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水》长篇红色悬疑（谍战逃亡类）--昆金

云雾飞舞

　　兴奋之后，随即又是一阵疑惑：这样一个星光灿烂的才女，会和一个落魄中医有什么瓜葛呢？又会和自己的诡异遭遇有什么牵扯呢？
　　边看边走着，忽然感到自己的肩头被人撞了一下。他下意思地一抬头，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的过路人。一副百姓装束。
　　“对不起先生——”那人一低头表示歉意，随后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杨胤转过头来，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而对方则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杨胤想了想，心说不会那么巧吧，一出门就被特务盯上了。而如果是警卫队的人，他应该认识。他至少见过警卫队各组的大部分队员。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远远地离开这里。他想着，加紧了脚步。
　　汉口路并不宽阔，这条路上汇集了好几家报刊杂志社。杨胤就在黄包车和行人的拥挤中四处寻找。不久他就看见，前面有很多人聚集着，口中还在大声喊着什么。杨胤感觉奇怪，便急忙赶了上去。
　　走到跟前才听清楚了，原来是一些年轻人在聚众闹事，抗议示威。
　　“同学，你们在抗议什么啊？”杨胤上前问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
　　“抗议杂志社停止连载黄芩的小说。”
　　“哦，那是很火的小说啊，怎么就停止连载了呢？”杨胤进一步问她。
　　“杂志社说，是作者黄芩没有及时交稿……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黄芩一向非常尊重她的读者，不会无缘无故地不交稿子的。一定是杂志社在搞鬼，他们肯定是想奇货可居！”那个女生一脸愤怒，边说还不时地大喊大叫着。一看模样就知道是黄芩的狂热拥趸者。
　　杨胤一抬头，发现眼前的年轻人不下百人。他们越来越冲动，转眼只见，就有人开始朝杂志社大门里卖弄扔石头。而在大门里面，杨胤看到已经有靠前的几间房子，门窗玻璃已经全碎。树木被践踏得东倒西歪。想必之前已经受过冲击。
　　杨胤知道黄芩的小说很火。但没有料到她竟然还有如此忠实狂热的读者群。一部小说能引起这样大的影响力和骚乱，这在上海滩上是史无前例的。杨胤暗暗吃惊。
　　“我听说黄芩昨天跳黄浦江了。”他试探着说道。
　　“恩，有这事，不知道怎么搞的！”说到这个，女生一脸愁容，“听说是为情所困，一定是那个花花公子周凯给害的。真是这样，我们饶不了他……”女生滔滔不绝地对着杨胤倾诉着。之后又转过身去，和大家一起大喊大叫。
　　“黄芩——黄芩——黄芩——”
　　“连载……连载……连载……连载……”
　　群情振奋，喊声震天。
　　“那你们今天集会的目的是什么?”杨胤快要被四周的呼喊声震聋了。不得已也提高了声音。
　　“今天是杂志上市的日子。我们在这里等着，如果发现仍然没有连载下去。我们就困死杂志社！砸烂杂志社！”身边一个大男生高声说道，一脸的愤慨。
　　杨胤退后几步，抬头望了望大门紧闭的杂志社。无限的感慨。
　　这时，门口一阵骚乱。杨胤抬头看清，杂志社里面走出了几个人。他们的手里各自捧着一大摞杂志。有个管事模样的人开始和门外面对话。
　　片刻，从人群里传出一个消息，黄芩的小说恢复连载了！一时间，人群散发出一阵欢呼。
　　接下来，杨胤看到杂志社正在把一些样刊发放给这群难缠的狂热份子。一时间，杂志在众人手里争相传阅。
　　但是不久，又一个消息传出。本次连载，居然是小说的最后一次连载。
　　因为黄芩在这章里，大笔一挥，把所有的主角全部写死。故事自然也就噶然而止。
　　“为什么会这样？这根本就不符合剧情，明显是人为的牵强附会！”
　　“我们有权知道真相！”
　　“把黄芩叫出来，这不是玩弄我们的感情吗？”
　　“死女人，被他骗了！”有些冲动的人甚至开始谩骂起黄芩来。
　　“他妈的……”
　　杨胤注意地听着，也一样地感到惊诧不已。这件事来得突然。而黄芩在自己脑海里的形象，也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她怎么会选择这样对待自己的忠实读者，对待自己的衣食父母？她这样做，实际上就是在自毁形象。这对于一个靠名声吃饭的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不行，让黄芩出来，让她亲口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怜的白玫瑰，居然死在一个丑陋的男人手里……”
　　“黄芩，你去死！”
　　一时间，群情激奋。杨胤看见，那些杂志正被愤怒的人甩上半空，落地后又被人踩上无数脚印。
　　杨胤拣起一本，拂去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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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滴——”一阵急促凄惨的警笛响起。杨胤大惊，回头一看，正有大批手持警棍的巡捕忽然出现在大街上，蜂拥着就向人群扑来。
　　“大家快离开，快跑。”杨胤高声喊了起来。一时间，现场大乱。
　　人群一时间并没有马上离开。簇拥着试图抵抗巡捕。片刻之间，巡捕已经把人群包围。接着，挥动警棍开始驱散人群。外围的几个年轻人登时头破血流。
　　“快跑啊！”杨胤下意识地朝着巡捕行凶的地方跑了过去。眼前不断地和迎面而来的学生撞在一起。
　　前面有一个女生跌倒。几个巡捕一拥而上，抡起警棍朝女生一阵猛抽。女生在地上痛苦地翻来翻去，却怎么也躲不开沉重的警棍。她开始惨叫起来。
　　杨胤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抡腿一记重重的侧踢，就让一个巡捕飞出老远。另外几个见状，怪叫着一拥而上。警棍的黑白油漆在太阳下面闪着死亡的光晕。
　　杨胤毫不畏惧。他振作了一下，施展自己的拳脚功夫。瞬间就把三四个巡捕放倒在地。趁了个空隙，哈腰一把抱起昏死在地上的女生，转身就跑。
　　他低头观看，发现女生嘴巴有里鲜血涌出。且正是刚才和自己闲聊的那个女生。
　　“小惠，小惠……”有几个男生叫喊着向杨胤围了上来。
　　“她受伤了，需要送医院。”杨胤朝他们喊了一声。其中一个健壮的男生从杨胤手里接过女孩。一脸的痛心。
　　“先送她上医院把吧，不能拖延！”杨胤估计这女孩伤得实在不轻。这些巡捕，不就是一群孩子么，用的着下这样的狠手吗。杨胤愤怒地想。
　　人群忽然停滞下来。杨胤抬头一看，有一大群巡捕挡住了去路。有几个男生准备硬冲，被杨胤制止。
　　“别硬来，会受伤的。”他叫了一声，“大家分散了跑。”
　　人群应声而散。巡捕再次落空。他们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杨胤身上。
　　“这是个带头的。别让他跑了。”
　　杨胤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特殊处境。但转眼之间，七八个巡捕已经把他围在中间，步步逼近。
　　杨胤心中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咬咬牙准备突围。
　　“砰砰——”几声枪响，人群更加混乱。那几个巡捕也是一阵骚动，朝着枪响处四处张望。
　　杨胤早就看见，几个蒙面人手提武器，正在迅速逼近。
　　那几个蒙面人一抬手，又一排枪弹泻了过来，打在马路上烟尘四起，吓得巡捕纷纷躲避。杨胤趁机跑了出去，落荒而逃。
　　跑出一段距离，巡捕早就不见了踪影，杨胤满下脚步。一回头，却看见身后狭小的巷子，站满了一大帮人，且个个蒙着脸面，对着杨胤虎视眈眈。
　　杨胤一惊。刚要反应，却见领头的那人一把拽下头巾。
　　是丁原！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张大雷和几个警卫队队员。
