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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诗

[转帖] 搞鬼一家人第一部——《与魅共舞》作者-----裟椤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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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8-3-17 07:38: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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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19:47: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番交谈下来,古灵夕断定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个重大的变化,否则他不会一反当初眼中只有画没有他物的痴傻迷惘之态,变成个有正常喜怒之情的人。怎么了呢?难道跟他吐出来的那些墨汁有关?!
  
   “跟我走!”古灵夕没打算跟他多解释,抓牢他的手腕就朝河岸的大青石那边冲。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并不认识你啊!”她势在必得的霸道模样,让霍青云没底气挣脱,看看被她紧紧拽住自己的小手,他红了脸,想大声质问,声音出了口却变得细如蚊蝇。
  
   “以后再认识!反正你现在什么都得听我的,否则我不管你了!”古灵夕硬梆梆地扔回一句,继续埋头向前。说实在的,一想起刚才的生死之劫她就憋气,如果不是这小子不配合,怎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霍青云语塞,张着嘴,明明有一肚子疑问,可面对这奇怪女子的严厉口吻,他竟不敢再问出口。
  
   水花飞溅中,古灵夕拖着霍青云跑回到他们碰面时的青石前头。
  
   跳上岸,盯着散落在青石下头的画板和画笔,古灵夕松了口气,回头对着一只脚刚踏上河岸的霍青云说:“算你小子走运,东西都还在,你马上可以安全离开了。”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霍青云迷惑重重,可一看到古灵夕铁青的脸色,立刻嚅嗫着不敢再说下去了。
  
   “听着,你现在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是,记住,我做一切都是为你好!”古灵夕认真地看着在风中瑟瑟发抖的霍青云,一字一句讲得清楚。
  
   “那个……好吧。”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小女子,感受着她斩钉截铁不容拂逆的语气,除了点头说好,霍青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
  
   “脑袋果然清醒不少……”古灵夕嘟囔了一句,旋即将手指向躺在画板不远处的画笔,正色道:“看到那支画笔了没有?去,把它捡起来!我只要你做这一件事!”
  
   “笔?!”霍青云的目光停在那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画笔,“捡起来就可以了么?”
  
   “是!!!”古灵夕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心想你若是早这么爽快,这后头的一系列倒霉事不都可以省略了么,真是让人气到跳脚!
  
   “哦!”霍青云像个对着恶婆婆的受气小媳妇,小心翼翼地从古灵夕身边擦过,朝地上的画笔走去。
  
   谢天谢地谢父母,总算可以不辱使命大功告成了!古灵夕看着霍青云的背影,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只要他拿起钟晨煊的笔,阿弥陀佛,天空晴朗了,空气也清新了,一切都完美了!
  
   走到画笔前,霍青云迟疑了半秒,还是老老实实地弯下了腰,把手伸了出去。
  
   古灵夕屏住了呼吸。
  
   手指与画笔,只有半寸距离。就在霍青云即将触到它的时候,怪事出现了——
没有生命的画笔,突然朝前头快速滑动而去,停在霍青云的触及范围之外。
  
   不是被风吹跑的感觉,而是被人硬生生拖走的样子。
  
   霍青云惊了惊,但马上下意识地追了过去,想重新抓住画笔。
  
   但是,画笔像是通了人性一样,顽皮孩子似地,霍青云每接近一步,它就朝后头退一步,总之就是不让霍青云碰到。
  
   事情好像不对头!
  
   古灵夕快步跟上去,一把拉住霍青云,边四下张望边低声说:“等等,别跟着傻追了!”
  
   莫名的危险信号,突然从古灵夕的心头升起,没有任何理由的,就是一种在暗处无声扩张的危险。
  
   四周虽然有风,但绝不是导致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
  
   看着那支像在成心耍弄他们的小小画笔,古灵夕没有半分好奇,到是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遇到麻烦就本能地想找钟晨煊求救,可是从刚才到现在,古灵夕已经暗自叫了无数次钟晨煊的名字,但是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们之间的联系,真的被切断了?!
  
   古灵夕咽了咽唾沫,对霍青云说:“等在原地,我去看看。”
  
   说罢,她几大步追了过去,瞅准那只画笔,伸开五指猛抓过去。
  
   唰一下,那画笔的速度显然快过了古灵夕的,在她五指并拢前的刹那,又滑到了她拿不到的地方。
  
   “见鬼!”古灵夕暗骂。
  
   再追,再抓,仍然徒劳。
  
   不甘心地一路追去,只见那狡猾的画笔一直“跑”到了野花密布的山坡上,长了翅膀一样朝山坡中一块突起的土包上一跃,竟竖直着悬立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越看越像个洋洋得意的人,挑衅般看着古灵夕。
  
   古灵夕停下步子,犹豫着要不要踏入那块看起来七彩斑斓的花丛。
  
   有人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古灵夕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霍青云正对着她拼命摇头。
  
   “不要过去……不要……”他的眼神莫名地惊恐,看向那块不过三尺高的土包,“我觉得……很难受……危险……”
  
   “怕什么,有我呢!”古灵夕斩钉截铁,“我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记住,一有机会就去抓那支笔,不要管我!”
  
   “可是……”霍青云盯着她严肃的脸孔,不得不点头,“好!”
  
   都到了这节骨眼上,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闯,说什么也要把这小子送离这个越来越危险混乱的意识界。
古灵夕一脚迈过土坎,一踏入这块山坡便觉得脚下如同踩着一块绵软得快要化掉的糖块,每走一步都有陷下去的危险。无数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风中轻摇,盖过了她半条小腿。
  
   霍青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头,紧张不已地看着脚下,被他们踩落的花瓣不时飞起,没有落地,却违反常理地向天际飘去。
  
   没走出多远,飞起的花瓣越来越多,先是如零落的雪片一样,到后来竟多到有了阻挡二人视线的势头。
  
   “好多花瓣,我好像看不清楚四周了!”霍青云的脸几乎要被花瓣遮完,他很是惊惶,一把抓住了古灵夕的后衣襟。
  
   古灵夕不断挥开撞到眼前的花瓣,心头一沉。
  
   “只是花瓣而已,不要多想,往前走就是。”
  
   古灵夕刚说完这句,突觉得脚下有些不对劲。
  
   不过短短距离,还是一方平地,为什么越走越觉得脚下像灌了铅,到这会儿竟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她低头,从花瓣的缝隙间看向自己的双腿,当即大吃一惊——
  
   数只暗绿色的人手,上头布满大大小小的土黄色燎泡状的伤痕,从土里钻出来,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脚,更可怕的是,不断有新的人手,从那一条条丑陋的“手臂”上快速生长出来,将她的双腿缠得严严实实。
  
   “啊!这是什么?!”
  
   霍青云开始惊叫。
  
   他的情况比古灵夕更糟糕,不过眨眼时间,弯绕的人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腰部。
  
   “别慌!”古灵夕冲他大喊,然后强迫自己镇静,忍住恶心,伸出双手想扯开那些不属于人类的肢体,可是,她的手跟这些“手”好像不属于同一类物质,看起来是固态存在,可实际上她触到的,只是一滩黏液,一连试过多次,却根本抓不住,那些被她抓起的绿黄色液体,轻易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有吸力般回到原处,又跟原来的肢体合为一体。
  
   虽然只是液体,但力气却大得惊人,再这么缠下去,古灵夕认定自己的腿骨定会碎成几截。
  
   “好难受……我快喘不过气了!”倒霉的霍青云胡乱地拉扯着身上的人手,脸色发青,憋得难受。
  
   镯子?!对了,用镯子!!!
  
   古灵夕刚提起一口气,打算用她唯一可以利用的工具来击溃困住自己的人手时,情况却突然有了新的变化——
  
   一阵比龙卷风更厉害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压迫而至,一地野花四分五裂,数以万计的碎花瓣轰然飞起,将二人围绕其中,呈逆时针高速旋转起来,眼花缭乱中,一方由花瓣组成的“牢房”,以山坡为界,将他们牢牢困住,头顶上,花瓣越来越多,越积越厚,像堕入深井,眼见着白云蓝天被一点一点遮住。
  
   呵呵呵呵!
  
   昏暗的光线中,浅浅冷冷的笑声赫然回荡
“谁?!出来!”古灵夕被笑声激得生出一堆鸡皮疙瘩,大吼,“当什么缩头乌龟?!给姑奶奶滚出来!”
  
   “这个声音……好熟……”霍青云的身子颤抖不止,惊恐不已地胡乱张望。
  
   “小小丫头,满口粗言,竟如此不识礼数。”
  
   声音继续在暗处回荡,尽是不屑与怪责。
  
   “难不成躲在背后暗算人就叫懂礼数了么?孔老夫子是这么教你的么?”古灵夕心头虽然发寒,仍然反唇相讥,同时,听着对方文绉绉的语气,她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关于这个声音的主人。
  
   “住口!孔圣人的名讳也是你可以随便侮辱的么!”
  
   对方似乎生气了。
  
   那支画笔,突然大幅度动了起来,竟在半空中龙飞凤舞地写起字来。
  
   须臾间,一个大大的红字浮现在土包上的空气中,血一样鲜艳,笔划末端,还滴滴地往下淌着,看得人触目惊心。
  
   那是,一个“葬”字。
  
   古灵夕和霍青云同时倒抽一口冷气,那个字,还有那个字下头的土包……老天,那是什么土包,分明就是个坟包的模样啊!
  
   “胆大包天的多事丫头。”声音似乎从土包上移了下来,“可识得这个字?”
  
   古灵夕硬着头皮回击:“当然认得,那又怎样?难不成你这缩头老乌龟还有本事把姑奶奶埋这儿?”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古灵夕脸上响起。
  
   “可恶可恶,多管闲事不说,还满口污言秽语!今日若不将你这害群之马葬在此地,我真是枉读圣贤书!”
  
   那声音气得发抖。
  
   古灵夕忍住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抬头看向前方,竟见一个人形,由虚到实,在自己面前渐渐显现。
  
   凹陷无神的双目,两块颧骨高凸在毫无肉感可言的瘦削脸颊上,青灰的面色比棺材里头拔拉出来的死人还要难看,一条长长的辫子凌乱地拖曳在身后,半个脑瓜光光地露在外头。一身早已败了颜色的灰色长衫在风中翻飞,露出泛黄的衬里。
  
   是他?!
  
   古灵夕在见过眼前人的模样之后,终于彻底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副出土文物一般的味道,不是那迂腐至死的鬼书生是谁?!
  
   四目对视,古灵夕闻到一股只在取出压在箱底发了霉的衣裳被褥时才有的气味。
  
   这个“人”的出现,霍青云愣住了,一直颤抖不停的身子也在这时平息不少,他盯着对方,万般委屈又迷惑地问:“是你……真的是你……为什么会这样?!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不长进的东西!”
  
   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挨打的换成了霍青云。
鬼书生出乎意料地出现在霍青云面前,深重的怒气让他的死人脸更显寒意。
  
   “我同你清清楚楚地讲过,只有此地才是属于你的世界,除了这里,哪里都容不下你。你自己不是也心甘情愿留下么?为何现在又动了心思离开?
  
   鬼书生戳着霍青云的额头,干瘪的声音因为气愤而提高,嘶哑得难听。
  
   “我……”霍青云本能地转头躲闪,方寸大乱,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留在此地有何不好?自由自在,无所不能,再不会有人阻止你做喜欢的事情。”鬼书生揪住霍青云的头发,把脸凑到他面前,泛灰的眼珠转来转去,扫视着霍青云的脸,喃喃说道,“你本是个听话的孩子……不是么?!”
  
   “喂!你放开他!有什么冲我来!”古灵夕见他如此对待霍青云,急得大吼。
  
   两道犀利阴沉的目光唰地投向她,鬼书生嘴角一斜:“冲你来?!呵呵,放宽心,很快便到你。若非你这多事人介入,怎会有今日局面?!可恨之极!今日不将你粉身碎骨,难平我心头怨气!”
  
   “你不要伤害她!”霍青云突然抬头大喊,眼神里的惧怕还在,却多了些难得的抵抗,“你……你不是好人!!我记起来了,你说只要我拿起你给我的笔,再喝下你给我的东西,天下就不会再有人反对我拿画笔,只要留在这里练习三个月,很快就可以成为一代名家。可是……我喝下之后,别说什么画技大进,连以后发生的一切我都全无记忆,只模糊觉得自己像一缕游魂,不由自主地漂浮在混乱的空间里……又好像有一只手,抓住我,要我做下一些我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就在刚才,在河水里,我终于清醒过来,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坏人造成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要骗我?!我现在是什么?我现在在哪里?我究竟怎么了!!!”
  
   拿鬼书生给他的笔?!喝鬼书生给他的东西?!
  
   从他带着哭腔的喊叫里,古灵夕开始明白导致他有那些反常表现的缘由了。
  
   鬼书生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拽住霍青云头发的手加重了力道。
  
   “我都是为你好!为你好!!”他的脸几乎扭曲,大吼,“这里才是你的家,留在这里,你爹才找不到你!”
  
   霍青云痛得哀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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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19:57:35 | 显示全部楼层
“住手!你这老家伙听到没有?!”看那个老不死的这么折腾霍青云,古灵夕急得快要吐血,情急之下她对着霍青云大喊,“霍青云!这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这里只是个虚无的意识界,你我都是一抹游魂而已!这老不死的鬼书生想尽办法骗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强占你的肉身给他自己用!你要回去你自己的肉身,一定要回去!现在你清醒了,只要你想回去,你的魂魄就可以回去你自己的身体!那里才是我们人类的世界!不要再上那个老鬼的当!”
  
   古灵夕想起临来时,钟晨煊对她说过,霍青云是巫族后人,除非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到自己的身体,否则外人是没办法强行占去他肉体的。照她的推测,霍青云不是自己不愿意回去,根本是上了这老家伙的当,喝了他给的迷魂汤之类,身不由己地做了个困在意识界里的无辜魂魄。现在他清醒过来,如果他有意愿回去自己的身体,也许会有奇迹?!
  
   古灵夕就是赌的这一把。
  
   “你……”鬼书生猛转回头,放开霍青云冲到古灵夕面前,气极败坏地跺着脚,“还敢胡言乱语,我这便撕了你的嘴!”
  
   话音未落,鬼束手的双手已经五指弯曲,锐利的指甲恶狠狠地朝古灵夕的嘴巴抓去。
  
   “住手!!!”霍青云惊叫。
  
   老天,跑又跑不了,避也避不掉,这一下要落在自己脸上,莫说嘴没了,怕是小命都不保!一时无技可施的古灵夕在这危急时刻,本能地伸出手挡在面前。
  
   啪喳!
  
