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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ww10210

[转帖] {面若桃花}×(爱情悬疑)作者:羽井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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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41:3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晚餐(4)
        
        文/羽井缺一
  
  
  目送着老太太远走,大家才散了。
  严叔送老太太走出门口,他自己再折返了回来,到了严思汝耳边,窃窃耳语。严思汝的两眼顿时如疲累之极般深陷,脸色像鬼魅夜影般交替着厌倦、烦躁。
  “怎么了?”宫莲靠近了严思汝。
  严叔一看宫莲,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严思汝,只是一双眼睛,毫不客气的,冷冷地盯着他。被这种眼神死死地盯住,犹如被一件最湿最冷的衣服贴住了全身,粘湿,冰冷,无法呼吸。
  “没事。”严思汝心不在焉地答道,又说:“我有事情先出去,你自己回去吧。”
  宫莲点点头。
  所有人此时都心怀心事,原本的热闹温馨,早在老太太离开之后,就立即分崩瓦解。各人走自己的夜路,谁也没有去顾着宫莲。直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宫莲转过眼,却碰到一双凝视着她的眸子。他平视着她,目光柔和,似一春暖水。她的心,猛然怦怦直跳。
  严汉真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宫莲身边,温和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天黑,像是把什么都掩盖了。两人若即若离,偶尔走远了,因怕路况不熟,严汉真有时会走近宫莲,宫莲自然是明白的,他是担心她在黑暗中摔跤或是遇到磕磕绊绊的路障。因为领他这份心意,她也大着胆子走近他,允许自己在他保护的范围内。可是有时走近了,两人的肢体会无意之中碰在一起,心里一跳,赶紧再拉开距离,此时倒是感激天黑,遮住了痴怔的慌乱和滚烫的脸红。
  夜太黑,路太长,走的时间一长,宁静得只有轻轻的呼吸声,恍若让人心生幻觉——此生此时,就如此这般走了下去。
  两人想打破这份宁静,同时开了口:
  “你……”彼此都用了这个称谓,开了头,也同时笑了。
  “你先说吧。”严汉真说。
  “我从来不知你是在做什么?看样子,你同思汝不同,思汝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念书,身上也有些孩子气。你虽然是他弟弟,但做事比他沉稳得多。”借着黑,宫莲说话也比以往胆大些。
  “我?”严汉真笑了笑,说:“我们不同,大伯去世得早,家里自然是多宠着一点大哥,而我,对读书不是很感兴趣,自己选择了经商。”
  “你……经商,会不会累?”
  “祖上的产业,并非自己白手起家,只需用心维护就好了。”严汉真轻描淡写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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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4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晚餐(5)
          
          文/羽井缺一
  
  用心维护!这话说说容易,其实多难!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从古到今,一眼望去,皆是败家子挥霍了糟践了祖上产业,劣迹斑斑,点缀了惨痛的人间荒唐史。
  一听这话,更是对严汉真增出几分敬意。
  “不过,经商有一好处。你可以走很远的路,看很美的风景。”严汉真说:“这样的生活,足不出户的人,是无法想象,也无法感觉的。”
  曾几何时,宫莲也渴盼自己就是男儿身,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看更多就看更多。若此生能恣意目睹万花似锦,春色如熏,应该就没什么遗憾了。没想到,他,竟然也这么想!
  心头有莫名的悸动和欢喜,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亮亮的,热切地回应道:“我也有这样的梦想——走很远的路,看很美的风景。”
  “是的,当天亮时,一片繁花似锦,整座陌生的城市笼罩在温暖的光辉里,屋顶是绚丽的,人是和美的。当天黑时,却是无尽的悲欢交加,船与运河一起进入梦乡,看着未尽的河流,人是在天涯,心却在海角……田野上未知名的野花,和着异香,引诱着你的思乡……”
  听着听着,宫莲心里勾勒出美轮美奂的画面,并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夕阳西下,一叶扁舟,有情人,依偎在船头……不觉无限向往,就像自己此时目睹着艳丽的景色裹在西沉的夕照之下,她心中燃其了不安的向往……她不自觉地说道:“真想走遍这些风景……”
  “以后可以跟我一起……”严汉真还未说出“去”,顿觉得此话失礼了,想收住口,却也已经来不及。
  两人刚才平静若湖面的心底,涟漪一阵阵。

  十四、晚餐(6)
            