　　所有人持枪伫立，眼神中充满了敌意。杨胤警觉地望着丁原和张大雷，心里一阵战栗。又见在人群里，有一个队员站在其中，脸色很熟。杨胤仔细一想，想起了就是刚才在汉口路上撞了他一下的那个人。这才明白自己刚一出现，就被警卫队发现。很明显他们这是闻讯赶来抓自己的。没想到还没有逮到他，却先从巡捕的手里救了自己一回。
　　“杨胤，这次你别想跑。”丁原叫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驳壳枪，“大雷，上去绑了他。”
　　张大雷哼哼了几声。带着一个队员抬着手枪靠近杨胤，一脸的幸灾乐祸。
　　“杨大组长，对不起了……”他阴阴地叫了一声。枪口重重抵住了杨胤的胸口。
　　杨胤没有反应。他抬头望了望丁原。丁原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波澜。
　　张大雷从腰间抽出一根绳子。杨胤估计这绳子专门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张大雷一手抖开绳子，一只手不方便捆绑，于是另一只手把枪插在腰间。并示意队员上来协助。
　　这是一个机会，稍纵即逝。
　　杨胤当然不会放过。他猛然发力，伸手就抢张大雷的枪，张大雷反应也不慢，见杨胤出手，赶紧用手捂住腰里的手枪。杨胤这个时候，哪里会让自己失手。他按住张大雷的手，连手带枪一起从腰里拽了出来，用力一旋，枪口早就直指张大雷的脑门。另一手也没有闲着，在大胡子的腰里一摸，又摸到一支手枪。抬手一看，原来就是上次被他缴去的那支。正好这次物归原主。
　　杨胤把枪收好。同时一侧身，胳膊死死地擒住了他的脖子。
　　“闪开！“杨胤做了个射击的动作，喝令另一个队员不要靠近。
　　丁原和队员登时大惊。丁原举枪上前，逼视着杨胤：“杨胤，你再反抗，我真的会开枪啊。”
　　“闪开，否则老子也会开枪的。”杨胤不予理睬，厉声喝道。他手里的张大雷咬着牙齿，一副不善罢不甘休的样子。就在杨胤的手里拼命地挣扎着，呼呼喘着粗气。
　　“杨胤，你放手。你他妈的……”
　　杨胤胳膊用力，张大雷登时脸色变成了猪肝红，脖子里的青筋暴起。几乎就要说不出话来。
　　杨胤狠命地拖着张大雷死沉的身体，慢慢后退。
　　大家在丁原的带领下一拥而上，步步紧逼。
　　“叮当——叮当——”杨胤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就是一条横向大马路。马路上正好有一辆电车缓慢经过。
　　丁原也看到了眼前的喧哗大马路。他看了看手里的家伙，不禁有点迟疑。
　　杨胤注意到了丁原的这种迟疑。他也把枪口从张大雷的脑门，转移到他的腰眼。并且用自己的袖口遮住了手枪。远远望去，还真象两个好哥们勾肩搭背地在闲逛。
　　“张大炮，自己小心点。腰眼里舔个窟窿，照样活不了。”而实际上，他的右手食指，一直放在扳机护圈的外面。
　　一番话说得张大雷心里发毛，腰眼里隐隐有点酸重的感觉。他狠狠地盯着犹豫不决的丁原，心中大骂。
　　杨胤狠拽几步，人就已经站在热闹的大马路上面。
　　后面的丁原不敢明目张胆地执枪显身。毕竟，现在上海滩哪条马路上没有巡捕军警和便衣特务在四处游弋。真的被他们发现后咬住不放，那可就麻烦了。
　　“杨胤，你想怎么样？”丁原暗喝了一声，同时示意队员把枪收好。
　　“丁原，回去告诉队长，我杨胤顶天立地。绝不会干出那种对不起党，对不起兄弟们的事情来。我现在不能回去。但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带着真相一起回来，给大家一个交代！”杨胤狠狠地说着，一时间眼眶也有点红润了。
　　一拧身，杨胤便拽着张大雷，跳上了正在驶过的有轨电车。
　　“丁原，要不要我们上车跟着他？”几个队员上前请示。
　　丁原摇了摇头。他的耳边，还在回旋着杨胤刚才的那些话。
　　“可大炮还在他手里呢。”有个叫韩磊的队员急了，他是张大雷的小兄弟。他用手指了只远去的电车，一脸不满。
　　“没事，杨胤不会伤害他的。”
　　一时间，大伙只是眼睁睁地望着远去的电车，不知所措。
　　果然，一会功夫，就在前面不远处，张大雷耷拉着大脑袋正在望回赶。估计是在半道上被杨胤一脚踹下来的。
　　“大雷，你没事吧。”丁原上前问候。
　　张大雷气呼呼地归队，虎着脸闷屁不放一个。
　　“大哥，你没事吧。”韩磊上前问。
　　“大哥个屁。你娘的，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啊。刚才老子遇险，你小子跑哪去了？干嘛不上来帮一把啊？”张大雷一瞪眼，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我……这不是……丁组不让我赶上来帮你么。”韩磊哆嗦着朝丁原望了一眼。
　　张大雷的眼光转向丁原。
　　“大雷，这里情况复杂，我担心会招来耳目，所以放弃了抓捕。再说，我料杨胤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没事，咱们下次还能圈住他。”丁原怕张大雷误会，连忙解释。

　　“我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么。这万一街道上有便衣。我们可就暴露了。我们几个如果被跟踪了，那事情可就大了。”丁原据理力争。
　　“发现了又怎么样？我们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啊？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每次都空手回去，你没看见队长那个脸色啊？”
　　“队长那边，由我去说……”
　　“得了得了，不跟你废话。回去我就跟队长说，我要退出这个组，真是窝囊。“张大雷甩完话，拍拍屁股先自离开。
　　丁原望着张大雷蛮横的背影，一阵郁闷，脸色非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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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杨胤把张大雷推出车门以后，就在车上人惊诧的眼光之中，径自向车厢最后面奋力挤去。好不容易站在车厢后窗口，眼看着张大雷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人流之中，神色黯然。整个人倚靠在车厢内的扶手栏杆上，形似虚脱，心情异常复杂。
　　电车上的售票员见ta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坐了好几站路。他在街头接连转了几次车。作了一番反盯梢的迂回，排出被盯梢的可能。中午时又回到了南市暂住地。
　　这种反盯梢的迂回，是他长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外出之后，一定会彻底“洗一个澡”，不沾染半点灰土尘埃。然后干干净净地回家。
　　接连的遭遇让杨胤明白了一点。自己遇见的那些事，不可能是因为鬼怪或疾病造成的幻觉。很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他的眼前一步一步地发展着。背后肯定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操纵。
　　躺在床上，拿出那本杂志。他开始细细地读了起来。
　　从连载前面的前期介绍中，杨胤发现黄芩的这部小说，应该才刚刚进入高潮。因此这一次的噶然而止，势必会导致读者和拥趸者的强烈反应。
　　这是一部荡气回肠的革命言情小说。剧情里男主人公原本是一个封建大户人家的少爷，后来反叛出了家庭。在北伐革命中，他偶然认识了一个有着同样经历的女卫生员。于是两人开始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一段轰轰烈烈的革命经历……
　　应该说，这样的题材，非常具有现时意义和进步意识。也同样符合人们在乱世之中寻找真挚灼爱的心理。特别是受到广大年轻人的追捧。而那些受尽生活磨难的中年女性，居然也从中找到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并引起共鸣。因此，黄芩的这部小说，从题材上看，就有着很广泛的覆盖面。再加上她独特离奇的剧情安排，温婉清新的文笔描述，以及激烈复杂的人物冲突。红成这个样子，也就不难理解了。
