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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幽幽

[转帖] 考古惊魂:漠北传奇---作者:生死间冷冷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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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37:11 | 显示全部楼层
81、
  
  查海洋和谭允旦屏息凝气,精确配合着,缓缓揭开了牛皮。和其他棺木不同的是,这个棺木被揭开后,并没有直接露出死者尸体,而是在死者身上覆有一层毛布。毛布上用红色涂料写着一些文字,醒目而刺眼。谭允旦看不懂文字,她抬头询问式的看着查海洋。
  
  查海洋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而是凝视着白布上的文字。他神情专注,久久沉浸在思考的专注里,似乎与世隔绝。
  
  谭允旦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文字?”
  
  查海洋被她的问话从沉思中打断,有些抱歉的笑了下,“刚才我走神了。”
  他把手放在白布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梦幻般的声音道:“允旦,这是吐火罗文字。”
  谭允旦几乎不敢相信,目光转向白布,“吐火罗文字已经死了——你,你怎么知道这是吐火罗文字?”
  
  查海洋抬起头,微笑了出来:“我不仅知道这是吐火罗文字,而且还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他似乎带着感叹轻轻吁了一声,“我在P大上学的时候,曾经有幸去旁听过季羡林先生的课。现在想想,真是天意。当时我对季先生撰写的《〈福力太子因缘经〉的吐火罗语本的诸异本》一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他的指导下,曾经花过很多功夫研究吐火罗语。”
  
  “那……这段文字写的什么?”谭允旦有些急切的问到。
  
  查海洋神情肃穆起来,他并没有急于回答谭允旦的问题,而是望向夜空,反问了她一个问题。
  
  “允旦,你相信有神的存在吗?”
  

82、
  
  即便在今天的中国,无神论和唯物主义依然是主流的价值观,更何况在那个年代。这是一个敏感而不言而喻的问题。
  查海洋的这个问题让谭允旦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两人沉默片刻后,查海洋开口说道:“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吧。”
  他的手指指向毛布,逐字逐段解读出来。
  
   “当死亡之海淹没大地
  我将复活
  你们的灵魂
  将由我牵引至彼岸
  获得重生”
  
  每个字都让人心惊肉跳。
  每个字都像是来自黑暗世界的寓言,让人心魂迷乱。
  这段文字像利剑一样刻在谭允旦的心中。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布,似乎想把上面的每一个文字都牢牢记住。
  
  苍茫大漠里的风声像是亡灵的耳语,在这亿万年的变迁中,不断的死去又出生。存在或虚无,在很多年后谭允旦重读萨特、加缪、福科的思想时依然无解。她住在29楼顶的复式豪宅中,她的灵魂却永远钉在了这片沙漠戈壁之中。
  
  两个年轻人在这段像是咒语又像是契誓的话语中久久静默。最后还是查海洋打破沉默:“我们检查一下墓主,然后再将他掩埋吧。”
  
  谭允旦点点头。
  
  查海洋伸手掀开毛布。令人惊异的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预期中的男性墓主。他和谭允旦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带着惶惑不解和隐约的畏惧喘息着。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太不可思议。在查海洋和谭允旦的生涯里,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形。黑暗中隐约闪烁的月光,像是这诡谲世界的一个阴森背景,冷冷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个沙丘上令人惊悚的舟棺。
  
  墓主是个女人。
  一个全身包裹黑布的女人。
  依稀可见,她的双眼被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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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38:24 | 显示全部楼层
83、
  
  食物和水终于耗尽了。这是谭允旦和查海洋在荒漠中的第五天。
  
  他们怀着震惊而尊敬的心情重新掩埋了黑布女尸,查海洋将写着契誓的毛布留了下来,小心的揣入自己怀中。他们离开小河墓地后,一系列的思考和疑问并没有停止。
  制作分外精美的桩木和舟型棺,诡异的契誓,让人惊悚的玄色冥衣,这些都是无法解读的谜题。尤其是谭允旦提出,小河墓地中的墓葬都是严格的男性对应桨状木桩,女性对应棱形木桩,为何这位黑衣女子却独独相反,使用了桨状木桩,而又有七道阴文线?
  