            文/羽井缺一
  
  还是宫莲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尴尬:“前面,到了。”
  “哦,赏花阁到了?”严汉真借着前方的一点光,眯了眼睛看。
  “它不是叫栏杆拍遍吗?”宫莲笑着转回头来问严汉真,有几分戏谑。
  严汉真听得出她口气中的调皮,哑然而笑,道:“栏杆拍遍太矫情了,还是赏花阁吧。”
  胭脂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遥遥的,就打开了门,暗淡的光立时就从门口淌了出来。
  “我到了,谢谢!你请回吧。”宫莲抬眼看了看严汉真,细声道。
  在朦胧的光下,他望着她,眼神清澈明亮,折射出温暖而灼人的光,她的心,猛地又是一动,脸有些微的绯红,不等他回应,便仓促扭头走去赏花阁。
  他觉察出她眼神中内容的转换,心也砰砰跳着,他看着急匆匆走回去的她,光勾勒出她窄小的背影,她的肩很削,也很单薄。
  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攫住了他。
  一个女人从赏花阁中匆匆走了出来,向他们迎面而来。看着她急急跑出的身影,有几分怪异,本想离开的严汉真不觉停住了脚步。
  “宫小姐!”是胭脂的声音,“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哦,我送来的。”严汉真既然听到了,就回应了一句,并走了过去,他的直觉听出了胭脂声音中的不安。
  果真,胭脂的脸色苍白异常,她一开口,更是令人感到惊悚:“她又出现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谁?”
  胭脂不自觉地看了看周围,轻轻吐出一字:“鬼!”
  四周顿时变得异常安静,宫莲的脊背发凉,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全身。
  严汉真很镇定,问:“你怎么知道?”
  胭脂的呼吸像是暂停了一下,她怀疑地看着他们,迟疑着问:“她,袭击了翠妞!你们难道不知道?”
  一切都明白了。
  严叔对严二叔和严思汝说的,恐怕都是同一内容。
  那个鬼,果真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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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4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是人还是鬼?
  
  文/羽井缺一
  
  翠妞的右脸颊上有着很显眼的瘀青,整个人浑身发颤,满脸惊恐之色,不管别人怎么问,她都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严思汝铁青着脸,立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严二叔满脸狐疑,他一会儿看着翠妞脸上的瘀青,一会儿又看看闻讯赶来的严太太,懊恼之色掩饰不住,口里骂骂咧咧的,不停地发牢骚:“妈的,难道真有鬼不成?妈的,这宅子这样下去,还能住人吗?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这翠妞怎么那么没用,吓成这样,连话都不会说了……”
  “二叔,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搞得人心惶惶的。”严思汝拦住了严二叔的话,瞥了一眼宫莲,宫莲愣愣地看着翠妞,后者还在恐惧中回不了神,过了半晌,她走了过去,蹲了下来,看着翠妞的脸,强作镇定地问:“你看到她的脸了吗?”
  翠妞畏惧地摇摇头。
  “她的头上罩着一只麻袋,露出两只眼的孔,可她的眼睛,你怎么也看不清楚?”
  翠妞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宫莲,傻傻地点了点头。
  “她穿了一身的白衣裳,她的头发很长?”
  翠妞像是缓过了神,这次她没有犹豫,迅速地点了点头。
  “她很瘦,像是全身没有一点肉?可她的力气很大。”
  大家都看着宫莲和翠妞的问答,果真,这次,翠妞又以点头肯定了宫莲的问题。
  宫莲缓缓地起身,她迎着众人的目光,说:“是的,是她!袭击过我的人。”
  “人?”严二叔皱了皱眉头,说:“难道不是鬼吗?”
  “我觉得,是人!”宫莲答。
  “不是!”翠妞突然开口说话了,她像是在瞬间有重物被移开了喉咙眼,突然开口说道:“那个不是人,是鬼!我亲眼看着她是飘过来的。她没有脚,她也没有眼睛。我看到的,看得清清楚楚,她那两只眼窝,是空的,没有眼珠子啊……”翠妞边说边喊起来,像是重历刚才的惊魂,人再一次被记忆刺激,她哭叫起来,人似是要到崩溃的边缘。
  十五、是人还是鬼?
    
    文/羽井缺一
  
  
  闻听此言,宫莲的脸色一下就失去了血色,她突然想起自己那晚被袭的众多细节,不知自己到底是看清了还是眼失误?不知自己是幸运地躲过了一劫,还是仍有隐患在日后……那一切,毕竟都发生在黑暗中!
  翠妞仍旧哭着说:“她肯定还要我的命!她上次要了小拂的,又想要宫莲小姐的,这次又来要我的,我肯定逃不过去了……”
  严汉真上前,用手扶住翠妞的肩膀,用镇定的声音安抚着翠妞:“别乱说,也别乱想,翠妞,一切都过去了……”
  翠妞哇哇大哭着。众人的脸色都已经非常难看。翠妞突然转头,用一种很凄怖的神情看着宫莲说:“我们都逃不过,我们都逃不过去……”
  宫莲的心里“咯噔”一下。
  啪地一声,只见严二爷扬起手,狠狠甩了翠妞一个耳光。
  翠妞顿时住了嘴,双重恐惧像是一层灰雾笼罩住了她的脸,她闭口不言,眼睛里却充盈着恐惧的光波,整张脸在这光波映射下,扭曲变形。
  严汉真看着宫莲,她站在中间,像是在独自忍受着惊慌,惨淡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看着翠妞。
  空气突然闷得要死,一种昏暗压抑的氛围笼罩住了所有人。
  一个惊雷,突然响起。
  严太太抬头看了看天,淡淡地说:“要下雨了。”
  “下雨?”一直默默在旁的胭脂突然出声,脸色顿时变得不安。
  说下雨,果真就下雨了。
  看门外,先是铜钱大小的雨点,一滴滴地砸落下来,砸在地面上,甚是响亮。宫莲看到雨水,这才忆起,似乎自己来到这里,从没有看到过雨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里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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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45:1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是人还是鬼?
      