　　杨胤一口气把整篇连载看完。虽然只看了一期连载。但是里面几个人物的命运和结局，还是让他印象深刻。看完之后，他久久没有放下杂志。脑子里开始揣摩起来。
　　小说写到这一期以后，忽然出现了另一个新的角色。也就是这个角色，莫名其妙地终结了所有男女主人公的性命。故事就此草草收场。
　　这样的结局，别说是出自一个才华丰茂的当红作家之手，就是一个小报的末流写手也不会处理成这个样子。
　　所以说，这个女子的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和未知。
　　杨胤翻了个身，把连载重新又读了一遍。
　　这个新出现的角色，很让杨胤印象深刻。这倒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的经历有多曲折，或者说他的个性有多鲜明。
　　真真让杨胤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形象。
　　一个五十左右的干瘪小老头，佝偻，黄脸，脱发，九根手指，嘴巴里镶着两颗突出的金牙……
　　恐怕所有人在看到这样的描述时，马上就能在眼前勾勒出一个极其丑陋的老头。而且在心底里迅速产生一股厌恶感。
　　如果再安排这个丑老头，无缘无故地去杀害那些自己喜爱、牵挂着的男女主角。那么这种厌恶感就会成倍地增长。同时在心底里会有这样的疑惑，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男女主人公？
　　这个疑惑，眼下也在杨胤的脑海里转悠。
　　看完小说，杨胤很快就有一个感觉。对一个喜爱这部小说的读者来说，他们现在的心里，同时恨着两个人。
　　一个是黄芩，另一个是这个丑陋的老头。
　　如果是站在现实的角度，一定对黄芩的做法既疑惑又愤恨。很明显，她这是一种非常消极和不负责人的表现。说得严重一点，更是完全没有顾及读者的心里感受，让人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毕竟，小说连载到这个份上，很多忠实投入的读者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世界的区别了。而你却让他们的情感在被吊到最高峰时噶然而止。如果这是一种艺术手法，那么另当别论。但如果仅仅是一种剧情的设置，那这分明就是一种践踏。
　　说道虚幻世界，也就说到了另一个被人憎恨的人。那就是这个丑陋的老头。
　　当你极端关注小说剧情发展和人物命运的时候，相信有一大部分人难免沉溺于虚幻的世界中。有时候他们或许明白这一点。但他们并不想挣脱出来。他们愿意让作者的笔，带着他们一起感受主人公正在感受的情感。和主人公一起体验痛苦，体验欢乐，甚至一起实现梦想。最终在虚幻世界中完成一次现实中无法体验到的经历。然后得到满足，然后慢慢遗忘，然后再偶尔回忆……这，或许就是小说电影的魅力所在。
　　但是，如果有这样一个丑陋的老头，就在你沉溺于这种美好的虚幻期间如痴如醉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把你梦幻的窗帘拉开，登时天光大白，让你瞬间失去一切。这个时候，不难想象你对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杨胤细细地揣测着，神色沉吟。
　　黄芩，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胤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期连载被他读得翻来覆去，几乎能背诵下来了。
　　他的眼前，不禁频频浮现黄芩的神情容貌来。
　　这是一个神秘的女子。就凭眼前这点东西，是没有办法彻底了解她的。
　　他想起今天原本是准备去杂志社会见一个故友的。但后来遇见了两次围捕，没有顾得上去。现在，该是去找他的时候了。
　　但是转眼又一想，自己刚刚在杂志社门前脱险，难道现在又要铤而走险，杀他一个回马枪？
　　杨胤想起，早上自己出去时，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接连遭遇两次围捕。警卫队的人都已经撞在怀里了，可自己还麻痹大意，没有对一些细微迹象引起足够的重视。现在看来，他有点低估自己面临的困难和险境了。
　　杨胤冷静下来
　　忽然，他拿起那本杂志，快速翻动。最后在末页下端，仔细地端详起来。终于在那里找到了杂志社的电话。
　　杨胤一阵兴奋。他出了门，在大街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通了杂志社的电话。电话接通以后，他报了那个故友的名字。
　　那个故友叫韩端，是他在念大学时的同学。杨胤在大学二年级那年，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的启蒙和熏陶。他依然休学，投笔从戎，加入了红色革命队伍，从此转战南北，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革命工作。而那个同学则在完成学业以后，来到上海，进了这家杂志社当了一名主编。
　　当杨胤在电话里报出自己的名字时，对方显然非常兴奋，他急着要杨胤去他那边聚一聚。杨胤推说自己还在外地。现在正在组织一个文学社。希望认识上海的知名作家黄芩。请他务必成全，给他一个黄芩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边哈哈一笑，说你小子挖人挖到老同学脚下来了啊。不过看在昔日同窗，他欣然答应。就在电话中报了黄芩的家庭住址。不过再三叮嘱，不可外传。以免给黄芩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杨胤暗喜，他在电话里又和韩端扯了一会。事实上，杨胤还真的希望和一帮同学聚一聚叙叙旧。但现在斗争形势险恶，无暇顾及，也只好作罢了。
　　放下电话，杨胤看了看手里记录下来的地址，会心一笑。他赶到一个服装店里，从自己全部的积蓄里拿出一点，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并当场把一身旧衣服换了下来。
　　站在镜子前，杨胤看到自己西装革履。比以前年轻了好多，又帅气了好多。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出了店门，杨胤在橱窗里左看右看。一横心，转身走进了隔壁理发店。一个小时以后，当杨胤再次从理发店里出来时，俨然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开。杨胤对着橱窗镜子看了许久，笑了笑，重新转身进去，让师傅把头上的头油洗掉一点。师傅呵呵一笑，用干毛巾使劲一搓，头油登时去了大半。这才让杨胤感到自在了许多。临走时又在那家服装店里给自己挑了一顶灰色礼帽。

　　回到家里，杨胤把旧衣服交给房东阿婆洗一洗。阿婆看着杨胤的模样，乐得合不拢嘴巴。连夸杨胤等样、卖相好。
　　杨胤回到屋子里。拿起两支驳壳枪插在腰间。西服不比中装，要紧身好多。杨胤费了不少心思，总算把抢放妥。之后，他重新出了门。
　　既然是小开，自然要有小开的架势。杨胤一不作二不休，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坐稳以后说了黄芩家的地址，让车夫把车拉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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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黄芩和小轩离开颛桥墓地。就在外面吃了饭。
　　饭后，小轩见姐姐情绪不稳，就建议在郊外随处走走散散心。黄芩没有反对。
　　小轩开车，绕道去了西郊公园。
　　黄芩在公园里依然心神不宁。而且她害怕被人认出。所以才玩了一会，她就想回家了。小轩无奈，开车回了市区。
　　车进市区，小轩问她想住他那边还是自己那边，黄芩想了想，说还是住你那边。这样可以不让周凯找到。小轩问你们怎么啦。黄芩神情疲乏，说她现在没有一点心情见他。只想蒙头睡上几天几夜。
