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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转帖] 乱世里的枭雄们--一个比三国更为精彩的时代-----小马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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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3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各路大军齐聚成都,大家放着家里的事不办,大老远的来趟不容易,不如齐心协力,一鼓作气,拿下成都,皇帝那里好交差,韦相也可以上任,岂不快哉?
   可中国有句古话,一个中国人是龙,一堆中国人是虫,当各位大佬走到一起时,事情就不好办了。
   韦昭度领来的中央军,王建的流浪军,顾彦朗的东川军,杨守亮的山南西道军,四路大军,皇上分了工,但到底谁说了算,皇上是管不着的。
   大家还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冲到前面的都是炮灰,于是,全部大叫兄弟上。
   大家都等着捡便宜,自然都没有便宜可捡,在联合攻了两回后,都退下来整顿部队,以观其变。
   别人等着,王建可等不得,毕竟八兄现在还没落脚地,属飘着。
   面对僵局,王建很快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成都不是一座孤城,下面还有十多个县城,打省城,王建没有这个实力,但打县城,王建是有经验的。
   领着部队转攻成都外围,在那里,他将再一次锻炼部队,壮大实力,树立自己在蜀中的声望。
  
  
   公元八九零的正月 邛州
   此时,距离四大巨头围攻成都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里,王建积极主动,四处出击,数次大败陈敬瑄的游骑军。而现在,他的大军正光临邛州。说起来,这块地盘李晔早划给他了,但原业主邛州刺史毛湘一直不肯搬,王建只好亲自前来强制执行。
   经过数过不太和谐的谈判(城外交战),毛湘落了下风,只好退到城内,开始死守。
   我们知道四川通周痒曾经介绍过这个城,城高池深,里面有粮,守是可以守一阵的。可最坚强的防守不是来自城墙,而是来自内心。
   某一天,有一个人登上了邛州城的城楼,此人是毛湘手下大将杨儒。
   放眼望去,王建的部队越来越壮大,密密麻麻布满了城下。
   看到这一幕,杨儒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了。
   “大唐的气数已经到了尽头,王建治民管军,虽然严历,但还至于残暴,也许还可以靠他庇护老百姓。”
   敌人的评价要远比朋友的中肯,论蜀王人选,王建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眼下最合适的。
   说完这句,杨儒领着部下,打开城门,投奔王建去了。
   而他的原上司毛湘要更迟一点才明白这个道理,九个月后,王建再一次来到城下,要求毛湘服从分配,将邛州交出来。
   这一回,再武装抗搬是不现实的了,城中粮吃完了,外面又没有援兵,王建对这一座城还特别猴急,三班倒的在攻。
   在明白处境后,毛湘召集部下。说了下面这句话。
   我只是不忍心背叛田军容罢了。邛州城里的百姓又有什么罪?请把我的头拿去投降吧。
   说完,毛湘沐浴更衣,断首投降。
   这一天,已经是公元八九一年九月,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王建横扫西川,数个大县城纷纷前来投靠。
   前途一片光明,攻破成都指日可待,可就在各路大军准备集中精力,重新合攻之时,在长安的李晔先生突然来了一道圣旨。
  

  从长安来的消息,李晔下令放弃进攻成都,还恢复陈敬瑄田令孜的身份名誉职位,让韦昭度回长安,各路大军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打仗又不是过家家,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
   长安的解释是没粮了。
   这倒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李总地主本来就没有多少粮,还得供应十多万大军攻打成都。实在是有心报仇,没钱买单。
   但仔细分析一下,可能并不这么简单。
   此时,李晔刚刚结束围攻太原,结果我们都知道,中央军大败,李克用饮马黄河,扬言要给先帝上香告冥状。
   李克用取得了自卫反击的大胜,杨复恭做为李克用在朝中的老朋友,势力更加强劲。强劲到让李晔不得不动收拾他的心情。
   要收拾杨复恭,保存杨复恭的死对手田令孜就成了一种需要。
   于是,召集众大臣,借了一个没军粮的理由,要求大军撤出成都。
   皇上说不打,那只有不打了。
   杨守亮早在呆不下去了,他是聪明人,早看出到成都来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太子自然是王建。
   你们好好陪读吧,我不侍候了。
   早在李晔的命令到达成都之前,他拍拍屁股就领着部下回兴元去了。
   而顾彦朗也走了,他本人比较忠诚,长安的命令是要听的。
  
  
  
   望着盟友离去的背影,王建却露出奇怪的笑容。
   走吧,成都城内容不下两个胜利者。
   王建同志回过头来,却不得不收起笑容,因为有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不离不弃。
   这样的人实在讨厌,不识趣的大哥是总司令韦昭度先生。
  
   韦昭度不走,并不是因为他是意志坚定的铁血战士,也不是当年被骂了之后,还记恨在心。实质上,他是不好意思回去,来到成都城下两年多,中央的商品粮吃了不少,却一事无成,光着屁股就回去了,怎么向李晔交待?
   更何况,他也不敢走,因为王建没走。
   韦昭度不笨,知道王建想干什么,攻不下城是一回事,管束不了手下,又是另一回事,韦相实在吃不消这双重过失。
   于是,韦昭度打定主意,要撤,你们先撤,我断后。
   对于这样没觉悟的,王建只好再次出马,做一做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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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31: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到行营外,王建老老实实下马,整了整衣服,对于顶头上司韦昭度,他还是比较敬老的。
   见到韦昭度之后,王建汇报完工作,突然来了一句。
   “相公率领数万大军,却没见到任何成效,现在粮食又供应不上,大家的脸上都是菜青色。这怎么办啊?”
   王建照顾上级,没有直说,你混了这么久,攻又攻不下,吃又吃不饱,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王建转的弯太大,韦相没回过神来,还满口保证粮食总会有的。
   无奈,王建只好换一种方式启发韦昭度的智慧。
   “我听最近的消息,中原藩镇互相争斗,要抢班夺权,朝廷也管不过来,相公是朝中大臣,难道忍心不去管?”
   正所谓抬起轿子好打发人,趁着韦昭迷糊着,王建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韦相还是快回去,解决中原的事情,才是国家的根本。四川这点事,交给我办就行了,我王建一定不不辜负你的托付。”
   说了这么多,不就让我滚蛋吗?
   韦昭度及时回过神来,脸色胀成猪肝色。但俺们韦相也是混过堂庙,下过江湖的,马上定下心神,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支吾了二句,将王建打发了。
  
   走出行营,回到驻地,王建召集幕僚,集思广益,商量怎么打发走韦昭度。
   人多毕竟是力量大,经过集体研究,他们发现,之所以好说歹说都打发不走韦昭度是有原因的,人家毕竟是混官场的嘛,厚黑那一套早就学的滚瓜烂熟,什么话在他身上都已经免疫。
   当然,韦昭度虽是高官,但他也是人,是人就有缺点的。
   谈到缺点,王建眼前一亮,然后问了一句,你们看过韦相公上战场吗?
   经过回忆,他们终于找到了韦相公的命门。
   据记载,韦相公来成都的二年多时间里,竟然从来没有到城下当过啦啦队,每次都穿好铠甲,站的远远的督战。
   这只能说明一点,韦相公胆子小,不经吓。
  
   公元八九一年四月二十一日 成都招讨行营外
   这一天的早晨,有一个人按例步出行营,这位倒霉孩子叫骆保,是韦昭度的亲信,在军中管粮食分配工作。
   行到门口,骆保突然感到一股异样的感觉,再一看,有数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他,看到他之后,这些人开始散开。
   根据骆保多年的江湖经验,他发现这些人已经成扇形向自己扑过来。骆保暗叫不妙,转身就回,可惜,对方是练家子,一哄而上,顿时将他擒拿在地。
  
   接近中午的时候,王建出现在行营门口,如往常一样谦卑,下马,整衣,步行进营,进了中军帐,王建跪倒在地。
   “请相公原谅,因为骆保私扣军粮,我的几名手下擅自作主,把他抓起来了。”
   “还有这种事,提过来当堂审问,如果当真,定不轻饶。”
   “回相公,已经没办法审问络保了。”
   “我那几名手下实在太饿,忍不住就将骆保割成块,放到锅里煮熟吃了。”王建语气淡定,仿佛在说刚才杀了一只鸡吃。
   韦昭度顿时面无血色,望着王建镇静的眼神,他知道,对方没有在说谎,他也绝对相信王建的手下真有敢吃人的。

  王建的手下有一支部队叫亲骑军,大概有四百人,个个都是练家子,十分威猛,光提他们的名字就吓人一跳,据登记,有名如下:憨子、姜癞子、张打胸(注意此人)、李嗑咀、李破肋、李吉丫、樊忽雷、日游神(有卡通风)、玉蹄驰、郝牛屎(这个猛)、陈波斯、罗蛮子。
   不要瞧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小学水平,其实人家也是有文化的,其中有一些水平比较高的还会写诗,据记载,他们的诗作有《亡命山泽赋》,《到处不生草》等等。
   诗的内容大家不用看,估计也能猜到写些什么。
   这帮兄弟不但名字猛,文采别类,外在形象也十分超凡脱俗,光彩夺目,有光头的(不知道王建从那里招来的武术和尚),有刺青的(混过社会),有脸上刻字的(劳改释放犯,不排除在逃犯)。这帮人形象各异,着装倒统一,集体无上装。
   王建经常领着这些人招摇过市,据说一同工作的韦昭度,杨守亮们压力很大,感觉受到了极大的污辱,就连大哥顾彦朗也有些受不了,顾大哥虽然是采购出身,但当官以后,已经进了修,扫了盲的。
   这样一群手下,大概演个聊斋之类的片是不用化妆了,这个比喻也不是我的发明创造,因为史书上的原话是:如一部鬼神。
   这里面,你要说没一二个口味重吃人肉的那就不正常了。
  
   想到这一点,韦相公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在原地呆如木鸡般。半响,他方醒悟过来。
   韦相转身就走,再出现时,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些东西,节度使的旌节、招计使的兵符以及印章等等。
   “王将军,我最近经常头昏眼花,大概是得病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韦相公说病就病,功力实在不一般。
   “韦相公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过两天,我先送相公回京。”
   “我这个病很重,耽误不起,今天我就启程。”韦昭度十分肯定的说道。
   果然是一品大员,做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
   “那好,我现在就送相公出川!”(还好不是上路。)
  
   成都东郊,王建策马,前面是韦昭度的马车。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王建翻身下马,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深深叩了一个头,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梁山大哥宋江正因为情感控制如神,泪来如雨下,遂江湖人称及时雨,王建可以叫雨及时了。
   当然,王建先生可能真的有些伤感,无论怎样,这位远道而来的宰相包容了自己的一切,为自己的霸业付出了努力,现在,他空手回京,实在让人依依不舍。
   东出剑门尽故人,韦相,你就大胆的往前走,莫回头。因为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行出剑门,关门轰然关上,从此,关外一世界,关内一世界。
   回到长安,韦昭度因为工作失误,被贬了一阵官,但没过多久,又重新起用,实际上,起用比贬官更倒霉,因为名震关中,飞扬跋扈、邪恶无比的轴心集团:关中三剑客成立了。
   三剑客的成员我们都很熟悉:凤翔李茂贞,华州韩建、邠州王行瑜。
   韦昭度因为阻挠王行瑜封尚书令,最后被王行瑜杀死在洛阳一所驿站。
   奔波大半生,在外不能平叛乱,在内不能匡社稷,这不是韦昭度一个人的悲剧,这是那个时代文官集团集体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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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3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韦昭度孤独沮丧的向长安进发时,陈敬瑄跟田老弟正在城上眺望。
   这两位实在称得上陈坚强和田不倒,被数路大军围了近三年,竟然还能坚持到底。而眼前的情况似乎证明,坚持的确就是胜利。
   外面围攻的四面大旗已经倒了三面,剩下一个王建也该知难而退吧。
   情况果然在向好的方面转变,有一个人前来叩城门,要求搬迁入城。
   以前,只有城内的人想逃出去,现在,朝廷恢复我的名誉,返城流开始出现了。
   陈敬瑄马上下令把这个人带进来,他要亲自询问一些情况。
   投诚的人叫王鹞,虽然姓王,但绝对不是王建的亲戚,是成都老乡,平时杀狗过日子。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见到王屠夫后,陈敬瑄急迫的问道。
   “陈太师请放心,王建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他们粮食不多,士兵厌战,正准备逃走。”
   听完这句,再联系到最近的情况,陈敬瑄终于断定,王建确实待不久了。
   而且没过多久,另一个人的到来,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
   一天早上,有一个军人单骑来到城下,这个人叫郑渥,声称是王建的军将,因为跟着王建实在看不到前途,所以前来投诚。
   没有多想,陈太师依然打开了大门,热烈欢迎这位有眼光的兄弟,为了表彰他弃暗投明的义举,当场起用,还将其派到城楼主持防守重任。
   这么容易相信他人,我们大概也可以知道陈敬瑄为什么卖烧饼发不了财了。
   软弱的人更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消息,被围攻已久的陈敬瑄无疑是一个软弱的人。
  
