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2024-10-11 1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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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40 天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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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5 07:5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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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9日深夜11点,“极乐发廊”隐秘的小房间里,一男一女的对话依然在持续。
“用一张卡片和一枚戒指,他就把你撩到手了?”付夫觉得谈话有些沉闷,于是改用轻松的语气问。
“也不算。”蔡小慧有些犹豫地说,“当时就是感动……毕竟自己一个人出来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想这么关心自己的人……而且,我自己也知道吸毒的后果是什么,只是在碰到他之前,我对生死很无所谓。”
在那次求爱之后,蔡小慧答应了郝帅“戒毒就恋爱”的要求。在夜总会姐妹们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她开始和这个英俊的警察约会。
和其他情侣不同,他们第一次约会,郝帅并没有陪她逛街、吃饭、看电影。
他竟然陪她来到了戒毒所。
那天,当被郝帅拽到市第一戒毒所门前时,蔡小慧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把我弄这来做什么?”她怯怯地问。
“明天,我就陪你过来,好吗?”郝帅一脸严肃地说。
“明天?”蔡小慧有些紧张,抬头看了一眼强戒所高耸而威严的围墙,眼神飘忽闪烁。
“你现在已经发展到静脉注射了,每个36小时就要吸一次——再这么下去,就……”郝帅话没说完,也垂下了眼。
蔡小慧抿着嘴,盯着郝帅看了好一会,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后来,她这样对付夫回忆道:“当时我心里很害怕,因为之前也听一起买粉的姐妹说过,强戒刚开始的时候生不如死,到最后就算生理上脱了瘾,心里也还是一个劲地想吸。不少人从戒毒所一出来,凭借美沙酮撑了一两个月就又复吸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盯着蔡小慧犹豫不决的表情,郝帅忽然心生怒意。
“你反悔了?”他厉声喝道,“明天,还有我可以陪你去戒毒,后天,你就……”
说到这,他忽然一怔,把没说完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后天,你就怎么?”蔡小慧也不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郝帅摸了摸后脑勺,嗫嚅道,“后天我要参加一个任务,回来的时间没准,可能有一段日子不能跟你见面了……”
说着,他一脸阴郁地掏出烟,点燃:“慧慧,不亲眼看到你进去,我不放心啊。”
听到这话,蔡小慧眼圈一红,又转头看了一眼强制戒毒所的高墙,一把夺过了郝帅手里的烟。
猛吸了两口烟,她朝郝帅使劲点了点头。
第二天,郝帅陪着她来到戒毒所,办理了自愿戒毒手续。
临别前,郝帅笑着朝她挥挥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郝帅!”蔡小慧忽然尖叫起来,跑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那任务……危险吗?”她问。
郝帅一愣,随即有些欣喜地摇摇头:“不。”
她脸一红,低下头,还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你……为什么喜欢我?”
郝帅又一愣,一张黑脸上也升起红晕。
“为什么……”他低声念叨了一会,忽然抬起手,抚摸着蔡小慧的脸,“也许,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需要有人来……心疼吧。”
蔡小慧一愣,通红的眼眶里漫出了眼泪。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人爱的感觉是这么温暖,原来自己之前的高冷酷帅都是装的,原来像她这样一个女人……也这么需要被人爱。
强制戒毒期一般为3-6个月。因为蔡小慧注射海洛因已达一年以上,因此郝帅帮她选择了6个月的最长戒断期。
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蔡小慧在心里反复回想着郝帅的笑容,咬牙坚持过了最痛苦的戒断初期,又在药物帮助下完成了脱瘾治疗。
当强制戒毒期过去,她成功戒断了毒瘾。
出院那天,蔡小慧提着简单的行李,一个人来到了戒毒所大门口。
她很希望看见,那个有着温柔眼神的警察就站在门口。
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郝帅的女朋友吧?”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唤。
一转头,就见一个戒毒所民警凑了过来。
“嗯。”蔡小慧本能地低下头。
“我是小帅的朋友。”民警笑了笑,“这段时间你在所里表现很好,出去之后一定要继续加油。”
“是。”蔡小慧继续低着头。
对蔡小慧的反应,民警耸了耸肩,低头从警服裤兜里掏出一个红绸小包。
“小帅去执行任务了。他跟我说,等到戒断期满,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就把这个给你。”民警轻声道。
“哦。”蔡小慧依旧用一个字回答,伸手默默接过小包。
看到包里的东西时,她原本漠然的眸子忽然一亮。
那是一张银行卡。
“这是……”她有些惊异地抬起头,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他给我的吗?”
