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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童亮短篇灵异小说集(《画眉奇缘》作者)--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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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5-2-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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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3 09:24:33 | 显示全部楼层
    徐婆婆下午去了土地庙,傍晚带来了消息。
    “我问过了。那个东西既不是戊巳媳妇,也不是坂坡的女人。”徐婆婆悄悄跟包工头的媳妇说。
    包工头的媳妇吓了一跳:“那是谁?”
    徐婆婆说:“不晓得。”
    很快,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包工头家楼上有个不知道来历的鬼。
    这里除了有“欺生”的说法,也有“怕生”的说法。
    用贴切但不那么贴切的说法是,就如胆怯的小娃娃一样,看到熟人不怕,但是见了生人害怕。
    人也是这样。这个消息一传开,包工头家周围一片的人晚上不敢出门了。
    徐婆婆是不允许这种恐惧在这里持续存在的。她接了土地庙的衣钵,就要祛除一方的恐惧。
    对她来说,神灵与鬼怪,就是心安和恐惧的区别。心安就是神灵占据,恐惧就是鬼怪横行。神灵的手段只有两种,要么安抚,要么驱逐。
    戊巳媳妇和坂坡女人是唯二的例外。她们一直存在,是因为有的活着的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应该活在恐惧之中。
    几天后,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徐婆婆给包工头的媳妇带来了第二个消息。
    “楼上那个东西,是她姐姐带到这里来的。”徐婆婆说。
    “她带来的?”包工头的媳妇不敢相信。
    “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那个东西一直跟着她,跟到了这里。”徐婆婆说。
    “为什么要跟着她?”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跟着她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家那边的表姐。”
    “表姐?我听她说过,她表姐很早就不在了。她表姐怎么会一直跟着她?”包工头的媳妇眉毛拧得像被人用手捏住了一样。
    “那要问她自己家那边的人,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徐婆婆摇头。
    这话自然会传到那个姐姐的耳朵里。
    那个姐姐忽然不辞而别,离开了这里。
    包工头的儿媳妇生下孩子后不久,摆了满月酒,宴请两边的亲人。
    有人想起楼上的事情,问她,你亲姐姐来了吗?
    她一脸茫然,回答说,我没有亲姐姐,只有一个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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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2-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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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09:2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妈解梦》

    我妈曾经一度会解梦。
    关键是非常灵验。
    有一次,我爸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爷爷坐在堂屋里,堂屋里都是水,水到了膝盖那么深。
    我爸觉得很奇怪,吃午饭的时候说了这个梦。
    我妈说,哎呀,你赶紧去坟山上去看看,应该是水库涨水,淹到咱爹的坟头了。
    我爷爷葬在长坡,本来是后面靠青山,前面近水塘的风水宝地。
    几年前,村支书的二儿子在那里建了房子和榨油厂,又承包了那个水塘,想养鱼,就将水塘扩大挖深,水塘变成了一个大水库。
    这样一来,与爷爷的坟头相隔十多米的水如今忽然到了近前。
    大雨一落好几天,水库又不放水的话,浑黄的水就会淹到石碑前面来。
    我爸和伯伯与村支书的二儿子沟通了很多次,无果。
    我爸听我妈解了他的梦,饭没吃完就赶去了长坡。
    果不其然,水库涨了水,水位已经到了坟前,估计已经渗透到地下去了。难怪会做那样的梦。
    村里人,有时候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但是提到了这个梦,如同拿到了关键的证据,哪怕这是虚无缥缈的,也能起作用。
    村支书的二儿子很快就同意在那里修一个高坝,将地势抬起,又垒砌石头,避免塌方。后面再涨水,就淹不到坟头近前了。
    几天之后,我爸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爷爷坐在堂屋的门槛里面,晒着斜射进来的太阳,十分惬意。
    因为我妈给他解了这个梦,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爸对她另眼相看。
    我妈有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姑,都是在画眉村长大,后来嫁到我们村的。
    那个姑姑常来我家里坐,偶然说起最近常做奇怪的梦,梦见嘴角上起了泡,疼得厉害,又摸不得,醒来嘴角却好好的,不见长泡起疹子,也不觉得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妈说,你心气高,平时说话不太注意,容易伤到人。最近你要小心说话,免得伤到自己。
    那个姑姑笑道,你就是处处小心,处处受委屈。我谁都不怕,心里不痛快就要说,说话都要小心,那还了得?
