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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诡闻手记》十年记者生涯,从未公开的神秘采访手记--作者:付夫真的是一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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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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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7 07: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6月10日夜7点29分,河东区公安分局会议室里,付夫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种不祥的预感,郝帅那次外出之后,并没有立即去找老王局长,而是先来到了杏花街。
      他的恋人蔡小慧,已经辞去了夜总会的工作,在杏花街上开起了一间发廊。
      和久别的爱人短暂相聚后,他跑到杏花街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来到老王局长家门口。
      在将一个贴有“沐恩奈特”样品和情报秘语的宣传单塞进王家防盗门后,他又迅速下了楼,钻出了小区。
      又拦下一辆出租车后,郝帅来到了父母居住的警察家属院。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大院门外的路灯下驻足,仰头眺望父母居住的8号楼。
      十分钟后,他的父亲郝斌收到了一条手机信息。在信息中,郝帅把“沐恩奈特”交易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告知了父亲。
      既然郝帅已经把情报给了老王局长,为什么还要再交给郝斌呢?
      因为这条情报极其重要,他不能把行动的成败和自己的性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因此,他需要设置一道“保险”。
      这道“保险”,就是他的父亲郝斌——除了老王局长之外,同为警察的父亲既是他的偶像,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郝帅做对了。
      接到“沐恩奈特”样品和写有情报秘语的宣传单后,老王局长把自己反锁进书房,初步谋划了捣毁二爷贩毒集团的行动方案,准备第二天再会同相关支队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同时将“沐恩奈特”样本送交省公安厅毒物和麻醉品研究中心,让专家对这种新型毒品进行司法检测。
      安排完工作,郝帅的安全就成了老王局长心里最深的牵挂——因为他既没有和自己提前约定见面时间,也没有告知自己交接情报的时间地点,而是冒冒失失地突然出现,这意味着,他已经处在某种不可控的紧急情况之中,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那天夜里,王家书房的灯彻夜未熄。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老王局长准备出门,却因担心过度突发脑溢血,当场昏厥。
      万幸的是,接到儿子神秘信息的郝斌,当天上午也来到缉毒队,将信息内容告知了支队领导,这才让郝帅用生命护送的情报,避免了因老王局长的突然病倒而湮灭的命运……
      讲到这里,付夫主动停了下来,憨笑着对李主任说:“我刚才说的这些,也都是有证据的。”
      “对。”李天明接口道,“根据付记者昨天采访蔡小慧所得的线索,我们调取了从杏花街到老王局长家再到郝帅父母家沿途的‘天网’监控信息。在监控视频中,确实发现了一个身穿紧身皮夹克的男子。他进入杏花街时,头戴一顶网状棒球帽,还戴着一副口罩。而钻出杏花街时,他的帽子和口罩都不翼而飞。技术队对高清摄像画面进行了辨析,发现该男子外貌和郝帅高度相似,几乎可以做同一认定。同时,我们也在二爷贩毒集团的老巢找到了一具被肢解的成年男性尸体,确认就是那个被执行‘家法’的亲信……”
      闻言,室内窃窃私语声骤起。
      李主任的双眉也皱了起来。他以手托腮,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再次起身,盯着李天明问道:“天明,你和付记者刚才说的,都有‘天网’证明?”
      “技术队已经制作了剪辑视频合集,李主任有兴趣可以亲自查验。”李天明一脸自信地说。
      “暂时不用。”李主任沉吟片刻,又问,“‘天网’的确可以证明郝帅到过老王家,却不能证明给老王的情报就是他送来的啊?要知道,今天你们在老王家的宣传单上并没有找到郝帅的指纹和其他遗传证据。”
      说着,他又转向付夫补充道:“付记者,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这老头,真把我当外行了……”付夫心里念叨了一句,脸上却平静依旧,“我明白——李主任的疑问,也曾让我和天明局长颇感困扰,在接下来的介绍中,我将进行解释。”说着,他旁若无人地举起已经空空如也的水杯,在人群注视下来到饮水机旁,俯身接了一杯水,有一口喝干,随即又接了一杯水,这才回到 台上。
      假咳了两声之后,付夫正欲继续说明,忽然瞥见不远处会议室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他不禁抬眼瞄了一眼。
      就见一个身穿条纹病号服的高大男子,在一名民警搀扶下慢慢步入会议室,又在最后一排坐下。
      看到那高大男子,付夫心里一暖:“刚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是来了……真是一个好男儿啊。”
      付夫垂下眼,继续说道:“冒险送出情报之后,郝帅返回了位于河东区城乡结合部的贩毒集团老巢。当重新来到这个没有‘天网’监控覆盖的棚户区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场从警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回到6月2日深夜的杏花街。
      当发现蔡小慧复吸后,郝帅如遭万箭穿心,一时间情绪失控,连伪装用的棒球帽和口罩也没戴,就嚎叫着冲出了“极乐发廊”。
      出门时,他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麻脸男人。
      “你他妈……”这人倒地后正欲叫骂,在看到郝帅的一瞬间却不禁一愣。
      “这人不是……上次抓过我的警察么?他怎么从窑子出来?”他认出了郝帅。
      而心烦意乱的郝帅却没能认出他。
      也许是好奇使然,也许是想探听警察的动向,当郝帅埋头跑开后,麻脸男也尾随他离开了杏花街。
      来到街口,他见郝帅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于是急急钻进了自己停在接口的私家车,一路尾随。
      从杏花街到老王局长居住的小区,再到郝帅父母居住的警察家属院,这个满脸麻子的高大男人一直静悄悄地跟着郝帅。
      郝帅离开家属院后,麻脸男人依旧紧追不舍。
      当跟踪郝帅乘坐的出租车来到位于河东区城乡结合部的一片棚户区时,这个麻脸男人看到了让自己吃惊不已的画面。
      在他前方不远处,出租车停了下来。郝帅一个人跳下车,站在街边若无其事地抽着烟,好像在等什么人。
      麻脸男人立即将车转进一条小巷,下车偷偷观察起来。
      少顷,一辆黑色轿车由远及近,驶到郝帅面前停下。
      轿车停稳后,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光头男子跳下车,两只手不断朝郝帅比划着什么,好像很是焦急。
      郝帅却很无所谓地摊着双手,还不时耸耸肩膀。
      交谈了一会,光头男子和郝帅一前一后钻进轿车,迅速驶远。
      盯着渐渐远去的轿车,麻脸男人的脸上溢满了迷惑:“那个光头……怎么有点面熟啊?”
      他开始努力地回想着。
      忽然,麻脸男人浑身一震,猛地抬起了头:“那光头……不是二爷的手下远哥么?!上次我还找他买过摇头丸啊!现在……他怎么会和那个警察搅合到一起?”
      想到这,麻脸男人兀自“咦”了一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张布满麻子的脸上,随即浮出了一丝奸笑:“莫非……那个警察在当无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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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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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9 06: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六.

      6月3日,郝帅牺牲前6天。
      凌晨2点刚过,绰号“远哥”的光头毒贩,把刚刚和自己“结对”的“四哥”接回了“公司总部”。
      这时,他忽然接到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是当地一个小帮派的老大,古惑仔们都叫他“达哥”。
      “妈的,这个傻逼古惑仔,上次跟老子磨叽半天,才买了200颗‘肉丸’这么少……这次又想来跟我砍价么?”光头嘴里嘟哝着,漫不经心地点开短信。
      这一点,竟让他心惊肉跳。
      达哥的短信就一句话:“远哥,你今天接的那人是只‘黑猫’。我被他‘挠’过。”
      看到短信的一瞬间,光头的双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他急急抓起手机,有些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
      短信上的确这么说的。
      光头愣住了,豆大的冷汗开始渗出他寸草不生的头皮。
      “四哥是无间道?妈的,要出大事了!”他骂了一句脏话,急急找出了二爷“秘书”的电话……
      说到这里,付夫举起纸杯喝了一口水,默默地盯着台下的警察们。
      在那些高级警官脸上,隐隐浮现出不安、震惊和恼怒。
      “各位领导已经听出来了吧?”付夫沉着脸说道,“郝帅他就是这样暴露的。”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李天明:“那个麻脸男人,就是之前在皇冠夜总会被郝帅抓捕过的吴开达——今天下午,天明局长提审了因涉黑被捕的吴开达,他已经招供了自己如何认出郝帅、又如何将郝帅的警察身份告诉贩毒集团的事实……”
      台下众人的目光,随即向李天明聚集。
      牙关紧咬的铁血局长,默默地点了点头。
      “付记者、天明,你们做得好!”一声略有颤抖的呼喊,在会议室赫然响起。
      李主任猛地站了起来,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有了这些证据,我相信上级会相信郝帅同志是清白的!”
      说着,他一脸忧伤却又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转向全体调查成员喊道:“我认为,针对郝帅同志纪律问题的调查现在可以……”
      李主任还没把“结束了”三个字说出口,付夫忽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李主任,请你们听我把话说完。”他的声音冰冷而坚硬。
      李主任一愣,又转头看了看李天明。
      后者的表情,和付夫如出一辙。
      看到二人肃穆的脸,李主任彷佛明白了什么。
      他转回头,朝付夫轻轻点了点,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郝帅他……是你们的同事,也是我的战友。”付夫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也曾一起直面危险,也曾一起并肩战斗——因此,我觉得我有资格来讲述他最后的故事……”
      6月3日,某时。
      接到光头的举报后,二爷暴跳如雷。他立即把郝帅押到面前,对他严刑拷打。
      因为二爷贩毒集团的中高层成员在抓捕行动中负隅顽抗被全部击毙,而底层成员并没参与对郝帅的折磨,当时的具体情况现在已不得而知。
      但来自一名被捕的底层毒贩的口供,仍然为付夫、李天明和其他关心郝帅的人们提供了珍贵的线索。
      6月4日,这名底层毒贩听自己的“部门经理”(分管某一个贩毒环节的小头目)说,昨天二爷抓到了一个内鬼,现在正在“公司总部”大刑伺候呢。
      据“部门经理”说,二爷让光头、“八哥”、“西瓜刀”等几个大哥轮番揍那只“鬼”。
      一边揍,大哥们一边还不断地嚷嚷——
      “你是不是黑猫?快说!”