   像玻璃撞在硬地上摔碎的声音。
  
   没有任何预兆地,超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鬼书生的双手生生地在古灵夕面前成了四散飞开的碎片。
  
   鬼书生惊得连退几步,傻瞪着自己两只断腕的眼珠几乎要暴突出来。
  
   古灵夕的惊讶不比对方小,她放低手,却见一抹清亮的光泽从腕上的镯子上一闪而过。
  
   难道,是这个宝贝又救了自己一次?!
  
   可是,从没见过它有如此厉害的时候啊,居然不声不响就断了那老鬼的一双手?!
  
   “你……你手上戴的是何物?”鬼书生恼羞成怒,没有手掌的手臂胡乱挥舞,其景滑稽又怪异。
  
   “哼,现在知道你姑奶奶的厉害了吧!”古灵夕眉毛一扬,尽管她也不知道发生这种事的原因,却故意装出一副后发制人的得意模样。
  
   说罢,她厉斥一声,举起右手对准脚下那堆纠缠已久的肢体砸去。
  
   只见一层气浪以她的右腕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那些大大小小残缺不全的人手在一瞬间弹开了去,纷纷乱七八糟地散在地上,融化了般消失在狼藉一片的泥地里。
  
   双腿顿感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古灵夕快步转过身,看着后头还在为自己的断掌发痴的鬼书生,半个字都没说,闷声便冲了过去,飞起一脚踢在对方的脑袋上。
  
   想来鬼书生从没有猜到这个小丫头的腿上功夫如此了得,这一脚,踢得他一个趔趄不说,那颗倒霉的头颅更在这股力道下旋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断了颈骨般耷拉在后背上,仅靠那一层皮连着身体。
  
   古灵夕看着头身错位的敌人,不由一阵暗喜,钟晨煊说这家伙如何如何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打铁趁热,抱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鬼的狠劲,古灵夕跟上去,在对方好像还没缓过神来的当口,左右开攻,使出自己全部的看家本领,把那个几乎害她丧命的老鬼当成沙包狠揍一通,才不管这种方式对一只鬼魂有没有效果。
  
   小女子赤手空拳打死一只恶鬼,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向钟晨煊炫耀的呢?!
  
   “我让你害人!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扯别人的头发!读圣贤书读到你这个样子,还不如一头撞死!”
  
   古灵夕惦记着刚才的一巴掌之仇,越打越来劲,“勇猛”之势,让一旁的霍青云看到乍舌。
  
   然,打着打着,古灵夕突然觉得手脚下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挥出去的拳头,越来越像是打在一团软软的棉花上。
  
   嘿嘿……
  
   阴郁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四面八方?!为什么是从四面八方而不是从她手下的“沙包”身上传过来?!
  
   心知有异的古灵夕立即住了她雨点般的攻击,气喘吁吁地看着已经手足错位七歪八倒不成“人形”的对手。
  
   此时,她方才清楚发现,这个被她认为不堪一击的对手正在渐渐熔化,像极一尊被放在火焰上的蜡象,反向仰天耷拉在胸口上的脑袋,眼耳鼻口迅速失了形状,成了一道道厚实粘腻的青灰色液体,从下巴开始,慢慢淌下,一张脸,很快成了个分辨不出种类的肉糊状物体。
  
   不止脸,他的身体,他的衣服,包括那条拖在地上的发辫,全部都在熔化,
  
   片刻之间,那鬼书生竟在自己面前化成了一滩肉色的液体,并快速渗进脚下的野草中,再难寻到踪迹。
  
   回过神来的古灵夕,慌忙俯身扒开脚下的野草,却被从土地里冲出的一阵腐臭熏得差点晕过去。
  
   被打成这样还有本事逃掉?!
  
  
   古灵夕不信,忍住恶臭,不甘心地在草地里又翻又踩。
  
   “出来!你这老鬼躲到哪里去了!滚出来!”
  
   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的霍青云,有气无力地对古灵夕喊:“你……先帮我出来行么?”
  
   古灵夕眨眨眼,这才想起霍青云还被困在那堆怪手之中不得解脱。
  
   赶紧折回去,举起右手,将腕上手镯照准那堆死不松开的怪手的“根部”,凝力重重砸下。
  
   手镯的神效果然屡试不爽,就这一下,那些嚣张多时的怪手如同被开水烫过的花草一样,霎时就焉了下去,并很快萎缩回了泥地之中。
  
   霍青云双膝一曲,跪倒在地,胸口大起大落,喘着粗气。
  
   “没事?”古灵夕拍拍他的背。
  
   “还好……就是没力气站起来……”霍青云费力地摇摇头,看看四周,问,“这里四面都被封死了,要怎么出去?还有那个人……他一定还在这里……”
  
   “我看那老鬼伤得也不轻,暂时别管他了。”古灵夕的视线在半空中搜索,在依然漂浮在空中的画笔上停下,“我去把笔拿回来,你拿着,外头的人就可以把你带回现实世界了。”
  
   “我离开……那你呢?”霍青云扭头看着她。
  
   “你先走,我垫后。”古灵夕扔下这句话,起身朝前头的那个坟包跑去,要拿到画笔,还得借那个坟包垫个脚才成。
  
   几步窜到那寒人的土包前头,古灵夕抬头看看在上头悠闲飘荡的画笔,吸了口气,一跃跳了上去。
  
   这个“垫脚石”没有半点稳固的感觉,松软的土质让古灵夕晃了好几下身子才掌握住平衡。垫起脚,她伸手去抓画笔,试了好几下,差那么一点点,不跳起来是怕是拿不到。
  
   可是,一种危险感在古灵夕正要跃身跳起的时候,从心底轰然升起,好像她脚下踩的不是个小小土包,而是万丈深渊。
  
   但是,意识到这种危险的时候,古灵夕已经高高跳起,一手抓向画笔。
  
   万没想到的,一股阴蓝火焰在这时突然在画笔四周燃起,让人不敢触摸。
  
   古灵夕本能地缩回手,整个人落回土包上,脚跟还没立稳,她突觉得身子下头像被拴上了千斤重物,眨眼便将她朝下拖去。
  
   以古灵夕所站的地方为中心,土包在瞬间塌陷。
  
   “哎呀!”古灵夕惊叫一声,慌乱中出手扣住埋在土包外沿的石块,暂时稳住了下滑的身子。
  
   从土包四周流下的泥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将古灵夕胸口以下的部分全部埋住。
  
  
   “救命啊!”身陷毫无预兆的灭顶之灾,古灵夕几乎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大喊。
  
   “别慌!”见她出了意外,霍青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猛一下扑到古灵夕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声说,“抓住你了,别乱动,我拉你出来!”
  
   从来不觉得被人拽住的感觉这么好,这一无是处的霍青云,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你……”古灵夕正要让他把自己拽紧些,顶上的异声却引得她抬起了头,然后大叫,“我的老天……小心上头!”
  
   “什么?!”
  
   霍青云刚一抬头,便听到砰一声响——
  
   他们二人的正上方那只烧起来的画笔,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蓝色火焰,汹汹跳跃。刚才那声响动,是火球在瞬间炸裂开来,分身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小火点,下雨一样朝他们两个砸来。
  
   “抓紧别松手!”霍青云大喊,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拼命朝前倾,将古灵夕护在下头,拿自己当她的挡箭牌。
  
   顿时,纷乱的滋滋声此起彼伏,那些火点几乎全落在了霍青云的背上。
  
   “好痛……”霍青云的嘴唇紧抿到了一起,他的背脊,已成了蓝火肆虐的最佳场所。
  
   这不像火焰的火焰,似乎比普通火焰的杀伤力更大,霍青云背上的衣服在炙烤中渐渐融化,和下头的皮肉粘合在了一起。
  
   “放开我!赶紧去灭火啊!!”毫发无伤的古灵夕冲他大吼。
  
   “放手……你会没命!”霍青云的额头上渗出了痛苦的汗珠,抓住古灵夕的手没有松开半分,“你试试用力,我把你拉出来!”
  
   “你这家伙……”古灵夕简直对他无语,他好手好脚的时候都未必能把自己从这陷阱里头拖出来,何况现在?!这不明摆着找死吗?!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嘻嘻的笑声。
  
   “青云,疼么?”
  
   “关切”的问候接踵而至。
  
   古灵夕气得要死,用力扭动身子想从那坟包里爬出来。但是,她马上发现掩埋自己的泥土堪比沼泽的淤泥,你越挣扎,陷得越深。而霍青云的手,也有了快支持不住的迹象,他的力气,在疼痛的折磨下一点点流失。
  
   “你个卑鄙的老不死,我出来非把你大卸十块不可!”动手是不可能了,动嘴出口恶气还行,急火攻心的古灵夕只差吐出一口鲜血了,自己危在旦夕不说,连送霍青云离开的工具也被那老鬼毁掉,现在还连累那小子变了烧猪,救命啊,她上辈子究竟干了什么杀千刀的坏事啊?!
  
   霍青云的呼吸越发急促,任背上的火烧不停,就是不松手。
  
   “青云,松开手罢!”
  
   在他们俩的右上方,刚才化作一滩腐水遁入地下的鬼书生渐渐现了身形。双掌依然是没有的,脑袋也怪异地耷拉在肩膀上,鼓突出来的眼球缓缓转动着,歪斜的嘴角咧开着,嘲弄地打量着在下头挣扎的男女。
  
   “不放……不放……我不放!”霍青云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倔犟无比的字眼。
  
   古灵夕有些愕然。
  
  
   “青云,你会被烧死的。我这个火,跟外头的那些有所区别,它不会在瞬间烧死你,它会慢慢炙烤你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肌肉,那痛苦,比一下子烧死你难过百倍啊!”鬼书生往这边飘近了些,继续“关心”地说,“只要你松手,只要你乖乖留下。青云,我即刻助你灭了身上的幽冥焰,你仍可以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干自己喜欢的事。”
  
   “你住口!”霍青云第一次有了愤怒的语气,举目怒视着空中那个罪魁祸首,他用力摇晃着脑袋,吼道,“你不是好人!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我不要留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回家!!!”
  
   好比一口郁结之气终于冲破胸口,霍青云此刻的全部情绪皆释放在了这声“回家”之中。
  
   余音尚在,霍青云的身体突然起了变化。
  
   一串串透明的气泡样的光体,包裹着五色的光华,从他的四肢胸口还有脑门上鱼贯而出,很快便将霍青云围在一片温暖奇异的光芒里,光色交织中,他背上的火焰竟渐渐熄灭。光亮出彩的气泡在他四周飞旋起舞,遵照着规律的轨道,在他头上渐渐聚合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这……发生什么事了?”霍青云慌张地看向古灵夕,因为他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失!抓住古灵夕的双手,越来越趋向于透明,越来越没有力气。
  
   古灵夕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只明白,这样一来,只等到霍青云完全消失,自己便失去了唯一的支撑力,终究落个被活埋的凄凉下场。
  
   “别慌!兴许是好事!”心里虽然绝望了,古灵夕依然安慰着比自己更害怕的霍青云。
  
   “不好……我的手……我抓不住你了!!!”
  
   霍青云脸色大变,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抓紧古灵夕,但是,根本徒劳,头顶上的光球越来越亮,星星点点的流光从霍青云身体里飞向它,似乎是被这东西硬吸过去一般,转眼之间,他的血肉之躯咻一下化成一缕轻飘飘的白气,不可抗拒地被吸入光球之中。
  
   没了霍青云的援手,来不及叫一声,古灵夕的身子猛地朝下沉去,情急间,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土包旁边的一簇野草,勉强让自己的头露在外头。
  
   那个“装”着霍青云的光球,缓缓旋转,不疾不徐地朝顶上看起来厚实无比的花瓣墙飞去。
  
   只要他有心回去,就一定能回去。
  
   难道,这小子刚才那声发自肺腑的回家,竟为他创造出了冲出意识界的机会?!古灵夕费力地仰着头,看着光球越飞越高,心头莫明其妙松了口气。
  
   出人意料的是,那飘在一旁的鬼书生,居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采取任何行动,只是用光光的手肘,将自己的头颅扶起,阴笑着看向已经飞达花墙顶部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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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20: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眼见着已经挨到花墙顶端,谁料,那看起来并无异常的片片花瓣,竟在光球挨上来的刹那,生出一张如同闪电织就的网,绿光刺眼,而一心想冲出重围的光球像是受了重击,被弹开老远,差点落在地上。
  
   “霍青云!”古灵夕忍不住大叫一声,这个意外,是她绝对没想到的。
  
   光球又飞腾起来,在空中犹疑片刻,再次唰一下朝上空冲去。
  
   绿光激闪而过,闪电的光纹在花墙上若隐若现,光球再次遭逢一个狠狠的闭门羹,从空中急速掉落下来。
  
   “嘿嘿……想离家出走么?”鬼书生歪着脖子,盯着在地上挣扎着飞起的光球,笑,“哪有那么容易。”
  
   那老家伙……下了什么滥招?古灵夕眼看着那小小光球一次次栽在那张网上不得出路,想冲去帮它,却奈何根本动弹不了,急得要断气。
  
   “着急了罢?”鬼书生转过身子,飘到古灵夕身边,将腰弯下,用手肘轻轻“抚摩”着她的头顶,摆出一副无比“慈祥”的姿态,轻声说,“你几乎瞒过我的耳目。可惜,从你惹得霍青云生气开始,我便知道我的世界,来了客人。我忍不住好奇,想看看你这小女娃有何能耐,会拿怎样的花招将霍青云引出意识界。呵呵,看你手忙脚乱的模样,真是笑煞我也,若没有那外头的人悉心指教,你早已葬身此处!”
  
   外头的人?!
  
   古灵夕的头上如挨了重重一击。
  
   “你说什么外头的人?!你把他怎么样了?”她失态地惊叫。
  
   从刚才到现在,她同钟晨煊断了一切联系,难道是……
  
   古灵夕真恨不得从土包里跳出来咬死这老东西!
  
   “我不能将他怎样。”鬼书生继续干笑,“我只是彻底封闭了我的意识界而已,甚为抱歉,断了你们的联系。呵呵。”
  
   古灵夕高悬的心这才放下不少,说得也是,钟晨煊的身手那么厉害,这老鬼怎么敢随便动他?!可是,钟晨煊是没事,自己有事啊!抓着的那把野草,正一点点从泥土里扒出,看来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你到底想怎样?!你究竟在那些花墙上动了什么手脚?!”古灵夕厌恶万分地别过脸,想避开那老鬼臭烘烘的双手。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晓你那支笔里头有古怪么?!想来定是有人在里头埋了能让霍青云离开的符咒!”鬼书生一语道破玄机,随即话头一转,笑,“可是,那又如何?!小小一张符咒,纵是能让霍青云恢复魂魄之真身,他也不可能离开我给他造下的‘家’。适才所发生的一切,你不也看到了么?!”
  