      文/羽井缺一
  
  当宫莲与胭脂踩着雨水,回到赏花阁时,才惊觉雨水密麻麻的,像只巨大的蝙蝠伸开了它的双翼,向四面无限伸展,整个空间,顿时变得湿气十足。
  宫莲第一次发现,一直镇定自若的胭脂,今晚有些莫名的焦虑。她一直在看外面的天,当雨水小了的时候,她会竖起耳朵,满怀希望地问宫莲:“雨是不是不下了?”
  宫莲看着胭脂,摇摇头。
  胭脂眼睛里那抹刚升腾而起的光亮,顿时湮灭了。她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的雨线,她仰着脖子,一直抬眼看着看着,过了些时间,她说:“知道吗?盯着雨水的时间一长,会发现,雨不是在下落,而是我这个人在往上飞。最终就不知道到底是雨在下落还是人在往上飞?”
  她缩回脖子,一双清眸回过头来看宫莲,那里面充满了绝望感,她说:“到了最后,不知道哪个是假象?”
  宫莲不语,此时的胭脂,让她觉得陌生。
  “就像活在这个地方,不知道我存在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道这个地方是真是假。”胭脂叹了口气说:“这里,真是一座潮湿的牢房。”
  潮湿的牢房?胭脂指的是整个世界,还是这里,严府?
  宫莲的心里突然一动,她不自觉把视线移到了胭脂的身上。
  昏黄的灯光,朦胧地罩住了胭脂优美的身躯,她的双眼总是令人想到“明眸善睐”这个词,它就像是充沛的光线包围下的贝壳,有着浓淡相宜的美,及炫目的光晕……
  “你在看什么?”胭脂不转身,也能感应到宫莲的眼眸凝视着自己。
  宫莲悚然一惊,急忙移开视线,又觉得这样做像是自己心里很虚似的,于是抬眼,佯装镇定地笑着说:“我发现你脖子上有三颗小黑痣。”
  是的,胭脂那白皙的颈项上,有三颗细小的黑痣。
  不料,胭脂出人意料地伸手,迅速盖住了黑痣的位置,掩饰着,明显是岔开了话题说:“这雨,看来是停不了了。”
  十五、是人还是鬼?
        
        文/羽井缺一
    
  宫莲踌躇着,终究还是将自己心里的话问出了口:“既然觉得像牢房,为什么来?”她犹豫着,终究是说出了这句话:“是为思汝?”
  大概宫莲的话太过直接,胭脂猝不及防,她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宫莲,嘴唇动了一动,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人呼吸都困难。
  宫莲死死地盯着胭脂,想要在她表情上找出答案,但胭脂的表情似是非是,似笑非笑,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愣了半天,胭脂的脸上渐渐流露出嘲弄的意味,她开口道:“那么宫小姐,你还是为思汝少爷而来吗?”
  一个惊雷,狂风大作,房门突然砰砰大开,房内能飞起来的物件全飞了起来,胭脂上前一步,将门阖上,然后俯身收拾残局。那惊雷也像是在宫莲头上响彻了,一种说不清是惊愕还是颤栗的电流划过了她的全身。她怔怔地看着胭脂,后者镇定自若地忙碌着,她自己却呆若木鸡。
  眼前的桌上,烛影摇红,心神再也不定。
  收拾完东西,胭脂就对宫莲说要去照顾翠妞,宫莲木木点点头,看着胭脂出了门,替她轻轻关上了门。
  突然想到胭脂出门,并未带雨伞,宫莲回过神来,跑了出去,站在栏杆上,准备喊胭脂的名字。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停了。
  宫莲看到一个人,站在离赏花阁不远的地方,那人还撑着伞,站在一片稀薄的水汽之中,遗世独立,浑然不觉雨已停了,他沉远地立着,像一尊令她安心的石佛,不知道已站了多久,更不知道还要站多久……大概是感应到宫莲这个方向的视线,那人收了伞,露出了脸,甩了甩伞上的水,正要抬头往这里看来。
  宫莲像剑鱼一样,迅速冲进了房内,关上了门,心,却还砰砰跳着。
  在那人还没抬头前,她就已经看清楚了。
  是严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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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4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是人还是鬼?
   文/羽井缺一
    