    没过几天,那个姑姑回画眉村的时候,跟人发生了口角,被人打了嘴。
    平时嚣张跋扈的她,那次只能忍气吞声。
    据说起因是骂了别人不孝敬母亲,而她自己的母亲曾经为了她的婚事喝了药。那时候很多人的婚事仍然由父母做主,她的母亲跟人说好了,让她嫁给现在的男人。她不听。
    她的母亲也是心气高的人,觉得背了信,丢了脸,竟然喝药自尽。她后悔莫及,办完母亲的丧礼,就嫁给了母亲认可的人。其实她没有觉得现在这个男人不好,只是不想听从母亲的安排,想要自己做主。
    嫁给那个男人之后,男人处处让着她,待她特别好。她回想起来,才知道母亲确实有眼光,但是想起母亲喝药的往事,又如肉里扎了一根刺,常常一不小心碰到了,就痛得流眼泪。
    可她偏偏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为了掩盖这种痛,她比出嫁前还要嚣张跋扈,以证明给所有人看——她并不是因为母亲的死而退步,而变得软弱,选择这个男人依然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她跟所有认识的人能因为很小的事情吵起来,偏偏是骂了别人不孝敬母亲的时候被人打了嘴,却不还嘴。
    她用表面的坚强掩饰内在的脆弱,却让人将她的脆弱看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故意找到我家来,跟我妈提起在娘家被打的事情。她说,我们都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你爷爷给了你两本书,让你学吵架,我去找你爷爷要,你爷爷不给。没想到你还偷学了解梦,也从来不跟我说一声,不把我当自己人。
    她将自己被打的事情主动公之于众,来表明她根本不在乎。
    我妈说,不是我爷爷教的,倒是常常听他说起,耳濡目染,就摸到了一些门道。那两本书也不是学吵架的,是讲道理的。
    她哼了一声,说,哪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生活都从不跟你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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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2-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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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09:27:1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妈说,生活就跟梦一样,是怎样就怎样,没有道理可以讲。但是呢,不管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你要会圆。你既然做了那样的梦,这些日子注意些,不犟嘴,不就平安无事了吗?解梦就是圆梦。
    我妈伸出一个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多年后,我听到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一切发生皆有利于我”。跟我妈在空中画圆是同样的意思。
    我也曾怀疑外曾祖父教过她解梦。
    我妈不承认。
    除了解梦,她还有很多梦的规则和忌讳。
    最重要的一条是,早上不说梦。
    无论是好征兆的还是坏征兆的梦,起来后不能立即跟人说,吃早饭的时候也不能说,说了就不吉利。
    一定要等到吃完了早饭,最好是十点之后才能说出来。
    其次,不是所有的梦都能解。
    或者说,不是所有的梦都需要解。
    有的人做了梦,跟我妈说了半天,我妈问一句:“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在胸口上了?”
    把手放在胸口,心上受了压力,是容易做梦。
    我睡觉的时候要是把手放在胸口上,我妈就会说:“这样容易做梦,把手放下来。”
    更神奇的是,我晚上做噩梦的话,常常会被我妈喊醒。
    我一醒来,我妈就问:“是不是做梦了?”