      “‘公司’里还有没有你们的人?有多少?”
      “‘公司’的‘产品’,是不是你偷了?”
      …………
      一天一夜下来,那只“鬼”的手脚都被打断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二爷又让人给他灌辣椒水、拔他指甲。
      他除了疯了一样吼叫和大笑,还是什么都不说。
      最后,他就痛昏过去了。
      “西瓜刀”给他冲了一桶凉水,他才悠悠醒转过来。
      这次,二爷决定亲自审。
      二爷问:“‘公司’里还有没有你们的人?你说还是不说?”
      “鬼”冷笑:“我说。”
      二爷满意地点点头,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吧,‘公司’里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鬼”又笑了:“多少?有很多啊!”
      二爷一愣,厉声吼道:“有多少!都有谁!快说!”
      “鬼”啐出一口鲜血,沙哑着声音喊道:“在三喜市,我们有3万人;在双江省,我们有差不多9万人;在全国,我们有130多万人;加上武装警察,我们何止百万!加上支持我们的老百姓,何止亿万!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你!哈哈哈……”
      二爷闻言暴怒,提起屁股下板凳就朝“内鬼”砸去:“老子现在就他妈弄死你!”
      …………
      折腾到4日夜里,郝帅已经全身多处骨折,并伴有多处内脏出血。
      看到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他,二爷却并不准备就此罢手。
      他解下腰间“储藏室”的钥匙,转身交给自己的军师“胖老二”:“老二,你去把‘沐恩奈特’弄点过来,让这只‘鬼’尝尝鲜!”
      “二爷英明!”胖老二阴笑道,“老四不是管‘试药’的吗?让他来试‘新药’不是正好!”
      说着,胖老二转身奔向“储藏室”,取出重量未知的“沐恩奈特”粉末后,又急急跑了回来。
      “给他打两针——每天上午和下午各一针,一直打到跟老丁他们交易的时候。”二爷对胖老二说道。
      “二爷可真是太大方了——那得花多少钱啊!”胖老二狂笑道,“一个星期下来,这只‘鬼’肯定会上瘾!还有什么能比让一个缉毒警吸毒上瘾更爽的?”
      一边疯狂地嚷嚷,胖老二一边将粉末溶解,然后又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注射器,将溶液吸了进去,对准了郝帅的手臂……
      河东区公安分局会议室里,可怕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除了付夫渐渐颤抖的声音:“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郝帅每天都会被迫接受两次灌毒,并很快因此染上了毒瘾……根据省厅毒物和麻醉品研究中心提供的资料,我们相信,在毒品极其强烈的刺激下,郝帅很快出现了强烈的嗜血欲望和攻击冲动,而且在病理学和心理学方面,这种身体和心理上的改变是不可抵抗的——就像他在前天夜里所表现出的那样。”
      听到这里,有女警开始抹眼泪,一些男警官也红了眼圈。
      付夫依旧面无表情,双眼却已经通红。
      他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了烟盒。
      “对不起,在开始接下来的讲述前,我需要抽一根烟。”他说着,取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当!”随着金属打火机的轻响,一团火苗跳跃而出。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喷出烟雾。
      “在郝帅出现狂暴的攻击倾向之后,毒贩们就把他称作‘狗’——他们决定把他弄到交易现场,以此向毒品买家证明‘沐恩奈特’的强烈‘爽感’,同时也作为谈判时的一种心理威慑。”低沉的男音继续响起,虽然不再颤抖,却仍旧沙哑。
      又喷出一口烟雾后,付夫再次抬起拿烟的手。
      在来到距唇间还有两三厘米的位置时,那只手忽然停住了。
      他愣愣地盯着虚空,深邃的双眼隐隐有光:“可是,毒贩们做梦也没想到,那条被他们打得半死不活、关进铁笼子里的的‘狗’,竟然……战胜了不可抵抗的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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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9 06:03: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6月10日晚8点19分,付夫把烟蒂放进面前的纸杯,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前天行动的细节,想必各位都已经了然于心,我在这里就不再累述。”他低声道,“但是,我想告诉各位一个你们还不知道的细节……”
      说着,他忽然抬起手,遥指坐在最后一排的高大男子:“小鲁,请你来讲吧!”
      台下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最后一排。
      那个身上缠满纱布和绷带、手上还打着点滴的高大男子,竟然脸颊一红。
      他有些嗫嚅地站起身,在同伴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来到 台。
      人们注意到,他那只没插针头的手里,还紧紧抱着一顶警用钢盔。
      在 台上站定,又接过付夫递过来的话筒,他有些犹豫地垂下头,好像在组织语言。
      三五秒后,他才慢慢抬起头,垂着眼低声说道:“各位领导,我叫鲁军,是河东区公安分局特警支队民警,第8战术小组组长。前天夜里,我们接到命令,对一个隐藏在聚兴仓库的毒品交易现场进行突袭……”
      6月8日,郝帅牺牲当天。
      夜里8点刚过,鲁军和30多名战友就已经进入了位于仓库房顶上的设伏位置。在他们藏身的仓库周围,三百余名荷枪实弹的缉毒警和武装制服警察,正安静地埋伏在一人高的灌木丛和巨大的废旧机械之间。
      在他们周围,无尽的暗夜笼罩着巨大的废弃工业区。
      而在这些潜伏的猎手心里,却隐隐燃烧着一团烈火。
      今天,这团烈火将转化成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帮助他们去驱散黑暗,去迎接光明。
      9点过,目标对象“二爷”及30余名毒贩进入伏击范围。
      二十分钟后,目标对象“老丁”及另外30多个毒贩进入伏击范围。
      两拨人都进入仓库后,鲁军的袖珍耳麦里传来支队长的号令:“全体都有!目标已经到位,立即按照计划隐蔽移动,就位后听我命令展开行动!如遇抵抗,自由歼敌!注意,毒贩中有一名自己人,攻击前请注意辨认!重复,毒贩中有一名自己人,攻击前请注意辨认!”
      号令传来,鲁军握拳朝前一挥。
      他所在的战术小组随即起身,和其他战友一起鱼贯钻进屋顶的通风管道,朝仓库悄悄摸了过去。
      9点28分,全员进入仓库内部。
      鲁军小组位于连接通风管道和防火通道的旋梯上,脚下约二十米处,就是两拨正在交易的毒贩。
      “全体都有,开始行动!”袖珍耳麦里再次响起支队长的命令。
      “警察,举起手来!”战友们立即放声大呼。
      “砰、砰、砰——”因为这次毒品交易数量重大,自知一旦被捕就必死无疑的毒贩竞相拔枪抵抗。
      刚一交火,他们就被早已锁定自己的狙击手接连爆头。
      鲁军指挥第8战术小组摆开菱形攻击队形,如一只钢铁锲子迅速深入毒贩阵营。
      在精确而密集的持续火力打击下,他们沿途将抵抗的十多名毒贩逐一击毙。
      在来到一堆胡乱摆放的木箱子前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当移动到一个不断抖动的木箱后时,鲁军惊恐地看到,一个身材胖大的毒贩仰面倒地,胸部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后来鲁军才知道,这个胖子就是二爷贩毒集团的二号人物“胖老二”。
      而在胖老二面前,一个满脸鲜血的年轻男人正在疯狂吞噬胖老二的心脏……
      发现特警之后,年轻男子“嗖”地一声扑了过来。
      久经战阵的特警们火力齐发,竟迟迟不能击中目标。
      仅仅一两个回合,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辗转闪击的年轻男子,就将鲁军和战友全部击倒。
      看到战友接连遇袭,主武器掉落的鲁军奋力拔出手枪,挣扎着站起来,瞄准年轻男子开了枪。
      然而,他并没击倒男子。
      发现鲁军攻击自己后,那男子闪电般冲到面前,一拳就击倒了鲁军,还夺过手枪对准了他。
      9点38分,郝帅牺牲前一分钟。
      盯着黑洞洞的枪口,抱定牺牲信念的鲁军,决定用生命维护警察的尊严。
      他朝年轻男子骂道:“卖粉的,你来啊,老子不怕你!我他妈可是警察!”
      听到“警察”二字,那男人竟然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原本凶光闪烁的双眼里迅速升腾起一丝迷茫。
      这种混合着犹豫和迷茫的目光,在鲁军冷笑的脸上游移片刻,又慢慢沿着他的头朝上移动。
      当移动到他的头顶时,男子的目光就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猛地停了下来……
      鲁军回忆到这里,一个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按照邱天主任的观点,‘沐恩奈特’的作用是人体所不能抵抗的——除非,这个人拥有坚如磐石的信念,同时还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外部刺激,进而激发出强大的精神力量!”