   “魂魄真身?”古灵夕错愕的目光落在那个还在不停尝试冲出花墙却又屡试屡败的光球上。
  
   “不错呀,就是那个发光的玩意儿。”鬼书生笑眯眯地点头,“你这女娃,既然能来到此处,必然也不是普通人,霍青云的真正身份,你也当略知一二罢,呵呵,否则你不会说出‘只要你想回去就一定能回去’之类的话。”
  
   原来这老东西什么都知道!
  
   这下事情似乎陷入了绝境,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想?!古灵夕的脑子混乱一片。
  
   “可惜,你却不知道,此处是我的世界,我早已经阻断所有离开的路径,莫说霍青云走不了,嘿嘿,连你也得永生永世留下来!从你踏入此处的第一步开始,便注定走向绝境。你不仅害了自己,更害了霍青云。”
  
   鬼书生的笑声足以让人的头发立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把霍青云怎么样”古灵夕挣扎着抓紧那把救命的野草,大喊。
  
   “不必我怎么样,他也撑不了多久。”鬼书生遗憾地叹气,“如果他的魂魄真身半个时辰冲不破意识界,便会像那小小火柴,唰!点燃,燃烧,最后变成灰烬,无影无踪。只能怪你,若不是你提醒,他还可以保持着魂魄的人形之态,安全地在此处生活。我有心留他一条性命,奈何天不留他,可惜可惜啊,你这女娃,真是天大的祸害!”
  
   “呸!”古灵夕愤怒地朝他啐了一口,不顾一切地大骂,“少假惺惺了!从头到尾,最坏的就是你!为了强占霍青云的巫族身体,你强行扣下他的魂魄,害得别人父子俩天人永别!还有,你用魂缚之术残害辅诚中学那几个无辜学生,害得他们生不如死!几个学生,难道会跟你这百年老鬼有什么瓜葛么?!你自己脑袋浆糊,念书念不出头,自己烧死自己也就罢了,不安生当鬼,还整天搞风搞雨,你这样的老东西,留在世上才是最大的祸害!!我现在是没办法把你怎么样了,告诉你,姑奶奶今天还不怕死了!死了正好,变只厉鬼咬死你个老混蛋!!!”
  
   鬼书生被她连珠炮一样的大骂气得脸色大变,尤其是那句“脑袋浆糊,念书念不出头”,正正戳中他的痛处。
  
   然,一腔怒火以及难以抹煞的羞愧之情,最终只化成两声听不出感情的干笑。
  
   “哼哼,到是个会逞口舌之能的。”鬼书生把头埋得更低了,直直地盯着古灵夕的脸,“但是,你说错了一点。你不会变成鬼,你现在已是魂魄。可知道这坟下是什么?是意识界里的荒芜之地,没有光,没有声音,死一样寂静,一旦魂魄掉进去,神都无法找到你的下落。然后,你得独自享受这种与世隔绝的孤独,除非捱到元气消耗殆尽那一天,永不解脱!”
  
   荒芜之地?!神都找不到?!
  
   古灵夕深埋土中的双脚有些发软。
  
   “你,霍青云,很快便各有各的去处了!”鬼书生讥讽的目光,落在古灵夕抓着的那把野草上。
  
   “喂!你想干嘛!你……”古灵夕觉察到他眼神里的异样。
  
   “送你一程!”鬼书生冷笑,面色一沉,将断腕对准野草狠狠一挥。
  
   古灵夕只觉得有一阵利风刮过面颊,紧接着便是嚓一声响。
  
   野草从根部,被整整齐齐地切断开来。
  
   已经酸软不已的胳膊突然轻松了,只是,身体却像秤砣一般,忽一下朝土里沉去。
  
   那一刹那,古灵夕的呼吸暂停了。
以为逃过鱼嘴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自己还是要栽在这个鬼地方。
  
   怎么就那么命苦啊????
  
   头顶上,鬼书生舒心的笑声不绝于耳。
  
   就在古灵夕以为自己就要彻底沉入土中时,一条冰凉光滑的东西突然缠住了她的手腕。
  
   意识已被惊吓得模糊一片的她,被一股来自腕上的强大力量朝上拉!
  
   这股力量,柔软坚韧,却比任何蛮力都见效。
  
   古灵夕的身体,在瞬间被拖离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土堆,并且整个人随着这股力量高高飞起,最后轻飘飘地落到了硬实的地面上。
  
   发生什么事了?!
  
   稀里糊涂的她噌一下坐起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一条黑色的皮鞭,稳稳缠在上头,白色的光泽,在表面晶亮闪烁,很是好看,却挡不住一股由内而外的冰冷寒气。
  
   古灵夕的目光顺着皮鞭朝上延伸,她对牵引这条鞭子的人,或者说,这位救命恩人,充斥着莫大的好奇与感激。
  
   很快,她的眼睛变大了整整一圈——
  
   斜上方,多出了一个人,稳稳地漂浮在空中。一层宽大飘逸的黑色斗篷,将对方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连脸孔都只露出鼻子之下而已,一时间竟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打那斗篷下伸出的一只手,手指纤秀白皙,皮鞭的鞭把正正握在其中。
  
   这个人救了自己?!
  
   好奇怪的打扮!!
  
   古灵夕仰着头,看着对方发愣。
  
   “没事吧?”
  
   冷冷没有感情的询问,从黑衣人口中而出。
  
   是个男人。
  
   说话间,对方已经从半空中徐徐落下,站在了古灵夕身边。
  
   “我……”古灵夕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没事!你……”
  
   “还好来得及时。”
  
   男人打断她的话,手下一动,绕在古灵夕腕上的皮鞭嗖一下松开,听话地弹回到男人手中。
  
   “这……这……”鬼书生呆立在已经成了一方平地的土堆旁,怕也是跟古灵夕一样,还没有从这突然发生的大逆转中回过神来,半晌,他才气极败坏地质问,“你是何人?如何进得了我的意识界?”
  
   男人视他的存在如空气,完全不予理会。只是径直走到霍青云的魂魄前,把这个匍匐在草丛上,试了好多次都冲不出去的可怜光球捧在了手掌上。
  
   “先送你回去。”
  
   男人低语,伸出手指在光球上轻轻一点,嘴里又嘀咕几句,随即将手臂朝上一扬,放飞一只小鸟般将光球朝花墙顶端抛去。
  
   几个简单的动作,却起了非凡的作用。
当光球再次接触到花墙顶端时,那张该死的网居然没有再出现,密实的花瓣间赫然裂开一道口子,夺目的白光从外头透进,仿若突然生出了一只睁开的眼睛。借着这条小小通道,光球顺利地飞出了困住它已久的牢狱,转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只留一串渐渐消失的五色光斑。
  
   “霍青云走了?”古灵夕惊喜却还有点怀疑,站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急急地问,“你把他安全送出意识界了?”
  
   “是。”
  
   男人头也不回地朝坟包那头的鬼书生走去。
  
   鬼书生显然被对方稳若磐石的势头给震住了,不自觉地朝后退开两步,强作凶狠地质问:“你究竟是何人?说!胆敢乱闯意识界,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
  
   男人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住,右手略略一松,绕成几圈的皮鞭散开垂到了地上,乍眼看去,如一条为猎物而潜伏的黑蛇一般危险。
  
   “不怕。”男人一动不动,只见到他的嘴唇轻启,“你在生时,家室不贫妻贤子孝,本可以安乐终老,奈何你眼中只有功名,对妻儿不管不顾,以致幼子溺水而亡,妻室悬梁自尽,终落个家破人亡抱碑自焚的下场,自作孽!你死后为鬼,不入轮回,仗恃一腔怨念游荡人间,祸害无辜,不可饶!”
  
   “你……你如何得知我的事?”鬼书生的身体开始瑟瑟抖动,仅剩皮肉相连的头颅晃动着,快要掉下来一样。
  
   “那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男人手臂朝外一挥,皮鞭随之蜿蜒而动,“你只需知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男人要动手收拾老东西了?
  
   跟在男人身后的古灵夕突然紧张起来。
  
   “哈哈哈!我不管你是谁,不过……”鬼书生大笑,脑袋晃得更加厉害,“想我入地狱?!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鬼书生大喝一声,断手朝上空一阵挥舞,立时便见那四面花墙,无声且快速朝他们挤压过来,更要命的是,花瓣之间在瞬间生出了无数根长过一尺的尖刺,要是被这样的东西挨上,岂不是当定了人肉马蜂窝?
  
   笑声中,鬼书生的身形渐渐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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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20:0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离我近些。”
  
   男人回头,伸手将古灵夕拉到身边,而后不慌不忙地抖了抖皮鞭,整个人朝半空中跃起,本来只得十尺长的鞭子眨眼间长长了十倍不止,在空中挽了几个眼花缭乱的漂亮花式后,突然一分为四,如四条黑色灵蛇,奋勇地朝变异的花墙游去,很快,它们从每面墙的中心处穿透了出去,也就在这时,花墙停止了运动。
  
   古灵夕惊魂未定地看着离自己不到两尺的锐刺,捂着狂跳的胸口,抬头看向皮鞭的主人。
  
   男人漂浮在空中,斗篷被四下乱窜的强大气流吹得翻飞不停。见时机成熟,他左手捏诀,朝右手上一点,一道墨紫之气迅即升现,自鞭把开始,须臾间便贯穿了那四条分裂而成的“部下”。
  
   “灭!”
  
   见紫气已经遍布完全,一声威严的低斥从男人口中迸出。
  
   他的一声令下,四条“蛇”好像突然增加了百倍力量,竟将花墙狠狠推开了去,与此同时,无数条紫色的脉络状纹路在花墙上浮现,越来越多,越来越突出。
  
   就在古灵夕还没有看清楚状况的时候,只听得轰一声闷响,一直困住他们的古怪花墙,猛烈地爆炸开来,无数花瓣从上头剥落,转眼变成了白色的雪点,接着便彻底融化在空气中。
  
   不过,与其说是爆炸开来,还不如说是被分裂开的更恰当。别的不说,古灵夕至少记得,花墙首先是在那些紫色脉络的蔓延下碎成了无数块,最后才化成零散的花瓣。
  
   不管怎么样,这个厚实而坚固的花之牢笼,在男人三两下的摆弄中走向了毁灭。
  
   古灵夕正要大赞对方厉害,却冷不丁被花墙之外的世界吓了一大跳。
  
   清风白云,田野河流,全部被一片灰黑混杂的浓雾所遮掩,站在这片混沌之中,你根本无从辨识方向。再看脚下,野花野草泥土,也渐渐隐没在雾中。
  
   “哎!那个……恩公!这个雾越来越大了,你看我的脚已经……”看着浓雾逐渐盖过自己的双脚,古灵夕莫名地慌张,忙向半空中的男人求救。
  
   男人轻抖皮鞭,那四条立下大功的分身乖乖归位,皮鞭又合零为整,重新蜷回他的掌中。
  
   “手给我!”
  
   他降低了些高度,俯身下来,把手伸到古灵夕头顶上。
  
   “哦,好!”古灵夕忙不迭地把手递上去。
  
   男人稍一用力,古灵夕的身子便轻飘飘离了地,落到他身边。
  
   “不要放手,你就不会摔下去。”男人叮嘱。
  
   “明白!”古灵夕惊奇地看着脚下,更惊奇于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竟传递过来一阵不可言状的力量,让自己可以像对方一样漂浮在空中而不费半点力气。
  
   “解决那只老鬼,我们便可离开。”男人拖着她的手,朝前而去。
  
   “那老东西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而且这里是他的意识界,要找到他恐怕有些难度吧?”古灵夕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该死的意识界,变化多端不可预料,谁知道那老东西会不会又想些烂招来对付他们?!
“不难。”男人胸有成竹,淡然道,“意识界,高等灵体以精元所构筑,只要强行召来意识界主人的三魂七魄并予以摧毁,意识界自然消失。”
  
   “听起来不是个轻松活儿啊……”古灵夕嘀咕,但是,她却没来由地相信,这个男人定能办到。
  
   看似漫无目地的行进,很快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男人自言自语,“老鬼该在这附近了吧……”
  
   “真的?”古灵夕马上警觉地朝四周乱看,但是雾那么浓重,看不出任何端倪。
  
   男人没有理会她,而是出人意料地将手中的皮鞭朝前一抛。
  
   “苍龙易白虎,玄武化朱雀。有形换无形,暗夜生灵珠。”
  
   一串既像古诗又像咒语的句子在雾中回荡。
  
   古灵夕屏息静气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细节。
  
   前方,突然亮堂了起来,好像有人在浓雾下燃起了熊熊火焰,红彤彤的光芒在氤氲中升腾。再仔细一敲,红光中却有个黑影,细细长长,蛇一样游动。
  
   啊?!那不是他扔出去的鞭子么?!
  
   古灵夕揉了揉眼睛。
  
   黑影在红光中蜿蜒游动了片刻,突见无数道灿烂金光从它身上穿出,转眼便将其分割成了无数小小的黑点,在红光中密集飞舞,粘连,最后竟合成了一个比鸡蛋还小的发光体,飘飘悠悠地朝他们这边飞过来。
  
   男人伸出了手掌。
  
   “这个是……”古灵夕看着浮在他手掌上的,逐渐褪去那层金光耀眼的外衣的小东西。
  
   一颗墨黑的小珠子,隐隐有股紫色在里头缓慢游移,透出一股抹不掉的高贵神秘之气。
  
   “我要用它把老鬼的魂魄抓出来。”男人说罢,对准黑珠轻吹了一口气,“去!”
  
   珠子应声飞出,快速朝他们的头顶上而去。
  
   古灵夕仰着脖子等了一好会儿,却发现啥动静也没有。
  
   正要对身边那个比石像多口气的男人发问,却愕然发现自己的周围,起了奇怪的变化——
  
   银白色的小点,同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不住,但,它们又与星星不同,因为它们在轻盈飞动,并且数量在不断增加,一粒的光芒虽小,可聚少成多之下,浓雾越来越遮挡不住它们的光彩。
  
   不消片刻,银点竟轻易占据了古灵夕视线所及的全部地方,相形之下,原本令人压抑的浓雾已被它们压制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极美之景,古灵夕恍惚间有了身处天河的感觉,踩着虚无的云朵,任自己被点点繁星温柔包围。
  
   “真漂亮!”古灵夕由衷地赞美,又问,“这些星星,是你变出来的么?”
  
