪支,到了猎人手中,可比从前膛装填火药铁砂的土炮厉害多了。那还是四舅爷当年用了三张熊皮,从马胡子手上换来的,平时根本舍不得使。深山老林中的大猪皮糙肉厚,鸟铳土炮几乎打不死,一对獠牙所向无敌,简直比熊还厉害。而有一杆铜炮的猎人,可以单枪匹马对付野猪,实际上威力仅相当于一般的步枪。胖子这一枪打出去,“砰”的一声硝烟弥漫,枪声在石窟中反复回响。原以为打中了,怎知土耗子那张脸转到了一旁,刚好躲过了这一枪,他咬牙切齿,对胖子怒目而视。





4


胖子头一枪没打中,他见土耗子的人头绕了过来,还没顾得上拉开枪栓上弹,只好往旁躲闪,躲了一半意识到尖果还在身后,当时来不及多想,扔下村田22式猎枪,张开双臂将土耗子的人头抱住了!老北京有句话——十八十九力不全,那也分说谁,胖子是一次可以吃掉三十个窝头的主儿,他这两膀子力气,虽然说不上“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可也比一般人厉害多了,当下使了个挟山跨海,抱住了土耗子的人头,双方较上劲了。那个人头满脸怒容,口中不住叨叨,越说越是含混不清。我在晃动的探照灯光束中,只见人头下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条手臂粗细,要说是脖子可太长了,见头见不到尾,有如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

尖果一看胖子拽不住那个人头了,她也上前相助,怎知人头有股子怪力,两个人合力,仍不由自主被拽得往前一个趔趄。我急忙挥起军刀,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刀锋正砍在土耗子的人头与脖子相交之处。那个黑乎乎的“肉脖子”猛地向后一缩,而胖子和尖果正使尽全力将人头往前拽,只听土耗子口中发出一声怪叫,人头居然被他们二人从“脖子”上硬生生拽了下来。土耗子白纸一般的脸上全是血,双目翻白,竟一动不动了。几乎是在同时,对面传来一阵异响,听得人肌肤起栗,头皮子直发麻。我用探照灯往前一照,只见被扯掉人头的“脖子”前端有无数条血淋淋的肉须,上面还挂着粉色的脑浆子,正在伸展攒动。我们三个人在探照灯的光束下看得分明,均是心惊肉跳,当即往后连退几步。胖子抬手将土耗子的人头扔了出去,惊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和尖果也没见过这东西,形如怪蛇,却无头无鳞,半似曲鳝半似拧勾,什么叫曲鳝?以前将出没于土中的蚯蚓称为曲鳝,拧勾则指擅于钻洞的泥鳅。记得之前在17号屯垦农场的时候,我们曾听蒙古族牧民说起——故老相传,草原上有一种吃人脑髓的怪虫,形似曲鳝,此虫吃下人脑之后可以口出人言,或许近似此类。

辽墓下的洞窟是一个殉葬坑,殉死之人的首级堆积如山,引来了蒙古草原上的怪虫。这东西肉身无鳞,大约有人臂粗细,至少一丈多长,前端长了几十条肉须,可以在土中穿行。土耗子刚摔死不一会儿,怪虫前边的肉须伸进土耗子头中,似乎可以与人头中的神经相接,使之保持将死未死的状态,甚至能够开口出声,但是只能说出死亡瞬间残留的意念。至于土耗子口中说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我完全无法理解,也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不过稍稍这么一愣,怪虫攒动的肉须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无路可退,只好挥刀劈过去,怎知刀锋却被肉须卷住,使上吃奶的力气也拽不回来。胖子趁机捡起村田22式猎枪,拉开枪栓将子弹顶上膛,对准怪虫扣动扳机,“砰”的一枪正打在怪虫身上,黑血四溅。

怪虫挨了一枪立即往后一缩,放开了卷住的军刀,但听石壁上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转眼不见了踪迹。我举起探照灯往发出声响的位置照过去,却跟不上行动奇快无比的怪虫,它在一瞬间绕到了我们身后,伸出肉须缠住尖果。我和胖子听到声响,急忙转过身去用探照灯对准怪虫,胖子又开了一枪,怪虫连中两枪,身子被击穿了两个大洞,没打死它却把它打惊了,当即甩开尖果,在石窟中到处乱钻。周围的怪虫不止一条,全让它惊了出来。