　　小轩正要拐弯，黄芩忽然又说她想回一趟家，拿点换用的衣服物品。小轩被她弄得晕头转向，却也没有厌烦。嗯了一声，把车驶进了一条梧桐马路。
　　车进小区，小轩忽然叫了一声。
　　他看见就在姐姐的公寓过道上，停泊着一辆黑色铮亮的德国大众轿车。一看牌照，竟然是周凯的座驾。
　　“姐姐，周凯在等你。”小轩说着，刹车急停，“怎么样？现在退后还来得及。”
　　黄芩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轿车，想了一想说：“既然撞上了，那就别躲了。被他看见了也不好。”
　　小轩摇头，两人这不是挺好的么。还挺会顾及对方的感受。他想着，把车缓慢开进。紧跟在周凯的座驾后面停了下来。还没有等他停妥车子。大众轿车的门已经打开。周凯从里面钻了出来。他梳着一个大背头，头发油亮整齐，一尘不染。一身笔挺的深色中山装，显示出一股帅气老成的气派。一个男随从手执一个大大的公文包，戴一副深度眼镜，远远地跟随其后。
　　小轩下车，嗨了一声，向周凯打了个招呼。周凯微笑着向他挥手。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车后门，并且紧步赶了上来。
　　小轩抢先赶上，打开后门。拉着姐姐出来车门。
　　“你还是晚了一点……哎。”小轩对着周凯打趣道，“也正常。她首先是我黄小轩的姐姐，然后才是你周部长的达令么。”
　　周凯哈哈一笑，随和地拍了拍小轩的肩头。随即转过头，温和地盯住黄芩。那种神情，迷得死人。
　　“我等你好久了。”
　　黄芩望了周凯一眼，微微颔首，随即把眼光转向四周。她很担心周凯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会引起别人的围观。如果让记者们闻讯，那明天的报纸又要热闹了。
　　“芩，你身体还好吧，怎么这么急就出院了呢？“周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皙，浓眉大眼，一张标准的国字脸，透露着一股儒雅干练的劲头。一口低沉的男中音，非常的富有磁性。眉宇之间，时而英气逼人，时而却含情脉脉。这样的年纪，却早已经坐稳国民党上海政府要职。可谓平步青云，春风得意，令多少人在暗地里羡慕妒忌啊。
　　“我没有事。“黄芩低头，轻轻回了一声。声音轻得连她自己听来也模糊。
　　“嗯，那就好。我今天很忙，一直在担心着你的身体。刚才抽空去了医院，却发现你已经出院。我顺路到你家中，你也不在。看看还有点时间，所以就等在这里。想碰碰运气，呵呵……”周凯说着，深情凝望。完全不顾周遭环境。走进黄芩，拾起她的小手，抚了又抚。
　　“呃——”小轩干咳一声。却不料周凯丝毫不为所动。
　　黄芩情急，急速抽手，脚下不由向前迈了两步，却复又停了下来。不说话，只是背对着周凯。站在那里，垂着两手拨弄着随身小包，欲言又止。始终垂落的眼光之中，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神情。
　　“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小轩站在周凯的身后喊了声。
　　“也行，我还有时间。”周凯说着，挥手向随从示意了一下。三人于是走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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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芩住在底楼，前面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面花木草坪，郁郁葱葱，空地处还有几张椅子。进到院子以后，黄芩首先款步上前，从随身小包里抽出一个手绢，在桌椅上轻拂几下，就请大家坐了下来。然后听由小轩递烟点火，招呼周凯。自己转身进屋，点火烧水。趁着烧水的功夫，又洗了几个杯子，凭空甩了几下，沥干水滴后，又从壁橱里拿出一听罐装茶叶，拧开罐盖，用小勺给杯子里分别添了两小勺茶叶，然后就站在灶台边，静候水壶里的水沸腾开来。
　　灶台前的窗户，正对着院子。小轩和周凯的嬉笑谈话，一直就不停地灌入黄芩的耳朵。偶尔之间，黄芩抬头，透过窗户上的铸铁窗棂，周凯的帅气身影赫然在目。但，还没有等她细看，周凯忽然也抬头朝着厨房望来，惊得黄芩赶紧低下脑袋，自顾摆弄起眼前的几个杯子。
　　片刻，水壶沸腾。黄芩泡好茶，用一个端盘把三杯绿茶端了过去。一一安放在他们两人的面前，神情温婉。周凯连忙起身，致谢后含笑着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杯，并请她一同入座。
　　一边的小轩看得直吐舌头。他不禁想起姐姐在杨胤面前时的模样来。
　　“芩，我今天看到了你的连载。大家都说你这样处理很突然。”周凯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委婉地说。
　　黄芩望了望周凯手里的杂志，没有说话。眼睫低垂着，拿起茶杯，轻轻吹拂着，眼光始终紧盯着那几片打转着茶叶。
　　“你还有不舒服吗？”周凯看到黄芩的表情，也就不再提这个事了。他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她的身体。
　　“没有。”黄芩说着，放下茶杯。抬头望了望周凯。
　　“嗯，那就好。这几天不用写作，好好休息几天吧。”周凯见她有了一点回应，自己脸上也舒展了不少。
　　黄芩含笑，微微点头。
　　“芩……”周凯仿佛兴致勃勃的样子。
　　“什么？“黄芩问。
　　“我想去订一对戒子，今天金店送来了照片。要不，你先看一看款式？”周凯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册子，像是一本杂志一般。翻开一看，里面金碧辉煌。全都是各种款式的戒子样品。
　　黄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神慌乱，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周凯见状，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凉了半载。他非常尴尬地收起册子，望了望一边的小轩。小轩两手一摊，作无奈状。
　　“要不，你先看看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周凯说着放下册子，呼地起身。
　　黄芩把手按在桌子上，想起身相送，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呆坐着，一脸忧郁。
　　“我送你。”小轩上前，打破了尴尬。周凯说好，便转身离去。
　　望着周凯离去的背影，黄芩猛然转身，睁大眼睛望着桌子上的册子，神情难以言状。
　　
　　外面，小轩和周凯并肩走在过道上。
　　“我这个姐姐很难伺候，是吧。”小轩知道，刚才姐姐的冷淡，令周凯有点不快。
　　“老实说，真是有点捉摸不透她。”周凯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小轩大笑，“你还好啦，我都和她相处二十多年了。”
　　周凯笑笑。
　　“她人很善良，又很敏感、很悲观。你平时要费点神，主动多找她说说话。有些事她闷着不说，你就自己多琢磨。作家么，尤其是女作家，哪个不是神经兮兮的。嘿嘿嘿……”
　　“对了，她说起过为什么要跳江吗？”周凯皱着眉头问。
　　“没有啊，我逼问过他很多次。她只是胡乱搪塞。根本就没有说实话。”小轩说到这个，也是一脸忧虑，“她这种人就是这样，黏黏糊糊的。”
　　“小轩，我很担心你姐姐。得想个办法，让她把心里的事说出来。不然以后说不定还会做出这种荒唐事呢。”周凯想到这个，脸色凝重。
　　“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感觉这事蹊跷。”周凯抬头想了想说，“今天才是她被救起的第三天吧。按理说，能够让她做出投江自尽这样的决定，背后必定有一个天大的问题在困扰着她。现在虽然然说人被救起，但那个问题解决了吗？她怎么也不可能恢复得这样快吧。看她现在的神情，怎么看都象没发生过这事似的。”