  很快的,比思考这些问题更严峻的问题出现了。在他们再次向35兵团方向做努力行进时,依然是迷路状态。经过漫长而绝望的挣扎,他们喝干了最后一滴水。断水后,他们开始喝自己的尿。到后来,连尿也排不出来了。
  
  在体力透支到极限后,谭允旦开始出现幻觉、谵妄和脱水状态。当他们再次回到有蓝布条记号地方的时候,像是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谭允旦终于昏倒了。
  
  在那些无法以时间计量的幻觉和梦境中,她频繁的看见一个黑衣女人,有时候站在她身侧,有时候站在稍远些的沙丘上。黑衣女人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周身似有黑气萦绕。
  每次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总能看到查海洋死灰般的脸,依然坚守在她身边,不断的移动她的位置,以便使她总能躺在雅丹的阴影下。她喃喃呓语:“放弃我,让我死。”
  
   每一次昏厥她都希望自己不再醒来。这样磨难的尽头,死亡是一种解脱。在那些持续的幻觉和昏迷中,她干涸的舌头时常能品尝到腥甜的味道。那是一种无法言状的美味,湿润,沁凉,甜美。她以为那是弥留之际必然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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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39:56 | 显示全部楼层
84、
  
  又一次短暂的醒转过来后,她断续的向查海洋叙述看见黑衣女人的情景。那个女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占据她的心灵,谭允旦不再关注自己的生死。在这即将走到人间尽头的时光里,她被那个黑衣女人的幻象纠缠不休,让她急切而又惶恐的想表达出这个诡异的意念。
  
  但谭允旦已经失去语言的完整表达能力。她能感觉查海洋冰冷而虚弱的手指抚过她的脸庞,像是试图安抚她的焦躁。恍惚间她听见查海洋低低的声音吟诵着那段她最喜欢的诗歌。
  “象传说中希伯来漂泊者的忧郁,那是注定的命运,无法脱离。他不愿窥探黑暗的地狱,又不能希望在死以前得到安息。命运要我去流浪的地方还不少,去时还带着多少可叹的记忆?但我唯一的慰藉是我知道:最不幸的遭遇也不足为奇。”
  
  她微微笑了出来,唇边又尝到了那股清凉甜美的味道。她闭着眼睛,在虚无的空中漂浮着,贪婪的吮吸着这甘露。
  
  钟卫红找到谭允旦的时候,谭允旦正枕在查海洋的右臂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像两个雕塑,一动不动。
  
  正是谭允旦和查海洋埋在荒漠中的蓝色布条,成了指引钟卫红找到他们的关键线索。当时他们所在的位置,仅仅距离35团场21公里。
  
  谭允旦抱着查海洋,处在昏迷中,还有一丝呼吸。查海洋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尸体出现尸斑。触目惊心的是,在查海洋的左臂上有几道用刀深深划出的伤口。如此之深,甚至连肉都翻卷出来。
  
  钟卫红打开水囊,将清水灌入谭允旦口中。这些天他极度的忍耐着,尽量节省着水和食物。谭允旦被水的清冽激醒,双眼无神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闭上。
  钟卫红咬着牙要将谭允旦抱到骆驼上,但神志不清的谭允旦却死死抱着查海洋不肯放手。钟卫红几次努力都没能将他们分开,只好用手一根根掰开谭允旦的手指。
  
  谭允旦睁开眼睛,恍惚中又去抓住查海洋的尸体,口中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嗬、嗬”的急切叫声。她愤怒的看着钟卫红,眼神散乱而狂热。
  钟卫红再次去掰开谭允旦的手,声音哽咽道:“他已经死了。我要带你走。”他一边分开谭允旦和查海洋,一边低声道:“我向你保证,一定回来找到他,带走他。”
  
  谭允旦依然不肯,她固执而无望的抱着查海洋。钟卫红一直不能断定,当时精神状态下的谭允旦是否已经知道查海洋已经过世。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即便谭允旦已经处在死亡边缘且神志不清,但她一直固守着生死相依的决心。这让钟卫红分外悲凉,而且暴躁起来。
  
  “他死了!就算你不肯走,他也是死了!”他粗暴的拉过谭允旦,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自己这边:“他也是我的队友我的同志,我会回来找他!我对你、对天地发誓!”
  