我们仨人手上仅有一盏探照灯和一盏马灯,顶多照得到身前几步,几乎和摸黑没什么两样,而且光凭一杆老掉牙的村田22式猎枪,威力也不足以干掉任何一只怪虫,一旦陷入重围,谁都别想活命。三个人一想到怪虫噬脑的可怕之处,头皮底下发麻,真是胆都寒了,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出去!我们可不想坐以待毙,正要用步兵锹挖洞逃命,探照灯的光束一晃,突然照到一张生出水银斑的小脸,脸上抹的腮红十分鲜艳,双目却已塌陷,头上挽了两个抓鬏,顶了一个银盔头,身穿大红大绿的绣袍,脖子上挂了一块长生牌,两只小脚穿了绣鞋,顶多六七岁。这张小脸我之前见过,是墓主棺椁中殉葬的童女之一,土耗子进入地宫盗墓,那么多奇珍异宝一件没掏,却将这个殉葬的童女用麻袋背了出来,后来土耗子掉下石窟摔死,装了殉葬童女的麻袋仍在石台上,我们并没有将它带下来,此时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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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10:41:47 | 显示全部楼层
5


我吃了一惊,再将探照灯转过来,却已不见了殉葬的童女。冷不丁见到这个主儿,可比刚才见到土耗子的人头开口更恐怖!封建王朝以活人殉葬的风俗持续了几千年,有所谓的“杀殉”,是将殉葬之人杀死之后埋入墓穴;还有通常所说的“活殉”,也就是活埋。过去的人迷信死后升天必须有童男童女开道,因此墓主身边往往有童男童女相伴,为了保持尸首千年不朽,大多使用“杀殉”,掏空内脏填进朱砂或水银。辽墓棺椁中的童女死了千百年,麻袋又扔在高处的石台上,没有东西会去动它,怎么突然到了我们身边?我是让它吓了一跳,胖子和尖果却没看见,胖子拽了我一把说:“你见了鬼了,发什么呆?还不赶快逃命!”我让他这一叫才回过神来,再次用探照灯往前照,想看看那个殉葬童女跑去了什么地方,该不会真见到鬼了?

探照灯的光束照向殉葬童女刚才出现的位置,只见石壁上显出一道大豁子,原来殉葬洞崩裂已久,裂隙均被人头塞住,虽然有怪虫出没,但是孔洞都让泥土挡住了几乎看不出来,直至怪虫受到惊动四下里乱钻,豁口中的人头纷纷落下,我们才发觉这里可以出去。当时来不及多想,三个人带上背囊,扒开头骨连滚带爬往外逃。石壁裂缝很深,我们刚爬进去,身后已被落下的头骨埋住,跌跌撞撞往前爬了一阵,直至挤出狭窄逼仄的岩隙,前方豁然开阔起来,往四下里一看,见置身之处位于地层断裂带上,黑山头下的大地从中裂开,绝壁上层层龟裂有如波纹。我向下望了一眼,但见云雾缭绕,幽邃无比,探照灯的光束远远照不到底,而在深处若隐若现似乎有光!

三人惊魂未定,举着武器回头张望,直到确定岩隙中没有怪虫出来,这才喘出一口大气。胖子一向标榜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却十分怕高,甚至不敢往下看,问我和尖果下边是个什么去处,怎么会有光亮?尖果说没想到大山之下有这么一道大裂子,但是云遮雾挡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在发光。我对这二人的话充耳不闻,还在想刚才见到的殉葬童女,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如果不是殉葬童女忽然现身,我们几乎不可能发现出路。倘若不是有鬼,为什么殉葬童女在探照灯前一晃就不见了?难道是为了给我们带路?土耗子又为什么将殉葬童女从墓中带出来?还有土耗子口中一直念叨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上了什么人的当?“果实”又是个什么东西?我觉得这一个脑袋不够使了,再多长两个脑袋也想不明白,转头去问胖子:“你有没有在洞窟之中见到那个殉葬女童?”

胖子说:“我说你见了鬼了你还不信,要么就是把脑袋撞坏了,那个死孩子扔在石台上,怎么会在洞窟中?”

我竟无言以对,心想:顶多出去之后多烧纸钱,别让孤魂野鬼缠上才好!

三个人合计了一下,当下面临的困难,一是困住了出不去,二是有粮无水,背囊里带了干粮豆饼,足够吃个两三天,可那玩意儿又干又硬,给牲口吃都得先砸碎了,我们虽然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但在墓中吃了一嘴沙土,口干唇裂,嗓子里边冒烟出火,干豆饼子实在咽不下去,困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如果榛子逃出辽墓,去屯子带人过来,且不说能不能挖开埋住墓道的流沙,仅是这一去一回至少要四五天,我们仨困在地缝之中,插翅也飞不出去,又指望不上有人救援,见到下边有光,均以为下到深不见底的大裂子中,或许可以找条活路出来。于是手足并用,攀在龟裂的绝壁上,缓缓向下移动。

不知几千几万年之前,黑山头裂开又再次合拢,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地缝。有的地方过于陡峭,只好放了绳钩下去。用了两个多钟头还没到底,不过终于接近了那片光亮,裂层中云缠雾绕,相距百余步仍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光,只是很大一片。回望我们下来的位置,隐在黑茫茫的绝壁上,几乎找不到了。三个人见到有泉水从石壁上渗下来,迫不及待喝了一个够,又将行军水壶灌满泉水。胖子从高处下来,已是两腿发软,再也逞不了能,只好先坐下缓一缓,他对我和尖果说:“你们瞧见没有,这么个大裂子中怎么会有光亮?通上电了?”