      鲁军和台下众人一起转头——原来是付夫插了话。
      “各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郝帅么?”付夫点燃了另一根烟,缓步来到鲁军身旁,轻轻接过了他手里的钢盔。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到 台最前沿,一只手高高举起钢盔。
      “请你们都好好看看,郝帅……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台下,有人瞪着双眼盯着钢盔,表情一脸懵逼;有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用力揉眼睛。
      付夫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或迷茫或震惊或感动的脸,慢慢转到了李主任身上。
      这个老警察已经泪流满面。
      “李主任,你也看到了?”付夫的视线有些模糊。
      李主任慢慢站了起来,抬手指着钢盔的正面,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付夫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把钢盔转了一圈,将正面对着自己,又用婆娑的泪眼盯着钢盔上郝帅曾经注视的地方。
      “郝帅他……看到了一面盾牌!”他用手抚摸着钢盔,低声道,“盾牌正上方是一面国徽,下面是坚不可摧的长城。盾牌两侧,茂盛的松柏簇拥着蓝天,象征着人民警察坚强高洁和永不退缩的战斗意志。”
      “警徽!”台下,有人低声惊呼,有人默默饮泣。
      “答对了。”付夫笑着点点头,面颊却随之一热。
      一滴滚烫的泪,“啪”地一声滴在银色的警徽上。
      他闭上眼,默默抬起头,努力不让更多的泪掉下来。
      良久,他又深吸了一口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并不知道在座各位为什么当警察,呵呵呵……但我明白,郝帅是真心想做警察。”
      “郝帅的父亲告诉我,这小子从小就想当警察,长大后就真成了警察。”
      “我猜,在他很小的时候,这个象征正义的职业,就在他心里播下了一颗火种。不管是面对地震天灾、小偷扒手还是狂暴凶悍的毒贩——每当危难关头,这团火就会熊熊燃烧。在从警的十年里,在卧底的三年中,在自己生命最后一刻,这从未曾熄灭的火光,让他有勇气去直面黑暗而不至于被黑暗吞噬,也赋予了他在茫茫暗夜中去战斗去守护去爱的力量!”
      “我并不知道在看到警徽之后,他内心所经历的挣扎和肉体所承受的痛苦,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驱动遭受重创的身体将威胁战友的枪口转向了自己,更不愿知道他在死亡来临之际的所思所想!但我知道,在看到战友头顶的警徽时,他心中被毒瘾压抑的火焰重新被点燃——是那团火,让他在战友和自己之间、在失败和胜利之间、在欲望和信念之间做出了正确的抉择,是那团火,帮助他驱散了内心的黑暗、战胜了不可战胜的恶魔!”
      ………………
      说到这里,付夫再也压抑不住满眼热泪,牙关紧咬着隐泣起来。
      忽然,一只温暖的颤抖的手,轻轻放在了他同样颤抖的肩膀上。
      耳旁,响起了鲁军的声音:“付记者刚才说的,也许我知道一些……”
      说着,他费力地俯下高大的身躯,朝付夫伸出了一只手:“可以给我一根烟么?”
      付夫抹了一把眼泪,递给他一根沾着热泪的烟。
      接过烟深深吸了一口,鲁军重新将身子站得笔挺,面向台下大声说道:“在郝帅把枪口对准自己之后,我看到他嘴巴动了动,好像说了句什么。直到这时,我才猛然发现,当时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就是自己在行动部署会上看到过的那个卧底的脸!我想朝他大喊,想冲过去救他,可是却没有时间了……因为当我努力站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扣动了扳机!”
      一声哽咽声起,年轻特警高大的身躯随之剧烈颤抖。
      哭声持续了好一会,他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用依旧颤抖的声音喊道:“后来,我按照天明局长的指示,向技术专家回忆了当时郝帅说话的口型……结果……结果……结果……”
      他再次抑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片刻后,鲁军突然吼了出来:“结果,专家告诉我,郝帅临死前对我说的是——‘别怕,兄弟,我也是警察’!”

      后记:

      6月26日,三喜市河东区长风墓园。
      林立的墓碑间,一个剃着板寸平头、腋下夹着一本杂志的男人正快步疾行。
      来到一座摆满鲜花和供品的大理石墓碑前,男人停下了脚步。
      墓碑下,那些大大小小的花束间,插着一些赠送者亲笔书写的卡片。
      平头男人看到,卡片上有“李天明”“鲁军”“邱天”“妻子蔡小慧”“爱你的父母”“省公安厅政治部全体战友”“三喜市和平路小学全体师生”“双江省鑫达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全体员工”“一位被你保护的市民”等等字样。
      黑色的墓碑正中,篆刻着墓主人的名字和身份:郝帅,河东区公安分局,民警。
      苍劲的文字上方,一个英俊的警察正朝他微笑。
      平头男也笑了,对着墓碑轻声说:“今天‘6·26’,我来看看你。”
      言罢,他俯身坐下,从腋下抽出杂志,在墓碑前晃了晃:“我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说着,他又自问自答:“这可是名记者付夫给你写的故事!”
      他把杂志摊开,放到墓碑脚下。杂志上,一行3号黑色宋体印刷的标题赫然入眼《暗夜里的一把火——革命烈士、公安一级英模郝帅的卧底人生》。
      “一万多字,我写了整整一夜呢,绝对是世界级的水平。这篇稿子一登出去,我们杂志社和你们支队的电话就给打爆了,无数人要求给你家里捐钱,有的说缉毒警这些年每年都有不少牺牲,因此强烈要求给你们加工资,还有说要投票给你追记一等功的……”平头男说着,摸了摸头发稀少的脑门,又叨叨道,“对了,慧慧已经住进强制戒毒所了。你放心,我和你爸妈盯着她呢,省公安厅专门研究毒品的大专家邱天也在帮她脱瘾,一定会让她成功戒毒……”
      言罢,他又转头盯着郝帅的照片,眼圈一红。
      “兄弟,我很想你啊。”男人突然有些哽咽。
      “对不起啊,情绪有点激动……你知道我是性情中人嘛。”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望向晴朗的天空。
      天空中看不到一片云,蓝得有些耀眼。
      盯着那熟悉的蓝天,男人的眼睛又潮了。
      “怂逼!”他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低下头,掏出烟盒。
      盒里就剩下两根烟了。
      “哟呵,五五开吧。”他把一根烟点燃,插到了墓碑前,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
      吸了一会烟,男人脸上恢复了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
      “兄弟,08年那根烟,我可是还你啦……不过你放心,以后每年的清明节和‘6·26’,我都来陪你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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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9 06:04:03 | 显示全部楼层
    《暗火》完结

    下个星期开始,将开始更新另一个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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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0 06:05:25 | 显示全部楼层
      乐园.

      一.

      10月18日,三喜市万寿路上的“夕阳乐园”公益养老院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天一大早,养老院院长冯石就领着工作人员开始忙活——他们把平时过年才用的彩灯彩旗从箱底找出来,嚷嚷着挂上养老院的围墙和窗户,又让保洁员做了个大扫除,把养老院里里外外清洁得一尘不染,甚至还让护工给老人们穿上了款式统一的新衣服。
      很快,整座养老院打扮一新。
      莫看这“夕阳乐园”虽然是一家私立爱心养老院,硬件条件和服务质量却比不少公立养老院还好。它位于三喜市郊区的长寿街道万寿社区,周围都是一派青山绿水的田园风光。养老院占地面积约10000平方米,院内设有老年活动室、阅读室、健身房甚至网吧,可谓是设备齐全、条件优越。
      对住在这里的800余名老人而言,今天可是一个大日子——因为他们敬爱的张老板要来看望他们了。
      这张老板全名张烈钧,是三喜市有名的企业家和慈善人士。他早年在三喜市境内的长江航道上跑船发了家,前些年又借着当地经济快速发展的东风,相继开办了一家汽车公路物流企业和一家航空物流公司,生意一路风生水起,从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商人一跃成为闻名全省的大老板。
      张烈钧倒也算有良心。在发了大财之后,他先后斥资近亿元,在三喜市主城近郊的长寿街道修建了一座公益养老院,以低于市面价格的服务专门接收家庭贫困的老人入住。后来,他又在相邻的长安街道修了一座流浪宠物救助中心,专门收养没人要的猫猫狗狗。
      就是这两大善举,为张烈钧赢得了广泛赞誉,长寿街道办事处甚至还给他颁发了一个“致富不忘责任,富贵更需善心”的金字牌匾。
      对这些,张烈钧倒是看得很淡,继续经营着自己的产业,也继续用低价为困难老人提供养老服务。
      就因为张烈钧这份恩情,当听到冯石和护工们说“张老板今天要来看望大家”的时候,老人们都乐呵呵地换上了免费的新衣服,坐着轮椅杵着手杖,拧着鲜花彩旗聚集到养老院的院子里,晒着太阳聊着天,等着迎接敬爱的张老板大驾光临。
      傍晚时分,养老院门外的水泥公路上沙尘滚滚,一辆法拉利跑车和一辆商务车一前一后,呼啸着由远及近。
      冯石眼尖,眯缝着眼瞧了瞧,立即转头高喊:“张老板来啦!”
      闻声,原本三五成群自由活动的老人们就像听到了命令,立即在护工帮助下慢悠悠地来到大门口,自觉地站成了两排。
      排好了队,法拉利跑车已来到养老院大门外。
      驶近大门,跑车却没有进来,而是很自觉地放慢了速度,在门口停了下来。
      商务车紧随其后,停到了跑车后面。
      跑车车门打开,一个身穿亮银长款风衣、脖子上还围了一圈整貂皮草的高大中年男人跳下车来。
      商务车里则钻出了七八个手提相机和摄像机的男男女女。
      见到皮草男,冯石脸上立即浮出了讨好的笑容,弓着腰凑到近前寒暄:“张总,您来啦。”
      张烈钧笑着点点头,回头指了指身后的男男女女,大声道:“今天,全市各大媒体的记者朋友来参观我们养老院——老冯,你可要把他们陪好了!”