   “我要用它们把老鬼抓出来。”
  
   男人平静地回答。
 古灵夕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左手一直平放在胸前,五指微曲,保持着一种奇怪但又很好看的姿态。
  
   模糊的呢喃声从他口中涌出,那些“星星”似乎对于他的声音有着强烈的反应,在他忽急忽缓的节奏下,按照一定规律快速移动起来,它们飞过的地方,留下无数条尾巴一样的细细光迹,彼此牵连飘动,怎么看都像有人不小心打翻了针线盒,把长长的丝线散得到处都是。
  
   呢喃声还在继续,比刚才的速度快了许多。
  
   突然,所有的“星星”,所有的“丝线”,像受了命令的忠实士兵,骤然排列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每条丝线都有条不紊地系在了每颗排列整齐的星星上,再看,这根本就不止是个简单标准的长方形,而是一张网,一张硕大无比,似乎连天地都能收入其中的网。
  
   男人停止了念咒般的呢喃,松开手指,举手朝大网的中心一指,呵了声:“去!”
  
   只见那大网唰一下收成了细细一束,以出弦之箭般朝他们二人的左下方猛冲过去,眨眼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这个……你做了什么?”古灵夕用力眨着眼睛,摇晃着男人的手臂,“那张网呢?怎么不见了?”
  
   “稍安毋躁,很快便有收获。”男人巍然不动。
  
   果真如他所说,真的很快,快到只不过是睁眼闭眼的刹那,前方突然激出了一圈刺眼的白光。
  
   古灵夕下意识地拿手挡在眼前,待她感觉白光已过,放下手时,却见刚才消失的那张大网,正完好无损地飘飞在前头,唯一不同的是,它紧紧束在了一起,将一个很像人类的物体牢牢束缚其中。
  
   “呵呵,你会用张暗网阻止霍青云离开,我也会用明网把你收拾了。”男人冷笑,拉着古灵夕来到了网前。
  
   “我的天!”古灵夕捂住了嘴。
  
   网中之“鱼”,除了那逃匿的老鬼,还能有谁?!
  
   此刻的他,再无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散开的发辫胡乱地披在依然耷拉着的头颅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四肢都被反向扭曲着,每一条网丝,都深深勒进了他的身体,其状恐怖不堪。
  
   面对眼前的二人,鬼书生费力地抬起眼皮,断断续续地开了口:“你们的本事……不小……呵呵……这样都能逃脱……还……”
  
   “还能让你安安生生地做一回网中之鱼。”男人接过话头,语带讥讽。
  
   “抓到了?!我们真的抓到这可恶的老鬼了么?”
  
   古灵夕还有些不敢相信,这男人真可以如此轻巧便收服了这个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百年老鬼?!
  
   “自然是抓到了。”男人上前半步,面上的黑布轻轻摇晃,“销毁这个罪恶的魂魄,意识界便会随之消亡。”
  
   言毕,男人举起了左手。
  
   “等一下!”古灵夕突然喊道,“我还有话要问这老东西!”
  
   “哦?!”
  
   男人略一迟疑,放下了手。
  
   古灵夕上前了一点点,盯着不成人形的鬼书生,皱紧了眉头质问道:“辅诚中学那七个学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么,你竟然要用那么恶毒的魂缚之术来折磨他们?!”
  
   “嘿嘿……”鬼书生一听她提起这事,竟咧嘴笑出了声,网丝勒着他的脸,令他此刻的神态极之怪异并狰狞。
  
   “死到临头还敢笑?!”古灵夕气极,冲对方挥舞着拳头,“说!你为什么要害那些无辜的学生?!”
  
   “他们……无辜么?!”鬼书生止住了笑,露在外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古灵夕,“身为学子,有明堂好书相伴,却终日不思进取,小小年纪便贪恋吃喝玩乐,实不可饶恕!!!不可饶恕!!!这般不学无术之人,留在世上亦是浪费口粮!”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就起了害人之心?”古灵夕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旋即又问出了一串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你不仅要他们死,在他们死前倍受折磨……对了,为什么他们几个在那么痛苦的时候,还要口口声声说着念书不如去玩耍的话?!还有,我白天曾看到过那几个出事的学生从我面前经过,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出事了才对,为什么我还能看到他们?”
  
   “他们既然这般喜欢玩乐……我便让他们玩个够……呵呵……”鬼书生的嘴歪咧着,一串涎水样的液体滴落出来,“他们的灵魂,每天都要重复从极乐堕入极苦的过程……除非死去,我要他们在极度的痛苦中……将他们说过的无耻之言说到死为止……否则,如何对得起天地圣人……” 
荒谬!”对方的话听来虽有些凌乱,但古灵夕依然明白大半,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指着鬼书生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说天地圣人?!如果你心中真有圣人,就不会将功名看得家眷性命还重要,如果你心中有天地,就不会将自己的一腔怨气借题发挥到无辜的人身上!你死后作祟,面子上打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借口,可实际上呢?你只是在嫉妒,你在嫉妒那些年轻的生命,因为他们还有大把前程可以奋斗,而你,已经一无所有,所以你要他们不得好下场,你要他们跟当年的你一样痛苦!枉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却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没有学会,你这种既愚蠢又恶毒的人,注定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你那块无字碑上刻上名字!!!因为,你不配!!!”
  
   “你……”鬼书生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已经龟裂的嘴唇张开着,却说不出下文来回击古灵夕。
  
   “呵呵。”身边的男人忽然笑出了声,“你这丫头,拳脚功夫若有嘴上的一半好,也不至于狼狈至此。”
  
   “嗳?!你说什么?”古灵夕转过头,光顾着跟鬼书生发火,男人的话一句没听清。
  
   “没什么。”男人摆手,旋即沉声道,“是时候送这老鬼到该去的地方了。”
  
   “没意见!!!”古灵夕马上投赞成票,该知道的事差不多都知道了,只要老鬼被灭掉,照钟晨煊说的,那些被困在池底的学生魂魄就能被释放,届时一切麻烦事都会暴雨转晴了。
  
   男人再次举起了左手。
  
   “哈哈……以为灭掉我的魂魄……你们就能安全离开么……”老鬼赔上仅有的力气,突然大笑,“莫忘记……你们现时亦是我意识界的一部分……若我魂飞魄散……意识界中的一切都会随之湮灭……你们不是霍青云……没有他的天生异能……你们根本无法离开……哈哈哈哈……”
  
   古灵夕大吃一惊,正要说话,却被男人抢了先。
  
   “我们二人的安危,就不劳你操心了。想以这个借口来保住你自己?!呵呵,看来你终究只是个死读书的老迂腐啊。”男人轻笑。
  鬼书生的笑声像被东西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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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20:07: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看到,男人举起捏诀的右手,一串令他头脑胀痛的咒语从对方嘴里接连不断地贯穿到自己的身体中。
  
   喀嚓,喀嚓。
  
   脆得令人胆颤的声音在身体里爆发而出。
  
   已经很紧的网丝,在瞬间被抽得更紧,那些游移在网上的白光,不得不让你联想到寒光逼人的刀刃,看这势头,竟是要将网中猎物活活切割成无数小块。
  
   “放开我!!放开我!!!”鬼书生再也按捺不住,拼尽残存之力,在网中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好难受……放开我………放开!!!”
  
   古灵夕想捂住耳朵,看着眼前的惨象,她把脸转向男人那方。
  
   “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解决么?”她嘀咕。
  
   男人听到了她的话,却毫无反应。
  
   网丝还在收紧,层层白气从底下螺旋而上。
  
   点点银白从网中浮出,沿着有规律的轨迹朝四面蔓延。
  
   无声无息间,每一粒银点突然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厉害几倍的巨大光芒,亮到几乎要刺瞎见者的眼睛。
  
   “放开我!我还有好多事情尚未完成……放……啊……”
  
   光芒聚合在一起,又在瞬间分裂,化成四散激飞的菱形光,淹没了由强到弱的惨叫。
  
   古灵夕强睁着已经开始发花的眼睛,问:“老鬼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四分五裂了。”男人淡然回答,“这些光芒,会带着他飞向彻底的灭绝。”
  
   “彻底的灭绝……”古灵夕回过头,视线追随着那些狂奔不止的光芒。
  
   这时,那些飞出的光,每一块的颜色都不一样,看起来煞是好看,可是,它们哪里只是好看那么简单,那分明就是被网丝切割开来的鬼书生!!!
  
   男人说的四分五裂,全没有寻常意义上的血肉横飞,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干净利落,甚至,令人目眩神迷。
  
   在一片幻丽的美景下,谁会想到有一个顽固的魂魄已被大卸八块?!
  
   这种事,不期然地让你想到一个香气扑鼻五彩缤纷的花园,那么惹人喜欢,可是谁又会料得到,花园下,埋的是腐烂的尸体。
  
   古灵夕看看身边的男人,又看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光芒,心里突然爬上一点点控制不住的凉意。
  
   “这就……解决了?”古灵夕不敢相信地看着彻底消失的网,还有网里的“人”。
  
   “呵呵,老鬼已经魂飞魄散。”男人笑笑,左手朝空中一挥,一个亮亮的小玩意儿从暗处飞出,流星般落入他的掌中。
  
   “那我们……”
  
   古灵夕话说一半,顿觉得身体开始左右摇晃。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巨大气流,从八方汹涌而至,先是推搡,后是挤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四周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灰色黑色流动不止互相交融,
  怎么了?!我觉得……好难受……”古灵夕一把揪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喘气。
  
   “老鬼消失,我们所在的意识界也会崩溃。不要害怕,我会送你安全离开。”男人转过身,双手握起古灵夕的手,念念有词。
  
   薄薄的紫雾从古灵夕的手中渗透而出,沿着她的双臂袅袅地爬向全身,很快便将她笼罩在一片漂亮的淡紫之中。刚才那种难受的压迫之感,也在这时全然消失,整个人轻巧得不得了。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今后自己多加小心。”男人伸出一只手,在古灵夕额头上划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以后让钟晨煊多教你些有用的招数,不要再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了。”
  
   “你说什么?你也认识那个家伙?”古灵夕脱口而出。
  
   男人不回答,只用手指点中她的额头,轻轻朝前一推,笑:“去吧!”
  
   “喂!!啊呀……我的身子……”古灵夕只觉脚下像踩了一阵往前飞去的微风,身体两侧也各有一股温柔的牵引力,扶持着她朝浑沌深处而去,她控制不住,只看见男人离她越来越远,依然保持着稳若磐石的姿势。
  
   “你到底是谁?”古灵夕扯起嗓子大喊。
  
   男人的嘴唇,扬起动人的弧线。
  
   “呵呵,至少现在,我们不是敌人。”
  
   隐隐约约中,古灵夕听到这样一句话。
  
   男人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隐没在这个越来越混乱虚无的空间。
  
   无数灰黑的雾流从身边游过,但是都靠近不了古灵夕。
  
   淡淡的紫气,把她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云朵一样朝前飘荡,古灵夕不知道自己要飞向哪里。
  
   忽然,前方似乎有了一点光。
  
   暖暖地照向自己,更像在召唤自己。
  
   浓浓的倦意席来,古灵夕的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轻……
  
先别着急,我看这事有蹊跷。”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试着进去找她!”
  
   “你根本是在拿性命开玩笑!你若能轻易进去,当初又何苦让她帮忙?我看那丫头是个命大之人,何况霍青云已经安然出来,她也一定平安无事。再等等吧!”
  
   “不行,漓葫,你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必须去!”
  
   “你……”
  
   耳朵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语气不怎么平静,像在争执。
  
   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新无比的感觉立即充斥了整个胸腔。
  
   好舒服,从来没试过空气也能带给人如此惬意的感受。
  
   古灵夕迫不及待地张开了眼睛。

雪白干净的帐顶,松软的枕头,光滑舒适的锦被,嗳?!自己什么时候躺到这里来了?
  
   动动腿,抬抬手,好像不是在做梦。
  
   转着眼珠,她侧过头,两张有些愕然的脸孔进入她的视线。
  
   “啊呀,好极!醒了醒了!”漓葫的脸笑成了花儿,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拉住古灵夕的手大呼谢天谢地。
  
   钟晨煊没有漓葫那么大的反应,只是站近了些,看定古灵夕,扳着脸问了声:“没事?”
  
   是他?!真的是他?!
  
   古灵夕傻傻地盯着钟晨煊,不说话,却做出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伸手拽住他的手掌,用力掐了下去。
  
   “喂!你干什么!”钟晨煊一把甩开她的爪子,恼怒地看着留在自己手上的指痕。
  
   “你是真的呀!”古灵夕的神色顿时恢复了常态,大喜过望地坐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脸,“不是做梦,我真的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哈哈哈,真笑死我了。”漓葫乐不可支地拍着床沿,指着古灵夕道,“你这丫头到精明,掐别人不掐自己。啧啧,怎么看都不像刚刚历劫归来的人哪!”
  
   “万一不是做梦,掐自己会痛嘛!”古灵夕嘿嘿笑,眼角瞟向脸色发青的钟晨煊,马上把话锋一转,紧张地问,“对了,霍青云怎么样了?!他应该比我先出来!”
  
   钟晨煊揉着发红的手掌,憋住怒气道:“他很好,我已经将他暂时封存起来,稍后就送他回到他的肉身。”
  
   “太好了!可算放心了。”古灵夕送出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总算彻底放松了。
  
   “在我们失去联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钟晨煊远没有她那么轻松,严肃的目光落在她嘴角上的一块红肿上头,“你的嘴怎么了?”
  
   钟晨煊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古灵夕才觉得嘴边连同半张脸还有些火辣辣地疼。
  
   拿舌头顶了顶伤处,古灵夕愤愤骂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老鬼干的!挨了他一耳光,下手可狠了!!!”
  
   钟晨煊叹口气,说:“猜也猜到是你在意识界里与鬼书生遭遇了。”
  
   “岂止遭遇啊,我和霍青云都差点死在他手里!”古灵夕心有余悸,马上又扭头看向钟晨煊,“为什么我们会突然断了联系?我还以为……以为你出事了呢!”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瞬间冲没了钟晨煊对她那一点点的气恼。
  
   “记得拴住你我的细线吧?!”钟晨煊从手腕上取下那截断开的黑丝,“它被一股来自于另一个空间的力量强行切断了。”
  
   古灵夕赶紧抬起右手,发现上头的黑丝还在,只不过跟钟晨煊的一样,已经断开,只剩一小截在那里摇摇晃晃。
  
   “难怪……”她拆下黑丝,“一定是老鬼干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在我一进去意识界的时候就切断呢?非要等到我快把霍青云救出来的时候才动手!”
  
