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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16 12:5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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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总是稀缺物品,还遵守能量守恒定理,权利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不会消失,也不会增加。田公公没修过物理学,但天资聪慧,无师自通了这个道理。
要权力,只有从别人身上拿,分析自己的处境,田老弟发现,为了治自己这个权力控的病,只有向三哥陈敬瑄要药引了。
据他观察,自己的这位三哥对权力没有野心,一天就知道吃狗肉喝酒,政务工作分配给幕僚,军队事务分配给部将。
反正都是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找对了方向,田令孜开始动手,准确的说是说动嘴皮子。
一次宴会上,在喝了一会酒后,田令孜突然起身,靠近陈敬瑄,说出一句温情脉脉的话来。
“三哥最近神形憔悴了。”
“三哥,你的地位尊贵,军府事务又这么繁忙,你何必亲力亲为呢,不如交给我来办。”
说这些时,田公孜一气呵气,那里像有综合症的人。
没等三哥回话,田令孜拍着胸脯保证。
“兄弟我一定把把每天的事项记录下来,你只要看看报告就行了。”
望着诚恳的老弟,陈敬瑄点头。
兄弟还信不过,信谁呢?
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变坏。
陈敬瑄虽然是烧饼出身,中超节度使,走的是后门,但其实上还有一些能力,别的不说,当年一起同场竞技的三位球友,分到兴元的牛勖被鹿晏弘打跑,分到东川的杨师立更是因为与陈敬瑄闹翻,直接被收拾到丰都地府了。
这么多年过来,成都发生过兵变,民变,外战,但他陈敬瑄依然还好好活着,这自然不是运气也不是关系能解释的。
而现在为了医治兄弟的精神病,陈敬瑄一时忘了他的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
田令孜充其量是一个保姆,而且还是不尽责的,这样的人是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朝则乱国,在野则败家。
引狼入室
对于三哥陈敬瑄的成都城,田令孜自有败家绝技。
掌握权力之后,田公公仿佛老媪找回了青春,容光焕发,精神抖搂,但奇怪的是,他倒没有运用手中的权利干什么事。
权力有时候并不体现在使用上,而在于掌控,正如你有一个美艳的情人,自不在于天天使用,只在乎天天拥有。
这种情况叫行政不作为,通俗点说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在所有的疏忽里面,最要命的是忘了搞好邻居关系,尤其是一些老关系。
曾经的老部下大多分配到山南西道,他老人家忘了去打点一下老关系,其中干儿子王建托他的福都下放到了家门口,竟然也不拎带水果去慰问一下。
后面的事情我们已经说过,王建不等不靠,自力更生,开拓进攻,攻下阆州,壮大队伍,已经成了蜀中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这时,田令孜同志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陈敬瑄发现了不对劲,前来质问他。
“你知道王建已经攻战阆州了吗?”
“知道。”田令孜不急不慢,保持了其在长安皇宫时天塌下来也不怕的作风。
“那你知道王建跟顾锌州走的很近吗?”(顾锌州正是顾彦朗,唐朝常以治地名称呼其人)
“这我也知道。”
田令孜这副世外高人作派,处事不惊神态着实欠扁,但老陈家能有今天,田老弟居功至伟,牺牲颇大,所以陈敬瑄只好耐下性子,再次问道。
“那你还坐得住?要是王建二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拿什么应对?”
田令孜微微一笑,示意兄长坐下来,喝口茶,不要这么着急,对于目前的局势,阉人自有妙计。
“不用担心,王八是我的义子,我只要一封书信就能把他招到我们的麾下!”
亲生儿子的腿都长在自己身上,何况是义子,你凭什么让他来就来?
田公公拿出这个企划案是有底气的,底气来缘于经验,
据记载,这不是田令孜这一次招安王建,上回八都兵在兴元时,田令孜就曾经写过密信给王建等人,这才有了以后的陪驾五都。
此人不过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棋子,数年前如此,今天又会有什么不同?