      言罢,张烈钧又回头对记者们笑道:“各位媒体朋友,今天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尽管拍,把我们养老院宣传好了,也是对全市慈善事业的大力支持——当然,之前跟各大媒体领导承诺的赞助费,我也会立即兑现。”
      闻言,大部分记者立即点头哈腰地附和道——
      “张总,您就瞧好吧。”
      “张总,一定把养老院宣传到位。”
      “张总,请放心,我们一定全力宣传好。”
      …………
      听到众星拱月般的奉承,张烈钧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忽然看到,记者群里有一个男人始终没有吭声。
      “这人哪儿来的?竟不给我面子?”张烈钧心里有些不爽,斜着眼瞥了瞥这男人。
      就见这男人身材结实、剃着板寸平头,身上斜挎了一个用得有些旧的牛皮包。
      “这人是……”眯缝着眼盯着男子瞧了一会,张烈钧心里一紧。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是三喜市杂志社的付夫。听说他帮市里破了不少大案要案,而且在首都还很有些关系……算了,像这样的人物,就由得他嚣张吧,我还是莫要找惹他了。”张烈钧这么琢磨着,决定“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付夫计较。
      下定了决心,他立即笑着抬起手,背对养老院大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各位媒体朋友,开工吧。”
      一行人旋即鱼贯钻进养老院。
      “张总好!”“张总是大善人啊!”“热烈欢迎张总莅临视察!”……一直等在大门两侧的老人们,立即挥动彩旗鲜花嚷嚷起来。
      “好、好、好,老人家你们好。”张烈钧满面亲热,对老人们又是挥手又是点头。
      接下来三十分钟,在冯石的引导下,张烈钧领着记者们在养老院里潦潦草草地转了一圈。
      对养老院的硬件设备,记者们赞不绝口。
      付夫却依旧阴阴笑着,始终没点过一个“赞”。
      十来分钟后,一行人来到养老院食堂。
      “各位媒体朋友,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慢慢聊。”张烈钧笑着,抬手指了指食堂的一个包间。
      一行人钻进包间,竟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就见包间餐桌面上,摆满了鲍鱼海参鱼翅。
      看到记者们的反应,张烈钧一脸得意,眯缝着眼招呼道:“大家都愣着做什么?来来来,快入座。”
      记者们吞着口水,各自找了座位坐下。
      付夫也笑着坐了下来。
      一入座,张烈钧立即捏起筷子,准备给一个记者夹菜。
      忽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付夫站起身来,轻轻握住了他捏筷子的手,笑道:“张总,您在三喜市素有‘慈善大亨’的美誉,我也是久仰了。我就在琢磨,您在家也是一个大孝子吧?”
      闻言,张烈钧一愣,筷子间的一只澳洲海参“啪”地掉在了桌上。
      一秒钟之后,张烈钧僵硬地笑了笑,轻声道:“这位记者……哦,是付夫付记者对吧?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对我爸妈是很孝顺——可惜的是,我爸妈死得早,没能让我这个儿子好好孝敬他们。”
      “哦?”付夫冷笑道,“真的是这样么?”
      闻言,张烈钧挤出一脸不解的表情,声音也更加低沉:“瞧付记者这话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可以到我老家问问,看我张某是不是一个大孝子!”
      看着满脸无辜的张烈钧,付夫故作吃惊,有意提高音量嚷嚷道:“咦?小弟已经到你老家问过了——你爸妈依旧健在,而且对你骂不绝口。我听说,你发家以前天天打骂二老,现在这么有钱了,也从没给过他们一毛钱……张总,你看小弟说得对不?”
      听到付夫这么说,张烈钧又是一愣,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恐,旋即又恢复了镇定。
      “付记者,这是谣言,绝对是谣言!”他尬笑道,急急站起身来,“各位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钻出食堂,张烈钧脸上瞬间阴沉。
      “妈的,我打骂那两个老不死的事情,这付夫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心里念叨着,低头钻进了食堂后的洗手间。
      一进洗手间,张烈钧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吴品的电话:“老吴,明天你想办法联系一下付夫,给他一笔‘慰问金’,让他住口!对,就是三喜市杂志社的付夫,这混账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打骂父母的事,可不能让他影响了我的大事!这事明天就给我办……”
      放下电话,张烈钧洗了把脸,正欲转身钻出洗手间。
      忽然,他背后传来了一声沉闷浑厚的啸叫:“嗷——”
      闻声,张烈钧兀自浑身一抖,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就见洗手间最里侧的蹲位隔间门前,竟然钻出了一条黑得发亮的大狗。
      “狗?”张烈钧一愣,眨巴了两下眼,定睛一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给吓尿。
      就见这大狗大如牛犊,眼睛竟然全是红色的,看不到一点黑白眼仁。而它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里,原本应该是舌头的地方,竟伸出了一根尖锐的管子。
      盯着大狗瞧了一秒钟,张烈钧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妈啊——”
      而在他嚎叫的同时,那条巨犬已经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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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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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0 06:05: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张烈钧喊声响起之际,食堂里的付夫等人悚然一惊。
      “是张总!”冯石被嚎叫声吓了一跳,急急跳将起来,三两步就冲了出去。
      付夫也紧随其后。
      二人钻出食堂一路小跑,仅用了三五秒就冲到了约10米外的洗手间门口。
      来到洗手间外,他们并没看到张烈钧。
      这时,跑在前面的冯石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妈啊——”
      喊声一起,冯石也双腿一软,整个人坐到了地上,愣愣地盯着洗手间背后的一片小树林浑身发抖。
      付夫闻声也是一惊,急急顺着冯石的目光朝小树林瞧去,就见草木森森,一切如常。
      “冯院长,怎么回事?”他奔到近前,一把把冯石拉了起来。
      “刚才我……”冯石嘟哝了一句,抬手指了指小树林,“刚才我看到一道黑影从洗手间窜出来,一转身就跑进了小树林——那东西好像是一头黑狼,个子好大,动作也好快……”
      “你眼花了吧——这附近都是农田,怎么可能会有狼?”付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急急绕过洗手间外墙,来到了位于另一侧的入口。
      惊魂未定的冯石也跟了过来。
      作为食堂配套设施,这座洗手间的两个入口并不正对食堂,而是略有倾斜地朝向养老院另一侧的围墙。在洗手间和围墙之间,就是刚才冯石所说的小树林。
      转过外墙,付夫和冯石一前一后钻进了洗手间。
      一进门,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就见洗手间地面上,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如同罂粟花一般盛放。在血之花的花芯处,一个男人仰面躺倒。
      这人身穿一件很招摇的亮银色长款皮风衣,原本围在脖子上的一圈整貂皮草已经松脱开来,耷拉在胸前,前部被浸成了深红色。而在他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约2厘米的圆洞——那喷泉一般的血液,正从洞里奔涌而出。
      “是张总。”付夫盯着倒地男子,低声念叨了一句,心里却涌起一阵兴奋:“妈的,原以为这个采访就是揭一下虚伪慈善家的老底,没想到还真碰到了猛料,这下来劲了……”
      “张总,你这是怎么了啊?”看到张烈钧如此惨状,冯石嚷嚷着奔了过去。
      付夫也紧随其后。
      来到张烈钧身旁一号脉——他已经没了脉搏。
      付夫双眉一紧,又俯身将耳朵贴到张烈钧胸部。
      少顷,他重新站起身来,对冯石摇了摇头:“张总死了。”
      闻言,冯石猛地爆发出一身凌厉的哭嚎:“张总啊,你不能死啊,我们可不能没有你啊……”
      哭嚎声一起,冯石整个人也一软,竟跪到了张烈钧尸体旁,放声大哭起来。
      “靠,这冯院长还真是一个奇葩——老板死了,竟然哭得像自己死了老爸。”付夫冷冷瞥了冯石一眼,正欲掏出手机报警。
      这时,他耳畔忽然响起另一种尖叫:“我的妈,死人了!”
      一转头,就见其他记者也跟了过来。
      见这情景,记者们在浑身一阵颤抖后,相继掏出相机拍起照来。
      “哟,要真这么牛逼,刚才人家还活着的时候,就别跟哈巴狗一样围着人家转噻。”付夫心里三八了一句,这才掏出了手机。
      15分钟后,三喜市河西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派出的两辆桑塔纳警车和一辆现场勘查车到达现场。
      在老人们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三辆警车一路奔进养老院,停到了洗手间外二十米处的一块操场上。
      车门打开,一个满头银发的小个子老头从第一辆警车里钻出来,领着其他民警急奔到现场。
      付夫眯缝着眼,打量了一下这些警察——没一个是他认识的。
      “夕阳乐园”归属河西区地界。因此这起案子的管辖权归属河西区公安分局。然而,让付夫觉得郁闷的是,以自己堪称无所不在的人脉,竟然在河西局里找不到一个熟人。
      小个子老头领着刑警到位后,随即分成三个小组,开始向目击者了解情况;法医们也拉起警戒线,展开了现场勘查。
      在向做笔录的民警简单介绍了情况后,付夫兀自退到境界线旁,掏出一根烟点燃,一个人吸了起来。
      他的视线从忙里忙外的警察们身上移开,慢慢移动到了洗手间后面的小树林。
      忽然,付夫眼前灵光一闪。
      之前在洗手间无意中看到的一个细节,忽然闪现在他眼前——
      那是在张烈钧的尸体旁,一小块没有被鲜血浸染的水泥地面上,赫然印着一个团血迹。
      现在回想起来,那血迹很像一个脚印——长约八九厘米,肉团一般的脚掌上生有四个有爪的小趾头。
      对这样的脚印,任何一个养过狗的人都不会陌生——这是犬科动物的足迹。
      “刚才冯石不是说,在我们朝洗手间跑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长得像狼一样的东西从洗手间里窜出来,还跑进了小树林里?”付夫在心里惊呼道,“莫非……张烈钧真是被狗咬死的?”