  他站在这里干什么?只要一想到这样的问题,宫莲的脸,就像发了烧般的烫。
  微妙的感觉,渐渐在清晰,越是挣扎越是抗拒,它来得就越快。它来得如此之快,让宫莲的心里产生了恐惧感。她突然恨自己的意志薄弱,恨自己竟然变得这样虚伪,她竟然在这种虚伪中微妙地保持着平衡,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骗子。
  克制,才会避免犯罪!
  她强压着内心的冲动,走到桌子旁,准备吹灭蜡烛。
  两下有节律的敲门声。
  这么晚,是谁?难道……宫莲满怀狐疑,走过去,打开门。
  果真是严汉真。他站在她面前,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里散发着炯炯的光芒,这份光芒,令她无法睹视,他欲进门,她放开扶着门的手,让出很大的空隙,让他进来。
  “请问,这么晚了,你,有事吗?”宫莲垂着眼眸,不是很有礼地问道。
  首先是颗红宝石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仔细一看是一把在刀柄上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精致而小巧。
   “给你,防身用的。”
  宫莲茫然地回过神来,她突然有些脸红,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为了掩饰,她匆匆地伸手,把匕首拿了过来,匆匆地说:“谢谢。”
  一片沉默,突然听不到对方的回应,觉得很怪异,宫莲抬起了眼,正巧与严汉真的视线相触及,她心跳得更快了,而严汉真却一脸困惑。
  “怎么了,宫莲?”严汉真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他问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宫莲想努力掩饰自己,索性就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他,摇摇头。
  “那,早点睡吧。”严汉真也躲开了宫莲的眼神,他看了看房内,指了指床说:“把这小匕首放在你枕头下,一旦……”突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对,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安她的心似地说:“好好睡觉,没事的,你会很安全。”
  宫莲点了点头,她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过去,将匕首放在了她的枕头底下,接着,转过身来,朝他一笑,说:“我送你下楼吧。”

  十五、是人还是鬼?
     文/羽井缺一
  
  
  送严汉真下楼,这才觉得,下过雨的空气是如此清新,不远处有莲花的香气,透过黑暗幽幽地传来,这样的香味这样的空气,令她心里一松,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空气,心里的自由感,突然随着这轻松感发酵了,她不自觉地说出口:“走走吧,空气真好。”
  说出口时,已然觉得突兀,她也为自己觉得惊奇,为什么有些思绪是如此不可捉摸,克制与放纵,临界一线,转念之间,就相互换位。就仿若今晚转瞬即逝的狂风暴雨,与这刻的宁静,是如此不可思议地转换着。
  放纵于这样的空气,又何妨!
  两人没有说话,又克制又理智的在沉默中走了点路,这点路,浮游在两人距离间的,仿佛是有形的距离,和无形的亲密。虽然两人之间不再开口,也不转头去看对方。就这样,两人心照不宣,却在无声中胜过千言万语地走了一程路,然后又由严汉真将宫莲送到了楼底下,才分手,各自回去休息。
  走回房间,关上门,吹熄蜡烛,宫莲钻进被子里,双眼却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的手摸索着,在枕头下,摸出了那把小匕首,手指轻轻地碰触着刀鞘。
  藏身在幽暗中,微笑着。
  在半梦半醒中,遥遥中似有一个沉闷的声音,像是女人在叫,也像沉坠的声音,在恍惚中她竖着耳朵倾听,但这样的声音不再重复出现,这让她觉得或许是幻听,大概是那样的声音,与梦无关,于是她任由自己带着,奔向新的梦境,沉沉睡意将自己所有的思绪全带走……整个人都放松着,再无忧虑,也无矛盾,像是被未知的宇宙牵扯着走,身边却还有一个安心的人,陪伴着,无限地走着……大概路走多了,像是自己生出了一条腿来……宫莲的意识在漫长的梦旅中突然有些清晰起来,她觉得不对……自己怎么会多条腿出来?哦,大概是意识发散,想到了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恐怖故事:讲的是一个人睡觉时,自己在被子中动了几下,突然觉得不对,伸手摸了上去,赫然发现,竟然多了条腿出来,那,自然不是自己的腿……
  怎么会在潜意识里想到这个故事?宫莲一个激灵,也或者眼皮被猛烈的阳光给刺醒,她睁开了眼,下意识地动了动腿。
  突然一个诡异的感觉,沿着她的腿,渐渐爬满全身。
  她,没有摸到第三条腿。而是,她的腿,竟然像是被束缚住了。
  她起了上身,掀开被子,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简直要魂飞魄散了。无法抑制的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最恐怖的一幕出现并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条蛇,贪恋着她的温度,正紧紧缠绕在她的小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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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48: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蛇绕
  