    她能看到我做的梦似的。
    十几岁的时候,我常常做梦。
    早上醒来,就想说给我妈听,看看有什么预兆。
    可是“早上不说梦”,我只能忍着。
    我妈做好了早饭,我们一起坐在饭桌边,我忍不住说一句:“妈,我昨晚做了……”
    我妈立即厉声道:“晚点说。”
    梦是很容易忘记的。我一边吃饭,一边回忆昨晚的梦,生怕等到能说的时候记不清了。
    往往等到可以说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也就不问了。
    第三,我妈不会主动去问别人做了什么梦。医不叩门,师不顺路,卦不空出,道不轻传,好像都是相通的道理。
    忘记了便忘记了。
    也有一些梦如同漏网之鱼,没有被打捞走。
    奇怪的是,我跟我妈说起的梦,都是有好征兆的梦。
    我梦见了芝麻地。我妈说,挺好的,芝麻开花节节高。
    我梦见了臭粪坑。我妈说,粪土是财运,你会捡到钱。
    我梦见了办丧礼。我妈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无论我说什么样的梦,我妈都说是好梦。
    有一回,我梦到了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看起来非常恐怖的人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妈说,那是你爷爷。这边的爷爷。
    这边的爷爷,是爸爸的父亲的意思。这边的爷爷在我爸爸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小时候老家的方言里,习惯把外公也叫做爷爷。
    所以我妈强调是这边的爷爷。
    他怎么浑身湿淋淋的?我问。
    他是投水死的。我妈说。
    啊?我第一次知道家族里的秘密。
    啊什么?他是被病痛折磨,受不了了,才投水的。不是受了气。我妈说。
    我的好奇顿时烟消云散。
    你爷爷不会害你。他会保佑你。我妈说。
    原本觉得恐怖的梦,忽然变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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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2-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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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0 09:2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爹疼满崽,爷疼长孙。你爸是他的满崽,你是他的长孙。要是他还活着的话,最疼的就是你。我妈说。
    从那之后,每次过年去拜坟,我都感觉有一双眼睛看着我。
    那时候,我妈经历了漫长的艰难时期。因为我爸的原因,家里的风风雨雨几乎全靠她一个人支撑。
    其实也不全然怪我爸。
    我爸在镇上的钒矿厂工作了好几年,大半的工资被扣着没发。后来钒矿厂因为污染的问题而倒闭,那笔钱自始至终没有拿到。除了他,还有许多人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工资,从而导致许多人生活忽然变得异常困难。
    为了找活路,我爸去贩卖过冰棒,去水里摸过螺蛳,去砖厂搬过砖,可是收入太少了。
    有的人确实不努力,有的人并不是不努力,但是都生活得很艰难。我爸大概是介于两者之间,说努力吧,没怎么努力,说不努力吧,也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
    在砖厂搬砖的时候,我爸拜了个拖砖头的司机做师父,学会了开拖拉机,便想自己买一辆。
    可是我爸手头一分钱都没有,他又面子薄,不肯舍下脸去外面借。
    最后是我妈去娘家,去闺蜜家,去外婆的娘家借了一万多,大部分是息钱。我爸才有了一辆全新的拖拉机,生活才勉强能维持。
    等到拖拉机要报废了,息钱才刚刚还完。于是,又去借钱,再买车,再赚钱,再还钱。似乎进入了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而我根本不体会我妈的难处,她也没有让我体会过难处。只要是生活上和学习上需要的钱,从来一分不少地给我。
    从小到大,仅有一次我回家要考卷费,那时候考试的试卷是要交钱的。我妈早上去池塘边洗衣的时候,找跟她交情比较好的桂香姨借。我刚好从池塘边路过,听到桂香姨大声说:“你七十块钱都没有吗?”
    少不经事的我顿时跟我妈说我要退学。那时候心里很复杂,既觉得丢人,也觉得给我妈添加了负担。
    我妈连忙说:“我不是没钱,是人家该给我的钱明天才能送来。等明天钱来了,我就还回去。”
    我信以为真。
    我大学毕业之后,我妈才偶尔说起以前到处找人借钱的往事。
    我才知道那时候她有多难。
    我妈说,我年轻的时候在娘家做姑娘不缺钱,老了你常给我也不缺钱,就是靠你爸的那段时间实在是缺钱。你毕业后,家里建了新房子,旁边没拆的老房子我都不愿意进去。
    我对老房子却充满了感情,仍然怀念住在老房子里的时光。
    我妈说,我受够了那样的日子。
    我理解她。她自己的时光过得千疮百孔,为的是让我的时光不漏一点风。这使得我和她对老房子有截然不同的感情。
    她不仅仅呵护我的物质,还要呵护我的精神。
    即使我做了噩梦,她也会强行将它变成充满了美好预兆的梦。
    她承受生活给与的一切苦难,却告诉我,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说给你听,你给我解一下?
    我妈摇头说,我不会解梦了。
    我问她,你以前会,现在怎么不会了?