      想到这里,付夫忽然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啊,张烈钧全身就脖子上有一个明显伤口,而且还是一个洞——狗咬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伤口?”
      就这么胡乱琢磨了一会,付夫也没想出合理的解释。
      对他而言,这个案子更有劲了。
      于是,他踱步绕到正在询问冯石的小个子老头身旁,很三八地递过一根烟,讪笑道:“这位老爷子,你是领队吧?我是三喜市杂志社的付夫,想进一步了解一下你们对这起案子的……”
      却不想,付夫话还没说完,其他记者也围了上来:“这位领导,我们也想跟进这个案子!”
      见势,小个子老头很不爽地摆摆手,就像在驱赶一群苍蝇。
      “你们这些记者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告诉你们,像这样的严重暴力案件,整个侦查过程都是保密的!想采访?请联系分局政治处!”他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钻进了洗手间。
      这时,另一个民警笑着凑了过来:“各位记者,刚才我们只是做了初步问询。像这样性质严重的案子,还要请各位跟我们回到局里再做一份详细笔录……”
      说着,四五个身穿警服的民警就围了过来,半扶半推地把记者们驱赶进了两辆桑塔纳警车。
      付夫也很顺从地上了车。
      钻进一辆警车坐定,他转头盯着车窗外忙忙碌碌的民警,心里忽然一阵冷笑。
      “这么有意思的案子,你们竟然不让我参加?成啊,那我就找愿意让我参加的人帮帮忙吧。”他在心里这么念叨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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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 05:55: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在桑塔纳警车钻出“夕阳乐园”的同时,付夫也悄悄掏出了手机。
      他极其安静地敲下了一条三五百字的信息,又从通讯录里选出一个号码,旋即按下了发送键。
      就听到“嗖”的一声,信息发送了出去。
      将手机放回裤兜,付夫脸上浮出了得意的笑容。
      二十分钟后,付夫乘坐的桑塔纳警车达到河西区公安分局。
      一下车,一名年轻民警立即迎了过来,将付夫和同车的另外三名记者领进了一间办公室。
      各人坐定之后,付夫第一个开始做笔录——
      “姓名?”
      “付夫。”
      “付夫?你这名字好耳熟啊。”
      “呵呵呵,可能你在我们杂志上看到过。”
      “可能吧。职业?”
      “记者。”
      “工作单位?”
      “三喜市杂志社。”
      “今天你为什么会到案发现场?”
      “前些天上级安排的任务。”
      “什么任务?具体一些。”
      “就是宣传宣传‘夕阳乐园’老板张烈钧热心公益、助推慈善的先进事迹。”
      “之前在现场做笔录时,其他目击者声称,当时你曾向张烈钧提过不少很挑衅的问题?”
      “‘挑衅’?靠,谁特么背后打我小报告?”
      “请直接回答问题!”
      “要说‘挑衅’……也算吧。在接到采访任务后,我专门研究了一下我得到的独家爆料,发现这人实际上并不是人们印象里的‘慈善大亨’,或者说他做慈善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彰显公益’这么简单。”
      “哦?你的爆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呵呵呵,警察同志,这种具有调查性质的采访,其信息来源我不便跟你说。”
      “你严肃一点!现在发生了人命案,你必须配合我们,提供你所知道的一切——这是一个守法公民的义务!”
      “民警同志,您说得是。对了,刚才您说让我配合你们,我是打心眼里愿意呢。要不,等会你们法医组回来,让我也配合你们旁听一下现场勘察结果?”
      “付夫记者,你正经一点!今天案发时,你在什么地方?”
      “哟,警察同志,你当是我杀了张烈钧?”
      “我没那个意思。你是现场目击证人之一,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你当时在做什么,更何况……”
      “更何况,我还在张烈钧被杀前问过一大堆‘挑衅’的问题?”
      “付记者,听你这么说,就是不准备配合了?”
      “在现场我就已经说了,当时我和他们都在养老院食堂准备吃饭,不信你去问问他们。”
      “……”
      “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了吧?”
      “……好吧,你请回吧,但是近期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有问题还会找你。”
      “警察同志,我不回去——我还要参加你们的调查呢。哦,不,按照你们的说法,是配合你们开展对张烈钧死亡案件的调查工作。”
      “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呵呵呵,等会你就知道了,我没骗你。”
      “你……下一个!”
      说到这里,做笔录的年轻民警已经气得满面涨红,很不爽地朝付夫摆了摆手,准备把这小胖子招呼开。
      这时,年轻民警面前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
      “各位请等一下啊。”年轻民警念叨了一句,抬手提起了电话听筒。
      却不想,他刚朝听筒“喂”了一声,立即就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
      “局……局长好,局长找我有什么指示?”年轻民警念叨着,握着电话频频点头,“市局来电话让配合谁?付夫?就是三喜市杂志社那个付夫?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年轻民警慢慢坐回椅子,抬眼盯着付夫。
      那眼神竟然炽热起来。
      “我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降魔记者’啊。”年轻民警念叨着,恭恭敬敬地掏出一根烟,递到付夫面前。
      “降魔记者?谁给我起的外号,好土好俗啊。”付夫嘻笑道。
      “这都是局长给我说的。”年轻民警陪笑了一下,又说道:“刚才市局一位领导给我们局长来了电话,要求我们全力配合付记者这次调查采访……”
      闻言,付夫很真诚地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说话间,办公室外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
      “夕阳乐园”的现场勘察人员回来了。
      “付记者,我领你见见我们刑警支队的白凌峰白队长。”年轻民警说着,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其他同行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付夫跟随年轻民警来到办公室门口。
      之前见过的小个子老头,已经领着一大队人马钻进了办公大楼。
      “白队,这是付夫付记者,刚才……”年轻民警媚笑着迎了过去。
      见势,白凌峰朝付夫点点头,急声道:“刚才局长已经在电话跟我说了,对你这样深入基层的记者,我个人表示热烈欢迎——付记者,张烈钧尸体已经提前运到法医室了,我正要听听初步验尸报告,你要不要一起?”
      “好,打扰白队了。”付夫笑道,又转身朝年轻民警点点头,随即紧跟白凌峰上了楼。
      法医室在三楼。
      来到法医室门口,白凌峰抬手推开大门,领着付夫钻了进去。
      法医室里,一张验尸床上面,浑身煞白的张烈钧双眼紧闭,全没了之前的嚣张。
      旁边,三名身穿天蓝色无菌服的法医正在忙活。
      白凌峰朝一个女法医喊道:“薛主任,尸检初步结果出来了没?”
      “哦,白队,已经出来了。”女法医闻声奔过来,手里还握着一个夹板。
      “说来听听。”白凌峰回道,转头朝付夫道了声“请”,抬脚来到了验尸床旁。
      姓薛的女法医点点头,瞄了付夫一眼,也没多问,就举起了手里的夹板,以极其冷静的语气说道:“经过我们初步查验,该死者浑身仅有一处可见伤,即颈部这处正圆形突刺伤——”
      说着,她手指张烈钧颈部——那是付夫之前见过的圆洞。
      闻言,白凌峰好像有些迷茫,盯着张烈钧的脖子瞧了好一阵,这才低声念叨道:“这样的伤痕……会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薛法医耸了耸肩:“伤口呈规则圆形,因此可以判断,很可能是钢管铁棒之类的物体高速刺击形成的。”
      言罢,薛法医的眼睛里眨了眨,忽然也闪过一阵迷茫。
      “白队,和这个伤痕比较起来,我倒更在乎另一件事。”她有些犹豫地说道。
      “什么事?”白凌峰和付夫异口同声。
      薛法医愣了一会,好像在努力组织语言。片刻后,她才用充满不解的语气挤出一句话:“刚才验尸开始的时候,我发现死者颈部伤口处有大量血痂凝结,而他全身基本上见不到血色。于是我就顺手检查了一下,原本只是想看看伤口造成的出血量,却不想……”
      “却不想什么?”白凌峰急急问道。
      闻声,薛法医脖子一伸,好像吞了吞口水,这才继续说道:“却不想,我找到了张烈钧的死因。”
      说着,薛法医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发现,张烈钧全身的血液都没有了——从他伤口附近血液大量凝结的情况来看,这些血液好像就是从这个伤口被……吸了出去。”
      听到薛法医的话,付夫和白凌峰同时一惊:“你的意思是,做掉张烈钧的很像是……”
      薛法医急急点了点头,接口道:“没错……很像是一只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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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2 07:06:3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付夫钻出公安分局大院时,天空中已经众星拱月。
      站在公安局大院门口,付夫注视着眼前人车熙攘的街道,心里反复琢磨着刚才薛法医提到的一个词——“吸血鬼。”
      十分钟前,听了张烈钧的初步尸检报告之后,付夫和白凌峰心里都升腾了一种诡谲而惊悚的情绪。
      从法医室出来,白凌峰就对付夫说:“薛法医报告里提到,张烈钧尸体附近没有找到嫌疑人的痕迹,却发现了一枚犬科动物染血的足迹。从足迹大小可以判断,应该属于一条大型犬——因为卫生间及其附近没有摄像头,而你和冯石又在听到张烈钧喊叫后迅速到达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员,却发现了一条巨型犬科动物的身影。按照现有的证据,杀人的莫非就是这条……吸食人血的大型犬?”