   王鹞进成都城后,不干老本行杀狗了,当然,想杀也杀不了,因为城内缺吃的,二两肉的耗子都快绝迹了,那里还有狗。
   不杀狗后,王鹞开始卖茶,选择这个职业是有原因的。
   茶馆是古代思想传播的前沿阵地,上至皇帝在那睡至丐帮开武林大会都可以在那里得到消息。
   很快,喝茶的人都听说了,王建英明神武,物资充足,兵势强劲,成都城迟早是守不住的。
   于是,成都出现了罕见的外松内紧的情况,陈田兄弟精神放松,城中百姓惶恐不安,紧急谋划越狱出城。
   自然,王鹞是王建的卧底,来动摇成都军心的。而郑渥也是一名优秀的地下工作者。
   在城上打了两天工,郑渥把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然后找到陈敬瑄提了一个要求:出城。
   陈敬瑄竟然还批了郑渥的假,临行还叮嘱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他是真的放心了,就等王建自个撤退,而实际上,王建的杂牌军确有一点自动解散的苗头。
  
   演讲
   当日,望着韦昭度的身影拐弯之后,王建没有耽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上马打鞭,奔回行营。
   该走的都走了,不该来的也来不了,该收拾的当然要马上去收拾。
   兴冲冲的回到军营,正要召集部下发动最后的攻势时,他发现有点不动劲了。
   人心散了。
   这不能怪大家意志不坚定,毕竟跟着王建兄打了三年多,现在粮食又紧缺,盟友撤了,中央来的人也拍屁股走人了,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攻成都的旗到底还能打多久?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黑暗就要扫尽,光明就要出现的最后一刻,往往容易出现思想上的波动。
   怎么鼓舞士气,是每一个带头大哥必备的功课。
   对于这一点,王建是有办法的,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口才,当年能说服牢头放他走人,其功力就已经直追把妖怪说上吊的唐僧。
   分析大家的心理,王建顺利找到了方法。
   要人奋斗,就得让人获得希望。正如星巴克董事长舒尔茨说:如果你无法超越员工的期望,就无法超越客户的期望。
   如果你无法超越部下的期望,就无法超越敌人的防线。这大概是王建说的。
  
  
   召集手下,王建站在上风高处,风成为他的扩音器,将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军队。
   “一千个日日夜夜,我们不在自己的这里待着,为什么冒着危险来到这里?”
   “大家看,前面就是人称花锦城的成都。”
   “城内,有无数的金帛,有无数美艳的姑娘,只要攻破它,所有的一切都将属于我们。”
   最后,王建一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许诺骗不来郎。
   “拿下成都之后,节度使我跟诸位一人当一天。”
   超了,超了。绝对,完全,彻底超越了员工的期望。
   王建同学没有上过MBA,只在社会上混过牛圈,驴圈,盐圈,还当了两年兵,竟然自学了企业管理,着实不易。
   他的这一套说词按现在的说法叫股权激励。
   所谓股权激励就是划出一个美好的前景(成都城中繁盛如花锦)。然后让大家参与其中,这个过程需要付出心血,承担风险(可能会挂掉),但只要成功达到目标(一朝得之),则大家分享利润(金帛子女恣汝曹所取)。
   更何况,王建同志竟然答应成功之后,大家可以轮流当董事长,这种股权方案,就是火星巴克也达不到。
   成功完成股份制改革的公司是有市场竞争力。
  
   此时,陈敬瑄同志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首先,他信任的郑渥没有按时回来销假,不用分析,他也知道上了对方的当。而且,成都开始出现逃难潮。
   不久,陈敬瑄更收到一个让自己绝望的消息。
   成都去彭州的道路被王建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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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32:35 | 显示全部楼层
虽说田令孜好斗程度达到了黄金圣斗士这个级别,但他老人家毕竟江湖阅历丰富,认得人多,在四面皆敌中,竟然还找到了一个强援。
   这位兄弟叫杨晟,以前是田令孜的四十五都头之一,后面因为打了败仗,脱离了组织,此时正在文州一带流浪。
   被围攻之后,田令孜突然记起这位曾经的部下,于是一封书信将他召来,安置在离成都不远的彭州。
   那时,田令孜绝没有想到,他只是随便说说,人家却当了真,而且比他还要顽强,顽强到东家田老爹挂了还在坚持。
   成都的粮食供应全靠杨兄弟冒着枪林箭雨送过来。
   现在跟彭州的通道被阻,粮道已绝,是胜是负,只有最后一战。
  
   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后,陈敬瑄亲自出马,领着部队杀出了成都。在此之前,我们无法判断陈老兄是否具备统帅诸军,冲锋陷井的能力,毕竟这位老哥的节度使是打球赢来的,以前还是卖大饼的。当然名将不问出处,关羽还是卖枣的,刘备还是卖草鞋的呢。
   陈敬瑄似乎也是一个跨行业的人才,领兵出城,排兵列阵,一阵冲击下来,对方竟然不支,掉头逃跑。
   正所谓卖饼要趁热,打狗趁落水,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领着手下穷追猛赶,眼见着就要拿下追逐赛的胜利,此时,又出现毫无新意的伏击。
   中埋伏了,陈敬瑄大叫一声,拿出当年乱摆卖躲避捕快的劲头,掉头就走,幸好,年轻时有练过,陈老兄成功脱出埋伏。
   逃过窄桥,陈敬瑄定下神来,马上,他发现有一伙人不依不饶,紧追而来。
   领头的是当年陪驾五都头之一的张造。
   创业元老还能保持如此的战斗激情,实在不容易,可张造同学冲的太猛,一下掉进一个危险的境界。
   窄桥,因其突然收窄得名,在今天就是交通拥堵点,极易造成交能堵塞、擦碰事故,在古代,更不利于冲锋拼杀,极易被人堵在轿上,造成伤亡事故.
   张造同志冲在最前面,一个不备,光荣牺牲。
   从埋伏到追击,一切都按原计划在进行,可战场是没有排练的,张造一死,陈敬瑄重新激起信心,开始组织兵力反扑。
  

  
   这一切,尽在不远处王建的眼里,从诈败到设伏,他一直没有动。
   手握着刀柄,注视着战场,他希望自己不需要动。
   因为,他是最后的力量。
   眼下,他不得不动。
   刀出鞘,断秋风、寒斜阳,刀名赫雷。
   有名之刀,自然不斩无名之人。
   陈太师,田军容,如蒙不弃,请借头颇一用。
   王建跃马而出,军旗猎风而随。
   关于军旗,黄巢前辈爱用白旗(念念不忘家族私盐产业),李克用的鸦军自然是亚光黑(黑白大战,黑胜)。淮南英雄杨行密的黑云都也是黑色。而王建的亲骑军军旗是紫色。据我所看的神话怪力片,山洞装饰(尤其是西天路上的)经常以紫色为主。
   这面旗还有一个特别文艺的名字:愁眉锦。正所谓紫旗一至,人见人愁,鬼见鬼哭。
   紫色军旗的后面,是数百奇神怪状呲牙裂嘴的大兵,我们已经说过,这是如一部鬼神的嗑咀癞子郝牛屎们。
   王建一马当先,左呼右指,威风莫名。
   夺命龙出鞘,小逡巡亮刃,肩二策应,铁糕糜开路,潘尚书掩护,百步王夺制,飞郎呼啸,圣牛儿摄魂,响八震地,冷尖洒路。
   在这里又要介绍一下,上面这些不是人名,而是兵器名号,相当于现在美国特战队使用的暗号。其中,夺命龙为剑,小逡巡是刀,肩二为枪,铁糕糜是大斧,潘尚书竟然是弓,配潘尚书的箭是飞郎,而百步王是弩,圣牛儿是鼓,响八是锣,冷尖是铁蒺藜。
   反正是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要被招呼一遍,尸检是样麻烦事。
   面对这样的对手,陈敬瑄作为一个人,是没理由不害怕的,于是,他马上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调转马头,快马加鞭,回到人间再说。
  
   出击以失败告终,接下来的日子,陈敬瑄发挥顽强拼搏的精神,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发现自己的将领或死或降已经折腾了干净。
   再没有出击的可能,很快,陈敬瑄就体会到了绝望。
  
  
   难兄难弟
   有一天,陈敬瑄登上了城楼,准备给守兵打气的。
   上来后,陈敬瑄强挤笑容。
   同志们好!同志辛苦了!
   半天,没有一个人回答。
   扫视四周,全是回避他的眼神。
   明白了,大家都已经知道我老陈快完了吧。
   怅然呆在城头吹了一阵风,秋风秋雨愁煞人,陈太师清醒了一会,然后垂头丧气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第一时间,他叫来了老弟田令孜。
   我们守不住了,你去跟王八谈判吧。
  
   公元八九一年七月二十四号的傍晚,成都城门大开,田令孜先生带着印章符节来到王建的行营。
   因为田公公办事干脆,无条件投降,所以王建大为感动,又认回了干爹,承诺一定保障田干爹和陈太师的人身安全并保持其生活水准。
   正所谓大丈夫一言九鼎,王建果然合理安排了田公公和陈太师的退体生活,各回老家,房子还归他们。每月退体金按时发放。唯一的问题是,承诺是有期限的。
   二年以后,田令孜被安了一个与凤翔李茂贞勾结的罪行,死之前,田令孜看着到来的行刑手,晒笑一声,然后就撕起布来。
   把一件好好的布撕成一条一条后,接着就打结,果然是在宫中混过的,手法颇为熟练。没用多久,一条纯手工的布带织就了。
   “怎么说,我以前了是十军容使,怎么随便用刀杀我。要死,我也是上吊死!”
   讲究,这都要死了,还讲怎么死法,阿Q先生都被他比下去了。
   可问题来了,郐子手平时只接受过刀法培训,这种高雅死法完全不会,于是,田公公只好耐着性子,将宫中秘不外传的上吊死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这些兄弟。
   最终,田令孜如愿以偿,享受了杨玉环的待遇。
   据记载,死了都没变色,皮肤白就是好。
   这只是史书中记载的说法之一,其实,还有人说田令孜是被饿死的。
   这两个说法各有市场,总的来说,饿死之说符合人民群从的需要,贪脏枉法,祸国秧民的人用此法炮制再好不过了,比如蔡京就是饿死的。而上吊死又以其独特的文化隐喻受到广大知识份子的欢迎,比如杨玉环,魏忠贤都是吊死的。
   我的意见是,无论饿死吊死,死了就好。
   他的哥哥陈敬瑄死于同一天,这位靠着兄弟坐上高位的人,享过荣华富贵,但所有的不正当所得,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坚信这一点,不管你信不信。
  
   新的主人
   西川节度使的印章就在王建的手上,旁边还摆着节度使的装备:旌节。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
   从一个屠牛客,一个死囚犯,经过无数凶险的选择,付出艰辛的努力,他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如果成功来临,你感到惊喜,那说明你是幸运的,如果你淡定,那说明你真的努力了。
   努力过,付出过,成功已经不是偶然,必然的奖赏,又何必惊喜。
   我相信这时的王建喜悦,但绝不惊喜。而就算喜悦也不宜太久,因为有一件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此时,在外面有一群人比王建要兴奋的多。他们是王建的部属。
   当日股权激励的目标值已经达成,是时候兑现承诺,打开成都城,好好发一笔横财了。
   想到这,王建叫来了一个人。
  
   两天后,成都城门之外,大军列阵。
   兄弟们实在有些心急了,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入城,偏要等这两天。
   现在,王建将给他们一个答案。
   “大家辛苦了,我们三年百战,终于得到了成都,大家劳苦功高,不用担心得不到富贵。”
   据本人从学校到职场的经验,有两种情况是一定会出现转折语的,一种是期未时老师写评语,一种是被领导表扬。
   果然,王建的脸色一沉。
   “但是,大家进城之后,不要乱来,尤其不能乱抢乱拿”
   下面一片哗然,以前说的好好的,现在怎么变了。不抢怎么富贵,原始财富的积累不都血淋淋的嘛。
   朱温轻咳一声,场面肃静后,他轻描淡写般提醒了一句。
   “我已经任命张勍为斩斫使,让他先进城了,大家不要犯事,不然,要是让他抓到我的面前,我还可帮你说两句好话饶你一命。如果被他先斩后奏,那自位就赶紧让家里人多备点纸钱路上用吧。”
   听到这一句,很多人发出失望的声音。
  
  
   张勍,河南长葛人,据记载,他是一位老兵,曾经在忠武军跟王建一起打过王仙芝,而在本文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前面,他已经露过一下名字,只是那时他用的是马甲。
   他的马甲名是这样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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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3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军进城之后,总有一二名胆大到要钱不要命的,没事跑到店铺敲诈一下老乡,到市场白吃白拿。
   很快,他们就发现,有命拿,没命花,有命吃,没命消化。
   他们被张勍抓了起来。
   打招呼不听就不能怪上头不讲情面了。
   张勍亲自主持审问,审问完毕更亲自动手执行军法,在执行这个环节,张勍还是有一些原则的,总的来说,他打人不打脸。
   专打胸!
   十天半个月下来,张勍就不叫张勍了,人送外号张打胸,这个名字还被记下来,跟郝牛屎们一并流传民间,为野史所记,成为一部神鬼里的一员。
   张打胸的执法效果是是明显的。
   被打了之后,不死的那是极少数,胸肌再发达也挡不住。很快,成都城内打砸抢全部平息。
  