听完田老弟的方案,陈敬瑄总觉得那里有问题,但已经把权力交给对方,自然要用人不疑,于是,他半信半疑的走开了。
接下来的数天,陈敬瑄依旧像往常一样生活,基本上来说,还是很规律的,一天喝一壶洒,吃一点肉,而且肉的种类比较单一。
也不知道陈敬瑄先生是不是吕洞宾投胎,上辈子被狗咬过,还是相信狗肉可以温肾壮阳的说法,反正他就是跟狗干上了,一天必须杀一条狗下锅,得亏是用蒸的,不然早就虚火上升,魂归太虚了。
此外,一个月大概举行六次宴会,连酒友都是固定的五个,大概是为了凑六小福吧。
这样悠闲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有一天,一个叫李乂的参谋急冲冲的走来,一语说破了这些天一直隐退在陈敬瑄心中的担扰。
“王建这人是个贼(少年失足成千古恨啊),专门夺人城池,太师请他来了,要怎么安置他? ”(陈敬瑄为检校太师)
沉呤了一会,陈敬瑄回答道。
“给他一个军职,招抚他可行?”
李乂摇头。
“王建野心勃勃,必不会久居他人之下,太师以他为将校,只怕是养虎为患。”
在这个问题上,李乂完全可以举例说明,三国时益州牧刘璋就曾经干过这样的蠢事,这位仁兄引刘备入川,没两天,就把自己的益州拱手让给了对方。
可能把王建比做刘备,把自己的老板比作刘璋太伤士气,所以,李参谋没好意思提。
说到这里,陈敬瑄恍然大悟。
明白的太迟了,田令孜行事果断,动作麻利,已经将那封邀请函发送了出去。
摊上这么一个老弟,也不能怨社会,要怪只能怪父母不搞计划生育吧。
打起精神,陈敬瑄开始为老弟的馊主意擦屁股。
进军成都
接到许久不通声讯田阿父的信,王建重温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据记载,老王的心情大好,达到了大喜这一个级别。
不容易啊,来到这里一年多,干爹终于想起我老八了。
阆州虽富,究不过一州之地,利州便利,却不是安稳之处,能从小县城到天下第二的成都去混,当然再好不过,顺便提一句,本来繁华级别排第一人的杨州正战火纷飞,不复往日盛景。成都自然跃升为第一大都会。
点起手下,带上家属,王建要举家搬迁到成都,从此吃上商品粮,在去之前,他准备先到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去一次。
吃了人家那么多粮食,拿了人家那么多钱,是时候去亲自道谢一下,而且,王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托付家属。
王建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投奔一个许久不联系的远亲,不亚于投身炸弹坑,家属自然不能随身携带。
而在王建里的眼里,顾彦朗是一个值得托付身家性命的人。
在将家属寄存好后,王建领着三千精兵走向了成都。
路上,做为一个爱幻想的人,王建毫不例外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幸福。有田干爹罩着,何愁不事半功倍。说不定一去就能分一块经济发达的好地盘。
结束独力奋战,结束奔波,从此找到组织,找到靠山,这一直是王建追求的状态。
带着美好的憧憬前进,前面不远处便是成都最后一道关卡鹿头关。
\关门大开,尘飞扬了起来,里面驰出一队人马。
据史书记载,成都人多在城外的七里亭迎接往送,而王建此次虽是带兵入伙,相当于晁盖领着生辰纲人马上梁山, 但毕竟是来给人家当干儿子的,没理由隔了一百里地就来欢迎。
因为一路上比较兴奋,王建一时没想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他感动莫名,活了四十多年,受到如此礼遇,还是生平第一遭,正要上前叫声兄弟客气了,却猛然发现对方是操着家伙出来的。
王建同学,成都不是轻易能去的,就算比不上去雷音寺,也不至于像回娘家那样一点磨难都不预备。
勒马停步,喝队列阵,王建冷眼盯着对面。
对方不拿鲜花却拿大刀相迎远方的客人,这算那里的风俗习惯。
不一会,对方跑出一个军将,扯起嗓子就喊。
听完对方的话,王建的脸色从黑变白,从白变红。对方支支吾吾一大堆,但中心思想王建是听明白了。
我们陈太师太忙,请王将军改日再来。
孔夫子教育我们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陈家兄弟明显缺少这方面的教育,人家王建可不是不请自来的,而且还抛家弃子,舍弃老巢来投奔。你连差旅费都不报销,就让人家从那来回那去的,这也太霸道了点。
这一年是公元八八七年的冬天,寒风从鹿头山上呼啸而过,仿若无数的刀片刮过王建的脸,可此时,他全身发热,内心亦充满被忽悠的羞耻感。
就算当年偷驴被鄙视,他也从来没有这等愤怒。
血液贲张,怒发冲冠,王建拔刀出鞘。
众儿郎,随我斩关夺城。
事实证明,兵要是不练,就是豆腐渣。许多年没打过仗的西川兵根本抵档不住王建的三千精锐,陈敬瑄精心布置的防线成了豆腐渣工程,鹿头关被突破,汉州被攻破,德阳被攻克,王建一路拳打脚踢,横冲直撞来到了成都城下。
当然,王建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城门早就关上了。
到了此时,陈敬瑄狗肉吃多了,脑子里尽是狗血剧情,都到了这份上了,竟然还想跟王建讲讲道理。
成都城楼之巅,风雪之日,陈敬瑄在楼上,王建在桥下,楼是大玄楼,桥是清远桥,这两位曾经的大饼从业走到了一起,不是开烧饼行业大会,而是谈判。
“将军这是干什么啊,老夫又没得罪你,干嘛来攻打我的地盘?”