  他终于把虚弱至极的谭允旦抱上了骆驼。谭允旦半开半阖的眼帘一直望向查海洋,那具尸体依然保持着怀抱的状态,即便他的怀中已经空空如也。钟卫红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催促骆驼向远方走去。
  
  骆驼身后查海洋的尸体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茫茫荒漠里。
  
  在她绝望而迷乱的梦境里,他似乎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微笑的看着她。她伸出手想拉住他,他却刹那间魂飞魄散,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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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40:30 | 显示全部楼层
85、
  
  献给查海洋。以及这个为他不眠流泪的夜晚。
  
  《好吧,我们不再一起漫游》
  
   ——拜伦
  
  好吧,我们不再一起漫游,
  消磨这幽深的夜晚,
  尽管这颗心仍旧迷恋,
  尽管月光还那么灿烂。
  
  因为利剑能够磨 剑鞘,
  灵魂也把胸膛磨得够受,
  这颗心呵,它得停下来呼吸,
  爱情也得有歇息的时候。
    
  虽然夜晚为爱情而降临,
  很快的,很快又是白昼,
  但是在这月光的世界,
  我们已不再一起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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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42:34 | 显示全部楼层
86、
  
  因为又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35团的同志并没有找到查海洋的遗体。他们推测是风沙掩埋或移动了他的尸体。
  
  谭允旦被直升机送往军区总院。她在医院里接受了长达一个月的治疗,并在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医院休养。从罗布荒漠回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少言寡语,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令人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为查海洋的遇难而落过一滴眼泪。她只是喜欢在大段大段的时间里,坐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一切。
  
  她的眼神似乎在凝望,又似乎空洞的回旋在某个不可知的世界里,不知道她的心停在何处。
  
  钟卫红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随部队解放军几次深入孔雀河和塔里木河下游之间的地带寻找查海洋的遗体,均是无功而返。
  
  1979年是一个分水岭,是谭允旦、查海洋、钟卫红和古墓沟墓地命运的转折点。
  
  从医院出来以后,谭允旦放弃了跟随W先生对古墓沟墓地做进一步研究。这意味着她放弃了在这个领域成为全世界最顶尖人物的机会,转而投入到宋代瓷器鉴定研究工作中。她终身未嫁,并从未给过他人理由。
  
  钟卫红始终没有真正离开罗布荒原。在最后一次寻找查海洋遗体失败后,他向组织申请,将自己分配在新疆博物馆工作。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罗布荒原上考古工作的进展情况。他从最基层的管理员,一直做到了博物馆馆长一职。他严谨,认真,在博物馆工作尤其是新疆文物研究上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不乏有大胆的姑娘主动追求他,但他始终对此付之一笑,终身未娶。
  
  而古墓沟墓地的发现轰动了全世界。一时间,太阳墓的照片出现在全球各大报刊的醒目位置上。而有关罗布泊的研究迅速成为文化、历史、考古专家眼中的热点问题。
  
  这个神秘之地只被轻轻揭开了一角,却掀起了如此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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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43:40 | 显示全部楼层
87、
  
  寂静笼罩在我们的帐篷里。大家默默的看着地面,没人说话。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沙暴停了”。此话打破安静之余,大家如蒙大赦,纷纷飞奔出去,操家伙开始干活。
  
  我混在人群中,积极的跑了出去。在帐篷外李大嘴一把拉住我道:“师妹,今晚咱俩就成亲吧,不能再耽搁了。你看谭教授的悲剧,咱们得以史为鉴哪!”
  
  魏大头冷冷道:“你前有老婆后有于燕燕,要说成亲怎么着也是我,轮不到你吧?”
  