   当然,上街抢老百姓的都是小虾米,真正的军将是不需要搞这些低级活动的,进城之后,王建给他们分了房,提了级,加了薪。
   总的来说,王建基本上都论功行赏,人人有份,他算得上一个比较厚道的人,但比较的另一个意思是你不能太较真。
   有一位兄弟就是一个较真的人,这位兄弟叫韩武,打仗比较猛,但后来证明,他更猛的是他那颗直率的心灵。
   韩武经常到节度使办公室取文件之类,但这位兄弟比较不遵守交通法规,经常打马冲入节度使的厅堂,拿了文件,就地上马,扬长而去。
   这就怪了,马怎么可以开到王建的办公室来,不说马随地大小便的事,要是马受了惊,毁坏了办公设备,或者伤了老板算怎么回事。
   厅堂重地,人且肃静,何况马乎!
   旁边的牙司(文职人员,大概跟宋江上山以前干得差不多)实在看不下去,估计自个也觉得受到了轻视。
   “韩武,以后马要栓在停马场,千万不要再骑进来了。”
   这实在是好意提醒,但韩武能干出骑马入堂的事,自然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当年老大答应我轮流做节度使,现在,上个马算什么!”韩武脱口而出。
   不把老板的吩咐当回事是不对的,但太把老板的承诺当回事更是不对的。
   未胜利之前,成都是陈敬瑄的成都,自然可以舍得,现在,成都是王建的成都,岂是随便就能分的,再说,轮流做庄,就连同生共死的梁山兄弟都没有搞这一套,何况我们正式单位呢。
   打马入厅堂,韩武未必死,说出这句话,韩武必死无疑。
   数天后,韩武被刺杀,成都人都知道,这应该是王建的手笔。
   韩武死的不明不白,但效果明明白白。此事过后,从上到下,全都老实了。大家还是跟着老板好好干,领份内的薪水,干份内的事。别的东西就不要多想了。
   经过一阵的整风运动(也可以称为打胸运动),王建的杂牌军有了全新的称号:西川军。
   这不是最后的称呼,他们后面的名字叫蜀军。
   三川之地,岂能与人共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离成都不到一百里的彭州,杨晟就在那里。
  

  蜀王是怎样练成的
   讲义气的杨晟
   在陈敬瑄被围的三年里,西川巡属的州县或逃或降或自杀或他杀(投降居多),全部被王建摆平,只有一个人不屈不饶,甚至宁愿自己喝稀的,也要给被围的陈敬运点粮食过去。
   这个人是彭州的杨晟,关于成都的这场争夺战,实在不关他的事,他既不是老陈的亲信,跟王建也没有什么过节,要说他对成都有什么想法,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依据。
   他这样忠心耿耿,坚持到底,大概还得归结到杨大侠的本质。
   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
    
   很久以前,杨晟是凤翔李昌符的手下,因为工作太出色,让领导无法出色,于是李昌符准备找个机会干掉杨晟。而据历史普遍规律。男人的事情多坏在床上,李昌符跟爱妾周氏事先说起过这个计划,周氏于心不忍,提前通知杨晟,让其跑路了。
   很多年后,李昌符因为在凤翔跟人争路权,被定为造反派,让李茂贞给收拾了。
   得知消息后,杨晟专程到凤翔,找到了周氏,接到了自己的彭州,好吃好喝的供着。
   就这样,周氏在杨府住了下来,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杨兄竟然还把寡妇接进门,这要说没点想法,周氏第一个不相信。
   对方壮年吾新寡,而且还待俺这么好,实在无以相报,只有以身相许了。
   听了周氏的合情化建议,杨晟手指苍天,正色说道。
   “夫人想多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是把夫人当娘来看待。”
   这就太悲剧了,爱一个人,对方把自己当小妹看已经够难堪,人家还把你当娘看,这真恨不得打块豆腐把自己砸死。
   在以后的日子里,杨晟严格履行了做为了一个儿子的本份,从未越池半步,从未松懈半日。
   这是相当奇怪的一个状态,大老远的接回来了,大家身高上也没有距离,外貌上男的孔武有力,女的年轻貌美(据周氏自我评价,当是上等姿色),就连法律也没有问题,道德也支持他们,尤其是古代写爱情的文人更是期待他们睡到一块去。
   可杨晟发乎情,止于礼。(可能情都没发。)
   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分析一下,我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因为周氏救过他的命,所以知恩图报,要接过来好生奉养,可李昌符又是他的上司(曾经),所以兄长妻不可戏。
   至于李昌符后面还要干掉他,杨晟就忽略不计了。
   这样的人,只能用义气做注脚。
   在蜀地流浪时,杨晟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老领导田令孜没答理过他,可等田令孜一声召唤,杨晟毫不犹豫,风风火火领着手下到达彭州。
   最后,田公公都服了,杨晟还在彭州苦苦支撑,大有打死了也不降的态势。
   这样的人,也算是死脑筋了。
  
   公元八九二年的二月 彭州的城门打开,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开拔出城。
   他们是去王建的地盘搞骚扰的,杨晟先生不抛弃不放弃还能积极主动,以攻为守,是有原因的。
   田公公虽然倒下了,但另一个田公公出现在三川这块地皮上,田令孜太监事业的接班人杨复恭先生在去年刚跟李晔大帝闹翻,逃到兴元干侄子杨守亮这里。
   杨老太监不愧为有丰富斗争经验的老同志,马上就参透了蜀地的新形势,王建已经坐大了,其他的人要生存,只有联合起来。
   于是,曾经交战过的杨守亮与杨晟达成攻守同盟,共同出兵攻击王建。
   不动则已,一动就摸了老虎屁股,彭州大军开拔军营,连差旅费都没抢够,就遭到王建游骑军的伏击,从兴元远道而来帮忙的山南将领直接牺牲。
   在这个月底,杨晟登上城楼,看到五万大军已经分列他的城下。
   杨晟走上了田令孜的道路,唯一的区别是,他还有外援可以期待。
  
  
   成都金堂县三学山 夜晚
   在今天的早先时候,有一支部队急行至此地,这支部队是兴元前来支援杨晟的。
   行到三学山,领军的下令就地安营扎寨,等明天天一亮,就急奔成都,直捣王建的老巢。
   看来,他们是学过围魏救赵的。
   到了夜深时分,军营沉侵在夜色当中,直到一个奇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鼓声,更鼓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脆,仿佛从虚无中猛然响起,穿透夜色直入军营。
   兴元兵纷纷醒来,长途行军,晚上还不让睡个好觉,这确有点过份,但稍清醒了一会,他们只怕没多少睡意了。
   操起家伙,打开营门,正准备杀出军营,抓拿嗓音扰民的敌军,却发现不好寻找嗓声源。
   更鼓声从四面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在搞不清敌情的形状下,兴元将领下令,不要上敌人的当,等天亮了再说。
   天明之后,再战不迟。
   可等天微亮的时候,兴元们再也坐不住了,借着鱼肚白的光,四面的山岗上军旗飘飘,注意,还有紫色的,这是王建的亲骑军专用颜色。当年兴元兵参与围攻成都,可是见识过的。
   王八来了,大家守住营门,不要擅出。
   说这句话时,兴元来的同志牙关打颤,估计有点抗不住,王建的神鬼兵可是会吃人的。
   最终,他们的信心被彻底击溃了,半空中,一个硕大的身影飞速的靠近,呯的一声巨响,此物砸在了营内。
   投石机!
   营内一声惊呼。
   伤亡虽然不大,但如核弹一样,杀敌尚在其次,咋唬人才是主要的目的。
   “起营,撤!”
   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没等天完全透亮,就走的一干两净。
  
   不久后,山岗上冒出一队兵马,领兵一人收缰驻马,望着对方撤走的背影,露出了微笑。
   此人姓华名洪,颍川人,王建的老部下。在王建军中的地位大概相当于朱温手下的朱珍,李克用手下的周德威。
   此刻,山岗之上,没有王建,没有亲骑兵,只有华洪跟他身后的三百兵马。
   华洪是从彭州城下撤回来支援成都的,因为救城心切,华洪跟数百前锋脱离大队,先行抵达三学山。
   分析敌情,他下达那个不厚道的命令:击更鼓,树军旗,设机石。
  
   三学山下的这一队兴元并不是唯一支援杨晟的,从渠州杀出来二万兵马,领军的是三位神策军官杨子实、杨子迁、杨子钊。记不住名字没关系,知道他们是杨家班成员就可以了,或者姓什么都不用记,因为这三位杨家外子一跑到成都,就自动缴械投降了。
   这不能怪这哥仨,毕竟杨复恭已经下岗了,没有了枢密使的金字招牌,还想当人家干爹是不诚实的。(这三位是杨守亮的干儿子,算杨复恭的干孙子)
  
   据记载,还有数路杨家兵甚至想到了攻王建的死党东川来救杨晟,为了提高成功率,他们在东川找了一个内应。
   可间谍工作技术要求很高,杨家班充其量是一个草台班子,搞个艺术下乡还差不多,玩无间道实在勉强。很快,内应暴露身份被斩。而杨家军来到东川,还非常真诚耐心的等对方来接应。
   没有伪军接应,鬼子是进不了村的,没有内应,杨家班成员也找不到东川的大门,在当地瞎转悠了数天,差点把自己弄成失踪人口。
   好在,王建成功找到了他们。
   算起来,王建也是杨家班出身的,还是大师哥一级的人物。
   碰上了大师哥,小师弟除了泡师妹有优势外,打架是没有胜算的。
   丢铠弃甲,数路大军大败而回。
   这一次,是杨家班第一次大规模支援杨晟,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们已经被李茂贞盯上了。
  
   打退了援兵,王建将他的精兵全部布置到彭州城下,在王建兄看来,拿下硬骨头杨晟是迟早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他,照目前的情况,不但打不败杨晟,还有可能一败涂地。
  
   书生意气
   我们介绍过,王建的军队是大杂烩,什么人都有,大多四肢发达,外形也主要走非主流路线。但不排除这里面也有一二个正儿八经的。
   在围攻彭州的数路兵马里,有一个人显得与众不同,既不披头散发,也不赤裸上身,身脸上没刻字,身上没刺青,连和尚都不是。
   这个人叫王先成,以前是读书人。乱世里,书中连白粥都没有,更不用提黄金屋了。没饭吃的王先成只好放下之乎者也,拿起刀枪弓箭。
   可奇怪的是,他不但外表不从众,在行动上也比较不合群。
   围住彭州之后,成都的大兵们曾经借口到外地筹粮食,实际上去到四周的山上抢劫躲入山林的百姓,开始是一小部分,但少数人莫名其妙先富起来之后,总会带领一大批人跟风。
   很快,这种抢劫从半公开过渡到全公开,从小众活动演变成全军演练,而且还形成了分配机制,领导先拿,士兵后拿。
   军队中的人天天早上出门,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大包小包的提东西回来,有时,还领着一些村姑或小孩。
   在这后面,是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
   王先成从来不去,抢别人的东西,肥自己的腰包,他实在下了手。不但下了手,他更看不下去。
  
   王同学是学过诸子百家的,而且还能批判的学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孔子老师告诉他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通俗说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不去干坏事并不是最高的境界,老子的明哲保身是行不通的,因为墨子老师都说了,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 要是碰到这种情况,我们就该任侠,损已而益人。
  
  
   当然,墨子老师的思想很好,但方法比较暴力,而且也不太实际。
   制止集体犯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所谓法不责众,大家都在抢,王先成本人书生一个,也没有练成什么绝世武功,自然也没办法像侠客一样将他们一个个全打趴下,然后再进行法制教育。
   但好在,这个世界上比武力更高的是智慧。
  
   不用多想,就知道能够制住这帮无组织无纪律大兵的人只有王建。
   但在看清自己的军衔后,王先成不得不承认,平时不努力,关键时刻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的王先成还是小队长,想见到成都城内的王建除非时光倒转,王建还是杀牛的。
   越级上访大多是行不通的。要说服王建,得先说服外面的军将。
   在彭州城外,有四支部队,分别由王宗裕、王宗侃、华洪、王宗瑶统帅,这四位中姓王的都是王建的义子,唯一的一位华洪正是前面半夜打鼓噪音扰民的那位兄弟,不久,华洪兄也得成为王家班宗字辈成员。
   经过观察,王先成找到了合适的传声筒。
   被成功挑中的人是王宗侃,据王先成判断,这个人最好说话。(性最贤)
  
   做好准备,王先成敲开了王宗侃的营门,走进营门那一刻,他把对面的王宗侃当成王建,将用最具感染力的语言去打动对方。
  
   如果王先成是海瑞同志,大概可以猜测出以下场景,王先成昂首挺胸走到王宗侃的面前,然后大义凛然,痛斥其约束不力,纵容部下掠夺百姓,与匪兵无异,责令其立马改正错误,并公开道歉,最好先罚工资,再打屁股。
   我保证,不用等王建,王宗侃都能直接将王先成叉了出去。
   劝谏是一门古老的艺术,法家韩非子老师早就教过我们。
   凡说之务,在知饰所说之所矜而灭其所耻。-------韩非子·说难第十二。
   这个意思是说,你要劝别人,最好包装你的说词,要照顾别人的面子,最好明着是批评,却让对方感觉是表扬。
  
   见到王宗侃后,王先成先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彭州城外的百姓见了我们大军,不躲进城内,反而跑到山里躲起来呢?”
   是啊,为什么呢?
   王宗侃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有趣,于是,他倾身向前,示意王先成说下去。
   “那是因为彭州本来就是我们西川的管辖州县,当年杨晟被陈田二人召来占据彭州,并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所以,杨晟不过伪观察使罢了。”
   “而我们王司徒进驻成都,中央发过文正式承认,大家都知道西川的领导人是我们王司徒,所以大军前来,百姓都宁愿躲入山中,而不愿进城跟杨晟捆在一起。”(王建官授司徒。)
   “他们到山里,正是等我们王司徒去招安他们啊。”
   演讲以一句激昂的总结语告一段落。
   相信王建同志听到这一段话,应该是又喜又惭愧,喜的是自己在百姓心中地位崇高,简直是救世主,惭愧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当好救世主。
   接下来,王先成抓紧时机,用低沉的噪音,忧郁的表情,悲伤的词句描写了最近军队中出现的一些抢劫行为。最后,他痛心疾首的断言。
   “如果司徒再不罩着他们,只怕他们的心又要向着杨晟了。”
   这一段,听者流泪,闻者伤心,王宗侃完全被打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移动自己的坐床向王先成靠扰。
  
   上面这一套演讲词是给王建同志准备的,总的来说,这一段是属于思想领域,政治范畴,王宗侃是打仗的,他思考的层次还到不了那个高度。
   但没关系,王先成专门为王宗侃准备了演讲的下半场。
  
   看到将王宗侃的情绪调动起来以后,王先成突然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再这样下去,不但民心丧失,只怕大败就在眼前。”
   王先成不是危言耸听,他的推理如下,军中天天早上数百人出营打劫(学名淘虏),到了傍晚才回来,寨里防备稀疏,要是城内的人发现我们这个规律,只要等着淘虏的人一走,他们就可以偷袭。
   连偷袭的办法,王先成都想到了。
   先出一百弓弩手,一百炮手压制,然后用五百人负泥土将壕沟填上,打通道路以后用一千精兵就可以冲击。其余三面各出兵响应。
   如此,我军必败无疑!
   听到这里,王宗侃吓出一声冷汗,想不到危机离自己如此之近。这位能经百战的大将也不由露出惊慌的表情。
   “你说的对,我们应该怎么办?”
  