据说金鱼只有三秒的记忆,陈敬瑄大概是属金鱼的,明知故问,一脸无辜,要是对方一个心软,立马中计。遗憾的是,王建同志也是走过江湖的,这一套司空见惯。
“前些日子,我在东川做客,干爹亲自定信叫我前来,现在又让我走,是什么道理?”
王建有理有据,占据道德制高点,可谓便宜占尽。可王建招数多,马上又抛出一句,这一句一出,陈敬瑄不但理亏,有失待客之道,更有害人之实。
“重为顾公所疑,退无归矣。”
这个话的意思是,我来投靠你,结果你不接收,现在我要是领兵回东川,一定会被顾彦朗所疑,我现在是进无门,退无路了。
王建撒谎如做大饼,现做现卖,童叟不免。
老陈冷汗直冒,这一场决定理亏的谈话,就算舌头能开花也说不过去,想了半天,只好擦擦汗,叫出了自己的替补辩手田令孜。
这个事情全是田公公搞出来的,他不出场谁出场。
田老爹活动着老胳膊老腿爬上城楼,探头望去,义儿王建就在城下,只不过两年不见,如似乎成都一日,城外千日,王建变化得几乎让他认不出来。
今日之王建已非当日之王建。
当日他所知的王建初在兴元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且为上锋猜忌,生命危在旦夕,若有人肯召唤留容,直如落井援长绳,溺水送泳圈。自然感激不尽,召之即来。
而今日他所见之王建,自主一方,手握狼虎之师,还经过王霸之道的教育,自非当日穷途之人。
而自己已经老了,未上城楼之前,未见义儿之前,他犹倔强,不认老已大至,此时,现实让他清醒。
岁月就如杀牛刀,夺人朝气于无情,老夫真的老了。
早知如此,自己万不会写那封该死的邀请信。
当然,田令孜之所以犯这个错误,全在没有学习科学发展观。不知道用发展的眼光看人。
此刻,田令孜悔得肠子都青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其实,多说也无用,田令孜破坏合同,信誉尽毁,再解释就等同狡辩。
此时,望见干爹现身,王建突然作出一个让人吃惊的举动。
上前一步,王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后面齐刷刷跪倒一片,那是王建的手下干将。
给老人家行大礼是应该的,可王建突然抽刀,向头部挥去。
刀掠过头部,一缕断发被风吹散。这应该不是王建被人拒之门外,所以万念俱灰要遁入空门。
在影响个人外在形象之前,王建及时停止了割发动作。
“阿父既然不收留,那儿子只好去做贼了。”
割袍断义,断发绝情。从此以后,路归路,桥归桥。
王建仰天长啸,嘶哑之声随风直上城楼,田公公闻之胆颤。
这下,是真捅马窝蜂了。
撕破脸皮的王建也不客气了,就从干爹的成都开始重操旧地,当上了贼。
可组织了一些进攻之后,横扫半边山南西道的王建发现,打县城跟打省城级别差的太远,而陈师傅又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据说还发动了人民群众,而且还不遵守作息时间,经常半夜三更派人出来骚扰一下。
连攻三日之后,王建都没有爬上对方的城楼。攻而不克,很多人就顺势变成了死磕,不是城破就是我亡。
好在王建同志虽然被戏弄了,血压有点高,但还是比较冷静的。
领着部下,王建退出了成都,转而攻向了成都管辖的十二州,这一攻不是大半年。
经过大半年的横冲直撞,抢也抢了,烧也烧了,只不过是被放了一次鸽子,也该一笔勾销了。
王建的气似乎消了,召集众将,让大家收拾收拾,准备退回利州,还接着当山大王。
此时,一个语重心长的声音响起。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说话的是周庠。
这是一个准确的判断,
攻占阆州,盘锯利州时,有兵有粮,本已成功豹变为一条凶猛的,现在,因为举家出动,又变回一只无家可归的大野猫。
利州,阆州早就被杨守亮趁机收了回去,现在你要回家,家门朝那开都不一定知道。
退不回去,前进,又攻不下成都。王建这才意识到干爹坑他有多深。
好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绝路,只有真正的盲点。在为王建点明了局势后,周庠又发挥熟悉蜀地环境的特长,重新为王建指出了一个根据地。
邛州的城防设备很好,而且还有粮食,够我们吃好些年,我们应该去占据这个地方。
邛州在今天的四川邛崃,距成都不过百里,凤凰男司马相如和富家女兼著名文艺妇女卓文君就在这里开过酒店。