   “你以为我的东西是萝卜丝么?想切就切?!”钟晨煊瞪了她一眼,“老鬼也要积蓄力量,才能彻底阻断你逃生的路径。如果你乖乖照我说的做,本可以在老鬼断你后路之前安全回来!”
  
   “什么都不做就跑回来,那我进去干嘛?!”古灵夕不服,也不管钟晨煊听不听得明白,一股脑儿说道,“如果我那时听你的,抛下霍青云离开,那以后恐怕再没有救回霍青云的机会了!你不知道,他被老鬼灌了迷魂汤之类的东西,在意识界里这么久,根本就是不由自主,还把我当敌人变出一条大鱼来吃我!多亏我出手及时,让他把喝下的东西都吐了,这才有了后头的事!要不是我,他霍青云注定要当一辈子的游魂傀儡!”
  
   “迷魂汤?!”钟晨煊眉头一皱,“把你在意识界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仔仔细细说给我听!不许遗漏任何细节!”
  
   “哎!”一直插不上话的漓葫拍了拍钟晨煊的肩膀,嗔怪道,“你就不能等会儿再来盘问?女儿家身子娇弱,又刚刚脱险,怎么着也得让灵夕吃饱歇足吧,那样脑子也清楚些嘛。”
  
   “漓葫姐……”古灵夕热泪盈眶,“我想吃包子!”
  
   “行,我这就去做。乖乖歇着!”漓葫笑嘻嘻地站起来,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警告钟晨煊,“瞧瞧丫头那个可怜样,不许再折腾她了!”
  
   “我记得,你好像在两个钟头之前刚刚吃了一整笼包子吧?”钟晨煊拖过凳子坐到了床边。
  
   “怎么可能!”古灵夕激动地反驳,“我觉得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在意识界里,我觉得过了好久!”
  
   “意识界的空间时间,跟现实世界是不同的。从你进入到出来,不过两个钟头罢了。现在刚刚过中午。”钟晨煊听着从她腹部传来的咕咕声,揶揄道,“看来你别的长处没有,消化功能到是高人一筹。”
  
   “我才离开了两个钟头?”古灵夕不敢相信,在那个飘忽危险的意识界里,她至少过了一整天有多吧?!可落现实里,才区区两个钟头而已?!
  
   钟晨煊起身走到窗前,唰一下拉开窗帘。
  
   金灿灿的光芒斜斜地洒了进来,晃得古灵夕眯起了眼睛。
  
   真实的温度让她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正午的阳光。
  
   “原来真的才两个钟头……”她咕哝着,随即又甘心地辩解,“就算两个钟头前吃了又怎样?那是早餐,现在是午餐!”
  
   她的煞有介事让钟晨煊哭笑不得,坐回原位,他叹道:“对你真是无话可说。”
  
   看他的神态,古灵夕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钟晨煊也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笑意,虽然只是短短一刹那。
  
   彼此都平安无事,真好。
  
   听到他的嘻笑怒骂,真好。
  
   他真真实实地坐在自己身边,真好。
  
   阳光进来得正是时候,驱赶走屋内的幽暗,也照亮了古灵夕的心。
  
   也可能,照亮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心。
  
   忽然,钟晨煊出乎意料地伸手勾住了古灵夕的下巴,把她的脸朝自己这方轻扳过来。
  
   一股电流从古灵夕背脊上窜过,竟电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唔……”钟晨煊像个大夫一样仔细查看着她嘴边的淤伤,“没什么大碍。回头让漓葫给你上点散淤止痛的药膏。”
  
   “哦……”古灵夕红了脸,不敢看他。
  
   “不管怎么说,这回能救回霍青云,你是大功臣。”钟晨煊松开手,笑了笑,“虽然可以想象到你当时有多狼狈,但是,总算是双双平安而回。我们对霍知山也算有个交待了。”
  
   “嗯!确实真不容易。霍知山不容易,我们也不容易啊!这大功臣的帽子也太重了!”古灵夕鼻子直发酸,但是,她旋即想起了另一个人,马上抓住钟晨煊道,“说到功臣,要不是紧要关头杀出来一个黑衣男人,恐怕我跟霍青云都要永远留在意识界了!”
  
   “黑衣男人?!”钟晨煊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对啊,从头黑到脚!”古灵夕点头如舂米,激动地描述着,“还拿斗篷遮住大半个脸,根本看不到模样。可是本事不是一般的厉害呢,三两下就把老鬼打得四分五裂。哦,对了,霍青云也是他出手送出来的!要不是我听到声音不像,我可能以为那是你装的呢,世上除了你,还有谁有那么厉害!”
  
   听着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钟晨煊脸上的疑色一层层加重。
  


[ 本帖最后由 小诗 于 2008-3-18 20: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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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20: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钟晨煊把漓葫的警告抛到九天云外。
  
   “我想想……”古灵夕整理着思路,然后一拍手,“就从我跳上鱼背说起吧!”
  
   说到兴起,古灵夕完全忘记了叫唤不停的肚子,说书先生一样绘声绘色地把她所遭遇到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抖给了钟晨煊。
  
   一直到漓葫端着一笼香气四溢的包子走进房来,古灵夕都没有停下翻飞不停的小嘴。
  
   端坐她面前的钟晨煊也听得尤为专注,脸上的神色随着她的讲述而起着些微的变化。
  
   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发觉身边多了个漓葫。
  
   “喂!吃东西了!”见二人完全无视走进的存在,漓葫拿筷子头敲了敲古灵夕的脑袋。
  
   “哦,先放放!”古灵夕头也不转,然后继续对着钟晨煊说,“然后我就看到那颗黑珠子又回到了他手里,他又抓着我的手,让一层紫雾铺到我身上,最后推了我一把,我就迷迷糊糊地飞走了,醒来就在这儿了。哦,临走时我问他是谁,他说什么至少我们现在不是敌人。”
  
   钟晨煊呼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笑:“果然是个无奇不有的世界。能轻易进入意识界,更能不费吹灰之力打散巩书生的魂魄,还能把霍青云的魂魄安然送到我这里……黑衣男人……”
  
   “我说……”他回头,正要再问古灵夕,却发现床上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听到背后传来阵阵吧唧声。
  
   就在他望窗感叹的片刻,古灵夕奋不顾身地扑向了漓葫摆在桌上的龙眼包子,现在正左一个右一个吃得来劲。
  
   “喂!”钟晨煊大喊一声冲过去,一把抢过蒸笼,“你给我留几个!”
  
   “还我!”古灵夕嘴里塞得满满的,油亮亮的双手抓在钟晨煊的手臂上,要把包子抢回来。
  
   “我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钟晨煊侧身护着战利品,不肯松手。
  
   “你是男人该让着我,怎么好意思跟我抢包子!”
  
   “我饿!”
  
   “我更饿!”
  
   漓葫被他们两人的包子大战逗得直不起腰来,边笑边说:“继续继续!该让所有街坊都来参观参观你们俩的包子大战,这么一来我不归居的包子必定扬名天下,将来我也不卖酒了,就指望这包子给我赚钱啦!”
  
   “你还火上浇油!”钟晨煊不甘心地看着空空的蒸笼,白她一眼,“再蒸一笼去!”
  
   “两笼!”古灵夕把抢过来的最后一个包子塞到嘴里,朝漓葫竖起两根手指。
  
   “真是天生一对……”漓葫拍着自己笑到发疼的脸,摇头嘀咕着走了出去。
  
把蒸笼扔到一旁,钟晨煊看着意犹未尽地吮着自己手指的古灵夕,说:“吃归吃,吃完了就得办正事了!”
  
   “正事?!还要我干什么?”古灵夕后怕地反问。
  
   “先回学校。现在鬼书生已经被灭掉,池中的魂魄自然得到释放。不过,还需要我为他们引路才行。”钟晨煊如实解释,“把他们安然送回之后,再把霍青云送回他的肉身。只不过……”
  
   “怎么了?”见他话留一半,古灵夕忙追问。
  
   “如果不是鬼书生设下的那方结界,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层花墙碍事,霍青云的魂魄本该自行冲出意识界,然后直接回到自己的肉身。可因为他的魂魄被结界的力量严重排斥过,被送到我这里来时,已经失去了靠本能寻回肉身的能力。所以我们还得费些心思把霍青云的肉身找回来。”钟晨煊叹口气,“这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事。”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霍青云被花墙撞昏了头,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古灵夕越来越觉得霍青云是个十足的倒霉鬼。
  
   钟晨煊点头:“差不多吧。那些学生的肉身都在医院里,所以处理他们很容易。可是霍青云的肉身被鬼书生侵占,天晓得那老鬼在进到意识界之前是躲在哪里。”
  
   “这样啊……”古灵夕挠了挠头,皱眉思索,半晌冒了一句,“人肯定是在省城!”
  
   “好……”钟晨煊作恍然大悟状,顿了顿,脸色一变,“大一句废话!”
  
   “你别这么直白好吧?!”快被对方打击成习惯的古灵夕不满地撅起了嘴,转而又道,“不过我觉得,老鬼的活动范围应该是以辅诚中学为中心才是,学校是当年的书院,他对这个地方的感情绝对非同一般,何况如果他不是经常在学校里活动,又怎么能有机会对那几个逃课的学生下毒手呢?!我看他对学校里的情况熟悉得很呢!”
  
   “这还像句人话。”钟晨煊呵呵一笑,随即又认真地说,“如果你觉得身体吃不消,就留在不归居休息,我自己去学校处理。”
  
   “那怎么行!!!”古灵夕立刻双手双脚反对,“辅诚中学也不算小,要找人还是得费不少工夫,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嘛!我一定要去,而且我还要到医院去确定那些学生是不是都恢复正常!”
  
   “怎么,验收成果么?”钟晨煊故意把身子朝前倾了倾,别有深意地说,“验收完毕之后,可别忘了你应承过我的事。”
  
   “呃……那个……”古灵夕的眼皮在瞬间眨了无数下,结巴着说,“放心……我……我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
  
   钟晨煊露出胜利的坏笑。
当古灵夕重新站在辅诚中学的大门口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才离开不过一天一夜,却像过了几十年一般。
  
   也许每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想法都一样吧,生死之间的距离,大过一切。
  
   “发什么愣,走啊!”钟晨煊拖着还沉迷于感慨中的她朝大门走去。
  
   坐在大门一侧的人见有人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报纸,见是钟晨煊,随口寒暄了句:“哦,钟老师刚回来啊。”
  
   “老齐?!”钟晨煊看着那胡子啦茬的中年人,问,“怎么今天是你在这儿?”
  
   “今儿一早来就不见三叔的踪影,也不知那老头跑到哪里喝小酒去了。”老齐摇头,无可奈何地说,“这不就只有找我暂时替他看着大门了呗。”
  
   闻言,钟晨煊和古灵夕对视一眼。
  
   走在前往水池的路上,古灵夕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不早不晚,三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失踪?!难道他跟这件事有牵连?”
  
   “我有同感。”钟晨煊皱紧了眉头,“不过暂时想不出眉目。”
  
   “会不会是老鬼的帮凶?”古灵夕马上列出一个参考答案。
  
   “不排除这种可能。”钟晨煊看着前方,“暂时别管这事,先去水池把学生们的魂魄集中起来。”
  
   “嗯!”古灵夕心头窃喜,难得那家伙没有打击自己,看着不时从身边经过的老师和学生,她又小心地问,“今天是上课时间,人来人往的,咱们做那些工作,方便么?”
  
   古灵夕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想起那天晚上,池水化土满天乱飞,一片天地为之变色的阵势,现在是大白天,学校里那么热闹,要是被人看到,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没关系。”钟晨煊明白她心里在担心什么,不以为然,“今天不需要用到那么大的场面。”
  
   古灵夕这才放下心。
  
   踩在片片落叶上,听着远处的钟楼传来的沉闷声响,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朝前走。古灵夕不时看向周围,留心着有没有可疑人物经过,到把自己弄得像个心虚的小贼。
  
   “你在乱看什么?好好走路不行么?”钟晨煊似乎受不了她的贼眉鼠眼。
  
   “上次我遇到那几个学生的时候,就是一时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们只是魂魄不是实体。万一老鬼下手的对象不止他们几个,我……”
  
   “好了!”钟晨煊打断她,一字一句地说,“凭现在的你,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也区分不出灵体和实体。我想除了那几个学生,老鬼应该没有再对别人下手了,如果有,一定也会在水池下!你不要乱猜了,抬头挺胸,好好走路!”
  
   “哦。”古灵夕吐了吐舌头,收起一脸贼相,又说,“老鬼曾说他要那些学生们天天重复从极乐堕入极苦的过程,我始终是不太明白。那些学生的魂魄总不会每天都会从那里经过吧?!他们不是都被困在水池下头么?”
  
   钟晨煊想了想,答道:“魂缚之术不是说把魂魄固定在某一个地方,这个‘缚’字,其实就是一种受制于人的被控制。鬼书生取了他们的魂魄,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强迫他们每天都重复着一个过程。我想你白天所见到的,应该是那几个学生出事前兴高采烈地商量着逃课到哪里去玩的情景。然后他们所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水池里头了。”
  啊?!自己跑到水池里头?”古灵夕惊讶不已,“你是指,鬼书生用自己的邪力强迫他们重复体验从逃课时的兴奋堕入困在池底的痛苦这个过程?”
  
   “对,他们完全身不由己。必须按照鬼书生的意愿,每天循着他给他们设下的路线,在笑声中走向极度痛苦,明知前头是个害死人的地方,依然要走过去,这种精神与感官的双重折磨,生不如死。就像你看到的一样,那些学生明明那么痛苦,还要口口声声重复逃课多好玩之类的话,这就好比有人拿耳光扇你,却硬逼你不许哭只许笑一样,那种难受,你想想就该了解。”钟晨煊形象的解释,听者豁然开朗。
  
   古灵夕攥紧了拳头,咬牙骂道:“老东西太过分!下这样的狠手去折磨几个学生孩子,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取扭曲的满足,好歹是个读书人,怎能坏成这样?!”
  