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虽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犁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但毕竟要一步一步实现,如今半步也还没迈出去,来大兴安岭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电灯,我们插队的屯子有个手电筒都舍不得使,至今仍用油灯,这深山老林的地底下,又怎么可能有电?如果是地底的荧光,可不会有这么亮。三个人都觉得那片光亮来得诡异,却想不出个是个什么东西,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往下走了一段,终于到了底部,只见巨树参天,烟笼雾锁,好一片猛恶林子。谁不知道“雨露滋生禾苗壮,万物生长靠太阳”,地裂子中不见天日,为何有一片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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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7 10:4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照明装置(上)


1


三个人一头雾水,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仗起胆子往前走了一阵,隐约望见屋舍俨然,居然是一个亮同白昼的村子,点灯用油可不会有这么亮。我心想:还真有个通了电的村子?胖子之前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让他蒙对了!如果不是通了电,怎么会这么亮?

三人躲在远处看了半天,始终不见人踪,再往近处走,但见一座座屋舍均被苔藓、落叶、泥土所覆盖,仅能看出轮廓,也不知光亮是从哪里来的。面对这个深陷地底的村子,我们也只能凭空揣测,或许如同世外桃源,很多年前为了避免战乱,整个村子迁入地裂子隐居,后来人都死光了,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过村民们躲到地裂中,怎么活得下来?又或许是因地陷,村子连同周围的密林,全部落到了这里,可是人都死绝了,树木为何还在生长?又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巨大的光源来自头顶,形同一个光柱,一行人置身于雾中,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发光。我不敢大意,将手中的步兵锹交给尖果防身。三个人走进村中,见村口设有碉楼,有一定的防御作用,整个村子规模不大,约有几十座屋舍,十之八九保存完好。其中一座位于正中,比其余的屋子大出一倍有余。我对胖子使个眼色,进去瞧瞧!

二人以铁锹刮去覆盖在门上的泥土,见木板门上贴了门神,颜色都掉光了,屋子也不是一砖到顶,夯土围墙,砌石加固,屋顶上搭了一层圆木,并铺以茅草,与大山里的屋子没有分别。桦木板子造的门上有铁门环,我上前推了几下推不开,可能从里侧上了门闩。胖子搬来一块大石头,扔过去在门上砸了个窟窿。村子中有光亮,屋里却是一片漆黑,尖果手提探照灯照进去,光束所及之处,仅见得到蛛网和尘土。

待到晦气散尽,三个人相继钻进去,只见外屋有一个供桌,斜倒在角落中,墙壁上挂了灰大仙的画像,当中的灰大仙骑在蛤蟆背上,头上有帽子,脚上有靴子,口中衔了一个大烟袋锅子,手捧金元宝,披红挂绿,形象十分诡异。画像下方是祖先牌位,角落中一层一层摆了很多棺材,大小不一,可都说不上大,小的还没有一只手大,大的接近鞋盒子,却和真正的棺材一样,福字莲花朱漆打底,几具白骨散落在地。胖子说:“供什么不好,供个大耗子?把耗子当成祖先爷了?”

我也觉得奇怪,民间历来有供奉“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的习俗,这是按颜色排的。另有地八仙,比这五大家多出了三仙,其中也有耗子。因为耗子会水,所以水八仙里也有它。不论怎么排,耗子都在最后,民间倒是有供奉灰仙爷的,可没见过与祖宗牌位摆在一处的。我在灰大仙画像前看了半天,恍然意识到——这是挖金子的!