   至此,王先成完全掌握住这场对话的主动权。而他也不仅仅是一位能说会道的人。这是一位能发现问题,并能提供解决方案的人才。
   针对目前的情况,王先成提出了七个步骤,可以简称为军七条。内容太多,就不详写了,大意是严禁抢掠,以前抢的全部交出来,还给乡亲,另设置招安寨,安置那些因为害怕逃入山中的难民。
   当然,这种大规模的难民安置活动是需要经费的,而王先成早就想好了办法。
   彭州产麻,百姓家里都藏有麻的半成品,只要让他们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交换粮食,经费问题就好办了。
  
   很快,王先成起草,王宗侃署名的军七条送到了成都,结果不用多说,王建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历史使命感。作为西川百姓心中的救星,他痛快批字:照这个方案办。
   事实证明,这个军七条是个可行性很高的方案。
   抢劫的没有了,这种集体性抢劫活动是老大难问题,但老大王建发了话,自然不难。大家要是手庠,想一想张打胸,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招安寨建立了起来,有专人上山告诉百姓王军不抢粮,百姓再一次选择了相信对方。好在这一次,他们没有上当受骗。
   在招安寨,他们找回了自己被抢的东西,认回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在招安寨呆了一段时间,发现事情确如王建所承诺。于是,纷纷离开招安寨,回到故乡,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
   彭州城还没有攻下,但得到军七条是远比拿下彭州更为重要的收获。
   原因很简单,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理顺军民关系,拿下彭州只是时间问题,搞不好军民关系,就算得到,也不会长久。
  
   二年以后,公元八九四年的五月,杨晟最后的时间已经来临,能独力支撑这么久,这实在可以称得上一个奇迹。
   帮助他坚持到底的是他的义气,因为跟部下同甘共苦,所以很多人明知没有希望,依然站在他的身后。
   但义气这种东西,混江湖是可以的,混乱世是不够的,不然,三国里最终的胜者应该是拥有义薄云天关二爷的蜀汉方。
   很快,城外开始筑起一种叫龙尾道的东西,这是一种由城外盘旋上升到达城墙的通道,因形状像龙尾而得名。这个主意是书生王先成出的。
   看来,王先成并不是一个书呆子,竟然什么都会。
   等西川军登上城楼,杨晟还在奋战,直到一把刀取下他的头颅。
   怒目圆睁,好头颅,确是一颗好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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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38: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东川的顾家兄弟是一对没有想法的人。
   当采购就老老实实买东西。不做假帐,不吃回扣,干得领导容颜大悦,要以子相付。
   当兵就认真认真上沙场拼刺刀,不怕流血,不怕牺牲。竟然一跃成为大将军,还分到了东川这块具有分裂主义情怀的地盘。
   上任就简简单单,不清场,不封路,连随从都不多。被不厚道的陈敬瑄拦路打劫,抢走了身份证(旌节)后,还老实退到半道,等着中央来调解。
   在东川见到老朋友王建,顾大哥讲义气,亲切关怀,送去了慰问品。
   就算打西川,顾彦朗也是意思意思,从来没想着扩大地盘的意思。
   我们得承认,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想搞霸权主义。管好自己的东川,是顾家兄弟最大的愿望。
   这样的思想是值得努力学习,然后更努力去抛弃的。在狼群里,想当一只羊是不现实的。
  
   公元八九一年年底,在这一年的七月,在帮助兄弟王建进入到成都后,老大哥顾彦朗因病永远离开了人世。东川节度使的位子按枭雄逻辑,自然由弟弟顾彦晖接替。
   唐帝李晔是比较上道的,连忙给顾彦晖补发了工作证,可等快递证件的人到达锦州时(快递员是太监),旌节又被人抢了。(注意这个又字)
   老实人就是容易被欺负,这回的犯罪份子是杨家班一个叫杨守厚的,主要策划人是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
   抢完东西以后,杨家班不但不逃跑,反而主动上门,来到了东川治府梓州,准备拿着抢来的房产证就叫顾彦晖搬家。
   抢西川是没希望了,东川总可以努力努力吧。
   显然,杨守亮是算错了帐,顾彦晖的亲大哥顾彦朗虽然死了,但义哥王建还活着。
  
  
   没多久,王建的大兵出现在梓州城外,杨家班再一次暴露了其草台班子的本质,七个营寨被人家一杆清台。
   在被一网打尽之前,杨家兄弟迅速逃回了大本营。
  
   打开城门,顾彦晖将救苦救难的兄弟请进来,设宴犒劳这些出汗又流血的客人。然后,又奉送礼物,依依不舍送大家出了城。
   没多久,他接到了一封来自对方军营的信。
   为了感谢顾使君的热烈招待,我们在营内设宴回请,请务必赏光。
   看完信,顾彦晖露出了鄙夷的笑容,然后回复送信人。
   最近身体不适,谢谢诸将的好意,宴我就不去赴了。
   在我们这个号称礼仪之邦的国度,礼尚往来是必须的,自己请客,别人来了是给面子,别人回请,你却不去,实在有些失礼。
   除非是鸿门宴。
   这的确是一个鸿门宴!
   就在前些天,顾彦晖在梓州城内招待西川来的将领时,有一位西川军将悄悄找到了他,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王建要干掉你!
  
   十多天前,成都节度使府衙
   王建刚刚做了一个艰苦的决定,吞并东川。
   之所以说是艰难,不是因为东川不好对付,实在是良心上说不过去。在反攻长安时,是顾彦朗不计他官职卑微,与他称兄道弟。刚来蜀地里,是顾彦朗送来了吃穿,解决了他的温饱,更为他送来了温暖。在进军成都时,是顾彦朗帮他照顾家属,让他无后顾之忧,勇往直前。在围攻成都时,是顾彦朗帮他打下手,不计报酬,无怨无悔。
   更何况,大家还同娶了一对姐妹,成为了连襟。
   虽说哥哥死了,但弟弟还活着,交情还在。
   友谊,恩情,亲情交织在一起,要下手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但王建的字典里确实又没有不好意思这个词。现在,顾彦朗死了,面对顾彦晖,王建就更加好意思了。
   顾彦晖曾经伤害过王建那颗敏感而自卑的心灵。
  
   嫌隙的根源说起来很搞笑。顾彦晖有洁癖,而且这种强迫症还很重,已经达到贾宝玉这个级别,也就是说看见人都觉得是臭的。
   为了屏蔽臭味,顾彦晖必须要薰香。
   当然,洁癖属于个人偏好,要是顾彦晖是个大小姐,大可以关在深闺一个人洗洗更干净。偏偏,顾彦晖先生也是要干活的。
   在围攻成都时,顾彦晖做为东川军的代表经常要参加韦昭度召开的军事会议。在会议上,顾彦晖相当不自在,甚至他看堂堂门名之后吕相都觉得有异味,经常流露出鄙夷的表情。
   受不了韦昭度,王建们的体味自然更不是顾老弟可以消受的。
   史书上记载王建同学本人还是比较注意个人卫生的,但沙场事务繁多,难免邋遢了一点。除此之外,他的手下出身绿林,估计一二个月洗一个澡也不是没有的事。
   更要命的是,据某些野史记载,王建为了感谢大家为了他的事业远道而来,经常跟自己的保镖赛马来娱乐大家,这也顺便丰富一下枯燥的军旅生活。
   王建跟手下跑着满身大汗,身上的各种气味得到了充分的挥发(包括胯下那匹马的),然后又大大咧咧的回到会议现场。
   此时,王建就发现顾彦晖用袖掩鼻,已经快昏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顾兄弟病了?王建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顾彦晖。
   旁边一阵轰笑。
   王建兄,该洗澡啦,不然,身上都可以搓出仙丹了。
   明白过来后,王建哈哈大笑,然后记住了在场所有嘲笑的人,也对顾彦晖有了新的认识。
   味不同,不相为谋。
   这证明不讲卫生影响健康,太讲卫生影响人际关系。
  
  
   在接到顾彦晖的求救信后,王建马上组织了救援部队,安排完任务后,他专门留下领军将领,下了一个密令。
   等你们打跑对手,顾彦晖一定会犒劳你们,你们只要在营内设宴回请,只要他一到,马上抓住他,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破贼,王建算到了,犒师,王建也算到了,回请,自然也在计划当中,唯一没算到的是竟然有人吃里扒外,走露风声。
  
   走露风声的是王宗弼,王建的干儿子,这位兄弟我们已经认识。(事见郭崇韬征蜀段)
   虽然这位兄弟在以后干出了很多不仁义的事情,但在此时,我相信王宗弼是一个单纯的人。
   前些天还并肩做战,好的跟一家人似的,突然就要下杀手,一般人是接受不了这个转变的。于是,冒着风险,王宗弼将干爹的计划透露给了顾彦晖。
  
  
   好不容易设好的圈套,顾彦晖不来,一切都白搭。
   西川兵省了一顿粮食回到了成都,东川人关上城门,接着过日子,一切都恢复平静,只有感情回不去了。
   以后逢年过节,大家还依然打招呼,互赠礼物,甚至在杨守亮攻打东川时,王建一样出兵援助。毕竟大家只是暗地里过了一招,脸面还没有完全撕破,该维持的一团和气还是得维持的。
   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表面功夫,背地里虽然都想捅对方一刀,表面上哥俩好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直到王建再也不想装了。
   因为这位顾小弟重新找了一位大哥。
   新大哥我们很熟,正是除了他亲妈谁都不爱看的凤翔李茂贞。
  
   不太老实的李茂贞
   在这两年三川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最大的一件事情不是王建干掉了杨晟,而是李茂贞端掉了杨家班。
   杨复恭和他的干儿子干侄子们在山南被李茂贞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最后只有丢掉家当,向北逃窜。他们是准备投靠老朋友李克用的,不幸的是,半路上碰到了另一位老朋友:陪驾五都之一的韩建。
   于是,太原往返游只好改签为长安单程游,据记载,韩建同志为人比较不老实,亲口答应杨守亮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却在押送对方上京后,往人家嘴里不知道塞了臭袜子还是什么。
   李晔亲自审问,数其罪名,杨守亮满头大汗,拼命摇动大脑袋暗示李晔,又可能杨守亮先生昨天没睡好,落枕了,头只能做上下运动,没办法做左右运动。
   李晔高高在上,仔细一看,明白了,罪犯供认不讳。那只好送到长安两大fa制教育基地之一的独柳树走一遭了。(另一个是狗脊岭)
   如此看来,将韩建,王建这二建分开是老天颇有建设性的安排。
  
   占有了山南西道的李茂贞实力大增,于是兼并中小企业,开拓市场成了当务之急,放眼四周,也就东川的顾彦晖有小弟气质,于是,李大哥给李晔写了信,又为顾彦晖重新申请了一套节度使的行头。(上回的那套被杨家班抢了,后被王建夺回,一直没物归原主。)
   当然,顾彦晖一直是王建罩着的,李茂贞不顾江湖规矩,手伸的太长,这是恶性竞争,向来不受欢迎。
   小弟保不住,市场就会被吞。
   王建的大军再一次出征,很快将捞过界的凤翔兵打跑,重新将顾彦晖纳入自己的保护伞下。
   奇怪的是,王建并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趁机去抢李茂贞刚得到的山南,那里可是有王建同学的发家地利州、阆州。
   面对胜利,王建停下了脚步是有原因的,他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现在的李茂贞拥有凤翔山南两府,正处在其巅峰期,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
   对于这样全盛的对手,唯一的办法是等待。
   据王建看来,李茂贞这个人是个庸才,只不过胆子大,不要命,什么都敢干。
   这样的人迟早会出事。
   没多久,李茂贞勇往直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验证了王邻居对他的判断。
  