   “永远不要小看人的欲念。”钟晨煊别有深意地说,“其实,人人心头都有块无字碑。正确对待,它会带给你超乎想象的正面力量,如果像巩书生那样钻牛角尖,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还小,将来会明白这个道理。”
  
   看他一脸教育学生的正经模样,古灵夕颇不习惯,不满地嘀咕:“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钟晨煊斜睨她一眼,笑:“等你长大些,会更明白。”
  
   说罢,他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这个家伙真的是很奇怪,之前还可以像个孩子一样跟自己抢包子,这才隔了多久,马上就变得一派深沉,说些简单却又让你不得不费心思量的话。古灵夕在心头感慨,虽然接触时间不久,可她能清楚地觉得,眼前这男人远不止喜怒无常这么简单,他人在你面前,心却藏得太深,真不知道世上是否有人可以触碰得到……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水池前。
  
   一切都没有异常,唯一让古灵夕觉得不同的,是池水。原本幽深死寂看不到底,这会儿却明显清澈了许多,如果仔细看看,居然能看将池底的情形瞅个大概。
  
   “这水……”古灵夕撑着池沿,不解地看着钟晨煊。
  
   “老鬼已灭,沉积在水中百年不化的怨气自然消逝。”钟晨煊盯着池底的某个地方,“你看那儿。”
  
   照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透过一片凌乱的水草,古灵夕看到几块不算小的灰色石头,碎成不规则的几块,静静地躺在池底。
  
   “那个是无字碑?”古灵夕脱口而出。
  
   “没错。”钟晨煊点头,“我说过这块无字碑跟那老鬼几乎是一体的。老鬼没了,无字碑自然会碎开,当初困在里头的生灵便能重获自由。如今的无字碑,就是几块无用的石头而已了。”
  
   “碎了好!总算捱到头了!”古灵夕吁了口气,但是马上又急急地问,“那那些学生呢?他们重获自由之后,会上哪儿去?他们的肉身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钟晨煊不回答,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瓶,拔掉瓶塞,看看四周,掐指算算,转身朝前走了约五步,从瓶里抖落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在地上铺成一个小小的圈。末了,他收起瓶子,又取了张黄色符纸夹在指间,一撕为二,口中默念两句后,那两截符纸腾一下燃起出了火。他将手一挥,火焰飞出,分毫不差地落在白圈外头,落地的瞬间,两团火竟自行分化成四团,按东南西北之向,将白圈包围在内

一股既像薄雾又像白烟的气体从圈内弥漫而出,扩张速度出奇地快,须臾间将水池周围的所有空间全部笼罩在内。放眼看去,不远处的棵棵高大树木在白气中若隐若现,更像映在水中的倒影,弯弯曲曲。
  
   “喂!”古灵夕慌了神,跑过去拉住钟晨煊,小声说,“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放火,弄得到处都是烟,很快就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钟晨煊盯了她足足有十秒钟,才说:“放心,别人看不见这些‘烟’。”
  
   “真的?”古灵夕半信半疑。
  
   “这些‘烟’会把散落在水池附近的生灵聚集到白圈之内。”钟晨煊如是说,“生灵初获自由,思维混沌,力量虚弱,三天之内是无法凭自己的本事离开水池附近的。我现在要把他们找回来,再由我送他们回去肉身里。”
  
   “哦!原来这样。”古灵夕佩服地看着他,“那些学生们什么时候才能被找回来呢?百日大限快到了吧?”
  
   “不急,这事容易得很。”钟晨煊不慌不忙地朝右边看看,说,“把头转过来,我想你应该能看到吧。”
  
   “什么?”古灵夕立刻把头扭向他所看的方向,顿时吃了一惊。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树林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好几个人影,飘飘乎乎地朝他们这边而来。
  
   一,二,三,四……整整七个影子!
  
   是那七个学生的生灵么?!古灵夕的心砰砰直跳。
  
   人影渐渐挨近,果然是七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个个都双眼微闭,一脸倦容。身体是有些许透明的,越往脚下越是如此,所以到他们的脚,只剩一团虚无缥缈的淡淡光影。
  
   看他们的样子,根本不是自己“走”过来的,而是钟晨煊放的火所带出的无形力量,让他们像饥饿的人闻到香喷喷的食物一样,不由自主地朝目标聚拢。
  
   “好多人……”头回见到这么多生灵朝自己逼近,古灵夕下意识地朝钟晨煊身边靠近了些。
  
   “他们没有任何危险性,你不用害怕。”钟晨煊瞟她一眼,笑了笑。
  
   “我……”古灵夕尴尬不已,“我只是有点点,只是一点点心虚而已!”
  
   “你已经不错了。”钟晨煊出人意料地说了句,“经过意识界那场风波,不仅平安无事,还可以生龙活虎地跟着我到这里。呵呵。”
  
   他是赞扬自己?!
  
   古灵夕正心思恍惚之际,那七个生灵已经不约而同地围拢到了白圈外一米的范围。
  
   钟晨煊拿出个小圆盒让古灵夕捧着,用手指从中蘸了些红闪闪的液体,又取了张白色符纸,在上头刷刷画下一串只有他看得懂的符号,随后将符纸朝前一吹,借着他的一口气,纸片飞到了白圈的正中央。
  
   “收!”
  
   又听他一声断呵,手指朝那符纸一点,两条金色裂缝在符纸上呈十字型出现,散出一片扇形光彩,端端照在那七条生灵上,与此同时,他们几人顿时化成漂浮于空中的无数碎点,晃动片刻后,嗖一下被吸入了符纸上的裂缝之中,而四处蔓延的白烟也在这时跟随他们一起,一点不漏地进入了符纸之内。
  “行了。”钟晨煊拍拍手,上前拾起那张恢复原状的符纸,小心翼翼地折成三角形后,揣入自己怀中。
  
   “他们已经被你收起来了?”古灵夕惊奇地指着钟晨煊的心口。
  
   “不错。这事就算告一段落。”钟晨煊抬头看看天色,说,“你先回寝舍去,你表姐怕是担心死了。”
  
   “那你呢?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找霍青云的肉身么?”古灵夕急了,好像钟晨煊要抛弃她一样,赶忙抓住他的衣袖。
  
   “我先送这些学生到医院。”钟晨煊没有像往常一样甩开她,耐着性子说,“办妥之后我再回来找你。”
  
   “说话算话!”古灵夕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我从不骗小朋友!”钟晨煊笑咪咪地拍拍她的头,“乖,赶快去你表姐那儿报道,还有,再梳洗梳洗!”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校门方向而去,很快便没了人影。
  
   古灵夕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拍拍衣衫又甩甩头,整个人顿时尘土飞扬,苦笑着叹口气,她拖着疲乏的脚步朝寝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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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20: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上,凡是看到古灵夕的师生,无不为她的狼狈之像而多加一瞥。而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回瞪他们,在这个时候,她才真切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疲累到很严重的程度,但是,为什么跟那个家伙在一起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这种感觉,相反还觉得精神满满的样子?!奇怪哉乎,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力量?!
  
   见鬼了,那家伙算哪门子精神力量?扫把星力量还差不多!
  
   古灵夕胡乱想着,推开了寝舍的房门。
  
   “灵夕?!你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宋世琪的女高音从床那边传来。
  
   “我……”古灵夕走到她床前,火速编着借口,“我迷路了啊!”
  
   “迷路?!老天……”躺在床上的宋世琪一拍脑门,“我的小姐,你去买糕点的地方,离旅店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啊!”
  
   “方向感差嘛!当时我看到前头有热闹看,就过去了,谁知回来时走错路了。”古灵夕故作自然地坐到她身边,马上岔开话题,“你的脚好些了没?”
  
   “不怎么疼了,还是不能下地。”宋世琪坐直了身子,注意力全放在古灵夕招来的海量灰尘上,狐疑地问,“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怎么搞得这么脏?”
  
   古灵夕转了转眼珠,马上编出一套自己迷路之后走反方向最后去到一片荒地掉到一个大坑然后晕过去很久才醒最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才脱困回到学校的大谎话。
  
   “你这丫头着实太贪玩了!!!”宋世琪扳着脸数落这个一脸无辜的表妹,“你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今晚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要让人上警察局报案去了!一个姑娘家,成天就知道到处乱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表姨父交待!”
  
   “以后绝对不会了!”古灵夕举手发誓,“我保证!”
  
   “还不去洗脸换衣服!”宋世琪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比乞丐还脏!”
  
   “等会儿再洗吧,我现在好累,先睡一会儿。”古灵夕打了个呵欠,倦极的她看着软和的床铺,控制不了躺上去的冲动,“一个钟头之后叫醒我哈!”
  
   “你……”宋世琪无奈,只得默许,只是盘算着到时候是不是该让古灵夕自己去把她弄脏的被褥床单洗干净。
  
   头刚刚挨到枕头,古灵夕便进入了梦乡。
  
   人虽然睡着,可是脑子依然轻松不下来。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逐一在她的梦中闪现,惊喜,恐惧,绝望,希望,种种情绪依然在心间游走。
  
   天空,海洋,泥土,河水,不相干的东西全部搅和在一起,交替出现。
  
   光线在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黑暗混沌中,传来男人淡淡的笑声。
看不到面容的黑色斗篷在翻飞,嘴唇上的弧线优美异常。
  
   古灵夕……古灵夕……
  
   钟晨煊……钟晨煊……
  
   是谁,谁在叫着自己和他的名字?!
  
   “谁?!”
  
   古灵夕猛地睁开了眼,翻身坐了起来。
  
   “哈,刚刚好一个钟头,正说要叫醒你呢!”对面的宋世琪手里拿着一个枕头,正打算朝她扔过来。
  
   “我觉得没睡多久啊。”古灵夕揉着眼睛。
  
   “赶紧起床去梳洗!”
  
   枕头到底还是飞了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古灵夕一拳打开对方的暗器,嘻嘻一笑,下床走到洗脸架前,提起暖水瓶摇了摇,却发现热水已经用完了。
  
   “那个水瓶坏了,新的要等会儿才送来。你先拿东西到开水房去打些热水吧。”宋世琪说。
  
   “知道了。”古灵夕应了声,取了盆子毛巾出门朝一楼的开水房走去。
  
   虽然寝舍每层楼都有水龙头,但是要取热水的话,只能到一楼最里头的那间开水房才行。
  
   之前都是宋世琪拿暖水瓶到这里去打热水,后头她伤了脚,每天便由负责寝舍卫生的赵大婶定时送热水过来,古灵夕还是头回去。
  
   推开关着的铁门,古灵夕左手抱着盆子进了这间四四方方的小屋。
  
   屋子没有窗户,全部照明只靠那盏悬在房梁上的小灯,老旧的电线绕成一股,连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简陋灯罩,小灯泡散出暗黄的光,勉强照亮了房间内的一切。
  
   说是开水房,更像个杂物间,木料铁锹烂箱子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正中间那个密闭的大锅炉正滋滋作响,几根交错纵横的铁管连在上头,一根铁管的前端,水滴正从上面的水龙头里断断续续落下。
  
   古灵夕把脚下的杂物踢开,径直走过去,摆好洗脸盆后拧开了水龙头,然后打着呵欠看着不算大的热水缓缓注入盆中。
  
   热气氤氲中,却突然听到古灵夕莫明其妙地干呕几声。
  
   “什么味儿……”
  
   她用力捏着鼻子,难受地绞着眉毛。
  
   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掺和在水蒸汽里,不由分说地钻入了古灵夕毫无防备的鼻子里。
  
   这个味道,跟意识界里那条烂鱼身上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像一堆放臭了的鸡蛋,上头还洒了酒精,总之怪异地无法形容。
  
   怎么突然窜出来这么一股怪味?!
  
   古灵夕低头一看,那已经漫过一半脸盆的热水,并不像平时那样清澈干净,倒像是从泥坑里舀出来的污水一般浑浊不堪,不黄不绿,看上去着实影响胃口。
  
   是这水里的味儿?!
  
   她把头埋下些,松开捏住鼻子的手,小心地一嗅。
  
   差些便吐了出来。
  
   老天,这什么水啊?!
古灵夕憋住气,三两下把脸盆里的水泼到了一旁的水槽里,这下空气里的异味才渐渐淡去。她抬眼看着那个一切正常的大锅炉,当下就想拿把铁锹把锅炉盖子掀开看看,里头到底“煮”了什么东西。
  
   正想着,暗处突然窜出一条黑影,踩着古灵夕的脚窜到了水管上,又顺着水管爬上了屋顶,留一下一阵吱吱叫声。
  
   古灵夕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洗脸盆也脱手落到了一旁。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黑油油肥腻腻的老鼠。
  
   古灵夕舒了口气,她生来便是少有的不怕老鼠的勇敢女性之一。
  
   看看空空的脸盆,她边想着该上哪儿去找点热水回来料理自己,边拣起落在一旁的脸盆,却冷不丁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尖叫,回荡在整个寝舍里。
  
   声音好熟!
  
   坏了,是十七表姐啊!
  
   古灵夕抱着脸盆跑出了开水房。
  
   冲回房间,第一眼就看到宋世琪满脸惨白地缩在床角,一手紧抱着被子一手颤抖着指向对面的墙壁。
  
   “怎么了怎么了?”古灵夕几步上前抓住宋世琪的手。
  
   “老……老鼠!!!”宋世琪比见了鬼还害怕,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大一只……钻进去了!!天啊,好可怕!!!”
  
   “是老鼠而已啊……”被宋世琪的过激表现吓得不轻的古灵夕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不怕不怕啊,老鼠跑哪儿去了,我去帮你把它清理掉!”
  
   “在……在那儿!刚还在墙角那儿……”宋世琪侧着脸指着墙壁,甚至都不敢朝那边多看一眼。
  
   顺手拿起把扫帚,古灵夕走了过去,沿着墙根一看,什么都没有,又动手搬开靠在墙下的小木柜,顿时眼睛一亮。
  
   一个小小的老鼠洞就藏身在木柜后的墙角上,一层白白的粉屑散落在洞口。
  
   “有个老鼠洞,老鼠一定是钻里头去了,等会儿找点东西封上就没事了。”古灵夕直起身,回头冲宋世琪吐吐舌头,“一只小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叫得震天动地,幸好现在还没下课,不然寝舍里的其他人肯定要把你笑死。”
  
   宋世琪拍着胸口,白了古灵夕一眼,说:“你天生不怕老鼠当然这么说!下次找些蟑螂放到你被窝里,我看你怕不怕!”
  
   “啊呀!十七表姐你也太恶毒了吧!”蟑螂是古灵夕的死穴,每次一听到就头皮发麻。
  
   “谁让你笑话我!”宋世琪哼了一声。
  
   “吓唬我?!嘿嘿,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抓一只老鼠放到你被窝里!”古灵夕报复性地挽起袖子摆出要抓老鼠的样子。
  
   正说着,动作过大的她一不小心撞到了后头的木柜,摆在上头的一个竹编小花篮倒向一边,盛在里头的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石头顿时散得满地都是。
  
   “哎呀我的石头啊!”宋世琪心疼地大喊。
  
   古灵夕知道宋世琪最喜欢搜集各式各样好看的石头,赶忙俯身一个个把它们拾起来,边拣还边回头满脸堆笑地说:“没事没事,石头摔不坏的哈!”
  