    我妈说,以前你小,你的梦我给你圆。现在你长大了,你的梦要自己去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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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2-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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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09:5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相面大师》

    据画眉村以前的老人们说,我的外曾祖父马长海特别擅长相面术。
    从一张脸上,他能看到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仿佛这个人的一生都写在了那张脸上。
    按照他的说法,相面术其实没那么神奇,比如一个穷苦人和一个人上人,普通人都能看出来。不仅仅是肤色深浅和皱纹多少的区别,衣着和说话的姿态都会有体现。如果一个人的眼睛里能看到光,那么这个人的未来依然光明。如果一个人的眼睛里没有光了,那么结果显而易见。
    很大程度上,阅读《麻衣神相》这样的书没有太大作用,相面术考验的是相面师的人生阅历。
    除了看眼睛里的光,还可以看这个人的衣着气质、言行举止。
    可是一切细节又都会呈现在脸上。
    每个相面师都有自己的诀窍。脸上的纹路、毛须、痣斑、伤痕、气色、以及不经意间的表情和难以言说的感观,就如一种秘密流传的文字,只有他们能解读。
    相面师之间常常有较量和切磋,他们从一个人的脸上展现的各种细节去把握那个人的命运走向,就如大夫凭借一个人的脉搏去推测被表象掩盖之下的病症。
    很快,马长海从本地所有相面师里脱颖而出。
    他的本事达到了普通相面师无法理解的境界——他不需要看人的脸,只要远远地看看一个人的背影,就能看到那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这种本事是他自己不小心泄漏的。
    有一次,一直住在他家里以至于被人们认为是童养媳的小米和他在龙湾桥做客。开饭之前,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押宝。
    押宝是一种赌博游戏,在桌上旋转一个或者几个硬币,在硬币停止旋转并倒下来之前,用吃饭的碗或者喝茶的茶盅盖住,众人猜测硬币的正反面并下注。
    小米要钻到人群里面去看。
    马长海远远地看了一眼小米的方向,在一群人的背影里,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叹息:“耳朵都要被老鼠咬掉了,还在这里赌钱。”
    马长海的家境还没有破败之前,身边有个叫罗步斋的管家。
    罗步斋不是跟他来做客的,他顺路一起走到龙湾桥,然后要去无字湾收到期的账。
    那笔账早就到了期,因为欠债人拖了又拖,罗步斋已经去好几次了,都空手而归。
    罗步斋朝押宝的人群望了一眼,笑道:“死人才会被老鼠咬耳朵,活人哪有被老鼠咬耳朵的?”
    旁边几个人听了,都笑起来。
    罗步斋这一次自然还是没有讨到账,第二天又去了一次。结果欠债人的家里哭声一片。
    原来欠债人昨晚死了,被发现的时候,耳朵被老鼠咬坏了一只。
    欠债人的家里人说,他昨天在龙湾桥赌钱,赢了许多,兴致很好,回来的时候打了两斤谷酒,抓了半碗蚕豆,喝到了半夜。没想到早上就这样了。
    罗步斋大为惊讶,走近一看,那人右耳残缺不全,仿佛还能长出一个新的来。
    回来后,罗步斋埋怨马长海:“昨日我随你经过龙湾桥,你看到了他在人群里赌钱,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空跑一趟!看着孤儿寡母可怜兮兮,那笔账也不好意思要了。”
    马长海后悔不迭,拍掌道:“哎呦,我不该说漏嘴的!”