当年在山沟子里有很多淘金挖金的人,都是穷得叮当响的穷光棍,头顶上没房、脚底下没地,死了都装狗皮棺材,什么叫“狗皮棺材”?就是扔到山上喂野狗,装在狗肚子里,岂不是狗皮棺材?听老人说山里有金脉,便三五成群地进了山,撬挖镐刨累吐了血顶多找到几块金渣儿,发不了财不说,还三天两头为了金子互相残杀闹出人命,于是有人提出来不如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久而久之形成了金帮,仗着人多势众炸开了山梁挖出了金脉。尤其在清朝末年这帮人逐渐成了规模,什么江湖术士、土匪胡子、流放的犯人,乃至于白俄,什么人都有,大多是乌合之众,为首的叫金头。只有那些人在屋中供奉灰大仙,因为灰大仙擅长打洞、上梁、钻山、涉水,正是这些金匪的勾当。并且在民间传说中,灰大仙可以预知未来、予人富贵,便把灰大仙当财神爷,19世纪末东北民间才开始有这个习俗。在灰大仙画像下摆祖先牌位,说明这些挖金的是同宗同族。可想而知,掘金人在山里找到了金脉,由于太贪心了,挖山挖得太狠,将地层掏空了,也没想到下边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致使整个村子陷落下来,村民也都死光了。

我们三个人又进了里屋,里边一排三间屋子,两旁是厢房,当中一间有土炕,墙上糊了年画,东屋门上挂了锁,胖子一脚踹开,只见屋中也有个土炕。炕上一个穿红袄红鞋的死尸,皮干肉枯,一头长发挡住了脸,不过可以看出是个女子,用绳子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我没敢让尖果进来看,合拢东屋房门,又打开没上锁的西屋,走进去一看,土炕下摆了两个铁皮包角的大躺箱,一个里边装了十几块狗头金,另一个里边放了枪支,有长有短,除了俄国造,还有日俄战争及日军占领东北时期流入的步枪,不过大多长了锈,枪栓都拉不开了。躺箱中还有几支连同弹夹裹在油布中的手枪,抹了枪油,仍和新枪一样,一水儿的勃朗宁M1900,民间俗称“枪牌撸子”,又叫七连子儿或七音子,一个弹夹七发子弹。没开过封的铁盒中,装满了黄澄澄的手枪子弹,还有许多开山用的土炸药。

常言道“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人心”,挖金的最怕土匪劫掠,又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甚至本身也可以说是“金匪”,一向骁勇剽悍,不受官吏驾驭,村子里当然要有枪支。还得说是金匪有钱,以往那个年头,一支步枪换两匹马,一颗子弹值八个鸡蛋,雇炮手的地主大户也买不起这么多枪。

我和胖子、尖果一人揣上一支枪牌撸子防身。胖子那杆老铜炮猎枪动不动哑火,威力却不小,他舍不得扔掉,仍背在身上,当下打开背囊,塞进去好几捆炸药,又装了撸子手枪的弹夹,还要往里边装狗头金。他说之前为了追土耗子,没来得及在辽墓中掏几个金镏子,给四舅爷带几块狗头金回去,老头儿的嘴不得咧到后脑勺去?我吓唬他:“挖金子的人没有不贪的,咱们带了这些死鬼的金子,只怕走不出去!”

胖子可不在乎:“狗头金是大山里长的,凭什么不让我带走?再说死鬼要金子有什么用?上阴间孝敬阎王爷去?”

我对胖子说:“你带上一块狗头金就够了,这一个大金疙瘩顶得上多少金镏子,地裂子深处一切不明,凶险少不了,带多了反而是累赘。”

胖子说:“能有什么危险?土耗子不是已经摔死了?”

我说:“先不提别的危险,这些村民是怎么死的?”

胖子不明所以:“村子陷入地底,摔也摔死了,哪还活得了?”

尖果听出了我的意思,她说:“整个村子以及下方的岩盘,几乎保持了原样,屋中的摆设也没摔坏,所以陷入地底之后,村民们并没有死。”

胖子说:“村民困在这里……饿死渴死了?”

我说:“你们看见堂前的白骨没有,如果说皮肉都烂尽了,身上的衣服鞋袜到哪儿去了?如果说找不到吃的,村民们为什么关了屋门,躲在里边不出去?从村中的枪支和摆设上看,陷进地裂子的年头距今不会太久,往多了说五六十年,屋子里灰仙爷的画像颜色还没掉光,死尸身上的东西就变成灰了?”

这还仅是其一,其二,村子前边的光亮也来得古怪,深山老林绝无人迹,大裂子下边怎么可能通电?我们应当带上用得到的东西,尽快离开此地。不过供奉灰仙爷的村民,常年在山中凿洞掘金,他们陷进来都逃不出去,我们又有多大把握?我让胖子和尖果先留下,看看大屋之中是否还有我们用得上的东西。我一个人到旁边的屋子转了一遭,周围几处屋舍,同样关门闭户,屋中都是白骨,可见村子陷入地裂,村民们并没有摔死,但是为了躲避什么,全将屋门上了闩。土坯屋舍大致完好,屋顶又全是茅草,有东西进来也是从屋顶进来,村民是被那些东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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