   很快,古灵夕提着花篮走到宋世琪面前,递上去:“看看,一个不少吧!”
  
   “毛手毛脚的丫头!”宋世琪嘀咕着,接过花篮清点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把花篮翻了个底朝天之后,沮丧地抬起头:“我的黛玉葬花不见了!”
“黛玉葬花?!”古灵夕想了半天,才恍惚记起宋世琪曾给她看过一块白底红纹的石头,还说什么上头的花纹就是个天然成型的黛玉葬花,是她最最宝贝的一块收藏品了。
  
   “真的不见了??”古灵夕抢过花篮又检查一番,果然没有看到那块石头。
  
   她忙起身走到墙壁那边,从墙根开始,里里外外地搜索半天,结果还是没有那块黛玉葬花的下落。
  
   “怪了……跑哪儿去了?”古灵夕趴在地上嘀咕,当她的目光经过那个老鼠洞时,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来,“坏了,该不会是弹到那个要死的老鼠洞里去了吧?!”
  
   “啊?!那……那要怎么办?!”宋世琪泄气极了。
  
   “我去找找。”古灵夕噌噌爬到老鼠洞前,埋下头,量了量洞口大小,估摸着刚好能伸进去一只手后,她调整好角度,把右手伸了进去。
  
   手掌下,是粘粘湿湿的感觉,还有泥土里掺了沙子的粗糙。古灵夕费力地摸索着,并且祈祷洞里的居民千万不要这时候窜上来咬自己一口。
  
   “灵夕,算了,快些把手拿出来!那是老鼠洞啊!”宋世琪大概跟古灵夕想到一块儿去了。
  
   “没事,这是洞口而已,老鼠肯定都被我吓跑了……哎?!等等……”古灵夕脸上一喜,指端好像触到了目标物,努力了半天,只听到她嘀咕,“只差一点点……”
  
   古灵夕肯定那块石头就在那里,只可惜那小东西又圆又滑,她碰得到却拿不到。
  
   想了想,她把身子朝墙上再靠紧了些,努力让自己的胳膊再朝前多伸出几寸。
  
   碰到了碰到了,她手指一伸,本来想把目标抓住,谁知道反将它推得更远了。
  
   人就是这样,越是拿不到就越憋一口气,非要拿到不可。
  
   古灵夕暗骂一声,拼命将胳膊朝里头又伸进一些。
  
   摸了半天,石头没摸着,到是摸到了些别的东西。
  
   不软不硬,冷冰冰的,摁一摁,好像还有点弹性。再摸,那个形状,圆圆的几个,数数看,一二三四,好像有五个……很像人的脚趾呢……
  
   脚趾?!
  
   古灵夕一个激灵,本能地将胳膊朝外头抽。
  
   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胳膊根本不由自己使唤了,之前她不要命地把手朝里头伸,现在整条胳膊不知怎么回事,被牢牢卡在了洞口里。
  
   又试了好几次,依然徒劳。
  
   “十七表姐……我我……我好像被卡住了!”古灵夕费力地扭过头,哭丧着脸。
“啊?!这这……这怎么是好!”宋世琪急了,拿过拐杖,下床费力地挪到古灵夕身边。
  
   “你过来干嘛啊……”古灵夕看着自身难保的宋世琪,根本不指望能靠她把自己弄出来,可是现在除了她,好像也没别人可以求救了,“出去找人来帮忙!你能走吗?!”
  
   “行行,我左脚没问题。你等着啊!我这就出去叫人!”宋世琪夹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怎么那么倒霉?!居然被卡在老鼠洞里!
  
   古灵夕索性整个人趴在地上,尽量把身体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但是,只要一想到刚才摸到的那个东西,她的胳膊就阵阵发麻。
  
   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不然……
  
   她不敢再想下去,耐着性子等宋世琪搬救兵来。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一秒,一分,比乌龟还慢。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宋世琪还没回来。
  
   “救命啊!”冰凉的地板冻得古灵夕瑟瑟发抖,难受得要死。
  
   “你又在玩什么?!”
  
   身后有人说话,声音还很熟。
  
   钟晨煊?!是他吗?!
  
   侧过脸,抬起僵硬的脖子,果然看到一脸问号的钟晨煊。
  
   “救我啊!!!!”古灵夕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痛哭流涕地向他求救,“我卡在老鼠洞里了!!!”
  
   哈哈哈哈!
  
   钟晨煊再也憋不住,大笑着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说:“活了三十来年,我头回见到被老鼠洞卡住的人。古灵夕,你究竟是什么材料构成的啊?!”
  
   “你还说风凉话!”起先那点见到救星的亲切感霎那间荡然无存,古灵夕抡起另一只胳膊朝他身上砸,“我是帮我表姐拣石头!你还笑!快点帮我把手取出来啊!!!地板好冷,我要被冻僵了!”
  
   “好了好了,不准打我了!否则不管你!”钟晨煊抓住她的拳头警告。
  
   古灵夕马上点头。
  
   仔细查看一番,钟晨煊笑道:“你也太狠了吧,硬把胳膊探进去那么深,难怪拿不出来。我看,只有把墙凿开你才能脱身。”


[ 本帖最后由 小诗 于 2008-3-18 20: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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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20: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吧?!要破墙?!”古灵夕没料到自己的小小举动会引来如此“浩大”的工程。
  
   钟晨煊挪近墙壁,抬手在老鼠洞周围的墙体上敲了几下,眉头皱了皱,又把耳朵贴近些,再敲了敲。
  
   “喂,你在敲什么呢?!不用去找工具么?”古灵夕光听到头上笃笃作响,难道那家伙打算赤手空拳上阵?!
  
   “这块墙的回音跟其他部分的不太一样啊。”心细如尘的钟晨煊盯着雪白的墙壁,“里头不太像是实心的呢。”
  
   “是不是都被老鼠掏空了啊?!”古灵夕随口说,然后马上回归正题,“管它空不空,你先把我弄出来啊!!!里头感觉很恐怖呢,我总觉得摸到了很奇怪的东西!”
  
   “摸到什么了?”钟晨煊问。
  
   古灵夕想了想,说:“好像是……是人的脚!”
  
   这回钟晨煊没有笑,只是起身关好窗户放下窗帘,又走到门口把房门关紧并反锁上。
  
   “怎么了?!”古灵夕突然察觉到他带来的一丝紧张气氛。
  
   “没什么,帮你开墙!”钟晨煊抱来床上的厚棉被,把古灵夕盖起来,“粉尘可能很呛人,你憋一下气,很快就好。”
  
   不得不佩服他的周到,古灵夕在被子下偷笑,这家伙嘴巴是比较坏,但是对自己总归不错。
  
   跟古灵夕猜想的一致,钟晨煊真的是打算赤手上阵。
  
   摆正身子,他举起右手,提了一口气,照准老鼠洞上方两尺的地方一掌劈了过去。
  
   古灵夕只听到轰一声闷响,然后就是大大小小的硬物纷纷落到自己身上,有那厚棉被隔着,毫无痛觉,卡在洞里的胳膊也在这时突然松开了来。
  
   棉被被人揭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夹着些许石灰粉的味道。
  
   “行了,手可以拿出来了。”
  
   钟晨煊头发和衣服上沾满了白灰,顾不得打理,正仔细地把压在古灵夕胳膊上的碎渣清理开,帮她将几乎没有知觉的胳膊取了出来。
  
   “总算解放了!”古灵夕爬起来,跪在洞口前迫不及待地甩着胳膊,同时也不忘扭头向身旁的恩人说,“谢啦!幸好你来了。对了,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那些学生们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他们很快就会康复。”钟晨煊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向他劈开的那个墙洞。
  
   “阿弥陀佛!总算了了一桩大事。”古灵夕一屁股坐在了棉被上头,心中一轻松,才觉得身子像散了架。
  
   “你刚才说,你摸到了人的脚?!”钟晨煊突然问。
  
   “对啊!好像是……”被他这么一问,古灵夕的心又提了起来,目光也情不自禁地投向面前的大洞里,随后便听到她惊叫一声。
敞开的洞口里,赫然露出一张用红色麻绳编结成的网状物,透过它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人腿立在后头。虽然看不完全,但是古灵夕能够百分之一百肯定,那就是一条人类的腿!!!
  
   “坏了坏了,我刚才摸到的真是人脚啊?!”古灵夕跳起来,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双手,慌张地问,“那么凉……一定是死人啊!!!”
  
   钟晨煊走上前,打量着墙洞里的动静,说:“你退后。”
  
   “你要拆墙?”古灵夕听话地退开几步,却又不无担心地提醒,“下手留情点,把房子弄垮就不好办了!”
  
   “我有分寸。”
  
   话音刚落,钟晨煊的手掌已经重重落在洞口两边。
  
   细微的噼啪声在墙壁里响起,无数条弯曲的裂纹从他的落掌点向四面蔓延开去。
  
   数声轰隆声响过,古灵夕眼看着一堵完好的墙壁一块块剥落下来,从一个小小鼠洞发展到可供三四人同时进出的“宽松”程度,不禁为钟晨煊的本事咋舌,看来以后谁家拆墙建房,直接找他是最快最省事的。
  
   捂着嘴巴闭开呛人的味道,古灵夕走到钟晨煊身边,边动手扇着阻碍视线的烟尘,边探头看向墙里,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墙壁后,不知道被谁开出了一个长方形,刚刚够容纳下一个人的狭小空间,鲜红的绳网围满四面,在灯光下透着刺眼的颜色。当然,让古灵夕惊讶的东西并不是这些,而是在红网之中,笔直地站立着一个人!
  
   赤脚,一身洗到发白的中山装裹着高而纤瘦的身体,花白的头发下,竟是张年轻苍白的脸孔,眼睛是睁开的,然而神采全无。
  
   “那个……这个……霍青云?!”
  
   古灵夕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个大跟头,多亏钟晨煊手快,及时拽住了情绪激动的她。
  
   “或者该说,是三叔吧。”钟晨煊搓着下巴,冷眼盯着网中之人。
  
   “三叔?!霍青云?!”古灵夕有些语无伦次了,“三叔怎么成了霍青云?!霍青云怎么是三叔?!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先把人弄出来。”钟晨煊躬身进了墙里,又回头对还在发呆的她说,“过来帮忙。”
  
   “哦!”古灵夕回过神,赶紧跟了进去。
  
   在钟晨煊的指挥下,两个人合力解开了密闭的网绳。
  
   网中之人死了一般,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依然如木头般呆站在那里。
  
   钟晨煊让古灵夕退出去,自己上前抱住这个“死人”,三两下便将对方移到了墙外,平放在地上,又返身回去,抓住网绳用力一拽,将一堆无用的麻绳扔了出来。
  
   “他好像完全冻僵了!”古灵夕看着由始至终都保持着站立姿势的“霍青云”,又上前探了探鼻息,脸色大变,“好像真的没气了!”
钟晨煊上前,轻摁着霍青云手腕上的脉搏,说:“有。不过很微弱罢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霍青云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跑到我房间的墙壁里头?!简直太荒唐了!”古灵夕来回踱着步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里头的门道。
  
   “没什么荒唐的。这就是霍青云的肉身。”钟晨煊松开手,语气不容置疑。
  
   “但是为什么他穿着三叔的衣服?还有,头发怎么也白了?”古灵夕蹲下来,试着从霍青云头上拔了一根头发,“看吧,货真价实的白头发!我见到的霍青云可是一头黑发呢!他还不到二十岁!”
  
   “你不会忘了他的肉身是被一个两百多岁的老家伙占去了吧?!”钟晨煊上下打量着霍青云,“当一个人的肉身被鬼魂侵占后,他的外在容貌会随着鬼魂的意愿而改变。想来鬼书生上了霍青云的身之后,摇身一变成了上年纪的‘三叔’,然后正大光明地到学校当上看门人,如此就更方便他对付那些他看不过眼的顽皮学生了。更何况这么一来,就算今后有人插手学生遇害的事,也不会怀疑到他,更不会想到凶手其实近在眼前。呵呵,这老家伙还是有些头脑的。”
  
   “那………现在鬼书生已经消失了,霍青云的肉身是不是会自行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古灵夕揣测着问。
  
   “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么。再过些时候,他就会恢复到十来岁的模样。不过如果他的魂魄在七天之内还不回去,他的肉身就会死去,届时霍青云只好做个游魂了。”钟晨煊边说边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裹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笑,“幸而他命大,竟被你误打误撞救了出来。要不是你被卡在老鼠洞里,要找到他的肉身恐怕还得花去我不少时间和力气呢。”
  
   “等等等等!”听他说了一堆,有些地方古灵夕始终不明白,“但是,装成‘三叔’就装吧,为什么会跑到墙壁里?还有,你不是说你很擅长以‘气’来辨别生灵死灵么,你进学校这么久,难道没有发觉那个‘三叔’的气与众不同?!”
  
   “你也知道霍青云并不是普通人类,他的肉身似乎可以帮助老鬼隐藏鬼气而不被灵力强的人发觉。何况,我承认我的确没有想到老鬼会玩出这种‘大隐于世’的花招,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老实的看门人计算在内。”钟晨煊叹口气,倒是不推脱自己的失误,随后又转头看了看墙壁里头,再左右环顾房间一番,掐指算算,说,“你再到墙里去看看,右上角是不是开了一个洞。”
  
   古灵夕马上跑进去查看,又快速跑出来,说:“真的呢,真的开了一个小小的洞,那么不显眼的地方你都发觉了啊?”
“不是发觉,是推测。”钟晨煊拨开霍青云额头上的乱发,手指在他的额头上画了几下,又说,“老鬼一早便动了和这个千载难逢的好肉身合而为一的念头。只要霍青云的魂魄一直被他困在意识界,他自己再在极阴之地吸收三百三十三天的月光,届时就算肉身的正主回来,也不可能将他驱赶出去。你们这座寝舍背阳而建,四周又有繁树遮掩,平时住在里头的人也不多,而这层楼更是专为女子所用,是为阴气最重之地。照构造来看,你们的寝舍恰好在楼道最末一间,主墙极厚,在墙后开出一方空间不是难事,再在右上方凿出一个小洞,每到午夜,一天中至阴的月光正好从洞中照入,老鬼算计得很精准呢。而且他找的地方更是万中无一的隐蔽之所,谁会想到墙中有人呢?!”
  