  李大嘴反唇相讥道:“你看于燕燕时不也是一副色迷迷的坏样?记得当年某人读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时大赞普纳路亚家庭形态,这人是谁来着?哟,魏博士,你好眼熟啊。”
  
  普纳路亚家庭是群婚制的一种,是原始社会排除血亲婚配后逐渐发展出来的一种族外婚。它早于对偶婚,通常也被称为普那路亚婚、族外群婚,非常生猛。
  
  我跟随大部队向墓地走去,老魏和李大嘴跟在我身后,还在聒噪不休。我回过头无奈道:“你们省省吧。我妈说了要我给她找个律师女婿,她就靠这个信念支撑后半生了。”
  
  “另外,”我及时的补充了一句:“我特烦那种在听谭老师故事时故作坚强假装无泪硬汉,却在暗暗流鼻涕的男人。”
  
  魏大头和李大嘴连忙抬起右臂,用袖子狠狠擦了擦鼻子,又顺势将袖子在裤子上抹了一下。动作整齐划一,熟练至极。他们两个的习性我真是了然于胸,向来右袖子擦鼻涕,左袖子擦嘴,最后全部抹在裤子上了事。
  
  难以想象,S大考古系这么多年对两位大神是怎样忍下来的。我们考古系的名声这么骇人,两位大神功不可没。
  
  整个下午干活的时候,我都在思考在谭教授经历中呈现的种种谜题。神秘的数字,奇特的葬俗,造型特异的桩木,舟型棺,这些都让我在翻沙子的同时,无法抑制的反思思量其中深意。当然最让我心惊的是谭教授和查海洋挖出的黑衣女人棺,和覆盖在她尸身上的咒语。
  
  无论是否幻觉,谭教授也曾见过那个黑衣女人。她所叙述的黑衣女人和黑气萦绕,与我记忆中两秒钟有相似的痕迹。我坚信这不是巧合,一定另有原因。
  
  需要说明的是,在我大幅度转述谭教授的故事时,并没有完全按照她的原话进行原文转述,其中很多内容是在事后通过各种途径得知,与谭教授的经历对接起来形成的一个完整过程的叙述。
  
  那个下午,当我拿着毛刷心不在焉的给一跟羊骨头扫灰时,心中不由自主的对谭教授惊心动魄的故事感到羡慕,暗自期待自己也能遇到如此传奇和诡异的经历。当时我不知道,我的羡慕完全是多余的。
  
  营盘遗址给我的震撼和意外,远远超出我的期待和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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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44:55 | 显示全部楼层
88、
  
  营盘遗址是汉晋时期的遗存。这个1500年前后的古城是当时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即使在今天站在荒弃的城前也能感受到当年古城的繁荣。从西汉开始,中原政府在开辟的这条边疆交通线路上设置烽燧,起到保护商旅、传递信息的作用,在营盘城外就有一座废弃的烽燧。我们正在作业的墓地遗址距离古城大概900米左右,旁边不远处是一个佛教寺院遗址。
  
  大概在公元一世纪左右,佛教由印度传入新疆,在新疆很多古代文化中心建有佛教建筑物不足为奇。营盘佛塔的基座呈方形,塔身为圆柱形,其形制与楼兰、米兰、尼雅、安迪尔等遗址内的佛塔造型相同。
  
  这天我们干活的时候,李大嘴和魏大头就一直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又在策划什么阴谋。果然快到吃饭的时候,李大嘴凑了过来,悄声道:“梁珂,想不想打猎去?”
  