      盯着白凌峰充满狐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付夫答非所问:“白队,接下来我建议你们查一查张烈钧的利益相关人。当然,也可以顺着狗这条线索再查查。”
      “利益相关人?”白凌峰一愣,旋即也笑了,“看来你跟我想的一样……这起案子不是普通的动物伤人事件。”
      付夫点点头:“白队,今天叨扰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了。对张烈钧这起案子,你要是有什么新消息,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着,付夫掏出一张名片,笑着递给白凌峰。
      接过名片,白凌峰浅浅一笑:“好,付记者,今天咱们就立一个君子之约——如果你有了新进展,也请随时跟我通个气。”
      “这老头不傻啊——竟然猜到了我会跟进。”付夫一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
      告别白凌峰,付夫直奔公安局大门。
      在大门口站了一会,他迅速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一阵夜风拂过,付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抬手紧了紧天蓝色休闲夹克的领子,埋头钻进了繁华街市。
      和按照常规侦查套路展开调查的白凌峰不同,付夫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第一个调查对象。
      回到三喜市杂志社,已经是深夜11点过。
      钻进办公室,同事们早已经下班了。
      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付夫顺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叠资料。
      资料的牛纸封面上,手写着一行大字:《10年一亿元?“慈善大亨”热心公益之谜》。
      这字体娟秀柔美,一看就不是男人的笔迹。
      写在资料封底的一个名字,也印证了这样的结论——上面写着“爆料人:崔莹燕,电话:……”
      盯着那叠资料愣了一会,付夫自言自语道:“神秘美女,我就从你开始吧。”
      这叠资料是一个礼拜前邮递到付夫手里的。
      打开邮包取出资料,付夫就瞥了一眼,立即就被吸引住了。
      “在由‘慈善大亨’张烈钧投资兴办的养老院里,竟还藏有怎样的黑暗?”粗粗读过这叠资料,付夫当即确定:这个“崔莹燕”提供的独家线索,绝对能挖出一条大新闻。
      说来也巧,付夫接到邮件没多久,总编辑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关系稿”——给准备赞助杂志社的张大善人写一篇表扬稿,称颂一下他热心公益、致富不忘乡亲的崇高美德。
      碰到这样的好机会,正在找机会揭张烈钧老底的付夫,自然是欣然受命。
      杂志社办公室里,付夫的眼神移动到了资料封底右下角。
      那里写着崔莹燕的手机号。
      他慢慢掏出手机,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拨出了那个号码……
      一个小时后,付夫来到了8公里外的“两江红夜”风情休闲夜店区。
      这个三喜市著名的酒吧餐饮集群毗邻长江,就位于河东区和河西区的交界处。
      刚才跟崔莹燕通电话时,付夫表示有要事想请教,希望尽快见面详谈。
      “那就现在吧。”崔莹燕倒也耿直,顺口说出了见面地点:“两江红夜”休闲区里一间名叫“纽约风情”的酒吧。
      在生意红火的酒馆饭铺间,付夫很快找到了“纽约风情”。
      钻进酒吧,就见阴郁沉闷的红色灯光迷离扑朔,一个绝对符合法国佬审美的瘦柴型美女,正绕着同样细长的麦克风唱叨“你娶了新娘,我嫁了新郎,我们却不是彼此的对方……”
      对这样颓废美的场所,一向古板保守的付夫立即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抬眼急急略过酒吧,希望能找到崔莹燕。
      这时,手机及时尖叫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轻柔的喊声:“付记者,我在这里!”
      付夫抬头一瞧,就见不远处一道很炫酷的屏风下,一个女人正朝自己招手。
      付夫立即浮出职业化的笑容,一路小跑了过去。
      奔到崔莹燕面前,付夫很不客气地坐下,又很花痴地寒暄道:“你就是崔莹燕吧?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美女,见面果然倾国倾城啊——我们没见过吧?话说你怎么认出我的?”
      “付记者不愧是名记者,真是很会说话啊。要认识名记者还不简单?百度一下不就知道你长相了?”崔莹燕很矜持地笑了笑,转头招呼过来一个服务生,又问付夫道,“喝点什么?”
      “来一杯绿茶吧,要浓点。”付夫对服务生说。
      盯着服务生点头哈腰地跑开,崔莹燕挤出一个媚笑:“付记者,你大半夜跑到全市最好的酒吧来,就为了喝一杯绿茶?”
      “崔美女还不知道,我酒精过敏,喝一瓶啤酒浑身就红得跟被煮了的螃蟹一样。”付夫抬手摸了摸脑门,一脸憨笑。
      崔莹燕笑了一下算是回应,一张瓜子脸上随即严肃起来。
      她朝前凑近付夫,低声问:“今天你找我什么事?莫不是你揭张烈钧老底的稿子写好了,要我帮你把把关?”
      闻言,付夫高深莫测地笑笑:“张烈钧的稿子?怕还早得很呢。”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不介意吧?”
      崔莹燕点点头。
      点燃一根烟吸了一会,付夫又继续说道:“崔小姐,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对于你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
      “你是想说,张烈均被狗给咬死的事吧?”崔莹燕冷哼了一声,“的确,这事让我很高兴。”
      付夫一愣,急急道:“媒体消息还没公布,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莹燕又是盈盈一笑:“我在寄给你的资料里忘说了——我是‘夕阳乐园’的一名护工。”

      五.

      时针来到10月19日凌晨一点的时候,“纽约风情”酒吧里,瘦柴型美女继续唱着无病呻吟的苦情歌。
      暧昧阴郁的红色灯光下,付夫点燃了又一根烟,眯缝着眼注视着崔莹燕。
      “崔美女,你竟然是‘夕阳乐园’的护工?”他浅笑着挤了挤眼,“现在像你这样的美女,可没多少愿意到养老院做护工啦——你出卖自己的老板,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着,付夫从随身挎包里掏出那叠资料,就着暧昧的灯光眯着眼瞧了起来。
      “你给我的爆料里说,从2008年至今,‘夕阳乐园’一共有88名老人去世,而且你声称,自己已经掌握了证据,可以证明其间至少有10名老人并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于张烈钧策划的一个邪恶阴谋……”付夫举着材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张烈钧的阴谋,到底是什么?你究竟又掌握了什么证据?”
      闻言,崔莹燕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抬手将面前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冷冷说道:“付记者,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行么?”
      付夫笑着点点头。
      崔莹燕也媚笑了一下,一双美眸随即升腾起淡淡的惆怅:“我到‘夕阳乐园’当护工,以及给你提供这些资料,都是为了我的父亲……”
      崔莹燕的父亲名叫崔民盛,是三喜市一家国营机械厂的工人。
      30年前,崔民盛在工厂里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工,二人很快就结了婚。
      婚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崔莹燕。
      崔莹燕8岁时,父母工作的机械厂破了产,崔民盛和妻子下了岗。
      没了工作,一家人的日子立即紧巴起来。迫于生计,崔民盛和妻子只能摆起地摊买早点。
      又过了三年,崔民盛的妻子架不住起早贪黑的辛苦和节衣缩食的窘迫,跑回老家给一个暴发户当了情妇。
      从此,她再也没管过崔民盛父女俩。
      老婆跟人跑了,老实巴交的崔民盛一滴眼泪都没流,依旧每天都在女儿面前保持笑容。
      随后二十余年,崔民盛用卖早点攒下的钱盘下了一间小餐馆,又用经营小餐馆的收入把崔莹燕拉扯成人。
      因为学习成绩好,崔莹燕18岁就考进了外地一所有名的医科大学,毕业后又到三喜市一家大医院当了助理医生,还跟一名同校的医学博士订了婚。
      女儿工作第一天,已将近70岁的崔民盛偷偷跑到了附属医院。
      看到宽敞明亮的门诊室里,穿着白褂子的女儿跟着主任医师一起给人瞧病,崔民盛登时老泪纵横。
      他觉得,自己在狭窄破旧的小餐馆里起早贪黑这么些年,全都是值得的。
      却不想,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心情突然放松,崔民盛竟然一头栽倒在了崔莹燕办公室外。
      幸好,他昏倒的地方就是医院——周围人立即将他送到急诊室。
      经诊断,他是由于情绪激动诱发了脑溢血。
      因为抢救及时,崔民盛的命保住了,却落下了半身不遂的病根。
      因为腿脚不灵便,崔民盛出院后不能再经营小餐馆。崔莹燕就让他跟自己一起住。
      崔莹燕的未来婆家见崔民盛这副模样,于是悄悄找到她说:“我们家儿子花心,如今又另外找了一个。既然如此,你们的婚事就算了吧……那个啥,之前给你们的家电和彩礼就当做给你的补偿。”
      听到婆家人这么说,崔莹燕什么都没拿,扶着父亲从婆家提供的婚房里搬了出来。
      之后,她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平时白天上班,夜里就给崔民盛做康复训练。
      见女儿因为自己吹了婚事,现在又起早贪黑地照顾自己,崔民盛心里一阵阵发苦。
      三年前的一天,他向崔莹燕提出,自己想搬到养老院住——这样做,一来可以不拖累崔莹燕,二来自己也能全天候有人照顾。而且,就凭他这些年来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积蓄,除去给女儿做陪嫁的钱,让自己住养老院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起初,崔莹燕坚决不答应,可是架不住父亲成天絮絮叨叨,最后只能点了头。
      为了让父亲能得到好照顾,崔莹燕把整个三喜市的养老院都跑了一个遍。最后,综合现场考察和各种社会评价以及新闻报道,她选择了“夕阳乐园”。
      被女儿送进养老院那天,崔民盛笑得跟花儿一样。
      那天夜里,当崔莹燕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夕阳乐园”时,泪眼朦胧的她看到,自己站都站不稳的父亲,依旧强撑着身体,站在养老院大堂门口对自己摆手作别……
      说到这里,崔莹燕忽然停住了。
      她举起面前的高脚杯,一仰头,将杯子里剩下的大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付夫则很识相地举起酒瓶,又帮她斟了些酒。
      盯着杯子里如鲜血般冷艳的红酒,崔莹燕眼角滑出一滴清泪:“我亲手挑选了养老院,又亲手把父亲送了进去——却不想,我这样做,竟然也亲手把爸爸送进了地狱……”
      崔民盛住进“夕阳乐园”之后,崔莹燕每个礼拜都会去看他。
      之后一年里,父女俩虽然不能天天见面,却也在不多的相聚时刻享受到了天伦之乐。
      崔莹燕本以为,一辈子含辛茹苦的父亲,能够就这么平静地度过晚年。
      却不想,在崔民盛住进“夕阳乐园”一年之后,父女俩的命运忽然被改写。
      那是前年春天,正在医院上班的崔莹燕,接到了一个来自“夕阳乐园”的电话——“你爸爸忽然昏倒,已经被送到市人民医院了!”