  
   离间
   让王建暂时收缩的另一个原因是东川的顾彦晖虽然是个小弟,但小弟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欺负的。
   顾家兄弟在蜀中的资格要比王建老一些(大半年),而且一来就是节度使,起点比较高,底子比较厚,更因为顾家兄弟够义气,对部下推心置腹,视金钱如粪土,东川的工资待遇,福利社保都要比其他地方要高不少。
   于是,尽管知道跟着顾家兄弟不可能干出什么大事,但众军将死心塌地的留在东川。在顾老大死了之后,众军将马上自觉拥护顾老二接班东川,继续领着大家干。
   除了一些军领效忠东川外,还有一群幕僚为顾彦晖出谋划策,这其中,王建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人。
   这个人是顾彦晖的前少东家,因当日的一酒之诺前来投靠的蔡叔向。
  
   在蔡叔向的帮助下,东川虽然谈不上实力膨胀,但上下齐心,将士乐用,百姓听命。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而且蔡叔向身上还有一种其他东川将士跟幕僚没有的东西。
   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也是做过大官的,家族还经历了大起大落,这些东西让蔡叔向的身上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沉熟稳重。
   在成都四路大军合伙攻城时,很多东川幕僚都耻笑过王建跟他的随从们。
   蔡叔向没有笑。他知道这些人虽然不修边幅,行为乖张,但个个都粗中有细,实在不能小视。
  
   王建很快注意到了这个人,根据交谈和观察,他发现这位寄人篱下的人才是东川真正的核心。
   欲除顾彦晖,必除蔡叔向。
   达到这个目标的手段通常叫离间。
  
   经过分析,王建捕捉到了梓州城内一丝微妙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蔡叔向同学不注意个人卫生,还是蔡叔向在东川事务上喧宾夺主的强横态度,反正顾彦晖对这位大参谋有了那么一点意见,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事必问了。
   牢固的主宾关系已经出现裂缝,王建要做的只是让裂缝再大一点。
   在跟东川进行正常往来时(大家表面上还是朋友亲戚,需要走动的),从西川来的人除了去顾彦晖的府上,还经常到蔡叔向的家里走动。每次去了都大包小包。
   作为一名外交官,跟对方的部属私自接触这是大忌,但西川使者从不避讳,专挑人多的时候去,生怕别人不知道王建的人跟蔡叔向有联系。
   久而久之,顾彦晖开始怀疑这位蔡叔向到底是自己的参谋长,还是西川驻梓州办事处主任。
   裂缝越来越大,最后,王建用一封信当锤彻底击碎了顾蔡联盟。
   信中有一句话:拈却蔡中丞,看尔得否。
   大意是,要没有蔡叔向帮你,你能干成什么事?
   尊严常常催毁我们的理智,看到信后,顾彦晖叫来了蔡叔向,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蔡中丞回去休息吧。府里的事就不劳烦先生了。”
   蔡叔向惊诧的看着顾彦晖那张通红的脸,最后,他放弃了问一个为什么的想法。
   好吧,不让我干,我就不干,爱咋咋地。
  
   成功拿掉了蔡叔向,王建扫去了进军东川的一块巨石,而另一块巨石李茂贞很配合的出事了。
   虽然收东川当小弟的计划受阻,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李茂贞的信心,从东川抽手后,他马上伙同王行瑜,韩建开始没事找李晔的开心,最后还搞了一次逼宫行动,我们的韦昭度韦相大人就是在这次事件中不幸遇难,连李晔都被逼得逃到野外当山大王。
   可做人低调点的好,皇帝就像人参果,没有本事还是别去摘。后面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李克用响应勤王号召,鸦军南下横扫三军。
   华州韩建连忙与两位兄弟划清界限,邠州王行瑜比较倒霉点,因为在这起事件中敢打敢杀(杀韦昭度),敢要敢要(要当尚书令),冲锋在前,成绩突出,很快被定为首犯,成为重点打击对象,最终,王令公被当场拿下。而李茂贞窝在凤翔,写检讨承认错误,惶恐不安的等待李克用的大刀落到自己的头上。
   李克用没有动,因为李晔说不。在长安外,渭桥边,泥地里等了三十多天后,李克用老老实实的领着鸦军回到了太原。
   李茂贞长出一口气,回过神来后,他发现自己这一回的损失实在惨重。不但便宜没占着,在蜀中的利益也丢了一大块。
  
  
   不战的勇气
   在李晔发出江湖告急令后,不少下属单位纷纷发表意见(尤其是朱温),强烈谴责这起暴力事件,希望冲突各方保持冷静,尽快恢复长安的长治久安。
   喊口号的多,付诸行动的少,但出兵的也并非只有李克用一家。
   接到消息,西川兵也开出成都,宣称将出川打击犯罪团伙,迎接李晔回京。
   可行到绵州时,西川军突然不走了,前面是主犯之一李茂贞的势力范围。
   敌人确实强大,山道西道全是李茂贞的地盘,要杀到长安正如去西天取经,一路上的妖怪还是要先打的。
   很快,利州被拿下了,阆州、蓬州、渠州纷纷投靠王建。
   可王建什么时候去救李晔?
   要知道去长安救李晔跟去西天取经虽然都要经历重重考验,但在标的物上还是有区别的,比如经书是死的,晚点去,早点去,经书都在那里。而李晔是活的有机体,去晚了,怕只能去收尸。
   明显,李晔的死活不在王建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拿下利州,切断凤翔与东川的通道后,王建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东川节度使顾彦晖不发兵赴难,还掠夺辎重,切断西川与长安的交通,他虽然是我的亲戚,我也只好大义灭亲了。
   开战!
  
   西川大军开拔到梓州附近,大败东川军,直逼城下。
   所有的一切全在这一刻放下。从此东西两川不再有兄弟、亲情、友谊、恩情,最后,只剩下站着的胜利者和倒下的败者。
   有人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的来说,西川的风总是压过东风,但偶尔,东见也能雄劲一下。
   在一次接触战中,东川兵突然发威,击退来敌,更连对方的将领都活捉了。
   被捉的是王建义子王宗弼。
   当然,大家不要担心王宗弼的人身安危,因为以前透露过重要机密给顾彦晖,所以到了东川,王宗弼非但没被当成战俘送去劳改,反而被顾彦晖收编成义子。
   王宗弼接着当他的干儿子,只是换个单位。
  
   从公元895年的十二月开始打到897年的五月,这一年半的时间,虽然胜多输少,但基本上来说,梓州城依然坚挺。
   本以为不堪一击的东川兵还在顽强抵抗,据报告,对方情绪还不错,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
   都死到临头,还不慌张?王建决定亲自到梓州出出差,看看是什么让东川人硬撑。
   一去则已,一去就再一次成为东川人嘲笑的靶子。而且情节更严重。
   以前大家都是盟友,虽然瞧不上王建的兵,但还有个分寸,顶多批评一下对方的个人卫生,非主流装扮、文化水平比较低等,这一回,大家谁也不用留情面了。
   王建一到城下,城上一惊欢呼。
   大家快来看,偷驴的贼来了。
   完了,少年失足,遗臭终生。偏东西两川以前是哥们,对相互情况了如指掌。城上守兵将王建杀牛不成,沦为偷驴贼,还被官府抓去打板子的往事描述得生动形象,如在眼前。
   堂堂制授检校太傅、成都尹、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云南八国招抚等使、同平章事王建被人日夜称作偷驴贼,这真是要了亲的命了。
   为了挽回名誉,消除影响。王建派了一名叫王舍城的滑稽演员上阵。正所谓兵来将挡,毁来舌挡。
   你上去,帮我骂倒那帮嘴上缺德的王八蛋。
   王舍城大步向前,立于城下,挺直身板,扯起噪子,平地一声吼。
   “我偷你家里的驴咧!”
   用人不淑啊,如此,只好亲自上前表清白了。
   八兄是真急了,顾不得自己尊贵的身份,跑到前面,还脱下了上衣,露出了背部。
   “你们看,我是要偷驴被抓,身上挨过板子,背上那能如此光滑。”
   王建当年年轻,恢复的好,背上确实看不到被打过的疮痕。
   王舍城仔细看了看,然后,对着城上又是一嗓子。
   “好啊,太好啦,这是用了什么牌的好膏药啊?”
   这是我所见最早的名人代言,王建先生不惜自毁名誉,代言了一膏药产品(产品名称待查),而且还不收一分钱代言费,实在是高风亮节,德艺双馨。
  
   经过王建同志的努力辩解,王舍城的大力宣传,偷驴贼的名号是坐定一万年不动摇了。
   这只是王建兄征战生涯的一个小故事,它说明我们王建兄的内心是脆弱的,心底是自卑的,对过去是不愿提的,但另一个方面,王建兄还是比较大度的,王舍城揭他的伤疤,王建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嘿嘿笑两声,掩饰住内心的尴尬,将王舍城打发回戏班子,王建还要接着想那个问题,为什么对方不害怕,反而有闲心来调侃他的过去。
  
   数个月后,有一个人向王建揭示了这个答案。
   这个叫周德权,是王建的小舅子,在三年的攻东川之战中,他已经发现了顾彦晖的秘密。
   顾彦晖的信心不在梓州城内,而在梓州城外。
   “顾彦晖之所以坚守梓州,是因为东川管辖的州县还在顾彦晖亲信的手下,依靠着这些人的救援,顾彦晖坚守不了,现在我们已经攻了三年,士兵疲惫,军需供应困难,正是顾彦晖所期待的结局。”见到王建,周德权说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王建问。
   “从那些州县下手,向他们说明利害,归顺的则许以官职,不归顺的就集中打他!”
   “好,就这么办。”
   这确是一个好计。胡萝卜加大棒的行动实施以来,那些支援梓州的州县纷纷投向了王建。
   没有外援的梓州成为了孤城。留给顾彦晖的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出城拼死一战,要么像杨晟那样死守孤城,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顾彦晖走了第三条路。
  
   公元八九七年十月十八日 梓州,节度府厅镜堂
   顾彦晖召集自己的家属、亲信将领,摆上了酒席。
   这是最后的晚餐,城外王建正在加紧攻城,可以判断守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
   喝了二杯酒后,顾彦晖叫出了王宗弼。
   “你本来不是我们东川的旧人,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指着外面的开始倾塌的城墙,顾彦晖说道。
   王宗弼抱拳,然后转身,干净利落的走远,事实证明,王宗弼以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但现在,他当了一个逃兵。
   顾彦晖回过头来,望着留下来的人。
   这里,有一直跟随他的部将,有他的妻儿,有他的亲信参谋,有他的族人。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很好,喝吧,醉了一起上路。
   痛饮一番,满堂之人或自尽,或借他人之手,一起奔赴黄泉。
   不久后,王建进入梓州城,看到镜堂内这一悲壮的场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城内竟然还有七万兵好好的活着。
  
   在大多数人看来,顾彦晖这个人可能有病,好好的七万兵在手上,干嘛不领着这些兵杀了去,反正横竖都是死,就算打不赢,也杀一个够本,杀二个有赚。
   有这个想法的人,都应该向顾彦晖先生敬一个礼,然后回去反省一下。
   这个有洁癖的人不允许自己的环境有任何尘埃,而在自己的内心,他也保留着一片清洁之地。
   在清楚的看到自己必败的前景后,顾彦晖没有破罐子破摔,利用自己的七万士兵做最后一博。
   接受失败,不拿士兵的生命为自己陪葬,放弃的顾彦晖比坚持战至最后一人的杨晟更值得让人敬佩。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1-9-24 11:39: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晕,两大fa制教育机构,这也屏蔽了,因为里面有大fa两个字~~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1-9-24 11:42:10 | 显示全部楼层
据我本人对这个社会的观察(不一定准确),在人的一生当中,总会有一个人号称是你的死敌,经常跟你过不去,但很多年以后,你回过头来,也许会突然发现,你之所以成为今天的你,正是拜这位敌人所赐。
  
   对王建而言,李茂贞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敌人。
   在王建专门对付杨晟时,李茂贞横空出世,打败了势力强大的杨家班,将三川之一的山南西道抢了去。但必须得说,李茂贞是一个优秀的托管员,把山道西道暂交给李茂贞保管,王建放心.
   在王建对付东川时,李茂贞不早不晚突发奇想,组建三人行去欺负李晔,错失了进军东西川的最佳时机。
   现在东西两川尽在王建掌控当中,李茂贞好人做到底,在损已利人的光辉大道又无比勇敢,无双坚强的迈出了一步。
   据史书记载,李茂贞同学是一个记忆天才,军旅上面的事情,只要经过他的耳目,就绝不会忘记。
   我严重怀疑这一条记录的正确性,在我看来,他实在不是一个好记性的人,至少,记吃不记打。
   刚被李克用打得哭得喊娘,等人家一回太原,就故态复萌欺欠起李晔同学来。比上回更夸张的是他竟然伙同太监韩全诲将李晔大帝“请”到了凤翔。
   李茂贞可能已经看准了李克用已经不是当年无敌的飞虎子,但他没想到的是,得罪了李克用,有得救,得罪了朱温,抢救都来不及。
   将跟李晔请进家没多久,朱温的汴军大至城下,围了密密麻麻跟他要人。
   李茂贞似乎陷入了绝境,此时,有一封信如春风般温暖了他孤独的心.
   兄弟一定要挺住,护卫住皇上,绝对不能跟朱温谈判。我马上领兵来支援!
   就算全世界背叛了你,我依然在你的身边。在那封信的下面,李茂贞看到了熟悉的一个名字.
   王建。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李茂贞坚定了信心,决定在对抗朱温的道路上一直走到无路可走。
   公元九零二年的八月,王建领着他的神鬼奇兵真的出来了,直扑三川最后一块自留地山南西道,治所兴元。
   吾将起兵相助,借宝地兴元过一过。
  
   某位哲人说过,人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转圈。 某天,当你回到曾经的某个起点,看世事变迁,物人皆非,该有一番长嘘短叹吧,一如回到兴元的王建。
   兴元,对于王建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十八年前,他还不是大哥大,跟在鹿晏弘的身后来到兴元,那时,八兄弟雄心壮志要齐创天下,到后来,却各奔东西。
   一年以后,故地重游,王建因为背李儇过过桥,成为当红炸子鸡,那时他,自认为前途无限量,据记载,高兴时,他经常到寺庙里赌钱,手风亦是顺得很。
   没过多久,他被发配到兴元下面的利州,人生又陷入一个低谷,据事后来看,那是他人生的大底。
   触底反弹,直成逆转,横冲直上,无人能拦。
   再次回到兴元,王建当然不会是一个过路客。
   夺兴元,一统蜀地!
  