    他忙吩咐罗步斋再送些钱去,好让那人入土为安。
    此事一传开,十里八乡知道画眉村有个望背即可相面的人。
    有人跑来找马长海望背,也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就急忙转过身来,不敢让他看到背。
    离画眉村大约二十多里的岳州城里,常有人带口信来,请马长海去岳州城望背相面。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是不会屈尊到画眉村来的。
    岳州城里,越有钱越有权的人,越喜欢让人看相算命。
    写《麻衣神相》的麻衣道人有句话叫:“君子留步求仕途,将军下马问前程。”
    越富贵的人,越在意不确定的未来。
    不管带口信来的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马长海一概不答应。
    “人生无常,哪里是一两句话说得定的?”马长海对来访者都用这句话打发回去。
    但他还是破例去了岳州城,给一个人望背。
    破例的原因,马长海没有跟身边任何人说。
    那个人是岳州城一个酒厂的老板。这个酒厂的酒价格很便宜,嗜酒的人都认为他家的酒比其他家的酒好喝。一般人喝不出差别来。
    如果马长海是为了讨些好酒,那也说得过去。可是马长海很少喝酒。
    马长海到了岳州城,在带口信的人引领下,来到酒厂老板的宅院,绕过一道屏风,进了阔气的客厅。
    马长海见到老板的时候,老板正在客厅里看一张挂在墙上的画,背对着他。
    那幅画的内容十分怪异,画的是一个穿着纱衣的骷髅席地而坐,骷髅手里拿着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悬着十几条线,骷髅用这十几条线操控着一个小骷髅。
    这个小骷髅吸引了右边一个在地上爬的小孩,小孩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小骷髅。小孩身后有一妇女,妇女伸出双手想要呵护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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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2-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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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09:5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穿纱衣的骷髅身后还有一妇女,妇女袒露左乳,正给怀抱里的婴儿喂奶。
    骷髅和妇女的背后有一座砖砌的方墩台,上面插着一个木牌,木牌上楷书“五里”两个字。
    老板的酒厂就在岳州城里一个叫五里牌的地方,紧挨岳州城里最大的菜市场和车站。
    马长海一看到老板的背影,就说:“奇怪啊奇怪,你不应该是这样富足荣华的生活,命里也不应该有三房姨太太和五个子女。”
    进岳州城之前,马长海打听过这位老板的情况。
    老板浑身一颤,久久凝视那幅画,竟然不敢转过身来面对马长海。
    “都说你会望背相面,没想到名不副实。”老板说,“我请了岳州城里出了名的相面师傅给我看相,都说我是富贵命,以后还会更好。”
    “那些靠这个吃饭的,自然是看着钱说话。”马长海说。
    老板气愤道:“出去!”
    马长海看着他的背影,淡然道:“这里本不是属于你,两个字你又怎么说得出口?”
    “你倒是问问这个家里的人,问问左右邻居,问问喝我家酒的人,谁敢说这里不属于我?”老板仍然背对着马长海。
    “属不属于你,你自己清楚。何须问别的人?”说完这句话,马长海便出来了。
    没走多远,有个女人追了出来,拦住马长海。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在屏风后面听到了。”那个女人往身后看了看,紧张地说,“我是他的二姨太,不,我是二姨太。我早发现他不对劲了。”
    马长海看了看她的脸,白净细腻,看了看她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看了看她的衣服,珠光宝气,听了听她说的话,冒冒失失却有逻辑。
    “怎么不对劲?你说说看。”马长海说道。
    二姨太拉着马长海就近进了一家茶馆,坐下后,点了一壶茶,喝了一口,这才神情缓和一些,然后说道:“我家老爷最近一两年不对劲,有事没事就找看相的算命的到家里来,要人夸他命好,八字好,说得越好,给的钱越多。那些人知道了老爷的喜好,都选好的说。”
    “人之常情,图个吉祥。不只是你家老爷这样。”马长海口渴了,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不不不。我告诉你,以前老爷不算命不看相的。七年前,酒厂赚的钱都被他输光了。为了戒赌,他离开家乡,去了外地做生意,好久没有回来过。每隔一个月,老爷就寄回来一封书信,询问家里情况。本来都好好的,结果有一个月,老爷在书信里说做生意亏了。家里人都很担心。没过多久,老爷又在寄回来的书信里说,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带着最后一点本钱去了赌场,没想到赢了不少,比做生意赚的还多。不过,他感觉赌博的时候被人盯上了。家里人既高兴又担忧,认为老爷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这封书信之后,过了半年都没有见老爷回来,也不见老爷的书信。我和家里人都感觉老爷怕是遭遇了不测。”