“嗯。”民警又笑了一下,随即有些严肃地说,“小帅说,这卡里有十万块钱,够你做点小生意了。”
说着,民警放低了声音,凑近蔡小慧补了一句:“这是那小子平时存下来的工资,还有这些年来立功受奖的奖金……”
蔡小慧痴痴地望着手里的银行卡,良久才挤出第二句话:“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民警打了个哈哈,转身朝蔡小慧摆了摆手,“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有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民警走后,蔡小慧还是愣在原地。
第二天,她来到自己刚“出道”时生活过的杏花街,在林立的提供特殊服务的按摩店之间租了一个门面。
刚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曾做过一段时间洗头妹——于是,她决定开一间理发店。
一个星期后,杏花街上唯一一家正常的发廊开业了。
听到这里,付夫心里一沉。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木架子床下的垃圾桶——桶里堆满了用过的面巾纸,借着暗红的灯光,隐隐还能看到一个长条形的透明塑料一样的东西。
那好像是一个安全套。
迅速转回目光,付夫有些嚅嗫地问:“那后来呢?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话一出口,付夫立即一怔,旋即有了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的冲动。
“付夫,你这不是在刺激采访对象么?!你堂堂一个名记者,怎么会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他在心里对自己一阵狂骂。
蔡小慧却仅仅冷哼了一声,从枕头下摸出一盒烟。
点燃一根又深吸了一口之后,她才幽幽吐出六个字:“因为我复吸了。”
十二.
接下来的三年,蔡小慧日子过得很苦。
因为发廊开在红灯区,来光顾的正经客人寥寥无几,倒是有不少满眼淫光的男人半夜来敲门,要求“包场”。
一开始,蔡小慧很是洁身自好。碰到这样的男人,她要么威胁“你再不走我就报警”,要么就叫上一群姐妹、手提啤酒瓶嚷嚷“你信不信我把你下面那活儿削了去”。
就这么一天天熬下来,蔡小慧虽然日子紧巴,但还是强忍着内心深处对毒品的欲望,咬牙坚持了下来。
碰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把郝帅送给她的定情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再让姐妹把她绑在小房间里的木架子床上,然后一夜无眠。
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心里不那么想“来一针”了;周围居民也渐渐听说,杏花街开了一家正经发廊,她的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
戒毒的第一年过去,蔡小慧没有复吸,日子好像也在慢慢走上正轨。
她的心,却开始渐渐烦躁起来。
刚出戒毒所时,蔡小慧一直忍着没给郝帅打电话。因为她也知道,郝帅在执行秘密任务。
可是,在漫长的一年过去后,郝帅还是没有出现,甚至没给她来过电话。
蔡小慧开始忐忑起来。
于是,在第二年的新年夜,她拨通了郝帅的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电话里传出的冰冷电子音,让蔡小慧心里一沉。
“他会不会是有了其他女人?”“会不会是跟你玩腻了?”……看到蔡小慧传说中的未婚夫新年都不出现,一些姐妹也开始三八。
“他不会的——他连我的嘴都没亲过。”蔡小慧假装镇定地回答,心里却已经一团乱麻。
“他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怎么会这么久?”
“他说我戒毒就结婚,是在骗我吗?”
“他会不会只是想跟我玩玩?会不会觉得找我这样的女人,丢了他的脸?”
“他到底在哪里?他到底在做什么?”