   在叫李茂贞挺住的时候,王建同样给朱温写去了信,信中,他揭透了这些年李茂贞欺凌圣上,殴打同事的罪行,最后,他郑重建议。
   朱老弟一定不要放过劫帝贼,我支持你!
   李晔是住凤翔还是住长安,或者住汴州对王建来说都不重要,他能不能到兴元城内的旧居睡一睡才重要。
   部队开到兴元外围,王建发现,路上早已经设立了收费站,准备让他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头。
   李茂贞虽然鲁莽,但说他笨也是不切实际的,听闻王建要从兴元过时,他彻底理解了对方的意图,早就布下了军队。
   一个远道而来,一个专候多时,那就开打吧。
  
  
   这场战事在王建同志三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当中算不上什么大战,李茂贞本人还在凤翔被朱温围着,在兴元的不过是他的一位义子。
   让义子跟王前辈过招,实在有些难度。胜负没有悬念,但在此处,史书详细记载了一个小故事。
   说话(注意,开始演义了)双方打得难分难解,战马飞奔,铁枪横扫,乱箭满天飞,此时,一支箭总算不负弦的努力,射中了一名军校的眼睛。伤势很重,从左眼射进去,直达右眼。
   伤成这样,是没办法轻伤不下火线了,这位奋勇作战,光荣负伤的兄弟被抬下来,交由军医现场抢救。
   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外科手术,箭杆被折了下来,箭头还留在眼内。军医没有华陀那样高超的医术,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就在这位兄弟要混成烈士时,王建出现了。
   看了看伤者的眼睛,他蹲了一下来,然后嘴凑上去,含住了伤口,用力吸了起来。
   先出来的是黑色的血,然后是红色的,再后来,也不知道王建是不是练过吸星da法,反正箭矢竟然被他吸了出来。
   之所以详细描写这一血腥场面,是想说,这真的很血腥。
   我敢保证,有洁癖的顾彦晖应该做不到这一点。
  
   事实上,为士兵吸脓疗伤并不是王建的首创,李世民同志也曾经这样干过,而这个专利应该属于战国时期的吴起。
   当年,吴起为受伤的士兵吸脓,伤者的母亲突然哭了起来,别人奇怪的问道:将军对你的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哽咽着,母亲哭道:“当年吴起曾经为他的父亲吸过创口,他的父亲战死了,现在又对儿子如此,我的儿子怕也要战死沙场了。”
   凭君莫言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母亲的眼里,功名福贵虽然令人向往,但儿子不在了,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可另一面,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每一个男儿都做着英雄的梦,他们唯一的希望是自己的一腔热血能卖与识货人。
   像吴起,李世民一样,王建用他的行动赚得天下英雄尽舍头。
   虽然为士兵吸脓血比较不卫生,但其效果是任何啦啦队也无法企及的,大军士气倍增,连夺敌军数寨,直抵兴元城门,大将华洪率先登城,拿下了这座对王建极具记念意义的城市。
  
   兴元被夺走了,李茂贞估计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他老人家大概麻木了。在跟李晔同城而居的这些日子,西南地盘被王建抢了精光,东北地盘被朱温全部夺走,留给他的就只有一座凤翔可以供养老了,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差点连这养老院也没能保住。
   在节节胜利的鼓舞下,王建的大将纷纷要求趁李茂贞弱,落他命。
   出兴元,拿下凤翔,打通去中原的道路,那里将有更广阔的天地。
   听完这个激动人心的策划案,王建却一反常态的冷静下来,从蜀地往外跑,可能会成为刘邦,也有可能会成为刘备。
   是进,还是守?
   为了找到了答案,王建叫来了自己的节度判官冯涓。
   冯涓,婺州东阳人,名门之后,爷爷曾经当过吏部尚书,东川节度使,他本人则是进士出身,标准的高干子弟。遗憾的是,冯先生投胎晚了点。
   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比较特殊的时代,大概可以称之为草根时代,这是一个贵族给草根打工的时代。
   冯涓就是纯草根王建的高级白领。
  
   冯涓是一位优秀的打工仔,在王建手下里,他是为数不多具有大视野的人才。
   在听完老板的疑问之后,冯涓很快猜到王建的内心正有两个人在打仗,一位是想进一步做大做强的进取王建,一位是想固守成都的保守王建。
   分析全局,冯涓教给了王建合纵之术。
   “兵者凶器,残民耗财,不可穷也。今梁、晋虎争,势不两立,若并而为一,举兵向蜀,虽诸葛亮复生,不能敌矣。”
   大意是,要是占据了凤翔,就得面对梁晋争霸中的胜者,那时,就算蜀中有诸葛亮,也搞不定对方。
   “不如留着李茂贞,中原没什么大变化,我们就种田过安定日子,如果有事,就侍机而动。”
   要生存,最好的办法不是征服,而是利用。
   王建同志如醍醐灌顶,打打杀杀是需要的,但如果不打不杀就能达到目的,才是上策。
   于是,他马上对李茂贞下了一个比较准确的评定。
   “没错,李茂贞虽然是个庸才,但人比较猛,别人都有点怕他,打不赢,但守是没问题的。用他当挡箭牌,实在是好处多多。”
   主宾两人各自下了一个精准的判断,王建看到了朱温永远拿不下李茂贞,冯涓看得更远。 等梁晋决出最终的胜者,而凤翔如果没有李茂贞,蜀地是保不住的。
  
   统一思想认识之后,王建给李茂贞写了一封信,要求大家放下武器,结束敌对状态,使蜀歧关系正常化。
   虚弱的李茂贞没有理由不答应,为了巴结这位越来越强的邻居,他把自己的儿子送过去当人质,还主动提亲,为自己的侄子迎娶了王建的女儿。当然,李茂贞也并不单纯,自然知道自己成为了王建的护院,而他亦把王建看成了天使投资人,准备借王建的力量开展二次创业,以图东山再起。
   利用与反利用,如此而已。
  
  
   大规律的交战结束了,在婚姻,人质,外敌等等的影响下,和平终于来到蜀地(短暂而局部的)。
   现在,三川之内,唯王建一人。
   公元九零三年的八月,王建进爵蜀王。
   公元九零四年的二月,在李晔被朱温强制搬迁到洛阳之后,王建开始自行任命官吏(墨制除官)。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他已经有组织没纪律了。
   公元九零六年的十月,王建在成都建立行台,要承制封拜。所谓承制封拜就是我自个揣摸皇帝的意思,然后发布命令,任用官员。此时,李晔同学已经被朱温干掉,名义上的皇帝是李晔未成年的儿子,不知道王建隔着千里之外,是如何揣摸一位少年傀儡皇帝的意思。
   他说他揣得对,那就算对了,反正他是没组织没纪律了。
   一年以后,公元九零七年的九月二十五日,王建终于迈出了最后的一步,称帝,国号大蜀,史称前蜀。
   他总算回归到有组织有纪律,属于他自己的组织,自己的纪律。
   这是历史对王建的选择,也是王建对历史的选择。
  
   公元八八六年的夏天,王建来到利州城下,这一年,他四十岁。
   二十一年后的秋天,六十一岁的王建登上了他人生的最顶峰,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他有没有想起过来到利州时的那份迷惘?
   人身地不熟的利州,环顾四周,不理不睬他的田令孜陈敬瑄,欲置他于死地的杨守亮,与他死磕的杨晟,曾经好友的顾家兄弟等等。最终,他们都成为装点王建生命的过客。
   既成事实的东西往往看起来理当如此,但实质上并不那么顺理成章。
   论靠山,他不如杨守亮,论资历,他不如陈敬瑄,论义气,他不如杨晟,论道义,他不如顾敬晖。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让王建战胜所有人成为最终胜者的,是他的企图心。
   在杨守亮把兴元当成太监休息站时,在陈敬瑄把成都当老干部疗养所时,在杨晟把彭州当成成都大门时,在顾家兄弟把梓州当成寄身之地时。王建早就在他的利州开始琢磨着王霸之道。
   君子豹变,他做到了。
   永远保持你的企图心,当你知道自己要去那,世界将为你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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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4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登上蜀帝的宝座后,王建开始治理他的蜀国。
   论从政经验,王老兄实在没有多少,但好在,他有一个优点: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他人的长处。
   自己不会干的事,就找会干的人来,自己管不好的事,就去找能管好的人来,自己文化低,就引进有文化的人。
   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但这实在也是了不起的本事。我以前听说(听说而已,未必是真)有一位领导到某文物单位上任,在分不清一件文物是西周的还是上周的时就敢在名片上印文物专家的头衔。
   承认自己的不足,不去干自己不懂的事,这是需要勇气与智慧的。
  
   王建总能找到合适的人替他办合适的事情。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单打独斗的人。
   仓管员周庠传授了他王霸之道,现在这位周参谋是成都尹。
   王先成教他他爱民之道,也因而从一个小军官成为刺史,可惜的是,某次,他死于军中内斗。
   名士冯涓教给了王建合纵之术,在王建称帝之后,他却关起门来,生了一阵闷气,在他的心中,依然坚持着自己唐朝进士的身份。虽然不肯当官,冯先生却没有不问世事,经常劝告王建要少收点税,体恤蜀民。
   在这些人外,还有数位在王建的朝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其中一位是我们熟悉的秦妇吟秀才韦庄。
  
   这里要说明一下,说韦庄是秀才并没有贬底之意,唐朝秀才并不是像明朝范进那样,是考不上功名的穷酸秀才,事实上,秀才在唐朝是最高荣誉,秀才科在唐朝科举中位于进士科之上,级别最高,考中者待遇高(秀才正八品,进士从九品)。但难度也最大,录取最少(一年也就一两名),所以搞了两三年,大家都不敢去考,也就停办了。
   在与秦妇邂逅,写下名篇《秦妇吟》之后,韦庄同学还是收了收心,接着寻找考试的机会,终于在十多年后,他考中了进士。那时,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终点会在成都。
   举进士的四年后,韦庄出了一趟差,做为长安调解员入蜀调解王建跟顾敬晖的争斗,调解失败了,但韦庄成功跳槽,成为了王建的掌书记,另一位是冯涓。
   起草文书,劝谏王建是韦庄的主要工作内容,但韦庄对前蜀最大的贡献是制度的建立。
   帮王建搞开国大典,帮王建修定制度,颁布法令,甚至连国家大剧院的演出节目都由韦庄一人操办。
   在工作之余,韦庄还做为一名诗人进行了旺盛的创作,在他的影响下,有一门词派在蜀中得以发扬光大,这个词派叫做花间词,花间集,顾名思义,大概是玩葬花的林黛玉写的无事伤情诗。
   这大概是韦庄的工作了,他用自己的气质潜移默化着成都,各地避难的士子儒生纷纷来到成都,这时的成都,被称之为有唐之遗风。
   这是一件好事,制度是需要的,文化是需要传承的,娱乐也是必须的,但开始染上风雅的前蜀总有一天会产生幻觉,以为活在盛世,直把成都当长安。
  
   顺便提一下,当年曾经指点过王建的五台山和尚处弘也被请到成都。王建没有忘记这位大师指点之恩,专门修建了弘觉禅院,没事时还曾经就国家大事前来请教。
   本着为大家负责的态度,我专门去查了弘觉禅院在那里,又问了成都的朋友,可惜的是没有打听到这个地方,不然,大家有空也可以去逛一逛,说不定也有热心的和尚主动来为你指点迷津(这种事常有,记得问完交香火费,也称佛祖咨询费。)
  
   在这些人的辅助之下,王建息兵安民,发展经济,恢复生产,搞活贸易等等等等(实在是老调重弹),曾经满目疮痍的大地得到了喘息之机。如果要给王建的工作评一个分,我愿意给他一个良好。
   除去上面所列的一些文人,影响前蜀走势的另一股势力自然是王建的干儿子们。
  