　　“同意！”小轩拍了拍脑门应和道，“跳了一次黄浦江，就跟看了场电影似的。我看她的样子，早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但是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谈论着她。你去看看那些小报的题目。什么当红女作家神秘投江……什么才女遭遗弃，一怒为周郎……弄得我现在也尴尬不说。她这几年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形象也差不多毁掉了！还有，她现在还胡编乱造，停止了小说连载，把喜欢她的读者都得罪光了！”周凯越说越有气。
　　小轩知道，姐姐的这一举动，也确实令周凯非常难堪。怎么说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政府要员。你去给他弄出这一摊子事来。换成自己早就光火了。不过小轩也感到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凯也并没有对姐姐说过半句红脸的话。就冲这个，他也很感激周凯。也体会到周凯这次，是真真的喜欢上姐姐了。他在想，如果这个时候周凯忽然疏远姐姐，她这个脆弱的姐姐要么再次跳江。要么就此一蹶不振。
　　“周凯，这次真的是让你难堪了。”小轩是真诚地替姐姐道歉。
　　“那倒没有。这种事，来得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多少时候人们就会忘记。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最大的问题，还是黄芩。”周凯无不担心地自语着，“也许，她是故意不在我们面前流露某种情绪。但这也同样很蹊跷。她的心里，肯定隐藏着某件大事。”
　　说到蹊跷，小轩不禁联想起姐姐和中医之间的纠葛。这一点，何尝不令人费解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总归是他的姐姐。不管她在做什么，有什么困难，他小轩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帮助她。眼前的这件事，或许，她有她的难言之隐。
　　“不管怎么样，姐姐只是一个弱女子。我相信她不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现在不想说，那就算了。或许以后会说的。我和她相依为命生活了几十年，这点还是了解她的。”想到这里，小轩开始为姐姐解脱。
　　“呵呵，那是。黄芩的人品我也是了解的……哎，伯父伯母走得早，你们姐弟俩也不容易。”
　　“嘿嘿，一转眼，也好多年过来啦。”
　　“以后有什么难事，一定记得找我。”
　　“这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
　　两人说笑间，已经到了周凯车前。刚要上车，忽然听见几声女人的尖叫。仔细一听，竟然是黄芩的声音。
　　两人大惊。小轩叫声不好，拔腿就望回跑。周凯紧随其后。

云雾飞舞

　　来到围墙面前，小轩来不及走院门。他一提气，向着围墙猛地一跃。双手顺势攀住墙顶，腰身一弓，瞬间就翻了过去。
　　院子里现在有四个人。小轩、黄芩，以及挟持黄芩的两个持枪男子。
　　“什么人？放开她！“小轩举枪喝道，慢慢逼近对方。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神色傲慢。
　　“滚！“其中一个矮个低声叫了声。同时把枪口更重地按在黄芩的脑门上。恶狠狠逼视着小轩。黄芩在他们的手里，无助地挣扎着，一脸惊恐。
　　“放开她！”小轩见状，心急如焚。他紧握手枪，缓慢靠近，“姐姐，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进屋，就看到他们正躲在里面……翻我东西。”黄芩在对方的胳膊里挣扎着喊道。
　　“朋友，你们是什么来路。如果是求财的，放了她，你们走人。别相互为难。”
　　矮个轻蔑地望了望小轩，和另一个年长的男子相视一笑：“哈哈哈，你说让我们放人我们就放啊。你不就是巡捕房的一个探长么，你配跟我们这么说话么？”
　　对方竟然了解自己的身份。小轩不禁一怔，细细打量着两人。他估计对方非一般人物。
　　姐姐怎么和这样的人也有过节啊。
　　“你们想把她怎么样？”小轩暗自镇定下来，慢慢和他们搭讪。
　　“怎么样，带她走！”矮个一瞪眼，蛮横地叫了声。胳膊一用力，疼得黄芩再次惊叫起来。
　　“带她去哪里？”小轩试探。
　　“关你屁事！”
　　小轩没有立即说话，他顿了顿，“两位朋友，你们是警备司令部的吗？我黄小轩在那边也是有朋友的。不如大家开门见山好了……”
　　“滚开！”矮个打断了小轩的话，推搡着黄芩就要从院门出去。
　　小轩持枪拦住。矮个狠狠地收紧胳膊，黄芩马上又是一阵尖叫。
　　“别伤害她——”小轩禁不住叫了一句。
　　“住手！”一声大喝，周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两个人见到周凯出现，脸上登时有了一丝难色。
　　“周部长，兄弟奉命执行秘密公务。请部长不要为难。”那个年长的男子一摆手，客气地对着周凯说道。但还是没有放开黄芩的意思。
　　“执行公务？就这样闯进民居，持枪绑架无辜百姓！”周凯神色从容，不怒自威。他的语速不快，但听上去却强势凌厉。
　　“周部长，兄弟只是执行公务。”
　　“放开！”周凯大喝一声。缓缓走近，眼神咄咄逼人，“怎么，还不死心？”
　　两人对视了一下，后退几步。
　　“放开她，你们走。”周凯挥挥手，放缓了语气，给他们指了一条出路。
　　一边的小轩趁机试图靠近对方。但年长的男子忽然发狠。抬枪相逼，“走开！”
　　“放肆！”周凯用手指了指那个年长男子。但对方居然一下子凶狠起来，“周部长，请你让开！”
　　“站住！”周凯愤怒了。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就去拉他们胳膊里的黄芩。那矮个男子一甩身避开了周凯的抓扯。同时，年长男子的枪口瞬间对准了周凯！
　　这个动作，出乎在场的所有人。小轩更是惊讶得呆在那里，“大胆，他是国民党上海政府要员！”
　　“哼哼，上海政府，老子还是南京政府的呢。”那矮个嚣叫道。
　　“周部长，请不要逼我们。”年长男子的神情之中，透露着一股深深的傲慢和优越感，“既然这样，那只有请周部长送我们一程了。”
　　周凯转眼之间也当了人质。他也感到了这两人深不可测。却怎么也猜不透他们的来头。
　　“都不要激动，小心枪走火了。”周凯担心地望着气喘吁吁的黄芩，喊了一声。
　　局势瞬间改变。小轩感到自己的血在往上涌。但眼前对方挟持两个人。自己一时还真的没有什么主意。
　　“砰——”枪声猛然间响起。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云雾飞舞

　　挟持黄芩的矮个猛然身子一晃，绵软倒地。另一个见状，正要发作。周凯奋起，瞅准了，朝着对方脸部反手一肘，疼得他捂着脸当即摊了下来。周凯紧接着拧住他的胳膊。小轩赶到，两人合力，迅速制服了对方。
　　就在小轩捆绑时，周凯已经飞步上前，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黄芩。上下一阵检查，“芩，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你没事吧。”
　　“没事就好。“周凯欣喜地望着黄芩，扶她起身。而小轩已经把那男子拎起，推进院子的小花房里，固定在一个大石板上。起身喘了几口，咒骂着踢上一脚，然后又迅速走出花房。
　　此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开，赫然出现站在院门口。
　　小轩惊了一下。
　　“又见面了。“杨胤一摆手，微笑着说。
　　黄芩也看呆了。
　　“你开的枪？”小轩望了望他手里的家伙，上前逼视着，问。
　　杨胤迎着他的目光，一摆胳膊，“那还有假。”
　　“你枪法行不行啊，这种时候开枪，很危险的。”小轩走近对方，上下打量着杨胤。
　　“行不行看结果么。我一直在等机会，正好刚才这家伙的枪口放了一放。可能是胳膊举酸了，想动一动。”
　　小轩知道，对方没有瞎说。刚才他也看到了对方放下过胳膊。只是自己没有这个胆量开枪。
　　“还没有看够吗？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杨胤见他发呆，又补了一句。说话时，他又瞟了瞟周凯和他手里的黄芩。