周庠比耗子还精,那里有粮摸得一清两楚,可问题是你都说了那里城堑完固,又有存粮,岂是说拿下就拿下的。
在听完周庠的介绍后,王建陷入了沉思。
占据邛州,继续攻打盘根交错的陈敬瑄就意味着打持久战,而打持久战,单干是没前途的,没执照更是不成的。
思索良久,王建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抬起头,他的双眼发了兴奋的光芒。
“也许邛州不用去攻,自有人送上门。”
众参谋面面相觑,随后,王建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在部队这么多年,据观察,用兵的如果不打着皇帝的旗号,人心容易散。不如揭发陈敬瑄的罪过,请朝廷派大臣来讨伐,我们顺势要求坐镇邛州,从旁相助,不怕大业不成。”
正所谓拉大旗作为虎皮,鲁迅同志早就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一招可以包着自己,去吓呼别人;小不如意,就倚势定人罪名,而且重得可怕的横暴者。----《鲁迅全集● 且介亭杂文末编 》
可陈敬瑄有什么罪?
望着部下不解的面礼,王建一脸正义。
他不是好久没向中央交税了嘛!
奇了怪了,据史料记载,陈敬瑄生意人出身,一向奉公守法,知道摆摊就要交管理费,当官就得上贡,从来没缺过份子钱,要是没交,也是这半年多被王建骚扰,又挡住了去路这才没交成。
当然,这个理由别人不一定理解,周庠是理解的。
领导果然一教就会,且能融会贯通,将阆州经验成功移植到成都来了。
很快,由王建定基调,周庠操刀,一封披露陈敬瑄藐视朝廷,违反财务制度,拖欠国税的检举信送到了长安,而老朋友顾彦朗做中人,保证王建是好人,应该分给他邛州,陈敬瑄是奸臣,应该马上下岗,最起码调任现职。
中央的意向,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而王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陈敬瑄的眼睛。
公元八八九年的夏天,蜀地某驿站,雨
驿馆前鄹集着一大群人,从其服装上来看,可谓三教九流,无奇不有,据统计,有穿军装的,有穿儒服的,还有打着赤脚的农夫,更特别的是,有光头的和尚,持拂尘的道士。
这样的盛况,就是赶集也未必能看得全。
这群人望着东方,似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突然,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大呼:来了,来了。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行到驿馆,走不动了,因为发生了大面积的交通堵塞,许多人蜂涌而上,围住了这辆车。
车里的人是来自长安的使者,这次到成都来传达长安的指示精神。
这么多人围着上面来的官员,大概类似于拦轿喊冤之类,但使者在车中听了一会,终于从七嘴八舌里听出了一点意思。
这些人确是来喊冤的,却不是为自己,他们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成都陈太师是好人啊,大人一定要为陈太师美言几句。
据我的社会经验判断,所有的人都说好的不一定真的好,中央来的同志不是小孩子,自然不容易上当,看到民儒道佛以及军官等社会各界人士齐来出动,马上就明白这是陈敬瑄搞的群众运动。
于是,他决定不出声,不理你们,你们总该识趣,回庙的回庙,回观的回观,回营的回营,回庄的回庄吧。
对于集体上访不理是行不通的。突然,车外响起一声惨叫,像是出人命了,使者再也坐不住,只好探出身子来。
此时,天正细雨,道路已经泥泞,有一位哥们倒在车前的泥地里,一只手还捂着耳朵,鲜红的血从手缝里流出。
原来,一名兄弟为了说明陈敬瑄确是好人,不惜下血本,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一只耳在地上翻滚,使者半响没说话。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官方快递员,上面给陈敬瑄寄什么东西,他是管不着的。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这是何苦呢?