  文/羽井缺一
    
  宫莲背上冷汗涔涔,她不敢乱动,尽力稳住自己发颤的小腿。
   大概昨夜天下了雨,气温一下就凉了下来,蛇本身冷血,只得找有温度的地方,而宫莲的腿肚子正好是最佳位置。眼下,蛇还处于酣睡之中,这是唯一之幸了。
  她都无法想象,一旦这蛇正醒着,她不知将面临怎么样的情形?
  她一动也不敢动,白着一张脸,就这么僵持着……这个过程,让她联想到了死亡……
  直到胭脂敲门,宫莲才敢颤声轻应。胭脂端着洗脸水进来时,也看到了这一幕,差点也惊得她把水给打翻。胭脂慌乱了一阵,不知道该如何去把这蛇从宫莲的腿肚子上弄下来,两人又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大幅度做任何动作,谨慎小心,又如履薄冰地用口型和手势交流了一番。胭脂这才明白,宫莲是让她去喊人来。胭脂点点头,作了让宫莲努力稳住的手势,就急速出门。
  还没过一会功夫,就有人冲了上来,风一样地冲进了她的房间,又是严汉真。
  他白着一张脸,在宫莲床的不远处停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宫莲床边,宫莲无助地看着他,心里又有些尴尬又有些安慰。他看了看缠在宫莲腿上的蛇,脸色更白了,他向宫莲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缓缓伸手,向蛇的七寸的方向握去。
  两人同时都屏住了呼吸。
  恰在此时,有人也上了楼来,咚咚咚咚地跑过来,将半开的门砰地打开,大喊道:“宫莲,怎么了?”
  门在空气中重重地一震,这么一震,严汉真与宫莲在心里暗暗叫苦。果真,那蛇被震醒了,它缓缓地伸起了头,先是朝向严汉真的手,接着,转换了目标,将头直直地转向了宫莲,吐出了火红的信子。此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那个莽撞冒失的家伙——严思汝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此时已经无法挽救。眼看着它——这条丑陋、阴森、恐怖的蛇,一寸寸接近宫莲,它的头立得直直的,像是处于备战状态的弓箭手,将宫莲充满恐惧的脸作为靶心,好像随时都能将这靶心射中并占据。
  严思汝准备冲上前来,大概是明了他的意图,定格在宫莲床边的严汉真用他另一只手,对着身后的空气,轻轻的,摇了摇手。
  严思汝按捺了下来,他与身后的胭脂都焦急地对视了一眼。
  宫莲无法抵御这种面对面的威胁,她用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伸到了脸前,欲遮脸。
  或许是这个动作刺激了蛇,那条蛇伸直的前半段身体突然向后一退……“不好!”严思汝大叫道,他终于按捺不住冲了上前,但还是无法阻拦那蛇向宫莲的进攻,眼看着蛇要咬上宫莲的脸,突然,严汉真那只一直停顿在半空中的手也蓄势出动,向蛇抓去,蛇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危险,马上掉转头向严汉真咬去……
  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只见严汉真的手已经紧紧捏住了蛇的七寸,蛇的尾巴乱动,但不到一会就散了架一样地安静了。
  一场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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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4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蛇绕
  文/羽井缺一
  
  
  “是一场虚惊吗?”胭脂提出她的疑虑。
  处理完那蛇后,两个男人又来到宫莲的房间里,认真的又查找了一遍,确定再没有别的什么不速之客留在这房间里,大家才坐了下来,细细回想。
  “不像!”严思汝回过头去看严汉真,问:“二弟,你觉得呢?”
  严汉真思忖了一会,摇了摇头,也坚定地说:“我也觉得不像。这条蛇的样子,我是从没看到过。看这蛇是三角头,应该是有毒的。蛇偏巧又是在宫莲的被子里,看这样子,像是有人刻意所为。”
  “我觉得不太像是有人刻意做的。”胭脂也说:“昨晚我给宫小姐铺好被子,根本就没发现有什么蛇,除非是有人趁我走后,再偷偷将蛇放进被子里。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因为我走后,宫小姐就睡下了,门是关上的,放蛇的人怎么进来,蛇又怎么放?”
  这个话,让严汉真和宫莲有些尴尬,两人同时想起了半夜漫步……
  “可是,如果不是人为,蛇怎么爬得上来?既爬上了楼,又怎么会这么巧,爬到宫莲的被子里?”严思汝还是觉得很蹊跷。
  “听说,我来之前,宫小姐就被袭击过?”胭脂沉吟着说。
  “怎么了?”严汉真感觉胭脂话里有话,问道:“胭脂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严思汝皱着眉抬头看了看胭脂。胭脂的目光闪闪,看了看宫莲说:“我觉得咱们府上似乎有人想对宫小姐不利。”
  “你这个,我早想过……”严思汝几乎算是以粗暴的口吻打断了胭脂的话,他闪避着众人的目光,说:“但,为什么呢?宫莲又没有对这里的某个人造成威胁。”
  ——造成威胁?!宫莲听到这几个字,心神俱明,内心突然沉重起来。
  “我也不这么觉得。袭击宫莲的,据说是一个鬼?”严汉真说“鬼”字时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接着说:“根据翠妞所描述的,那应该是同一个‘鬼’!我们权当她是人,是严府中的某一个人。可是昨晚,那人在袭击翠妞时,我们全家都聚在一起吃晚餐,若有人想对宫莲不利,那这人也无法分身啊?”
  是啊!那天,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吃那顿咽不下肚的饭。等严叔过来通知二叔时,翠妞已经出事。