    马长海倒了一杯茶,又给二姨太添茶。
    “半年没见书信,老爷突然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可是很快我们发现老爷性情跟以前略有不同。比如他以前不喝酒的,回来后吃饭前要喝一杯。我孩子说,父亲以前不这样的。他听到了,就不喝了。又问我孩子,以前还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孩子又说父亲以前走路不磨蹭鞋底。后面他走路就将脚抬高一些,不蹭地板了。只要是我们说了的,他很快都改,改得和以前一样。”
    马长海点点头。
    “有一次,他在我房里睡觉,早上醒来,问我有没有篦子。他说他头发里痒,要用篦子梳头。我吓了一跳。”
    “怎么就吓了一跳?”马长海问。
    二姨太声音小了许多,说:“老爷勤快又爱干净,头发天天洗,从来只用梳子,不用篦子。”
    篦子形如梳子,齿比普通梳子要密得多,主要作用是刮头发里的皮屑和虱子。
    “我以前用篦子,老爷骂我富人穷相,把我的篦子都扔了。他这次回来,竟然找我要篦子!”二姨太嘴唇颤抖着说。
    “这么说来,半年前回来的老爷,不是你们家以前的老爷。”马长海转着茶盅说道。
    茶盅转动,里面的茶水茶叶并不转动,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和方向。
    “可是他的外貌跟老爷一模一样。别人都认为他就是老爷。”二姨太说。
    马长海啧了一下。
    “我不敢说,怕他害我。之前来家里的算命先生都说他命好,好像他就是这样的命,应该在这里。”
    “这是他的套路。别人都说他是他,不管是不是,那就是了。”
    “不是被你发现不是了吗?”二姨太眼睛里发出光芒,如同黑夜里点亮的灯笼。“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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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09:51:59 | 显示全部楼层
    马长海无奈叹气道:“发现了也没有用。别人都说是他,你说不是他。他在这里生活,占着这里的宅院,占着他的名字和身份,占着他家里的人。我们都是依靠皮囊被承认的,皮囊下面到底是不是原来的,没人在意。”
    “怎么没人在意?我在意。万一老爷回来了,怎么办?”
    “你家老爷不会回来了。”
    “啊?”
    “当决定将命运交给赌的时候,他就回不来了。你听说过画皮的故事吗?”
    “聊斋故事里的画皮?”
    “是的。我听说有一种人,靠模仿画皮来获得并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们叫做窃皮者,他们盗取人的皮,装成那个人的样子,进入那个人的生活,窃取那个人的一切。他们专门盯着赌徒下手。”
    “为什么他们的目标是赌徒?”
    “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这种人不值得拥有美好的生活,也不值得同情。”马长海说。
    马长海要离开茶馆的时候,二姨太拽住他。
    “可是,可是我怎么办?”二姨太几乎哭出来,双腿一软,作势要跪下来。
    马长海摇摇头,附在二姨太耳边说了几句话。
    二姨太就松了手。
    没过几天,他听从岳州城来的人说,酒厂老板不见了。
    二姨太掌家了。
    二姨太过世之前,每年都有上好的酒从岳州城送到画眉村来。
    酒的味道跟以前一样,对马长海来说,没有差别。
    罗步斋禁不住好奇,询问马长海到底跟二姨太说了什么。
    马长海没有说。
    后来二姨太身边的人传了话出来,说那天马长海离开后不久,二姨太从外面回来,跟老爷说了一些话。前面说的什么没听清楚,最后说的是“你敢跟我赌吗?不敢的话,你就不是老爷。敢的话,你就是。”
    罗步斋恍然大悟。窃皮者接受的话,就是赌徒,就不值得拥有美好的生活;不接受的话,就等于承认他不是原来的老爷。
    赌还是不赌,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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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3 08: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苍蝇男人》

    最近遇上的事情,她跟谁都不敢说。
    近几年来,她发现能分享秘密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了。
    也不是以前就有这样的朋友,或者闺蜜,而是以前她以为有的人可以分享秘密,结果证明自己是错的。
    她曾经将所有的秘密说给了一个朋友听,那个朋友像储钱罐一样将她的秘密装了进去。后来因为一件小事,朋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储钱罐砸碎,她的秘密像一枚枚硬币和一张张钞票撒了出来。秘密变成了笑话。
    “我宁愿在树上挖一个洞,对着洞说,也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躺在她旁边的那个人笑着说道。
    虽然她和那个人躺在了一个被窝里,但是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或许那个人宁可对着树上的洞说出名字,也不会告诉她。