　　“小轩，这是你朋友吗？“周凯上前，友好地朝杨胤点点头。
　　“嗯……是吧。“小轩含糊着说。
　　周凯上前，握住了杨胤的手。
　　“周部长，幸会。”杨胤不卑不亢。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谢谢你救了黄芩。哈哈哈……小轩的朋友，果然也是英雄啊。”
　　这时，老王听见枪声，提着枪匆匆赶到。看到现场死尸横陈，也是吃惊不小。
　　“老王，叫人来这里清理一下，注意保密。”周凯吩咐道。
　　“明白。部长，你还有个会议，时间不多了。”老王提醒他。
　　“哦，”周凯转身，拉着黄芩的手，我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
　　黄芩望着他，微微点头。随后，轻轻地把小手从周凯双手的捧拥中抽出。
　　“小轩，这几天你不要离开姐姐。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
　　“这位朋友，后会有期。”周凯向杨胤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小轩送走周凯，转身又走进花房。那男子被铐，却也没有挣扎。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你们可闯祸了。”男子幽幽地说。
　　“还嘴硬！说，你是什么人？”小轩推了他一下问。
　　“说出来，你别吓破胆。”
　　“你是天王老子的手下？”
　　“我是阎王爷的手下。”

云雾飞舞

　　就在小轩盘问的时候。杨胤正站在黄芩面前，两人一时无言。
　　“又见面了。”杨胤微笑着打破沉默。
　　“谢谢你救了我。”黄芩抬头，温声致谢。
　　杨胤笑，转而回头，冷冷地盯着地上的尸体，说“谢什么，早晚得杀光他们。”
　　黄芩呆了一呆，眼光里闪过一丝涟漪，转瞬即逝。
　　“和昨天比，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她打量着杨胤的一身行头，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我穿着不好看？”杨胤有点尴尬。
　　“不是，我是说，你穿着西装，就应该斯文点。”黄芩收起了笑，解释道。
　　杨胤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拎着枪。连忙收了起来。
　　“嘿嘿，见笑见笑……”
　　 “你跟我兄弟很象，也是那种热血青年。”黄芩边说边把杨胤带到椅子前，两人坐定。
　　“喜欢胡闹而已，嘿嘿。”杨胤说着摘下帽子。
　　“贵姓？”
　　“杨胤。”
　　“黄芩。”
　　“我知道。”
　　“哦？”黄芩扬了扬眉毛，有点惊异。
　　“这上海滩上，谁不知道你黄芩小姐啊。”杨胤恭维了一句。
　　黄芩有些吃惊，凝神注视着杨胤问：“你也看我的小说？”
　　“刚刚看完你的最后一次连载。”
　　黄芩的身子震了一震，虽然细微，但杨胤早就看在眼里。
　　这时，老王带人走进院子，把尸体从院门抬了出去。同时清洗现场。小轩上前搭话。
　　“杨先生也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东西？”黄芩有点好奇。
　　“呵呵，念大学的时候也看过一些书。不过现在很少有时间了。”
　　“哦，杨先生在哪念的大学啊？”黄芩开始对他有了兴趣。
　　“北平大学，中文系。”
　　“真的啊。”黄芩有点兴奋起来。看不出这个勇猛威武的男子，还是文科出身，“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去北大念书，可是条件不允许……哎。”
　　“惭愧……”杨胤一低头， “念了又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一事无成。黄小姐没有进北大，如今却已经功成名就了。”
　　黄芩呵呵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杨先生是做什么的？”
　　“不好意思。”杨胤顿了一顿，“一个卑微的推销员，整天走家穿户，赚点辛苦钱。”
　　黄芩紧盯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要把杨胤穿透。
　　“喂——“小轩走近他们，冲着杨胤喊了一声。
　　 “什么事？“杨胤转身问他。
　　“我可以信任你吗？“小轩站在那里，很认真地望着他。
　　“你决定。“杨胤也凝视着对方，说。
　　小轩望了他一会，又望了望花房，“好吧，我请你照看一下我姐姐，我有事情要办。”
　　“行。”杨胤郑重地朝他点了点头，回头望了望黄芩。黄芩没有出声。
　　“姐姐，你呆在家里，哪也别去。我就回来。”小轩说着，让杨胤带着姐姐进屋。自己回到花房，强拉硬拽着把人带出。出了院门，又把他塞进车里。发动汽车，快速驶出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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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按照男子的提供路线，小轩把车开得飞快。
　　刚才在姐姐家里时，他讯问了很多。但是对方软硬不吃，前后没有吐过一句实话。这让小轩非常的恼火。同时他也感到了事情的蹊跷，很有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公然绑架他的姐姐。还敢拿枪对着政府要员。并且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
　　他们是共产党人？是不是共产党人，只要拿他们和杨胤对照一下。这分明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那么，是警备司令部的特务？也不象。刚才自己暗示在警备司令部有朋友。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予理睬。如果是那边的人，他们一定会了解清楚。否则冒犯了什么人，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家伙，一向吃软怕硬。
　　小轩想过把他一起杀了。但是又一想。事情没有弄明白，杀了他就等于自己把线索给掐断了。尽管这个人持枪挟持周凯，已经足够击毙十次的资格了。
　　而且，如果对方再派人过来威胁姐姐怎么办？对方在暗处，自己可是在明处。所以说，杀了他，威胁并没有解除。
　　要彻底解除威胁，只有一个办法。于是，他再次逼问了对方的身份。但这个家伙还是不说，最后，他望了望小轩，说你有种的话，就跟着自己走一趟。到时候，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小轩说一言为定。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对方蜷缩在后座里，阴阴地说了声。
　　“你闭嘴。”小轩吼了一声，“老实带路。”
　　车子飞快，转眼就到了对方所说的地方。
　　小轩减慢车速，低头张望。只看见外面梧桐参天，人迹稀少。是一条非常偏僻的马路。
　　“前面那个门口就是。”后座上的男子说。
　　小轩把车停在了那个门口附近。拉着他步行到了门口。抬头一看，只看见高墙林立，门洞紧闭。参天的香樟从围墙内伸出树枝。和墙外的高大梧桐一起，把这一块地方笼罩得阴气逼人，渗不进半缕阳光。
　　小轩注意到了，门洞口有一扇小门。小门的旁边挂着一个木匾。木匾上竖写着几个大字。
　　“长江通讯器材研发有限公司上海办事处。”
　　“这是什么地方？”小轩质问。
　　“上面不是写着么？”对方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小轩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他娘的是搞通讯研发的啊？”
　　“你敲敲门，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小轩回头，前后打量了一下，毫无惧色。一把拉着他，挡在自己的身前。伸出手，就去按上面的门铃。