  十六、蛇绕
    文/羽井缺一
  
  
  “那么,做事的人会不会……”宫莲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胭脂马上斩钉截铁地答道:“其他下人晚餐比我们这些丫鬟都要早,吃完了饭,他们就早早睡觉了的。他们住的地方与主人都是分隔开的,并且他们住的地方是上了锁的,钥匙只有严叔有。这里的墙够高,任由有人翻墙越舍,也难爬进这里来。”
  “是的。当时严叔和玉儿在一起,为老太太准备安寝的事情。”严汉真也说道。
  “剩下来,只有如意和胭脂了。”严思汝开着玩笑,抬眸看胭脂。
  “我?”胭脂也笑了,说:“哈哈看来,宫小姐第一次被袭时,大概我是飞檐走壁进来的。”
  大家都笑了,但都笑得不够轻松,一会儿,就又都陷入了沉默中。
  “到底是谁?”严汉真喃喃道,“难道真是鬼?”
  “眼下,只有一人了。”严思汝顿了顿,说,“如意!”
  “如意?”胭脂瞪大了眼睛看严思汝。
  “除了她,别人都没有时间。”
  “不!”宫莲说:“不是她,那个鬼,几乎就是一个骷髅,全身没有一点肉。如意没这么瘦。”
  “你那天或许太紧张了呢,在黑暗中,你看得清楚吗?”胭脂问。
  这句话将宫莲问倒了,她这才明白,自己在潜意识里,将坟山上所看到的白袍人,和袭击自己的人已经混淆成同一人了。
  他们是同一人吗?
  她自己那晚扯了那鬼的头发,宫莲在后来的时间也曾细细留意过这严府中女人们的头皮,可是自己是否忽视了如意呢?……她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记忆来说,每个人所信赖的记忆都有其不足之处。记得的,一定就是真理、真实、真相吗?未必吧!人人都为自己的记忆付出了或多或少的代价,就好像是依靠着外来的力量,这力量是轻是重,自己也无从掌控,充满了莫测的无常和虚妄。

[ 本帖最后由 www10210 于 2009-9-26 21: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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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5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蛇绕
      文/羽井缺一
  
    
  这让宫莲更觉得恐惧,因为自己的无从预料,以前所认定的东西,在瞬间简直就是一片无垠的虚空。如意这个人,平时的话不太多,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似的,但又很有分寸,不给人冷漠的印象。这样想来,这样一个女孩子,的确无法让人揣摩其真正的想法,她的确有些神秘莫测……想到这里,宫莲不由自主地一抖,冷飕飕的感觉爬上心头。
  “我……”宫莲的声音颤抖着,有些口不择言,“我也不知道,我没去看过如意的头皮,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我到底有没有看到她……”
  还没等宫莲说完话,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少爷,二少爷……”
  大家都将视线看向门外。只听得玉儿的脚步声是那样的细碎而飞快,瞬间,她那苍白无色的脸出现在众人眼里。
  她微微颤抖着,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见到他们,开口就是:“出事了!她……出事了,少爷……我……”
  胭脂扶了玉儿走了进来,看得出,玉儿见到了他们,一身的力气似全泄尽了。
  “怎么了,玉儿?”严汉真问。
  玉儿看着严汉真,就像迷路的孩子看到自己的亲人,她的手指在颤抖,严汉真握住了她的手,想让她镇定下来,她立即就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几乎要将他的手捏碎了似的,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带着哭腔说:“如意……如意她……”
  众人大惊失色,皆问:“怎么了?”
  “她死了!”玉儿说出这几个字,终于也哭了出来,“她死得好惨啊!昨晚翠妞遇袭,所以太太允我陪她过夜。等我今天回房,才看到如意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她死的,同小拂一模一样啊!如意啊,你死得太惨了……”
  玉儿的嚎啕大哭充满了整个房间。
  恐惧,也爬满了整个房间,在每个人都心头,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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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54:3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薄如意(1)
  