   “太离谱了!”古灵夕简直服了鬼书生的心思,“要是开墙的话,动静一定不会小,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
  
   “照位置来看,你们这间房的下头,就是开水房。那里平时几乎没有人去,开水房的房顶就是你们的地板,直接从下头动手,打通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小空间,对于老鬼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不信你呆会儿可以到开水房里去仔细检查一下,天花板上一定有一块可以通到墙后的机关。”说到这儿,钟晨煊抬起头,看着古灵夕坏笑,“多亏这老鬼只是一门心思晒月光,若遇上个色中恶鬼,怕你和你表姐会吃亏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古灵夕忽一下合紧自己的衣襟,狠狠剜了他一眼,又问,“那,那些麻绳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绳子上应该全是霍青云的血。”钟晨煊撩起霍青云的袖子,手腕处一道伤口清晰可见,“每天将肉身的鲜血放出一些到麻绳上,晒足至阴月光,在日出之前重新吸入体内,如此反复多日,肉身所有的人气便不会与老鬼的鬼气相排斥,更有利于他早日跟霍青云合而为一。”
  
   “那这么一来,现在霍青云身体里头的血,已经被污染了对么?对他是不是很不利?”想到这个可怜孩子的身体被老鬼又放血又吸血,古灵夕的头皮就发麻。
  
   “还好,晒的时间不算长,等他的魂魄归位之后,选个晴好天气,晒足七天太阳,体内的阴鬼之气自然会清除。”
  
   说罢,钟晨煊一手捏住了霍青云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又举起另一只手,看着夹在指间的三角黄符,口中默念几句。
  
   一团明晃晃的红火从纸符上窜起,火焰四周亦同时升腾起一圈朦胧的光晕,包裹着无数忽明忽暗的无色光点。
  
   钟晨煊手下一动,利索地将火团送进霍青云口中,又迅即合上他的嘴唇,将手指压在唇上,念起了外人听不懂的咒语。
  
   古灵夕只看到霍青云的额头上开始一闪一灭,僵硬的身体也开始氤出一层层五色彩光,颜色并不浓,淡如薄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极不现实的迷蒙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霍青云的喉部突然有了吞咽的动作,而他的手指,也有了些许活动的迹象。
  
   彩光渐渐消失,钟晨煊松开手,看了看霍青云的脸,吁了口气,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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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8 20:24:22 | 显示全部楼层
霍青云的眼睛,眨了眨,起初的死气沉沉已消失殆尽,一双清亮的眸子缓缓转动,而一头灰白头发,也在这时恢复成该有的乌黑黝亮,紧接着,他又从嘴里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好像几万年没有呼吸过一般。
  
   “头好晕……这是哪里?”他转过头,看着古灵夕他们,眼里突然闪过惊诧之色,“你……是你?!”
  
   “你醒了?!这儿是辅诚中学里的寝舍,你已经从意识界里出来了,现在是个完全的正常人了。”古灵夕高兴地蹲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还认得我么?!”
  
   霍青云费力地坐起来,仔细地凝视着古灵夕的脸,虚弱地点头:“认得!是你救了我!我们被困在花瓣里头,那个坏人,想杀我们……我说我要回来……之后什么都记不起了。”
  
   他揉着自己的头,一时间还不能把之前的记忆和现在的大脑顺畅结合起来。
  
   “不要多想,你现在只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修养几天。”钟晨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拍拍霍青云的肩膀,“跟我走。”
  
   “你是谁?”霍青云有些害怕地朝古灵夕身边挪了挪。
  
   “他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古灵夕赶紧为钟晨煊正名,“如果没有他,你的魂魄现在还在意识界里被老鬼戏弄呢。嗯……你叫他钟老师好了,他是辅诚中学的代课老师。”
  
   “钟老师……”霍青云目光闪烁地打量着钟晨煊,颇有些畏惧这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势。
  
   “起来吧,我想你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钟晨煊拽住霍青云的胳膊将其强行拖起来,又走过去扯下古灵夕床上的床单,扔给霍青云,“现在没衣裳给你换,暂时披上这个。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到你这一身不合宜的打扮。”
  
   “哦!”霍青云不敢说一个不字,哆嗦着把印着大花朵的床单披在身上。
  
   “你要带他去哪儿?”古灵夕问。
  
   “不归居。那里最适合修养。”钟晨煊说完,回头看着那堆烂麻绳,右手捏诀朝它一指,呵了声,“着!”
  
   麻绳瞬间燃起,很快化作一堆灰烬。
  
   看着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房间,古灵夕头疼地想着该怎么跟宋世琪交待。
  
   “走吧。”钟晨煊看了看还盯着那堆灰烬发愣的霍青云。
“你跟我们一道吧?!”霍青云刚要迈步,又转身看着一脸愁容的古灵夕,既像询问,更像恳求。相较于钟晨煊,他更愿意亲近古灵夕,因为她是他此刻唯一认识的人。
  
   “当然!我跟你一起去。”古灵夕跟过来,随即又拽拽钟晨煊的袖子,“这里被我们糟蹋成这样,怎么向别人解释啊?”
  
   “有什么可解释的,要帮你从老鼠洞里出来,只有破墙。让他们重新砌好就行。”钟晨煊毫不在乎地开门走了出去。
  
   古灵夕一听就急了,拉着霍青云跟上去,说:“把房间毁成这样,我表姐会杀了我的!你到好,拍拍屁股就走人,我怎么善后啊?!”
  
   说到这儿,古灵夕突然捂住了嘴巴。
  
   出去半天的宋世琪正带着几个手执工具的男老师朝这边走来。
  
   “灵夕?!你出来了?”见到安然无恙的古灵夕,宋世琪吃了一惊,当她看到走在前头的男人是钟晨煊后,她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钟……钟老师?!你怎么在寝舍里?”
  
   “我来开水房取些热水,听到楼上有人喊救命。上去才发现是古小姐被卡在老鼠洞里了,所以动手帮她脱身。哦,我还有事,失陪了。”钟晨煊微笑着撒大谎,随即又拉过垂着头的霍青云快步下了楼。
  
   “这……他从来不会到寝舍来取热水啊……”宋世琪狐疑地嘀咕。
  
   “啊,十七表姐,我也有事,我也失陪了哈!”古灵夕生怕宋世琪再盘问下去,慌忙闪身跑下了楼。
  
   “喂!你们……”宋世琪被他们的举动弄得糊涂不已,怎么个个见到她都像见了瘟神一样,还有刚才被钟晨煊拉走的那个人,身上披的东西,怎么看着就那么眼熟?!
  
   带着一肚子疑问,宋世琪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
  
   整整一分钟,宋世琪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几个正打算离开的男老师见她呆立在门口,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上去。
  
   还没走到她身边,大家就听到一声愤怒到足以掀翻屋顶的怒吼——
  
   “古灵夕!你是不是要拆了房子才甘心!”
  
   ……
  
  
  
  
   一杯香味醇厚的美酒放到钟晨煊面前,漓葫坐下来,支起下巴看着面前的男女,笑道:“你们拿我这不归居当了什么地方,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物都往这儿领。”
  
   “正因为奇怪,所以才往不归居领。”钟晨煊笑笑,端起白得通透的细瓷酒杯,嗅了嗅,“琼浆也不过如此。”
  
   漓葫嗤嗤一笑,没答话。
  
   “你要霍青云睡多久?你给他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古灵夕盯着楼上,想着刚才钟晨煊把霍青云安顿到房间里,又给他喝了一杯加了白色粉末的水后,那小子当即就沉沉入睡。
  
   “珍珠沫加了些利眠粉。照他的体质,睡个两天就差不多了。”钟晨煊一仰脖,杯中酒悉数下了肚,“珍珠沫有利于排除他体内残留的鬼气,让他更快恢复本来面貌。利眠粉可以安神,让他在最安静的状态中复原。”
那我就放心了。”古灵夕刚要做出松口气的表情,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医院里那些学生也都没问题了吧?”
  
   “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地出院。”钟晨煊把酒杯推到漓葫面前,“再多一杯。”
  
   “漓葫姐,我也要一杯!”古灵夕嘻嘻一笑,如释重负,“值得庆祝的时刻!”
  
   漓葫秀眉一挑,各赏了他们俩一记白眼,边斟酒边嗔怪:“你们两个,又能吃又能喝,我这小店可养不起呢!”
  
   钟晨煊充耳不闻,美滋滋地喝着酒。
  
   古灵夕则吐了吐舌头,无赖地说:“你是慷慨无比的老板娘嘛,又是姐姐,难道你真忍心跟小妹我算计这几个小钱?!你看,我还穿着你的衣服呢,难不成你还要收我布料钱么?”
  
   刚洗完澡的她,这会儿正穿着漓葫的衣裳。
  
   “真是欠你们的!”漓葫颇无奈于他们的表现,转而又问,“你们说那霍知山已经被埋在废宅之下,那等霍青云醒来之后,预备怎么跟他说?!”
  
   钟晨煊和古灵夕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同一种表情——凝重。
  
   放下酒杯,古灵夕看着钟晨煊,说:“喂,要怎么跟他圆这个谎?说他父亲去外地工作?”
  
   “霍知山去了哪里并不重要。”钟晨煊不假思索,“解开他们父子的心结,那才是关键。”
  
   “有道理……霍青云对霍知山的所作所为,到现在都没有释怀,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恨着那个用心良苦的亲爹。可是……”古灵夕又想到霍知山临终时的嘱咐,又犯了难,“我们保证过不向霍青云透露他真正的身世,这可怎么是好。”
  
   “话都是人编出来的。”钟晨煊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胸有成竹地说,“我有办法替他们父子解开这个结。”
  
   “你又想到什么歪招了?”漓葫好奇不已。
  
   “我要霍青云既能面对他父亲的死讯,又能抛弃怨恨,坦然地继续他的生活。”说罢,钟晨煊扭头看看窗外的夜色,打了个呵欠,“不早了,我要睡去了。这些天还真把我折腾坏了。”
  
   “嗳!”古灵夕一把拽住正起身离开的他,“你话还没说完呢,这就睡了?!”
  
   “明天再说。我累了,你要么回学校去,要么让漓葫给你找间房。”钟晨煊扒开她的手,转身朝楼上走去。
  
   “又不回家么?!”漓葫笑问。
  
   钟晨煊停下步子,回头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怕我赖你房租不成。”
  
   “你有许多天没有回去过了。”漓葫给自己斟了杯酒。
  
   “那与你无关吧?!”钟晨煊扔下这句,回头又说,“明早我要去城西买点东西,愿意一块儿去的,早晨九点整在不归居门口见,过时不候。”
  
   他在主动邀请自己跟他一起去逛街?!
  
   古灵夕怀疑是不是漓葫的酒太厉害,让自己昏了头。
  
   “呵呵,你是回去,还是留在不归居?”漓葫抬头问她。
  
   古灵夕半晌没反应。
  
   “喂!”漓葫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愣啊?”
  
   “啊?!没有,你说什么?”想入非非的古灵夕红着脸,慌乱地问。
  
   漓葫抿嘴一笑,又重复一次。
“我当然留在不归居了!”古灵夕想都不想就选择后者,让她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回学校,那还不让气昏了头的宋世琪给宰了!
  
   于是,在经历过一系列的惊险离奇之后,古灵夕终于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漓葫为她准备的上房里,嗅着丝枕锦被上的阵阵幽香,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正常觉的她,很快便入了梦乡。
  
   该解决的事都已解决,情绪也平复如往常,本该无梦到天亮的她,却又不由自主地堕入梦境。
  
   浅浅的笑声在忽明忽暗的天空下回荡,黑色的衣衫在风里翻飞。
  
   弧线优美的嘴唇,在斗篷下若隐若现。
  
   又是他……那个看不到脸的男人。
  
   悠闲地漂浮在空中,他朝自己伸出了手。
  
   灵夕……灵夕……
  
   晨煊……晨煊……
  
   谁,谁在如此温柔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
  
   你究竟是谁?!是谁?!
  
   古灵夕急得想哭,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漆黑的衣衫,越来越靠近,渐渐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世界,在瞬间沦陷入黑暗……
  
   ……
  
  
   翌日清晨,暖阳高挂。
  
   当睡过头的古灵夕口里衔着半个包子,披头散发地冲到不归居门口时,钟晨煊正要离开。
  
   “你昨夜偷牛去了么?”钟晨煊皱眉打量着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她。
  
   古灵夕费力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擦擦手,摸摸自己的脸,又尴尬地整理着头发,不高兴地说:“昨夜没睡好而已,不用这么讽刺我吧?!”
  
   “走吧。”钟晨煊摇摇头,转身朝前走去。
  
   古灵夕嘀嘀咕咕地跟上,看着越来越热闹的街市,问:“我们到底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钟晨煊头也不回。
  
   当他们走完了整整七条街的时候,钟晨煊终于停在了一家名为“集萃”的店铺前头。
  
   鞋底都要磨穿的古灵夕探头看了看这家铺子,店内陈列的全是清一色的画板画纸画笔。
  
   见有客人进了店,一直坐在柜台后埋头看书的男人忙站起身,热情地朝他们二人迎上来。
  
   “老板,给我一整套西洋画所需的画具,要材质最好的。”钟晨煊站到柜台前,对来人说道。
  
   穿着白衬衣配吊带西裤的男人,年约三十上下,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厚如酒瓶底的眼镜,瞅了钟晨煊半晌,旋即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道:“是您啊,上次来我这儿买过一幅风景素描。”
  
   “老板真是好眼力。”刚说完,钟晨煊便觉得自己的话似乎不太对劲。
  
   古灵夕看看面露尴尬的他,又看看店主的“酒瓶底”,赶紧憋住笑。
  
   “呵呵,平日光顾我这小店的客人并不多。”店主到是毫不介意,老实地说,“您是这十天来的头一位客人,所以我记得。”
  
   “看来你这儿的生意很清淡呢。”古灵夕留意到架子上好些东西,都覆着一层薄灰,“也难怪,中国人可能没多少会对这个洋玩意儿有兴趣。”
  
   “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罢了。啊,二位稍等,我去备货。”寒暄两句,店主忙回头进了内堂。
  
   没多大工夫,他便抱了一堆东西出来。
  
   “这些都是上好的画具。”他把那些纸笔颜料一一摆在柜台上,边摆边介绍。
  
   “嗯,都给我包起来吧,我全要了。”钟晨煊无意听他热情的介绍。
  
   “全要?!”店主有些惊讶。
  
   “对。不过………”钟晨煊点点头,旋即又示意对方附耳过来,对他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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