  华洪
   在蜀山那边,在云海那边,有一群干儿子,他们英勇又善战,他们齐心协心打败了陈敬瑄,他们攻克东川,拿下兴元,帮着王建走向了王位,可他们却不能唱歌跳舞快乐太欢欣,因为史书上记载,他们的干爹跟许多开国之君一样,干起了兔死狗烹的事情。
   据说王建干的还比较过份,很多有功劳的义子都被他干掉了,但如果仔细查一下,便发现这是一个不太严谨的定语,在《十国春秋》这本书里,王建的四十位义子有传,可因为功高盖主而被杀的并不多。准确的说只有一位,这位义子叫王宗涤。
   王宗涤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王宗涤不过是他的马甲,他的原名叫华洪。
   攻彭州,王宗涤用击更疑兵计吓退了援兵。
   攻东川,王宗涤劳苦功高。正式被王建收编为王家义子队。
   攻兴元,王宗涤率先冲锋,第一个登上城楼。
   论功劳,王宗涤确实达了功高不赏的境界。而且这位大哥还抚恤部下,口啤很好,威望很高,人气值仅输于王建,影响力直达工农商军四界,这个东西大概就是震主身危。
   功高不赏,震主身危,二事既有,将军岂得无虑?---《梁书·陈庆之传》
   可这两样依然不能成为王建怀疑华洪的理由,因为王宗涤再受欢迎,他也比不过王建。真正让王建起了疑心的是华洪干了一件比较诚实的事。
  
   公元八九八年的九月,时任东川留后的王宗涤提了一个合理化建议。
   东川封疆太广,超出了官吏的治理能力范围,文件传送十分不方便,经常需要数个月(交通不发达)。请求将东川管辖的遂、合、泸、渝、昌划出来重为一军镇。
   只有开发商嫌土地储备量少的,那有当官的嫌自己管的太宽的。
   这正是王宗涤的明哲保身之道,东西川级别相同,而跟老板平起平做,那大概是不想干了。
   王建很快领会到了王宗涤的苦心,批准执行,可同时,他心里却下了另一个判断。
   此人不贪实地,不求虚名,不可不防也。
   正当王建对王宗涤开始警惕时,王宗涤又做出了一个让王建更加怀疑的举动。
   王宗涤给王建写信,提出自己病了,请求让人替代他当任东川节度使。
   不但自削其地,现在干脆连这一亩三分自留地都不要了。王宗涤的表白不可谓不彻底。
   可正是这一个看似彻底的表忠心让王建再没办法安心下去。
   越是提出不想干的人,王建越不放心,这是有案例的。
  
  
   王建有一个叫王宗弁的义子在蜀州当刺史,干得好好的,突然说自己病了,要求提前病退。回到成都之后,一不进人大,二不不参加老干部协会。整天就是关起门来,比武松告诉嫂嫂金莲早关门的标准还要严。
   看到这个情况后,王建陷入了自省当中。是不是对自己的分配不满意,所以干脆撂担子玩罢工呢?
   马上,王建给这位王宗弁加检校太保的荣誉官职,任命书到了的时候,王宗弁坚决不干。
   这都正一品了,抬起来卖也不带这样的。王建真的怒了,好在王宗弁终于肯出门了。
   出门后,王宗弁成天会见老朋友,老部下,老干部,跟这三老聊天时,无论扯什么,王宗弁都能万宗归一,回到一个长嘘短叹上来。
   “我本来是个卑微的人,现在混成这样,实在是够本了,再也不想升了。”
   据记载,为了配合这个话,王宗弁还使用了对仗。
   “廉者足而不忧,贪者忧而不足。”
   大家应该懂这句话的意思,反正王建终于懂了,这些言论传到他老人家耳里时,他马上开会表扬了王宗弁的这种知足不贪的精神,并赐于钱物。
  
   得亏王宗弁善于利用舆论宣传自己,不然,随便请病假要退休是个很危险的动作。
   当然,目前为止,王建对王宗涤仅限于怀疑阶段,毕竟人家没干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也不偷懒,从东川回来之后,马上又加入到争夺兴元的战斗当中。
   直到出现了两个人和一座楼,才让王建起了杀心。
  
   其中一个人是远在天边的李晔。
   李晔实在是个爱斗争的人,没事拆拆藩镇的台也是其乐趣之一,而且他还深谱离间计之妙。
   在王建刚攻下东川时,李晔还以董事长(名誉的)的身份给东川重新派了一位节度使,在听到王建已经自做主张任命王宗涤为东川代市长之后,他马上召回了自己人。并记住了王宗涤这个人。
   没多久,李晔下令,任命王宗涤为节度使。再过一会,给王宗涤加同平章事。
   在王宗涤攻下兴元时,李晔一步到位,直接任命王宗涤为兴元节度使。
   王宗涤果然威名远播,连皇帝都时刻关注他。
   可在官场上,有两种东西是不受人欢迎的,一种是下级越级报告,一种是上司直接关心下级的部属。
   碰到这种情况,倒霉的一般是下级。没办法,领导又搞不过,不拿你出气拿谁出气。
   王建很不爽,愤怒已经到了临界点。
   还需要最后一把柴火。
   添上这把火的人叫王宗佶。
  
   当日,王宗涤坐镇东川,要求分自己的地盘出去,经王建初审,李晔终审,分五州建武信军,王宗佶是第一任武信军节度使。
   托王宗涤的福,王宗佶才当上了节度使,可这位老兄并没有一点感谢的意思,因为此兄不一般。
   年纪大,资格老。
   王宗佶做为王家义子的历史要追溯到王建在忠武军当兵的日子,从杨复光八都兵到陪驾五都,从发配利州到坐镇蜀中,王宗佶一直紧紧跟随在王建身后,在王家义子班里属于骨灰级的。
   可进得早不如干得好,在义子班里,横杀进来一个王宗涤,干活不要命,什么大功劳都被他抢去,到了后面,已经稳坐第一大将的位置。
   本来是王老大的王宗佶只好退下当老二。
   身为老牌义子,王宗佶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于是,王宗佶被封为武信节度使了,也不去地方上任,天天在成都泡着,没事打打小报告,举报一下王宗涤的不轨思想,出格言论。
   经过不懈努力,王建的回答让王宗佶有些崩溃。
   “我知道了,你们要注意团结。”
   打报告要讲技巧的,把握领导的微妙心理才是关键,但王建的心理微妙的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当然,做为一名有耐心和决心的小人,王宗佶最终还是找到了正确的攻击点。
  
  
   有一天,王宗佶同志去上班,快到节度府门时,看到许多人正聚在那里吉叽叽喳喳,还有一些正兴冲冲的朝节度府们走去。
   王宗佶叫住一个人。
   “你去那干巴巴嘛呢。”
   “回禀将军,我们是去看画红楼。”
   原来,王建最近搞装修,在重修节度府的大门,而他本人口味比较偏喜庆,将门刷成了红色。
   想来,古时成都百姓的娱乐活动实在贪乏,连刷个楼都成群结队的去看热闹。
   画红楼?王宗佶边走边念叨,终于,他眼前一亮。
   王宗涤,这下,你死定了。
  
   对常人来说,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判断,但王宗佶不是常人,他是王建的帖心义子,这个结论是他经过充分推理得来的。这个推理的基础是:王建很迷信。
   虽说王建没有在出生这件事上动手脚,但他本人却是十足的封建迷信分子,尤其喜欢天象,拆字,谐音,隐喻,双关,谶语等等。
   在称帝那段时间,蜀地异象纷呈,青城山报告发现了巨人,万岁县报告发现了凤凰,有人在嘉阳江上看到了黄龙,而各地纷纷上报,发现了白化鹿,白化雀,还有甘露,背上刻王字的乌龟等等,据王建本人郑重回忆,他还在盐井边上看到了一位裸体的少女,经过亲切交谈,这位裸女正是玉女之神。玉女之神告诉王建“若当为吾国土地主,富贵至矣'。”
   史学家欧阳修统计,古往今来,搞神迹最多的,正是王建老兄。
   我相信王建搞这么多花样,除了称帝需要之外,确实是他本人深信这些。做为一名破落户子弟,没有受过科学教育,有点封建思想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建迷信,让他迷去,跟王宗涤之死有什么关系呢?
   问题就出在画红楼上,这个成都百姓随口起得名字跟随王宗涤有一个隐秘的关联。
   大家应该还记得王宗涤原名华洪,跟画红谐音。
   节度府是王建的,而大门却随华洪的名,估计王建上班迈进府门都会心里格登一下。
  
   当画红楼的名字传到节度府内(王宗佶是出了力气的),再联想到王宗涤的所做所为,更加上王宗佶旁敲侧击,王建终于出离愤怒了。
   将王宗涤叫到成都来。
   没多久,王宗涤从兴元回到了成都,经过画红楼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步入死亡。
  
   见到王宗涤后,王建怒火正盛,单刀直入,责问王宗涤。
   诘问的事,史记不详,反正这种扣帽子的事情都差不多,但所有的史书都记录下了王宗涤的回应。
   因为口才欠奉,被走过江湖的王建质问得哑口无言,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
   “三川略平,大王听谗,杀功臣可矣。”
   懒得跟你解释,你不就是想卸磨杀驴嘛。
   此话干净利落,掷地有声,同时,也彻底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我们知道有的东西可以说不可以做,有的东西不可说但可以做。老板的心理阴暗面尤其是不能说破的。
   王宗涤说完这句,情绪高涨。
   怒了,他是真怒了,自己自削实力,自己称病让位,自己舍死效力,所有韬光养晦的事情都做到了,可到最后,依然避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
   想到这里,王宗涤猛然起身,招呼也不打一声,甩袖就出。
   王建胀红着脸愣在当场,回过神来,大声叫道。
   派人跟着他,别让他跑了!
  
   在这一天的夜里,王宗涤的家里来了一个人,此人是王建的心腹唐道袭。
   唐道袭是拿了酒上门的,痛饮一通之后,唐道袭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根带子。
   将军,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行个方便。
   王宗涤引颈,生已当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一年,是公元九零二年,王建还没当皇帝。六年以后,刚当上皇帝没多久的王建大赦天下,其中专门为王宗涤发了一个文。
   王宗涤从早年就受我信任,承担重任,他也不负所托,功劳显著,没有叫过苦(征行不惮风尘),没有怕过死(陈阵则必定身先士卒)。总结其功绩,确实劳苦功高(论其实效,可谓劳臣)。当然,他后面不认真学习,放松了思想改造,对自己的要求不严,迷恋骄纵的生活方式。(不守初节之效,遽萌悖慢之心)。搞得大家都不满他,我想保他,但法律不允许这么干。(验人情而共愤满盈,定国法而难私断割)最好,只好用法律教育他,直到今天,我仍然深感痛惜。(遂行典宪,深用矜伤。)
   现在,我们打出了一片天地,他却不在了,原谅他的过错,恢复他的荣誉吧。让他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略感安慰。(宜加洗雪,用慰幽冥)
   在常人看来,这是一段比较虚伪的说词,人都死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实质上,就算虚伪,这也是一个比较难得的虚伪。
   我们知道在帝王史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如果皇帝曾经错判了一个忠臣,他自己也知道,但皇帝大人是不能犯错的,更不能自己打倒自己。于是,只好相信自己的后代会有更多的智慧解决这个问题。比如明英宗朱祁镇将大功臣于谦定为反动派,而这个冤案直到他的儿子朱见深上台才能平反。
   王建没有把问题留给后代。
   我将亲自承认你的功劳,将你应得的官爵还给你。
   但请原谅,我只能使用洗雪而非昭雪这个词,因为我依然是不能错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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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4 11:4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搞垮了王宗涤,王宗佶回到了义子班第一位,从老二到老大,这是王家班的一小步,却是王宗佶的一大步。
   迈出这一步,他离王建更近了,而这,也不是他最终的目标。
   王宗佶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从二十多年前,他成为王建义子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追随着义父,从过去的小军校到今天的坐断三蜀,王宗佶自认对这位蜀中之王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是自己的义父,也是自己的偶象,更是自己奋斗的目标。
   他可以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要达成这个目标有一个很简单的途径,成为王建的事业接班人,王建退体,自己顶岗,水到渠成。
   现在,我们知道王宗佶为什么费尽心思要干掉王宗涤了,没有了王宗涤,王宗佶从上往下数,干儿子里,无论从战功,还是资历、年纪、宠信,自己都是第一位的。
   遗憾的是这个第一位并没有太多的实际利益,只要碰到另一样东西,什么战功,资历,年纪都将化为乌有,这个东西叫血缘关系。
   干的就是干的,再牛也不上亲的。
   王宗佶直到最近才肯承认这一点。
  
  
   王宗佶一点也不谦虚,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甚至幻想着成为王建的法定继承人。
   造成这个错觉的根本原因是他跟别的义子是不一样的。
   其他的义子都是因为立有战功,而被收编入王家宗字辈,而王宗佶的入族方式比较特别,他是被抢来的,而且被抢那年,王建刚刚加入忠武军。更特别的是王建是一个计划生育标兵,那会已经三十多了,竟然还没有一个儿子。
   王宗佶的出现填补了这一项空白,于是被当作亲生儿子养起来以免断了香火。
   要是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王宗佶将成为前蜀王国的唯一继承人,只等着干爹升天就是。可后面的事实证明,王建三十多了还没生,问题不在于他,问题出在他的老婆身上。
   他的老婆周氏一直没生下孩子,顺便说一句,王建是比较讲情义的,虽然老婆不能生育,但王建并没有抛弃她,当上皇帝之后,也没有嫌弃这位糟糠之妻,依旧封她为皇后,而王建死后,这位周氏悲伤莫名,形情枯竭,没过数月也去世了。
   自从成为陪驾五都头之一,特别是成为皇帝的义弟后,王建的实力大增,古代又不讲究一夫一妻,所以实力跟妻妾成正比,王建同志趁机扩大夜晚睡觉的场地,经过努力,他终于当上了爹。
   王宗佶的地位第一次受到了强有力的挑战,但没过多久,他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刚生下的小孩大概由于家庭四处奔波(王建刚进入蜀中,落入人生最低谷),导致发育不良,很小的时候就残疾了。
   望着残疾的小弟,看着四肢发达的自己,王宗佶光顾着高兴,没发现这位小弟虽然竞争不过他,但已经打开了缺口。
   从此以后,王建越战越勇,特别是进入成都之后,生育条件大为改善,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成都城下,攻打陈敬瑄时,王建忙里偷闲上,生下第二个儿子王宗懿,八年后,王建以五十二的高龄生下了他最后一个儿子王衍。
   经计生部门统计,八年时间,王建兄床耕不辍,硕果累累,共产子十位,女儿若干,要放今天,光城市增容费就够他王老兄破产了。
  