  文/羽井缺一
    
  果真,同小拂一样,如意的脸颊两块巴掌肉、嘴唇全被割光了,死不瞑目的双眼已经空空,渗着血水,空洞地看着这个世界。
  她的手指弯曲着,保持着抽搐后不正常的弯曲状态,大概临死前受到了很大的痛苦。仔细留意,能看到她的指甲内有很多黑色的脏东西,大概临死时拼命地抓过什么东西。只是奇怪的是,她全身却是笔直的,这般笔直,只有安详的死去才可以。若说小拂是吊死的,所以身体自然是悬直的。可如意是在自己的房内死去,看她的样子,临死时该有过剧烈的挣扎,身体应该是弯曲了的,可是她的手指的姿态与身体姿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女人们都不敢进这屋子。只有男人挤在这个房内,看着这具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严叔叫了几个男仆来,往这尸体身上盖了层她生前所盖的棉被,一挥手说:“埋了吧!”
  今晚,古槐树下,又多了一个不得善终的冤魂!
  玉儿和翠妞低低地抽泣着,不知是哭如意的死去,还是自己未知的命运。
  宫莲没敢再看下去,让胭脂陪着回了来。
  “在此之前,我们还怀疑她,真没想到……”宫莲带着慌乱的表情。
  胭脂看了看她,眼神里有一种宫莲也无法看清的若有所思。
  “我昨晚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当时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又一次出问题……”
  “又一次?”胭脂转过脸,敏锐的双眼阅读着宫莲脸上的表情。
  “是的,而且我发现,每次当我听到这样的声音,就会死人!”说到这一句,宫莲也被自己的思路给猛惊了一下。
  胭脂也愣住了,她迅速地转过头来看宫莲,脸上流动着宫莲看不懂的惊喜,就好似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无法拒绝,她想知道一切的要求,也毋庸置疑,该说的,就应该全该说给她听似的,宫莲把自己整个所遇所听所见全告诉给了胭脂。她们边说边到了小楼阁旁,上了楼,像那个宫莲等待小拂的夜晚,一起坐在走廊上,一起看着荷花池,一起看着对面的假山……
  十七、薄如意(2)
    
    文/羽井缺一
  
  
  
  “你说,当时有灯,池面上?”胭脂问,满脸疑惑,“却没有看到船?”
  “我也记不清楚,但好像就是那样。”
  “你听到有坠河的声音?”
  “好像是的。”宫莲有些犹豫不决。
  “那个假山有问题。”胭脂几乎是用了肯定的口气说。
  阳光下的荷花池上的假山,映着水面波光,闪闪发亮,熠熠生辉。可谁也不会想到宫莲眼中的它,在晚上与微弱的光和大片的黑暗纠缠在一起,阴影虚实的变化,像一个怪兽蹲在水面上,与宫莲遥遥对视。
  宫莲突然想到那次她坠河,她在水中,所看到的野蔷薇。
  大片大片长在水里的野蔷薇,比任何一块陆地上的蔷薇花,开得更盛,盛得像是仙境奢宴,只此一眼,永生难忘!
  水中的那片花香,犹如迅猛生长的蔓藤向她伸了过来,她再度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花香,这花香,令她再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她有些立不住脚,扶住栏杆,眼前一片眩晕。
  胭脂赶紧扶住了她。
  “为什么,这里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么多事……”宫莲喃喃道。
  “呵呵,这里有鬼!”胭脂冷笑着说:“看来,是索命的鬼!”
  宫莲觉得不对,她凝神看着胭脂,后者那双明媚绝艳的眼睛,此时像是两个深深的黑洞,充满了阴暗充满了过去,只有内里的人窥视着外面的一切,而外面的人却无法看清楚。
  难道……宫莲心头一惊,她向后倒退了几步,她充满疑惑地眼神看着胭脂,问:“你是谁?”
  “我是……”胭脂笑了笑,但她的笑还没完全,出人意料,眼泪忽然涌出眼眶,伴着一颗眼泪的下滑,她轻轻地说:“胭脂!”
  这不算什么好答案!宫莲微微诧异地看着胭脂,面前的女子,她的笑,她的哭,都深藏在一个巨大的秘密内,那是宫莲无法触摸到的秘密!
  “胭脂……”宫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你知道胭脂是什么吗?”胭脂擦干了眼泪问。
  宫莲摇摇头,又觉得不对,改作点头,同时她懵里懵懂的,作了个手势——拿手在脸上抹了几下。
  胭脂点了点头,眼神内有一抹宫莲无法理解的痛色:“是的。胭脂就是——”她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薄了自己的命,妆了别人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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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1:55: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薄如意(3)
      
      文/羽井缺一
    
  
  