一切都已经决定,陈敬瑄,你搞这些伎俩又有什么用!
使者从车上下来,显然,大家把车都围住了,想舒舒服服坐车去成都是不可能了。于是,他走进驿站要了一匹马,扬鞭而去。
陈敬瑄组织的这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但并非没有半点作用,至少知道大事不妙了,很快,确切的消息出来了。
不久前,长安已经正式宣布,陈敬瑄授龙武统军,龙武军属禁军编制,正三品,正一品的陈太师成了军头,更要命的是,要上班还得去长安。
这么一把老骨头了,离了老巢,跑到长安,说是去赴任,不如说是送死。
这也就是说,王建的策略已经奏效,而陈敬瑄混到这一步,倒不是王建一个人的功劳。在这件事上,他亲弟弟田令孜居功至伟。
很多年前,李儇奔成都,做为逃跑总指挥的田令孜当时对着一位少年王爷挥过鞭子,那时,田公公是天子阿父,挥了就挥了,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李儇向李世民报到去了,而新皇帝正是当年那位被他羞辱过的少年,大家都知道,那人叫唐昭宗李晔。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前你给予我的,现在我要连本带息还给你。
在收到王建的上访信后,李晔马上指示,将陈敬瑄跟他的兄弟田令孜调到我的跟前。
为了落实这一指示,李晔任命了新的西川节度使。
新的西川节度使叫韦昭度。
韦昭度,名门之后,二十年前就考取进士,算得上老资格。在被任命为西川节度使前是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宰相)。
如此看来,韦仁兄也是受害者,好好的朝中栋梁,却被踢到四川去当节度使。
我们已经了解李晔,这一年他刚当上皇帝,雄心壮志要干一番大事,因为韦昭度先生的能力差了点,只好被扫出中央干点苦差事。
所以,韦相可能有些不情愿,但任命书已经下来了,不干也得干。在长安磨蹭了数个月,在这一年的年底,他终于一脸风霜的站到成都城下。
成都为人进出的门紧闭着,为狗进出的洞也紧闭着。
韦昭度大声喊道。
“新任节度使已经到达,为何大门不开!”
在他的身后,是上任的赁证,节度使的旌节。
陈敬瑄是不会轻易的办移交手续的,他叫来一位嗓门大的对着下面吼了一句。
铁券在,安得违先帝意!
铁券,陈敬瑄确实有,田令孜也有,兄弟俩一人一块,倒像是上了双保险。铁牌都是上任唐朝皇帝李儇颁发的。
这个意思就是,我们有铁券在,里面保我们荣华富贵。你们怎么敢违反前任皇帝的承诺让我下岗!