  
   望着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弟弟们,王宗佶有些慌乱了,再看着这位兄弟一个个能吃能睡能长,而王建望着他们时眼中那种慈爱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这让他最终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庭,义父的大业也跟自己无关。
   能及时领悟到这个还算王宗佶智力正常,只要端正心态,调整期望值,当个王爷什么的也是不错的。
   但世界上,期望总是没有弹性的,一旦看过远处的高峰,谁会肯在山脚下停步。
  
   当接班人这条最简单的路已经行不通后。王宗佶只好走第二条道路:自主创业,这是一人有想法的人,当不成帝二代,就当帝二代的爹。
   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要有兵。
   这个本来有,王宗佶身为大将,手握兵权,可惜的是,王建自从当上蜀帝之后,已经转变策略,转攻为守了。
   没有战争,就没有兵权。王宗佶陷入苦闷当中。直到有一次,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有一回,王建为了鼓舞士气,在星宿山搞了一场大阅兵。
   阅兵结束后,王建设宴招待各位军将,席间悠悠说了一句。
   要是我下面有一二个韩信这样的人,中原也不在话下。
   这是王建说给大家听的,说说而已,大家不要当真,我不是刘邦,各位也别争当韩信。可偏有人没搞清楚状况。
   旁边突然出列一人,当场跪下。
   “臣虽不才,自顾可驱策。”
   这位对号入座,要当韩信第二的人正是王宗佶。
   这个举动说明王宗佶颇有毛遂自荐的精神,这个特质在后面得到了更大的体现,另一个方面,也说明王宗舍因为没有读过书,所以不太懂历史,光知道韩信打仗历害,却不知道韩信是怎么死的。
   王宗佶话声刚落,旁边又冒了一个人,此人,张扶进。
   “陛下雄才大略,尚不能得岐陇尺寸之土(李茂贞的地盘),宗佶小子狂妄,愿陛下无以中原为意。”
   这个意思是,你王宗佶那跑来的野小子,敢口出狂言。
   张扶进是兵部郎中,属副部长一职,而王宗佶是中书令,部长级,副部长敢向部长直接叫板当然是有底气的。
   张副部早就看清楚了王建的真实意图,中原双雄争霸,实在太危险。守住蜀中就是胜利,偶尔说说进军中原,也是过过嘴瘾,还有愣头青部下当成真的,那不是将老板的军嘛。
   果然,王建对张扶进的这一说法表示默认,示意大家还是接着喝酒。进军中原就暂改为进酒中腹吧。
  
   张扶进是聪明的,但最终也败在了小聪明之上,本以为冒死赌一把,却不想得到了王建的支持,却高估了王宗佶的道德水准。
   不久,王宗佶收买张扶进家的厨子下药,毒死了让自己难堪的张扶进。
   坏我好事,那就不能怪我不择手段了。
  
  
   虽然上回想当韩信没有当成,但王宗佶没有放弃,没事就提起出兵中原的事,而且还经常找其它的干兄弟,准备搞联名请愿活动。
   很快,王宗佶发现兄弟们的眼神有些不一样的,没事老躲着他,这不能怪兄弟们,干爸都说好好过日子,你还折腾啥?
   同意你,这是跟上面对着干,不同意你,谁知道自己的厨子晚上端上啥来。
   没用多久,王宗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成都城内最不受欢迎的人,要想成为大将已经不太现实,王宗佶只好转变策略。
   成都不行,就到地方,另立山头。
   王宗佶身为中书令,还在地方兼着东川节度使,这些年,因为一直在中央活动,没有到地方上任。
   于是,王宗佶郑重提出,要到东川上任,稳定蜀国边防,发展地方经济。
  
   这一年,王建已经六十多了,但要是以为王建开始步入老年,得上老年痴呆症那是异想天开,这位哥们他依旧是蜀地头脑最清醒、生命力最旺盛、斗志最高昂的一个人。
   王宗佶的这些小动作并没有逃脱王建的眼睛,通俗点说,王宗佶的屁股一撅腚。王建就知道这个儿子拉的是稀的还是干的。
   就在成都给我呆着,那都别去!
   很快,王建严肃批评了其思想上的波动,让其好好在成都受教育,顺利完成转型,以适应蜀地新形势的变化。
   小狐狸是斗不过老狐狸的,王宗佶彻底歇菜,老老实实在成都当一名忠诚的义子,服务完老王,再服务小王是他生命中可以预料的轨迹。
   但这位老兄弟精神旺盛,实在不懂得什么叫老老实实。
  
   对不起,请称呼我的字
   有一次上班途中,王宗佶看到了一个熟悉而亲切的身影,说熟悉是大家都是跟随王建多年的亲信,说亲切,是因为双方还是战友,以前一起对付过王宗涤。
   此人正是陪王宗涤喝上路酒的唐道袭。
   见到熟人,打招呼是必须的。于是,王宗佶紧走两步,热情喊道。
   唐道袭,等我一下。
   王宗佶的死亡从这一声招呼开始倒计时。
  
  
   打招呼是一门学问,最近看一部三国历史剧,曹操,刘备,关羽的名字满天飞。这实在有点不太靠谱。
   如果穿越到那会,直接叫刘备,我相信刘皇叔会认真坐下来,给你补一补礼仪课,直接叫曹操,操哥可能不理你,但明天你要是没死,你找我。碰上关羽嘛,得看关二爷心情了,心情不好,当场被打得满头包也是有可能的。
   人名不是随便叫的,正所谓指名道姓的后面常跟骂人两个字,大家想必是没有看过指名道姓夸人的吧。那是因为指名道姓本来就有骂人的意思。所以,叫人得叫人的字,比如曹操得唤曹孟德,刘备得称刘玄德,关羽得称他为关云长。
   字这个东西是文化领域的东西,一般有正式工作,至少得有钱读过书才能在二十成年时冠一个字。普通的阿猫阿狗是没有的。比如唐道袭就没有。
   唐道袭的父亲是一位挑着担着卖东西的小贩,俗称货郎,他本人在在碰到王建以前,是一位舞童,估计艺名倒有可能有,字实在是没有。
   但人家没有字,并不代表就可以欺欠人家出身低,直接就唤名,人家唐道袭已经不是不是当年的舞童,自从跟了王建,经过努力,得到信任,已经在朝中当了大官。在我们这个礼仪之邦,官位越高,爹妈给的名字就用的越少。唐道袭已经是枢密使,核心领导班子成员,对于他的正确称呼是冠以官职:唐枢密。
   听到自己的名字猛的响起时,唐道袭愣了一会,这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最近这些年,不要说同事家人了,就是王建也没有直接叫他的名。
   带着一腔怒火,唐道袭转过头来,看到了没礼貌的王宗佶,于是,他用了三分之一秒整理了心情,换上了愉快的表情。
   “原来是令公啊,真巧,您先请。”
   王宗佶大摇大摆走过去了,他不是不知道随便叫人名跟骂人差不多,但就是乐于这么干。
   一个舞童,什么功劳没见着,就敢当枢密使,不给你点威风看看,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没事找他人的难堪树立自己的自信,王宗佶正是这样的人。
   从此以后,王宗佶经常堵着唐道袭,一见面就呼唤着一起上班。唐道袭陪着笑脸,有叫必应,从不含糊。
   做为一名娱乐圈出来的,唐道袭的心灵是敏感而自卑的,但他又兼具隐忍的个性。
   叫吧,终有一天,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王宗佶没事叫唐道袭名字玩的事情传到了王建的耳里,王建路见不平,一声巨吼。
   王宗佶直接叫我枢密使的名,反了他!
   没二天,王宗佶被加了一个太师的职位,此职位是三公之一,地位崇高,但有一样,这是退体岗,上了这个位置的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死人,一种是退休的。
   王宗佶自然属于第二种情况,他被通知交接工作,回家养老去。
   这个命令让王宗佶措手不及,实际上,这确是一个过激的反应,虽然直呼其名有点不礼貌,但一个愿叫,一个愿应,一边是义子,一边是宠臣,做领导的何必多管闲事。
   称呼只不过是表面,斗争才是真相,要是王宗佶以为自己前段时间的那些事已经成为过去,那说明他还不算完全了解王建。
   借题发挥,秋后算帐,让你滚蛋才是王建的真正目的。
  
   回到家的王宗佶经过一番面壁苦思,终于体会到干爹的真实意图,想到这,他油然而出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搞来搞去,他六十多还坚持在第一线,而自己正当壮年,铁血汉子,却被摆了一刀,直接内退了。
   此时,他方想起王宗涤当日的那句话。
   三蜀略定,大王可以杀功臣了。
   搞到最后,我们都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而且用完就扔,毫不留情。
   如此,就不要怪义儿不讲义气了。
   王宗佶马上投入到恢复工作的活动当中,具体内容如下,暗地里招聘一些不怕死的彪形大汉,时刻准备着起事,但望着眼前这帮江湖好汉,王宗佶不得不承认,凭这些人去成都菜市场抢二袋萝卜还行,要抢蜀帝的宝座,显然不太现实。
   兵,唯一的关键是兵。
   但现在,身上就挂着太师的职位,顶多配两保镖,要兵那是做梦。
  
  
   王宗佶没有韩信那样的隐忍,谋略,武力,以及战功,但他有一样绝对超过韩信:脸皮超厚。
   经过一番策划,以及府里各位狗头军师献计献策,王宗佶上了一个表。
   内容有点长,大概意思是国家现在还没有立太子,这实在不应该,陛下应该立宗懿(王建二子)为太子,而我也可以帮点忙。
   至于怎么帮忙,王宗佶相当不谦虚谨慎的提出:
   让我当元帅,开元帅府,铸六军印,统领六军,以后征兵发兵,儿臣一手维持,以后太子待奉你吃饭,我掌控军队。这就万事俱妥了。
   王宗佶真是爽快人,刚被下岗,就立马反弹,官复原职都无法满足他的欲望。而且还要让王建拔兵造王建的反,实在是敢想敢说敢要。
  
   接到这份上表之后,王建同志愤怒了,可他同时陷入了困惑。
   以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赤裸裸的抢班夺权要求,这让他怀疑,王宗佶是不是在家呆着闷得慌,脑子憋的不正常了。
   暂时扣下,看看情况再说。
   显然,压是压不住的。王宗佶一看没有效果,又执着的再上一封,最后搞了一个求帅三连弹。
   到了此时,王建确是摸不着头脑了。于是,他决定去问他最信任的人,枢密使唐道袭。
  
  
  
   “宗佶最近这是干什么了,怎么提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召来唐道袭,王建将三封文件拿给他看。
   看完这些上表之后,唐道袭思考了一会,然后认真的回答道。
   “宗佶有威望,大家都服从他,让他当元帅足以统御诸将。”
   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 每一个字都在捧你,每一个字也都杀气毕露。
   忍了这么久,唐道袭终于将所受的羞辱用最狠的方法回馈给王宗佶。
   我明白了。
   王建眼露凶光,此光为世间不详之物,一出眼睑,必饮人血。
  
   王宗佶还没明白。在自己的三上章都没得到任何回报时,他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请求入宫,商谈立太子的事情,当然,立完太子,就要说元帅的事。
   进宫之前,王宗佶已经做到好充分的准备,也许对方会拒绝,对方会愤怒,但这一次,自己绝不让步。
   进宫之后,见到王建,王宗佶慷慨陈词,描述自己愿意为国效力的决心,父皇还是快点让我去干吧。
   可说着说着,他突然感觉气氛不对。
   在自己激昂的将诉求讲述完毕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因为他没有看到王建任何表情变化。
   王建平静的看着他,和颜悦色的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退下吧。
   此时,王宗佶毛骨悚然,头发发麻,干爹的笑更让他不寒而栗。
  
   我不能退!
   今天,不让我当元帅,打死我都不走!
   王宗佶吸取了王宗涤的教训,自己一旦走了,晚上一定有人请自己喝酒,说不定还是那位唐道袭。
   于是,王宗佶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有将宫底坐穿之势,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静坐吧。
   事实证明,静坐是民主社会的东西,强行搬到封建社会是注定要吃大亏的。
   不走也好,免得半夜还得找你。
   三请四送,王宗佶扎根皇宫,坚如磐石。王建终于发彪了。
   来人,将此人拿下,乱棒打死! 听到这句,王宗佶如五雷轰顶,忙惊骇地抬起头,又看到了他熟悉的干爹,那是如猛虎般狂暴,如雄狮般咆哮的蜀中之王。
   完了,这下把老爷子惹火了。
   他嗖的窜起身子,转身就想溜,但坐得太久,腿脚麻木,没跑两步就被待卫追上。
   王宗佶被当场送上西天。
   这说明,坐办公室太久了,偶尔也应该起来运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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