…………
此后,她每个星期天就给郝帅打一次电话。三个月后,变成了每天打一次。
那个电话从来没通过,就像机主根本不存在。
随着时间推移,蔡小慧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隐隐的忐忑和担心逐渐演变成焦灼和恐惧,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开始愁眉不展,情绪也越来越差,还动不动就对姐妹们发脾气。
姐妹们也看出了苗头,生怕她会重蹈覆辙,于是又反过来安慰她。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戒毒的第二年过去时,蔡小慧的发廊生意已经稳定,还存了一笔小钱。可是,她的心情却越来越坏。
她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猜测,比如“他一定是觉得我脏,又跑去找了其他女人”。
在这样的想法里越陷越深,她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大。
终于有一天,她被这种负面情绪压垮了。
在戒毒第二年的8月,蔡小慧找来一群姐妹借酒消愁。
喝到第二天凌晨一点过,姐妹们各自上街找活去了。
发廊里,就剩下半醉的蔡小慧。
她一个人斜靠在宽大的美发椅上,垂着眼盯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冷漠。
这时,发廊的滑门忽然“哗啦”一响。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钻了进来。
蔡小慧一怔,猛地坐了起来。
男人轻车熟路地左右看了看,淫笑着说:“美女,什么价?”
“本店已经关门了,要洗剪吹明天请早。”这句话在蔡小慧心里一闪,她却没能说出口。
她斜眼瞄了一下左手,又迅速抬起右手,把戒指给扒了下来。
“你开什么价?”她冷冷地对那男人说。
“就你这条件,少说1800!”男人眼睛里的淫光更甚,搓着两只枯瘦的手急急说道,“要是把哥哥我伺候好了,再给你加钱!怎么样,做不做?”
盯着那男人似曾相识的表情,蔡小慧使劲捏着右手心里的戒指,几乎就要把掌心扎出血来。
良久,她悄悄把右手放进牛仔裤兜,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做。”
………………
一番疯狂的巫山云雨之后,本就虚弱的蔡小慧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蔡小慧才悠悠醒来。
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还没给老娘钱!”她一惊,急急站了起来。
这时,她忽然听到发廊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
那个男人正坐在洗手间的地上。他半裸着上身,左上臂扎着一条塑料软管,右手正举着一个注射器。而他面前的地板上,摆着蔡小慧漱口用的玻璃杯和一张已经被打开的锡纸包。那纸包里,还能看见一些白色粉末。
看到注射器里浑浊的液体,蔡小慧的一双美眸里开始喷射出异样的光芒……
说到这里,蔡小慧将指间的烟蒂轻轻弹到地上,又抬起穿着夹趾拖鞋的脚踩了踩。
在她面前,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已经躺了一地烟头。
听了蔡小慧刚才复读机一般的描述,付夫觉得一阵不能言语的灼烧感从胸中涌起。
是痛惜?是怜悯?还是狂怒?付夫也说不清楚。但他明白,自己的心正在颤抖。
“毒品中所含的多巴胺,在对吸毒者的神经系统产生巨大刺激的同时,也会对人体控制快感的中枢造成巨大破坏。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瘾君子会出现情绪低落、抑郁或极端狂燥症状,就算成功戒断之后,也会长期出现情绪敏感、脆弱,极易因自暴自弃或精神空虚转而再次寻求毒品的安慰——具体到蔡小慧来说,在经历了对郝帅的漫长等待和种种猜测之后,她本来就自卑敏感缺乏安全感的内心再次迷失,以至于看到曾给自己带来过巨大快感的毒品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抵抗……”
这么想着,他沉默地吸着烟,目光在地板上游移。
片刻后,他才收回了思绪,低声问道:“慧慧,从那天开始,你就复吸了?”
蔡小慧默然“嗯”了一声:“那之后,我就重新吸上了。发廊赚的钱不够我吸的,就只能去卖。”
“那……”付夫有些踌躇地推敲着用词,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完整句子,“那郝帅他知道吗?”
听到这个问题,蔡小慧原本默然的脸忽然一抖。
她急急掏出另一根烟,点燃,吸了两三口之后才慢慢点了点头:“一个星期前,他……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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