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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9 11:3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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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九二六年二月初,夜晚。
这个世界上大概有三种人的脸色最难看,落榜的书生,戴绿帽的丈夫,最后一种是输光的赌棍。
这一个夜晚,又光荣的产生了一位输得只剩裤叉的赌棍。从赌房出来时,两袖清风的一位低级士兵脸色铁灰。
此人,小兵皇甫晖,魏州土著。
一般来说,打牌输了,顶多骂两声,然后想办法捞点本钱来换换手气,但这位皇甫兄因为脾气比较大,一换就要换天子。
升职升不上去,出完差了回不了家,打牌还输了,这算什么世道?
反他娘的。
打定主意,皇甫晖很快找到了一些死党。
“圣上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正是乱世造英雄的时候,不想碌碌无为的跟我来。”
反了反了,真的是反了,我见过没饭吃造反的,没发工资造反的,被陷害将死时造反的,也有纯粹为了想当皇帝的伟大梦想而造反的,只是因为赌钱输了就揭杆起义的,这是头一回。
很快,有些同志被皇甫晖煽动了起来,但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千秋革命路茫茫。家伙已经操起来了,但从那里下手呢?
这位皇甫晖应该是有些造反天份的,在没有策划的情况下,马上就抓住了最关键的东西。
欲成大事,必扯大旗,自己一个小卒子(一穷二白)要领导大家红红火火闯九州是不现实的。
好在,这个世界上能充带头大哥的到处都是,皇甫晖领着数位敢死兄弟冲进了指挥使的家。
刀,渗白,照着头目杨仁晟的脸。
这位杨兄有点发怵,突然自己的手下冲进来,还要求造反,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会,刀都差点架到脖子上了,他还准备跟这些兵讲讲道理。
大事已发,打哈哈是不受欢迎的,皇甫晖没有废话,一刀砍下了杨仁晟的头,算是祭旗。
杀了杨仁晟,还有后来人,另一位被看中的中层干部显然没有吸收血的教训,打死也不愿意领头。于是,皇甫晖就顺手将这位铁骨汉子的头一并砍了下来。
这世界上还有大胆的没!
皇甫晖一声怒吼。做为一名赌棍,输了钱怪皇帝,造反时不迟疑,杀人时不眨眼。他也算是赌棍中的极品了,很多年以后,一件事情再次见证了他的无赖。
据史料记载,很多年以后,皇甫晖径直冲到一位节度使家里,那时,皇甫兄挂着卫将军的虚职在首都混吃等死。
进来之后,皇甫晖一边笑着,一边不怀好意的对节度使说道。
当年我们兄弟一起起事,竟然还成功了,算起来,这个事情毕竟还是我起的头,现在哥哥发大财了,难道还不照顾一下小弟。
说完这句,皇甫晖突然拉下脸,历声说道。
要不然,现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祸起坐中)
一个离职人员敢叫板节度使,还欺欠到家里来了。这还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吗?
但这位官职高的兄弟不敢多说,连忙摆酒,又奉出一大堆财物,才放安抚住这位颇具江湖大哥气息的老同事。
喝完酒,拿着钱,皇甫兄连声谢谢都没有,抬头挺胸,扬长而去。
这位被敲竹杠的节度使只所以肯吃哑巴亏,是有历史渊源的,他跟皇甫晖之间,确有些不得不说的往事,在皇甫兄开始闹革命的那个晚上,他是一位裨将,叫赵在礼。
皇甫晖连杀二人,最后看中了他。
皇甫晖口袋空空一声吼时,赵在礼在睡觉,可见其人算是心宽体胖型的,出这么大事了,还睡得着。
但总算不是死猪一条。
外面的门被撞开之后,赵在礼终于醒了,往外一看,只见皇甫晖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擒着两个脑袋,杀气腾腾的冲进来。顿时吓得连脚指甲都醒了过来。
话说赵在礼以前是幽州刘仁恭的手下,还曾经在沧州工作多年,沧州那个地方曾经是节度使坟场,造反之事层出不穷。赵在礼一看这架式,不由得唤起了并不遥远的记忆。
大事不妙!
碰到这种事,走为上计。赵在礼就是靠这个才活到的今天。
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赵在礼从后门蹶出,踱到墙跟就往上爬。但可惜,因为是干部,又有二三年没亲过上过阵,身体素质有所下降,刚爬到一半,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赵将军要去那里?下来说会话吧。
望着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以及皇甫晖疯狂的脸腥红的眼。赵在礼先生没有任何的迟疑。
“兄弟首倡义举,哥哥我义不容辞。这大旗,我扛了!”
“很好,现在我们回家去。”
郭崇韬同志当日西征时,曾经给李存勖提过一个建议,让邺都留守张宪调到中央担任宰相。
李存勖还算听话,果然将张宪调了回来,但没有了郭崇韬的支持,张宪就是想当租庸使都当不上,何况宰相。很快,他被打发到太原。
这个世界冥冥之中总有些天意,如果张宪在城内,这一千多乱兵只怕进不了老家魏州,没有根据地,他们就会成为流寇,发展下去,顶多占个梁山当当山贼。
郭崇韬啊,郭崇韬,你是故意留了伏笔,还是无心之作?