  胭脂实际上是叫红蓝的花。
  在其花瓣盛放时,将其整朵摘下,它的花瓣中含有红、黄两种色素,将花朵于石钵中反复杵槌,淘去黄汁后,即成妇人可以妆面的鲜艳的红色颜料。
  胭脂是女人妆面的神物,抹上它,即可年轻几岁,颇有返老还童的神效。
  自古以来,世人都拿胭脂来装饰自己的脸面,可谁会像胭脂这样,想到另一层含义。
  ——薄了自己的命,妆了别人的面!
  每次想到这句话,宫莲的心底里就会升腾起说不出来的寒气。
  她甚至觉得,自己与胭脂,有一条无法跨越的界线,这条无形的界线阻隔着她俩,让她永远觉得无法接近对方。可同时又有一条神秘的线在联系着她俩,特别是胭脂说了这句“薄了自己的命,妆了别人的面!”
  她们都在平静地等待着,一种害怕,无处可去的害怕,缓缓地漫过来,等待着它彻底地盖住,掩埋了她俩。
  可她们都没走,留在这里。就像有只温柔的手,拽着自己。
  于是,一边害怕,一边留恋。
  她留恋的对象,具体落实不到谁的头上,理智的自己与情感的自己在开辩论大会。
  情感的自己刚想指明方向,理智的自己就及时出现,掐灭所有乱蹿的想法。闹到最后,连严思汝都排不上号了。
  宫莲的内心于是惴惴不安,她拼命回忆自己与严思汝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拼命回忆自己初时对他应该会有的怦然心动。
  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她像个记仇的小孩,永远将记忆停留在刚进严府大门严思汝抛下她的那一刻——她看着他搀着自己的母亲有说有笑的进门,她怎么看着他,他都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她只记得这一幕,就像看到一折与己无关的戏,没有尴尬,没有痛恨,没有惶恐,没有悲哀……有的只是平静,与死水一般的平静,就像那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她与他永远就这样被分在门里门外了……她越如此折磨自己,想忘记的场景也就越来越清晰,那像是黑白片中的镜子,将自己枯萎的内心照得干干净净。
  她密闭的世界,早被自己照得一览无遗。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留恋什么了。这份留恋,比死亡更可怕!
  十七、薄如意(4)
        
        文/羽井缺一
  
  
  死亡与留恋纠缠着,每时每刻都能让人触摸得到,刚才是胭脂的语言,接着便是老太太的眼泪……老太太不曾会想到,鲜活的生命有一天会早她一步,如意伺候她很多年了,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突然就这么猝然离去,不免让她老泪纵横,无比痛心。
  “如意啊……”握着宫莲的手,老太太喊着如意的名字,喊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对,一想,更觉伤悲。
  宫莲看着老太太瘦得几乎塌陷的脸,眼窝下全是皱纹,老泪来,团在下面,就像化开的雪水,冰着承载着它的地,僵硬而浑浊。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父母去世得早,接了她来。说来也怪,我不记得思汝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可惟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如意的样子,她满脸脏兮兮的,一张小脸瘦得啊……她看着盘子里的点心,拼命咽口水,整个大厅都听得到她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还有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尽管饿成这样,她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上来拿东西吃。我让她上来拿东西吃,她都不敢。非得把点心塞到她手上,她才敢吃。吃得狼吞虎咽的,把我家两个孙子都看傻了。”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那一年,她才六岁啊!”
  这让宫莲想到自己……只有寄人篱下的人,才能懂得这份外人无法了解的克制。
  老太太还絮絮叨叨着,宫莲不知道自己在回忆中,已是一脸的悲怆。她转过脸来,想要掩饰,却撞到了一双明亮的瞳仁前,在这双她无法逃脱的眼睛面前,她觉得自己原形毕露,什么都无法掩盖。
  “走吧,宫莲。”严汉真上前一大步,猛然握住了宫莲的手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玉儿的脸,更白了。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说:“去吧,去吧,我也乏力了。”
  玉儿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她突兀地开口道:“二少爷,这算什么?”
  宫莲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在他火热的掌心中,她像是被火灼了一样,赶紧低头挣脱。
  “你指什么?”严汉真转过头来看玉儿,一张脸上似笑非笑。
  玉儿极力掩藏自己内心深处的意图,看着严汉真的眼,虚弱地说:“老太太,需要你呢……”
  “需要你吧?她现在需要的是丫头,不是我!”严汉真残忍地说。
  玉儿咬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想要指责,却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更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她,一个丫头,凭什么?
  看着严汉真带着宫莲离开,玉儿恨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在仇恨和悲恸中独自立了一会,就像是立在一个沸腾的火山口,她低头看着仇恨的熔岩缓缓地从脚下流过。或许,此生,她只能保持这样一个姿势,什么都靠近不了。
  她只能受役于人,于命运,什么都做不了?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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