      崔莹燕的第一反应是:“爸爸脑溢血复发了!”
      她立即奔到了市人民院。
      来到医院,崔莹燕就见崔民盛双眼紧闭,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
      听一旁陪护的“夕阳乐园”护工说,这是崔民盛昏迷倒地时碰伤的。
      “我爸为什么昏倒?”崔莹燕立即找到了父亲的主治医生。
      医生却用一种很不确定的语气答道:“老人家昏迷原因不明。从他的病史来看,很可能是脑溢血复发或高血压引起的暂时昏厥。”
      听到这个还算合理的解释,崔莹燕也就没再多问。
      一天后,崔民盛醒了。
      当守了整整一夜的崔莹燕小鸟一样扑到他怀里时,这个隐忍坚强的男人,却只能“咿咿哦哦”地傻笑。
      看到父亲这样,崔莹燕整个人都愣住了。
      崔民盛竟然——傻了!
      “当时我还以为,这是爸爸脑溢血引发的另一种后遗症。毕竟,因为脑溢血引发瘫痪、痴呆和语言功能紊乱的例子并不罕见。”崔莹燕对付夫回忆道。
      然而,彼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梦魇才刚刚开始。
      成了“傻老爹”之后,崔民盛的身体也很快垮了。半年后,他不仅话说不清了,甚至连神志都开始模糊。
      不仅如此,被迫卧床的崔民盛还开始出现疯癫症状——他只要没睡着,就会疯狂挥舞着两条膀子,嘴里哼哼唧唧地嚷嚷着,甚至就这么扭动着滚下床。
      对这样的情况,养老院里曾有其他老人悄悄对崔莹燕说过,崔民剩得了“抬手疯”,以前“夕阳乐园”里也有老人出现过这毛病,很快就死了。
      对这种说法,身为医生的崔莹燕并没在意。她又花了一笔钱,给崔民盛请了全日制护工。
      可是,崔民盛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差。在当年9月13日、10月27日和11月28日,他又相继昏迷过三次。
      其间,崔莹燕本准备把父亲送到自己工作的医院,然后找一间加护病房天天守着他。可是,“夕阳乐园”院长冯石却出面劝阻,说“你工作忙,我们养老院就有特护区,各种医疗设备齐全,一点不比你们大医院差,还有护工全天候照顾——就让你爸住我们这吧,价格比医院低三分之二呢”。
      在自己不高的工资和医院加护病房一天千把元的费用之间左右权衡,崔莹燕还是点了头。
      冯石立即安排崔民盛住进了养老院特护区,还派人全天候盯着他。
      为此,崔莹燕一开始很是感激。
      却不想,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崔莹燕又接到了养老院电话:“你爸爸昨天夜里……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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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2 07:0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说到这里,两行清泪从崔莹燕的美眸里涌出。
      付夫很有人情味地递过一张纸巾,用略略高过酒吧歌女歌声的音量问道:“令尊死因查过没有?遗体上是否有什么不正常的迹象?”
      崔莹燕擦了擦眼泪,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矜持,皱眉回忆道:“接到消息,我立即就赶到了养老院,看到我爸躺在特护区的一个单间里,表情很安详。当时院长冯石跟我说,我爸是夜里突发脑溢血,等到护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
      “你相信了?”付夫又问。
      崔莹燕点了点头,有些懊恼地说道:“当时,我根本没有怀疑养老院有什么猫腻——毕竟,他们至少在表面上对我爸很照顾。”
      “令尊的遗体怎么处理的?”付夫说出“处理”二字之后,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崔莹燕倒没在意,轻声回道:“当天,我就把我爸领回来火化了。”
      付夫喝了一口茶,又问:“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从令尊遗体上得到生物学上的有力证据?”
      闻言,崔莹燕仿佛听出了付夫话里的深意,长长的睫毛一抖,低声说:“付记者,我掌握的证据并不是病理方面的。”
      听到这话,付夫忽然双眼一亮,笑道:“崔美女,现在才算正式进入主题了——能证明令尊和‘夕阳乐园’另外9名老人确系非正常死亡的,到底是什么证据?你给我的资料里可是一字未提啊。”
      看到付夫猴急的表情,崔莹燕冷冷一笑:“付记者,很快就会说到这了。”
      付夫满意地点了点头,吸着烟继续倾听起来——
      料理了崔民盛的后事,崔莹燕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
      “妈妈不要我,男朋友也靠不住,但是我觉得,我还有爸爸——他是世界上唯一真心爱着我的人。有他在,我感觉自己就还有家。”她说。
      现在,父亲去世了,崔莹燕的心一下子空了。
      从养老院领回崔民盛的个人用品之后,她抱着还存有父亲熟悉味道的衣服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就把这些东西全锁进了家里的大柜子。
      就这么又过了三天,崔莹燕忽然想起,崔民盛去世前好像还欠着养老院的护理费。
      她于是急急找出存放崔民盛个人用品的大柜子,把之前养老院开具的各种票据全抖了出来。
      一对账,崔民盛的护理费欠了三个月。
      崔莹燕当即给冯石打了电话,表示要补交。
      “不慌、不慌的——等你把老人的事情都办妥了再说。”冯石很体谅地劝道。
      听到他这么说,要强的崔莹燕更坐不住了。当天,她就跑到养老院,把钱硬塞给了冯石。
      给了钱,崔莹燕把冯石给的结账票据塞进包,转身就朝养老院大门走。
      走着走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朝养老院大楼左侧看去——崔民盛曾经居住的特护区02号房,就在那。
      以前,崔莹燕每次看望完父亲回家,崔民盛就会让护工扶着,跑到窗户前站着,一定要等女儿钻出养老院大门了,他才肯躺回床上。一直到他精神错乱之前,崔民盛一直都坚持这样做。
      盯着那扇空空的窗户和窗户后再也没有父亲身影的房间,崔莹燕的眼圈又开始发红。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句阴阴的念叨:“得了‘抬手疯’,肯定活不了!”
      崔莹燕转过头,发现一个身穿蓝色条纹病号服的老太太正站在自己身后。
      就见这老太太眼神涣散、银发蓬乱,瘦巴巴的脸好像已经很久没洗过了。
      崔莹燕皱眉盯着老太太,心说“这架势……老年痴呆症?”
      “你爸得了‘抬手疯’——得了‘抬手疯’的没一个能活!以前王宏奎就是得了这毛病,死了;程焕章得了这毛病,死了;还有杨万举、江山丰……这些老鬼一个一个传染了这毛病,全死了!”老太太又朝她喊道。
      “传染?‘抬手疯’?”崔莹燕心里一紧——之前崔民盛第一次昏迷后,就开始出现高举双手、浑身扭动和大声嚎叫的癫狂症状。她曾听住在“夕阳乐园”里的老人说过,这种毛病叫做“抬手疯”,之前养老院里也有其他老人得过。
      一开始,身为医生的崔莹燕并没把这样的议论放在心里——因为她工作的医院和养老院是连建单位,养老院每年的体检和卫生防疫情况她都清楚,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传染病”。
      而这次,面前这老太太更是得寸进尺,竟然说“抬手疯”会传染,还有名有姓地说出了一串名字……
      想到这里,她有些半信半疑,于是凑近老太太问道:“阿姨,您说的‘抬手疯’是怎么……传染的?”
      看到崔莹燕有些认真的表情,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
      她凑到崔莹燕耳朵旁,低声道:“参加了‘优惠保健’项目的,都被传染了。”
      “优惠保健?”崔莹燕一愣,正欲再问点什么。
      却不想,老太太忽然蹦跳起来,一面大声嚷嚷着“酒干倘卖无”,一面手舞足蹈地跑开了。
      “这……真是得了老年痴呆吧?”盯着老太太疯疯癫癫越跑越远的背影,崔莹燕自言自语道。
      这时,她忽然看到,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院长冯石提着包,刚刚钻出养老院大楼。
      崔莹燕不禁皱起了双眉……
      当天回家,她将以前崔民盛的各种票据找了出来,又将这天冯石开具的新收费发票塞进了。
      就在崔莹燕准备把折叠票据放回柜子的一刹那,她脑海里忽然响起了那个疯老太太的低吟声:“参加了‘优惠保健’项目的,都被传染了!”