　　门铃声在里面清澈响起，站在外面依稀可闻。
　　片刻，一个老头出现在铁皮门的小窗里。看了看那个男子阴沉的脸色，赶紧把门打开。小轩推了他一下，一脚踏了进去。
　　身后的铁皮门轰地一声，迅速关闭。而在小轩的两边，一下子伸过来三四支枪口对着他。
　　前面那个男子慢慢回头，冷笑着望了望小轩。忽然一记反肘，重重地击在他的胸口。小轩胸口剧痛，喉咙里有一股腥味涌起。身体无力地蜷了起来。
　　“绑起来。”那个男子暗喝一声，一把夺过小轩的枪。又用枪柄在小轩的脑门上狠狠补了一记。小轩一阵眩晕，不省人事。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小轩只感到一阵阴冷，慢慢醒了过来。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后脑一阵一阵地，钻心的疼。
　　“醒了，快去叫四哥来。”有人在耳边叫了一声。声音空荡荡的，带着回声。小轩的眼前，晕晕乎乎地有个人影在守着自己。
　　周围非常昏暗，仿佛是一个潮湿的石头房子。估计是一个地下室。
　　他蜷缩着身子，勉强动了一下，马上感到头疼得厉害。片刻，小轩的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里。
　　来人穿着一双大头皮靴，就在自己的眼前站定。沉默着，似乎是在打量自己。
　　小轩抬起头，努力辨别着。
　　“你先出去。”来人开口说道。
　　“是。”有人回了一句，随后走开。空旷的脚步声提醒小轩，这里还真的是一个地下室。
　　一盏小灯亮了起来。小轩一阵眼花。片刻，有人伸手把自己搀扶起来坐在一把椅子上。
　　“小轩，小轩……”有人在叫自己。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小轩看清之后，大吃一惊。面前站着的，居然是林立。
小轩睁大眼睛，刚要说话。却被林立用手势制止。
　　“待会有人问你，你就说自己只是想救你姐。其他的事，你就说不知道！”
　　小轩一阵疑惑，但他还是忍着疼痛，点了点头。
　　这时，又有脚步声响起。林立回身走开。片刻，他陪着两个人站在小轩面前。
　　“，就是这个人。”林立向其中一个老者介绍说。
　　老者站在灯光的对面阴暗处打量着小轩。而小轩却没有办法看清他。只是感到对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凛人的阴寒。
　　三人看了看小轩，转身来到隔壁的房间坐定。
　　“老九，死的是你的人，你先给句话。”那个发话了，声音阴沉低缓。
　　 “既然是老四的兄弟，我看就算了。他只是想护他的姐姐而已，这个能理解。再说，打死我手下的那一枪，也不是他们干的。而且也不象是他们唆使的。何况，这个人也没有其他的疑点。我看，如果主任同意，就让老四带他出去吧。”那个叫老九的人，出口倒也爽快。
　　“老九大量，林立谢过。”林立站在一边，一拱手，对老九微微一笑。
　　“哈哈哈，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呢。再说了，你老弟对自己朋友这么肯出头，我老九也佩服。都是性情中人啊。”
　　“恩，那好吧。”罗主任说罢，转身离开。林立冲老九一拱手，也跟了出去。
　　在走道上，罗履平反剪着双手，低头迈步。
　　这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瘪老头。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松松垮垮地挂在他干瘦的身板上，一路晃悠，就像是挂在衣架上一般。脸上褐色的老人斑非常密集。皱纹纵横，脸庞清瘦，眉毛出奇的长，而且已经有点花白的迹象。眼睛长而窄，眼梢耷拉着。平时老是垂着眼帘，几乎看不到眼球。猛一看去，就像是一具僵尸一般。
　　“老四，人你带出去可以。但一定要保证不泄密。这地方自成立以来。还没有一个外人能活着走出去过。事关党国机密啊。”
　　“这个人是我的好兄弟，为人仗义，身手也好。出身和履历也很干净。之前我在警备司令部时，曾经和我多次参加围剿共党的行动，对我们的帮助还是很大的。包括这一次，我们能活捉那两名共党分子，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实际上，他一直希望能为党国效力，但苦于没有机会。所以还在外面瞎混，只是在法租界里当一名探长。”
　　罗履平嗯了一声，三角眼始终低垂着。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对于那些忠于党国，又有本事的人。我们都很欢迎。但是，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共党的渗透也非常厉害。”
　　“林立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的。”
　　“那好，这个人你待会带回去吧。”
　　“谢主任。林立明白。”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罗履平说着，推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罗履平的办公室非常大，地毯也非常柔软。但却只有很小的一扇窗户，光线不足。因此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幽闭的气息。加上四周暗红色的家具柜子映衬，让林立感到了一股阴沉和悚然。
　　罗履平从桌子上抓起一本杂志，朝着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扬了扬，示意林立坐下。
　　“那两个共党分子怎么样了？“罗履平阴沉沉地问他。
　　林立知道他指的是哪两个人。那是这一次黄山路围剿时，在街道上生擒的那两个共党特工。这一次围剿，他特意安排人手，多抓活口。带回来以后，威逼利诱，希望能有所斩获。以便配合实施他们调查科的专项颠覆策反计划。
　　 “这两个人嘴巴都硬得很。和以前抓获的共党一样，属于软硬不吃，只求一死的家伙。”
　　罗履平听罢，暗叹了一声。顿了一顿之后，说：“既然如此，那就让老九成全他们吧。”说着，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林立领会，抬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在电话里，林立向老九转达了罗履平的意思。
　　“这次行动，我们有收获，但还要再接再厉。在实施过程中，手段一定要狠，要对那些共党队伍中左右摇摆的人产生震慑力。同时也要适当地加以利诱。对方有什么要求，一律答应。”
　　“林立明白。”
　　“眼下这个时期，国共分流尚未完全结束。时局微妙，人心浮动，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共党在和我们的较量中接连受挫，现在已经基本转入地下。我们要抓住他们这种人心溃散的局面，大力展开攻心战术，争取彻底击溃他们的核心体系，发展我们的潜伏人员，为今后彻底剿灭共党打好基础。”老头子越说越激昂，一时间，脖子里青筋暴露。
　　“林立一定尽力。”林立毕恭毕敬。
　　停了一会，罗履平喝了几口茶。右手捡起桌子上的一把折扇，凭空撒开，缓缓摇曳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老九去调查这个女作家么？”他说着，坐在椅子上，左手开始翻动杂志。
　　林立盯着折扇上摇晃着的水墨画，沉吟片刻，说了声“林立愚钝。”
　　罗履平忽地脸色一沉，丢下折扇。又把胳膊靠在桌子上。手指不经意地，就在杂志上缓缓弹了起来。时重时轻，错落有致。沉默不语
　　林立望了望他，心中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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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履平没有再说什么。他缓缓站起，沉默着，反背双手，就在房间里来回踱起步来。林立噤声，只是望着他在地毯上来回踩踏，悄然无声。
　　“也有可能，是我过于敏感了。”老头忽然仰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真是这样，那最好了。”