本人为了印证陈敬瑄兄弟的说法,专门去找了那两张铁券上的信词,也就是承诺书看了看,发现里面除了一些陈述丰功伟绩的空话,恕十死之类的套话外,并没有让陈师傅在成都千代万代的句子。
空话害死人啊。
但好在陈敬瑄也不是一个诚实的人,他拉上死人李儇虚张声势,说有就有,谁敢跟他对质。
陈敬瑄胡搅蛮缠,虽不光彩,但颇为奏效。不开城门,韦昭度就算是韦小宝也别想进去。
看来,韦昭度的西川节度使是当不上了。实质上,他本人对这个位置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回去当宰相才是正经事。而且打道回府也不丢人。
上任被谢绝入内这种事并不新鲜,一般情况下,本着息事宁人的精神,官员从那来回那里去,长安默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但韦昭度从城下退走之后,突然大发怒火,表示排除万难,一定要进成都。
韦相公儒生聊发战士狂,是因为田令孜实在太欺负人了。
田公公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招惹王建已经犯了大错,这会还不吸引血淋淋的教训,又给城外的韦昭度写了一封信。
里面有两句话。
伏以太尉相国,顷因和尚,方始登庸。在中书则开铺卖官,居翰林则借人把笔。
解释起来就是你姓韦的能有今天,全靠和尚帮忙。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中书省当宰相就开商店卖官,在翰林院吧,碰到文书工作,就要请人代笔。
简单的一句话,把人家的老底挖了,能力鄙视了,贪污腐败也揭发了,田令令骂人颇有林家剑家之精妙,可谓入骨三分。
而且从韦大人的资料上来看,这些骂人的话还是有其严谨性的。
事实上,韦昭度以前跟田令孜关系密切,当然,那是田令孜还有权力的时候,自从田令孜逃到成都,韦昭度早就划清界线,断绝关系了。
于是,田令孜对韦相的过去现在了如指掌,比如韦昭度以前确实跟和尚有关系,原因也很简单,皇上信佛教,大和尚能经常到宫内走动,在皇上面前说上话,韦昭度爱权及僧,结交一下和尚就不奇怪了。
至于卖没卖官,有没有请枪手写文章,高官的事,说不清的。
当然,骂到这个份上,想让人家善罢干休是不现实的,很快,韦昭度打了报告到长安,详细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陈敬瑄跟田令孜兄弟目无纲纪,藐视朝廷,违旨抗令,不祭雷霆手段,我大唐威严何在!
相对田令孜的尖酸刻薄,王建实在是一个好人。
前些天,听闻韦相公不远千里,为他的革命事业翻重越岭而来,王建连忙亲自率领部队到剑门迎接。
注意,是剑门,不是东大门,剑门,剑门关也,在今天的四川剑阁县,离王建暂住的汉州(四川广汉)有四百里路。要不是剑门之外,是老对头杨复恭的势力范围,说不定王建还要到长安去接客。
接到韦相后,王建全程陪护,殷勤伺候,比当年孙猴子护送师傅唐三藏还要虔诚。
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忠义之士,在将田令孜兄弟狠狠批斗了之后,韦昭度专门表扬了王建。
不久后,长安的命令下来了,陈敬瑄龙武禁军使也别想当了,直接解除一切职务。(削陈敬官爵),当然,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扫把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到。不动武,陈敬瑄是不会主动下岗再就业卖大饼的。
于是,韦昭度被任命为行营招讨使(总司令),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副之,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为行军司马(参谋长),最后,邛州、蜀州、黎州、雅州划为永平军,王建为永平节度使,兼行营诸军都指挥使(前敌总指挥)。
唐朝虽然步于绝症晚期,但号召力还是有一点的,大旗一举,应者云集。
田公公这才知道自己人缘有多差。
杨守亮的兵马到了,他是替他干伯伯杨复恭来看热闹的,再顺便瞧瞧能不能占点便宜。
顾彦朗的东川兵也来了。实质上,他对于打成都非常感兴趣,早在听闻王建在鹿头关被谢绝入内时,就派出了部队支援王老弟。
这一回,他甚至亲自出马,还领来了主力部队。这个程度就不能说是为兄弟出头这么简单了。
顾彦朗是来报仇的,据记载,当年顾彦朗走马上任东川,刚到四川境内,就被一队横杀出来的西川兵抢走了旌节,这实在太过份,旌节是唐朝皇帝开出的介绍信,你把人家的证明文件抢走了,人家怎么去上班?
抽皇帝鞭子,给同事穿小鞋,抢邻居东西,骗义子上街,羞辱长安干部,田公公的一生没白活,天底下的人全被他得罪了光。
在向成都靠扰的人群里,王建还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晋晖来了,张造来了,李师泰也来了。
事隔一年多,兄弟又重新聚在一起。唯一的区别是,以前,他们只是凭资历辈份叫王建一声大哥,现在,王建已经成为真正的大哥。
到我的身边来,面前那座成都城,一定是我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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