      “‘优惠保健’……”崔莹燕想了一会,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在一张张票据里寻找起什么来。
      崔民盛住进养老院之后,其主要费用一直由他用自己的积蓄支付。在他瘫痪和神志不清之后,相关费用也是由养老院按月计算好,再通知崔莹燕来付钱。因此,崔莹燕对父亲在养老院接受的具体护理内容并不清楚。
      找了一会,她从票据堆里拣出了一张收费发票——发票上,排列着一长串支付名目,其间有一行抬头文字是:“10月27日优惠保健项目当次费用”,下面是崔民盛参加这次保健项目支付的费用:“120元整”。
      “什么保健项目价格这么低?”崔莹燕皱着眉头,又开始在票据堆里寻找起来。
      很快,她又找到了另外三张记录有“优惠保健”发票。
      盯着这些发票愣了一会,崔莹燕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是我乱想了吧——优惠保健,可能真就只是养老院给老人们提供的优惠……”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准备把票据收好。
      就在这时,一串日期忽然略过崔莹燕的脑海。
      那是三次“优惠保健”的时间——9月13日、10月27日和11月28日。
      看着这些阿拉伯数字,崔莹燕心里猛然一颤,耳朵旋即也“嗡嗡”作响。
      “这三天……不正是爸爸突然昏迷的日子吗?”她不禁自言自语道,“莫非——爸爸昏迷真是因为参加了‘优惠保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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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8-18 07:04: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10月19日凌晨1点59分,“纽约风情”酒吧依旧人头攒动。
      崔莹燕斟上第三杯红酒,有些幽怨地对付夫说:“发现爸爸参加‘优惠保健’的日期和他突然昏迷的日期相吻合,终于让我产生了怀疑——莫非爸爸真是因为传染了‘抬手疯’才去世的?”
      盯着崔莹燕充满悲伤的俏脸,付夫平静地问道:“接下来你是怎么做的?”
      “我自己验证了这个疑点。”崔莹燕急急接口道。
      “自己验证?就是跑到‘夕阳乐园’当护工?”付夫轻声笑道。
      “对。”崔莹燕很严肃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为了弄清崔民盛的死到底是不是“优惠保健”项目所导致的,崔莹燕辞掉了工作,找到冯石,提出“希望能成为‘夕阳乐园’的一员”。
      对她这个要求,冯石觉得很唐突:“崔小姐,你医生当得好好的,为啥要跑来当又脏又累又被人瞧不起的护工?”
      崔莹燕的回答却让他服了气:“我爸去世前你们对他很是照顾——现在爸爸不在了,我希望能跟你们一起照顾其他老人。这样能让我觉得,我是在尽没能对爸爸尽到的责任,心里也能好受些。”
      见崔莹燕很真诚,再加上“夕阳乐园”的确需要她这样的专业医学人才,冯石也就点了头。
      在象征性地过了一下应聘程序之后,崔莹燕到“夕阳乐园”当了“首席护理师”。
      从此,崔莹燕开始处心积虑,寻找各种和“优惠保健”有关的线索。
      然而,“夕阳乐园”安排给她的,却尽是一些“给老人们重新制定营养菜谱”“组织老年人健康讲座”之类的边缘事务,她甚至很少有机会直接到护理一线和老人聊天,更别提查询由冯石亲自管理的养老院档案了。
      入职一个月以后,崔莹燕才找到了一个机会。
      当时,冯石安排她和负责办公室工作的一个小青年到首都参加培训。
      见机会难得,崔莹燕于是放出了一记大招,从小青年嘴巴里成功探听到了一些关于“优惠保健”的线索……
      “‘大招’?”闻言,付夫不禁三八了起来,“你跟他睡了?”
      “你想什么呢?”崔莹燕娇嗔一声,旋即恢复了矜持,正色道,“他女朋友的爸爸想做阑尾炎手术,我就用在医院工作时的关系,给他介绍了一个主任医师……”
      付夫“哦”了一声,对眼前这个美女不禁添了一份敬意。
      崔莹燕又继续对他说:“当时,这个小男人跟我说,‘优惠保健’是张烈钧董事长亲自倡议的一个项目,负责筹备的是他的助理吴品,由养老院医疗总监贾田全面负责执行,规格很高——所谓‘优惠保健’,就是用极低的价格为一些患有心血管疾病的老人提供全套诊疗服务,据说每次参加项目时,老人们还会领到一种能帮助疏通心血管、降低血压的特效药……”
      “低价诊疗服务?还有特效药?”付夫一愣,不禁沉吟起来。
      片刻后,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冷声道:“这些优惠条件,看起来倒很像是引诱老人上当的幌子。”
      崔莹燕点点头,继续道:“回到三喜市之后,小邵——哦,就是那个小男人——又帮我找来了‘优惠保健’项目自启动以来的全套资料,里面记录了曾经参加项目的全部老人的名字,以及项目的具体内容——当时我就仔细看过了,也就是一些常规检查和保健项目,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让我有些不甘心,于是就……”
      说到这里,崔莹燕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
      她伸出凝脂白玉般的手,举起高脚杯喝了一大口红酒。
      “怎么了?”付夫深吸一口烟,急急问道。
      闻言,崔莹燕答非所问:“拿到这个资料的第二天,我又请养老院登记科的同事帮我找了一份服务对象名册——就是‘夕阳乐园’成立以来,曾经或正在这里生活的全部老人的名册。这个名册上,在入住养老院期间去世的老人名字旁,都印着‘亡故’二字。”
      听到崔莹燕的话,付夫立即明白了过来。
      他急急道:“你把两本名册进行了比对?”
      “对。”崔莹燕颤声说道,“经过比对,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参加了‘优惠保健’的全部10名老人,都在第一次参加项目后的两年内去世了。”
      说着,她低下头,从提包里取出一小叠复印件。
      接过复印件,付夫的眼神迅速掠过纸面。
      这分别是《‘夕阳乐园’养老院服务对象全册》和《“夕阳乐园”养老院“优惠保健”项目服务对象名册》两套资料的复印件。
      《“夕阳乐园”养老院“优惠保健”项目服务对象名册》复印件上,记录了包括崔民盛在内的10名老人参加项目的时间、接受诊疗的具体内容、费用以及他们的健康档案。
      而在《‘夕阳乐园’养老院服务对象全册》复印件上,这些老人的名字旁,全都赫然印了两个字:“亡故”。
      从字面记录上看,老人死亡原因都是心血管疾病,且在火化前,都经过了相关医疗机构和管理部门的查验批准,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
      盯着复印件,付夫的双眉越皱越紧。
      看到付夫的表情,崔莹燕颤声说道:“这样的巧合,从概率上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判断,爸爸的死很可能真的和‘优惠保健’有关。”
      闻言,付夫慢慢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摇了摇头。
      “崔美女,对我来说,你提供的证据可以算作重磅新闻线索——但是对警察来说,这个根本不算是证据。”他低声道。
      崔莹燕也轻轻点点头,回道:“我也知道,这些线索不能作为司法依据——因此,我才想到要请你帮忙。”
      “请我帮你查出‘优惠保健’的真相,曝光张烈钧热心公益假象背后的阴谋?”付夫讪笑道。
      “对。”崔莹燕也笑了笑,“付记者不是最喜欢采访调查各种神秘事件么?这个既有‘吸血犬’又有邪恶养老院的案子,不正好满足了你?说不定,这二者之间还存在某种联系呢。”
      “哦?”付夫一愣,旋即笑道,“崔美女觉得,二者间可能存在什么联系?”
      看到付夫高深莫测的表情,崔莹燕又是一声媚笑,慢慢吐出了一句话:“这还用问?当然是仇杀——被那些死于‘优惠保健’的老人的亲人所杀!”
      闻言,付夫“嘻嘻嘻”一阵讪笑,轻声道:“这个业务,名记者付夫接了。”
      崔莹燕也很妩媚地笑了笑,凑近付夫轻声说:“付记者,明天你到养老院来一趟。”
      “哦?找我约会?”付夫问道。
      “正经点!”崔莹燕一声怒喝,旋即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今天我来找你之前,小邵悄悄跟我说,公安局已经完成了尸检,今天已经把张烈钧尸体送了回来——明天,他的追悼会就会在养老院举行。”
      闻言,付夫收住了笑容,冷声道:“也就是说,明天,张烈钧的利益相关人都会到场?”
      崔莹燕狠狠点了点头:“对。他的儿子张奋斗和侄子胡大鹏、情妇邹光娣、心腹助理吴品和‘夕阳乐园’院长冯石以及医疗总监贾田……这些人都会到场。”
      听到崔莹燕的话,付夫兀自就是一愣。
      “情妇?”他低声念叨道,“张烈钧有儿子,却没有妻子?”
      闻言,崔莹燕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关于明星土豪们私生活的花边消息,入不了大记者的法眼啊——20年前,张烈钧的妻子出轨,准备和情夫私奔,却不想情夫忽然反悔,这女人一气之下自杀了。这个龙门阵,在整个张氏集团无人不知。”
      付夫“哦”了一声,阴测测地笑了。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低声道:“明天,请你查一查‘优惠保健’的外围线索,看看其他护工和老人们听到了什么风声没有。而这些利益相关人,就让我去会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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