    遇见这个人的过程很不可思议,像梦一样。
    大概是两个月前,她下了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地铁回租住的房子,到了门口,看到那个人正在敲她要打开的门。
    “你谁呀?”她警觉地问道。
    因为储钱罐朋友的事情,她对任何人都有了戒备心,甚至对好人的戒备心比对坏人的戒备心还要强烈。
    那个人看起来很普通,人畜无害的样子。他的眼睛有神,在这座快节奏的城市里很少见到,好像没有上过班一样。
    “你好!”他彬彬有礼,嘴角含笑。
    不会是物业的吧?她心想。
    “我们见过的。”他说。
    “是吗?”她却完全想不起来。
    “在那个冥想活动上……”他挥舞着手提示道,仿佛站在黑板前的老师引导学生记起课本中要求背诵的某个段落。
    她果然想起来了。前不久她参加了一个关于冥想的活动。
    这几年类似的活动好像非常火,据说能缓解焦虑情绪,她觉得自己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好像都有点儿焦虑。她在网站上手机上做过好多次这方面的测试,做完测试,又不相信看起来毫无依据的测试结果。
    有一次,她在同事的朋友圈里看到一个冥想的活动,就在小区旁边,还不需要报名缴费之类的繁琐流程,她便去凑了个热闹。
    “哦……”她在脑海里把当时的场面回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关于他的记忆。
    她是不大相信自己的记忆的,即使当时见过,也很可能忘了。
    身边很多同事一边上着班,一边偷偷去考研提升学历。她从来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不是吃不了这个苦,而是知道自己背不了那些英语单词。
    “那个老师讲人生就是一场修行的时候,叫你上去互动,我就在旁边。”他继续说道。
    当时她确实被叫上台,跟那个嘴里不断蹦出“修行”二字的人说了几句话,大约是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活动,有什么感受之类的。
    她有点儿紧张。她稀里糊涂就参加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支支吾吾的,没说个所以然来。
    至于当时台下还有什么人,她无暇关注。
    那个简易的台子搭在小区旁边老年人跳广场舞的地方,背景板靠着小区的围栏,风一吹哗哗响,让人担心它被吹翻。左右有花坛。花坛里的花草像是特意为了这个活动修剪过,横平竖直。
    在台上的时候,她不敢看人,一直盯着花坛。
    “要是你在花坛边上,可能我会记得。”她说道。
    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她倒对他的印象好了起来。
    她很少见到人像他这样没心没肺地笑。尤其最近几年里。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
    关系进展之快,令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我感觉我上了你的当。那次活动你真的在场吗?”她问那个人。
    “说的什么话?我才感觉上了你的当。我以为你是去学修行的,结果你不是。”那个人叹道。
    “你还叹上气了?你是修行的,那你告诉我,你修的是啥?”她问道。
    那个人却卖起了关子:“那可不能轻易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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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3 08:48:3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你在树上挖个洞,告诉它吧。”她心生不满。
    第一次认识之后,那个人只有晚上才来找她。早上闹钟还没响,他就走了。
    除了对他的身体之外,她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她没有兴趣了解。工作和生活已经耗光了她的精力和对外界的一切好奇心。
    她甚至非常满足。她只需要一个这样纯陪伴的人。现在多一点点了解,未来都可能变成一点点伤害。了解越多,伤害越多。
    这是之前的经历给她的经验。
    哪怕是她的妈妈,她也宁愿妈妈只负责爱她,其他的事情都不要了解,不要管。可是她的妈妈不是这样的,妈妈总要问她在做什么,了解她的情况,然后横加干涉,不是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就是把她的心情弄得越来越糟。
    “您就不能只给我爱,其他的都不要给吗?”她大为光火地朝她的妈妈呐喊。
    她的妈妈从不改变,如同一场场暴雨,既灌溉,也淹没;如同一颗颗过期的药,怀着好心,裹挟伤害。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就挺好的,只给她需要的,别无其他。
    偶尔她会说一些自己的苦恼和烦心事,他有时候默默倾听,有时候三言两语能让她释然。
    “你比我通透。”她说。
    “当局者迷。事情到了我身上,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他谦逊地说。
    “那你自己遇到烦恼的时候怎么办?”她问。
    “看一些修行的书。”
    “比如说?”