有管理才能的张宪调走了,留下了糊涂和尚王正言,王正言也就罢了,顶多不管事,不管事至少还比乱管事要好一点。
这会,邺都监军史彦琼已经出色完成了李存勖交付的刺杀任务,又回到邺都主持大局。但事实证明,这位伶人监军也就能干点杀人的事。
二月初四的晚上,有一个人行色匆匆的找到史彦琼。此人是都巡检使孙铎。
使君,贝州乱兵已经杀到临清,看样子,他们要回魏州。请打开军库发送兵器。
这里说明一下,以前的兵器都是管制用品,除了当班的士兵之外,是不准把刀枪拿到家里随身携带的。
而都巡检使是专门巡察州城,镇压叛乱的职位,这位孙巡检对本职工作是有心得的,他提出只要在城外设伏袭击,这伙乱兵必然会离去。
这是魏州兵变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最后的机会。
听完报告,史彦琼鬼诡的望着这位孙巡检,这位兄弟是戏剧界的高才生,唱过的戏比人家听过的歌还多,对一些狗血剧情相当了解。
要我发兵器,你们出了城转身就跟那伙人一起干吧。
史彦琼笑了笑,然后掐指一算。
“急什么,就算来,也得六天才能到魏州。”
唱戏的就是唱戏的,有的是经验,从临清到魏州如果按戏班子下乡的速度,确实是要六天。
可赵在礼太不讲礼,不按剧本说好的进场,当天深晚就攻到了魏州城下。
这天夜晚,史彦琼打开城门,直接跑路了,做为一名监军,他当然有责任向李存勖汇报情况。
孙铎同志组织士兵抵抗了一阵,但望着四面涌入的乱兵,明白魏州城已经守不住,此时,他倒没有就地牺牲以身殉城的愚忠思想。
他也没有马上就逃,反而向城中央奔了过去。他是去接老娘的。
带着老娘走吧,去投小种经略相公也好,去投史家庄也罢,最好是去梁山。魏州是呆不得了。
领着老娘,杀开一条血路,孙铎离开了魏州,如王进一般神龙不见了尾。
4.148
这一天天亮的时候,责任人,邺都留守王正言终于醒了。
听闻自己的邺都冲进来一伙乱兵,一向蒙胧的王正言突然清楚了,连忙下令。
传书吏,我要上奏此事,严惩这帮乱兵!
王正言同志还兼着礼部尚书,关键时刻,还能相信组织,相信法律,相信礼仪。
可等了半天,没有人上前。王正言虽然修过心,养过性,念过经,但看到大家都不干话,也经不过佛都发火了。
“人都那里去了?!”
“尚书,乱兵已经入城,大家都保命逃跑了,还能叫谁啊。”随从不忍心看王正言破了嗔戒,不禁点醒。
世界乱了,人心散了,那里还有什么组织,什么下属。
王正言恍然大悟,好在他只当了数年和尚,后面还了俗,所以脑筋并未完全僵化,至少还知道跑路。
连忙走到马厮,要求管马的提供一条快马。
“王尚书,你老婆孩子都被抓了,那里还有马。”
什么,老婆孩子都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
王正言念了半辈子的经,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六大皆空。这证明,实践出真知。
步出府门,王正言看到了赵在礼,一时之间,双腿一软,如悟空见唐僧,唐僧见观音,纳头就要拜。好在,赵兄也是厚道人。
“尚书何必多礼,兄弟我也是被逼上梁山的。”(仓卒见迫耳。)
魏州又回到了军人的手中,这支号称牙兵第一的魏府兵将再一次挑战天子禁军。
在史彦琼的努力奔跑下,不用六天就到达洛阳,向李存勖汇报了魏州兵变的消息。
听说自己的第二故乡被人占了,李存勖真的是愤怒了。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魏州那帮造反专业户知道我的利害。
可发完火之后,李存勖发现一个问题,手下无大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替他平定叛乱?
关于这个问题,李存勖去问了马绍宏,马公公刚刚顶郭崇韬的班,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枢密使,但官职的提升对智力的提升是没什么帮助的。
马绍宏抛出了他的万能答案。
“李绍钦可以担当大任!”
李绍钦,自然就是段凝,马公公确有职业道德,收了段凝的钱,屡荐屡驳,屡驳屡荐,一定要办成事。这样的好人,现在不多了。
好吧,那就让段凝上吧。
段凝兄终于成为了招讨使,但他明显搞不清楚状况。
你可以说李存勖狂傲,可以说李存勖贪玩,可以说李存勖奢侈,但段凝兄,你要是认为李存勖傻,那可能你才是真的傻。
段凝的东征成员名单递上来,里面的成员竟然全是他的旧部。这就奇了怪了,你把梁朝的人又组织起来,到底是为我去平叛,还是准备复辟梁朝?
事情办到这一步,段凝兄弟只好过一把干瘾,立马歇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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