　　林立皱了皱眉头，一阵纳闷。
　　“林立，我这里有你的办公室。不过，没有特殊任务，你平时还是多呆在警备司令部。你在那边，一定要耳聪目明，广罗信息。同时，也可以适当地发展耳目线人。如果需要经费，你直接找我。”
　　“是。”林立一个立正。
　　“嗯。”罗履平看着站得笔挺的林立，扬了扬手，示意他放松一点，不必过于拘谨，“林立啊，你记住，你现在有双重身份。虽说都属于党国的战斗序列，但你必须要摆正好位置，工作上要有所侧重。这警备司令部呢，说穿了都是一些常规、例行工作。而党务调查科却是无所不含，无所不为。作为党国的一个新生力量，它既对外，又对内。凡是对党国生存、发展和建设存在威胁的人或机构。都是我们调查打击的对象。”罗履平说到此处，抑扬顿挫，情绪也再次激昂起来。死寂的脸上，忽然冒上来一股凶狠和狡诈。
　　“林立谨听教诲。”
　　“南京政府内有一个专线电话，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直接和南京通话。所以，在调查中，你完全可以无所顾忌。在我们的眼里，没有权威，没有上级。要敢于怀疑一切。不要怕得罪别人。即使闯了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背后，有南京给我们撑腰……”
　　“是。”
　　“嗯。我和老九已经谈过了。这个女作家的案子，现在起由你来做。这是，考虑到你和黄小轩的特殊关系。这案子由你来承办，我想，工作起来应该会方便一些。”罗履平盯着林立说。
　　林立再次说了声“是。”
　　老头忽然停止说话，室内登时一片寂静。林立用余光察觉到了，此时的糟老头子，目光如剑。
　　“怎么样，黄小轩可是你的好兄弟。万一他，或者他姐姐，真的有点什么事，你能做到秉公办事吗？”罗履平此时正好站在一片暗处。猛一看去，躬着身，探着脑袋，很像是一个幽灵。
　　“请主任放心。”林立脱口而出，语气利索坚定。
　　“嗯，那就好。”老头在暗处动了一下，似乎很满意，“待会出去，你去跟老九交接一下。顺便把人带走。”
　　“好的。”
　　“你出去吧。”
　　“是。”
　　林立退出，找到老九。在那边，他了解了黄芩案件的全部内容。走出房间时，一脸的凝重。
之后，他又去了地下室，把浑身酸痛的小轩扶了出来。踏出地下室前，有手下上前，给小轩蒙上眼睛。林立搀扶着，一路把他带出门口。
　　“林兄，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了门口，揭开眼睛上的黑布，小轩坐上了自己的车，开口便问。
　　“你猜？”林立微笑着反问。
　　“难道，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小轩越想越迷惑。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国民党正在组建一个秘密机构的事吗？”林立神秘地说。
　　“哦……这里就是吗？”小轩不禁回头，望了望高大围墙，心有余悸。
　　林立微笑着点点头，“它的全称是国民党党务调查科。我现在就是调查科的一名成员！”
　　小轩疑惑地望着林立，“那，刚才我带回来的那人也是调查科的吗？”
　　“是的。刚才就是这个人松了口，我才得以把你带出来。否则的话……”林立瞟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否则我就没命了？”
　　“肯定。这是一个秘密机构。别说一般的外人，就是上海的军政当局也根本无法料到，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调查机构。所以，保密工作是这里最强调的。”
　　小轩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小轩，刚才我在主任面前把你作了介绍。主任还是很欣赏你的。你好好表现，有机会我会极力推荐。”林立拍着他的肩膀说。
　　在林立看来，罗履平能够对小轩网开一面，主要还是自己曾多次在他面前举荐过。并且小轩也确实多次协助他们行动。老头子多半是看小轩是一员虎将，将来有可能为调查科所用。另外黄芩案件的调查，也需要小轩过渡。有了他，调查会显得自然很多。要不然，光凭自己的说情，罗履平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的。
　　今天他一手放了小轩，另一只手马上就把黄芩案件移交给了自己，这就很能说明问题。毕竟现在对于黄芩还仅仅是一种猜测，事实上她不一定真的有问题。更何况在黄芩的身后，还有周凯这样的人物。一旦打草惊蛇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老九今天就是吃亏在过于急躁。而这也是调查科一向有恃无恐，目空一切的必然结果。他们原本只是去黄芩家秘密搜查证据的。不巧在房间里被黄芩撞见。这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还害死了一个兄弟。按理说这种时候，他们根本就无需过于纠缠。
　　“那他们调查我姐姐干什么？”
　　“这我可不能说给你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其实，林立自己也不知道黄芩有什么问题。那正是需要自己去查的。
　　“我看那两个人，完全就是一副土匪腔调！你们调查科就是这样的作风？”小轩想起姐姐被挟持时的可怜相，愤而大声地质问林立。
　　“小轩，那一枪是谁开的？”林立话锋一转，盯着小轩问。
　　“怎么，你想抓他吗？”小轩有点反感林立审视他的样子。并不正面回答他。
　　“我就是想问问，是不是你的人？”
　　“不是。”小轩说道这里，心里猛然又想到了杨胤。
　　“不熟悉的人，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肯为你出头杀人？”林立盯着小轩，一脸的不信任。
　　“林兄，这个人我真的不熟悉。他为什么要救姐姐，我也纳闷。”小轩有点不耐烦。这时，他猛然想起姐姐还在这个人手里，他得赶紧回去看看。
　　“哦——”林立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心里有话，也就咽了下去。
　　“刚才你说到工作作风……哎，小轩，要成事，还是别太计较小节吧。调查科里的人，个个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有时手脚重一点，也在所难免的。”林立这时才把话题转了回来。他拍了拍小轩的肩头，劝慰道。
　　“他们这种做法，已经远远胜过警备司令部的人了。”
　　“别提那帮混蛋，个个都是贪生怕死鬼。调查科里出来的人，素质可就不同了。刚才你也领教了吧，他们要带走的人，谁也别想拦住。你把枪顶在他脑门上，他眼都不眨一下的！”林立说到这里，一脸骄傲。
　　小轩心里牵挂姐姐，实在不想久留。更加不想听林立如何夸耀。他暗叹了一声，一俯身一伸手，扭动钥匙，发动汽车，“林兄，我还有事，我们日后再叙吧。”
　　林立见小轩面有不快，想了想，也不再说什么。道了声别，就跳下了车。
　　“林兄”小轩把脑袋探出车窗，“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一命。”
　　“说什么呢，自己兄弟。去吧，回头见。”林立一扬手，忽然又想起什么，高叫一声，“小轩——”
　　“什么事？”
　　林立重新跳上车坐定，郑重地望着小轩，说：“小轩，今天的事要绝对保密。绝不能和第二个人说起。我可是在主任面前拍了胸脯的。”
　　“放心，林兄。我心里有数。”小轩重重地朝他点了点头。两人就此告别。
　　林立伫足，望着远去的汽车，回味着刚才小轩说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一命的话，马上便想起曾经被小轩救过一命的事来。此时，他怔了一怔，忽然感到了一种颤动，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感，和危机感。
　　半路上小轩还在想着刚才的谈话，一股怅然失意涌上心头。以往的那些雄心壮志，此时犹被当头一瓢。
　　倏地，他又想到姐姐还和杨胤呆在一起，心中焦急，赶紧猛踩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