    “老子啊,庄子啊。乱七八糟的都看。”
    她也看庄子,庄子的书里现实和幻想混在一起,常常让她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虚幻。她不由得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
    后面的每个夜晚,她都要努力抑制住好奇心。
    有他在身边的每一刻,都像是在梦里。
    又一次畅快淋漓的亲密之后,她忍不住感叹:“我有种飞起来了的感觉。”
    他笑道:“飞的感觉并不好,不踏实。我喜欢躺着,像现在这样。”
    她撇嘴道:“说得好像你会飞一样。”
    “你以为每天晚上我是怎么走的?”他说道。
    她回想了一下,忽然记起每次早晨起来,房门都是关着的。虽然门从里面可以打开,但是她没有因为关门的响动而惊醒过。
    她睡眠很轻,很容易被小的声响吵醒。
    “难道你是飞走的?从窗户那里?”她朝窗户望去。她有个习惯,卧室的窗户必须开一点点缝隙,保持空气流通。睡觉也是如此。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
    “你能不能带我飞一次?”她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他摇头。
    “求求你。”她意识到自己在撒娇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
    她好些年没有撒过娇了。她自己觉得羞涩又恶心。
    “好吧。”他似乎也经不住考验。“不过有个要求。我叫你闭上眼睛的时候,你不许睁开。不然你会吓到,从空中掉落下来。那就太危险了。”
    她记得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怕得很,坐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好。”她用力地点头。
    他叫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她感觉到自己飘浮了起来。
    她听到小区里的狗吠声,由模糊变得清晰,由清晰变得远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衣服被吹得灌进了凉风。这种感觉有些像坐过山车,有些害怕,有些惊喜,有些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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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2-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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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3 08:49: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多久,又仿佛过了许久,她听到他说:“好了。睁开眼睛吧。”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山顶上。
    头顶是繁星,山下远处是人间灯火,如同水面倒映的繁星。这情景让她想起网络上特别受欢迎的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飞行,脑袋有些眩晕,就如喝酒小醉了一般。
    一切都很美好,但有一点不足,她的鼻子里有浓浓的臭味。
    “怎么这么臭?”她环顾四周问道。
    “有言道是,道在屎溺。”他回答说。
    她记得古书《庄子·知北游》中确实有这么一句话。字面意思是,所谓的道,就在屎尿里面。实际上说的是,道之无所不至,即使在最低贱的事物中,也有“道”的存在。
    “这里不像在城市里,什么都方便。来这里修行的人,没有马桶蹲坑,没有洗手池下水道,都在周边方便,所以气味确实难闻。”他的脸上难免有些尴尬的神色。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她跟着飞了几次之后,不满足于闭着眼睛飞行了。她决定睁开眼睛看一看,体会一下居高临下的感觉。
    再一次腾空而起后,她估摸着应该快到山顶上了,偷偷睁开了眼睛。
    这一看,她吓得大叫。
    她看到自己站在一只巨大的苍蝇身上!苍蝇的翅膀振动,鼓动着风呼呼作响。
    低头一看,哪有什么山?原来下面是一堆风干的粪便!
    她一叫,苍蝇受了惊,浑身一颤。
    她失去平衡,从苍蝇身上坠落下来,摔在了粪便旁边坚硬的水泥地上。
    借着路灯的光,她看到一只苍蝇绕着粪便飞了一圈,然后钻到花坛的花草里面去了。
    好在摔得不重,她忍着疼痛站起来,才发现这就是之前她参加冥想活动的地方。
    她回到了房间里,一切跟两个月前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两个月里,她连续不断地做着同一个梦。
    她坐了下来,似醒非醒地看着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我的心似流沙放逐在车辙旁,
    他日你若再返必颠沛在世上。
    若遇那秋夜雨倦鸟也淋淋,
    那却是花墙下弥留的枯黄……”
    是她妈妈打来的。

    妈妈叫她请几天假,回家去相亲。她已经安排好了几个相亲对象。
    她与那几个人一一接触后,妈妈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说:“我就不应该睁开眼睛。”
    妈妈气愤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呐!不能只看外表!”
    她说:“我不是说他们。”
    妈妈问:“那你说的是谁?”
    她说:“我说我自己。”
    妈妈咬牙切齿:“你你你,你就想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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