  打猎是我们的暗语,意思是在正规考古发掘之余,我们晚上偷跑出去,在附近查询有没有新的遗存,或者对考古发掘的遗存遗漏部分进行勘察。由于打猎是在晚上进行,所在场地又通常是古墓,所以非常刺激。
  
  我小声问道:“哪里?”
  李大嘴眼睛望着别处,试图掩人耳目,声音低低道:“古寺遗址。”
  我眼睛也望向别处,若无其事的样子,“诺。”
  
  午饭时间到了。我们纷纷停下手中工作,向营地走去。营地距离墓地约200米,距离古城就更远了。由于补给车刚刚回来,今天中午属于改善餐,一改往日在墓地啃冷馍的传统。我看大伙似乎都挺高兴,尤其是李仁熙,鼻一抽一抽的,似乎大老远就闻到了肉味。
  

89、
  
  这段时间大伙都很玩命,除了因为这次发掘工作机会来之不易,也是有点受贝格曼等人的刺激,想鼓劲儿在营盘做出点成绩。体力的消耗和研究探讨出土文物耗费的心力,让大家特别都在工作之余盼望吃点油水。
  
  在中国,科学意义上的考古学发端是近代方由国外传入。虽然金石学从汉唐开始就有萌芽,至清代发展到了鼎盛阶段,但金石学主要是以传世或少量出土的商周以来有铭文的铜器、秦汉以来的石刻文字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一门学问。它的目的主要是通过研究进行考证、考据,用以正经补史,和我们现代考古学并不相同。
  中国田野考古发掘研究起步很晚,在封建社会时期是受宗法文化影响,掘墓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行为。当然也有如广川王刘去疾之流,视挖坟为人生乐事者。但这种人和盗墓贼没有区别,破坏文物,攫取随葬物品,向来为主流社会所不齿。直至今日,中国的很多文物瑰宝或由盗墓贼流出,被鉴赏家收藏,或被国外探险家从中国掠走,陈列在外国人的博物馆里。大伙对营盘墓地的发掘就是卯足了劲儿想挖点有价值的文物出来,最好是把中国博物馆都塞满,同时也能为这一时期的地区、文化发展历史提供文物依据、
  
  虽然除了那具舟型棺和黑衣女尸我们还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收获,但七七八八积累在一起,我们还是攒了一批纺织品、木器、铜器、忒器、漆器等出土文物。尤其是木几、木盘、木案、木杯、木罐、木碗、木钵等等,出土了一个系列。
  
  魏大头有一次刷着一个木碗,深情道:“大嘴,要是干尸上再多点肉,咱们直接可以在这里开人肉包子铺的黑店了。”
  李大嘴咧嘴一笑,“嘿嘿,可不是嘛,家伙什儿而都全的。”
  这是窦淼在旁边飘然而过,淡淡道:“客流量太小,店会倒闭的……”说罢又飘然而去。
  
  窦淼很少说话,惜字如金,但每次说话都语出惊人。李大嘴斥之为“闷骚”。不过再闷骚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我看闷骚的窦淼在奔向饭锅的道路上也是身手矫健。我拿了饭盒,准备去打饭。就在我打开饭盒的瞬间,忽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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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90、
  
  在我饭盒盖的内侧,有人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两个字——“有鬼”。
  
  字迹歪歪扭扭,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有意掩盖笔迹。我悄悄喊过魏大头,把饭盒盖递给他。魏大头一看脸色就变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对,他就招手叫过李大嘴怒道:“你还嫌事儿不够多,非要把梁珂吓病了你才开心么?”
  
  看李大嘴铁青着脸,我赶紧打圆场:“不会不会,我身体好的很。”
  
  魏大头微微侧过脸,低声道:“不关你事,私人恩怨。”接着扭头对李大嘴道:“你也一个奔三的人了,也有家室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鬼,鬼你妹啊!”
  
  我对魏大头的说法进行了一下勘误,“李大嘴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哥哥。”
  
  李大嘴铁青着脸,嘴唇抖了半天,抖出一句话:“不是我写的。”
  
  魏大头冷笑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去帮师妹把饭盒盖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
  
  整个下午,都是魏大头对李大嘴的批斗会。我们一边把从沙子里挖出来的零星文物刷干净,一边听魏大头的唐僧COSPLAY秀。李大嘴最后听的烦了,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真不是我写的。我向毛主席保证,向马恩保证!你再唠叨,晚上我不去打猎了!”
  
  魏大头疑惑道:“难道有其他人想泡师妹?”
  李大嘴愤愤道:“总之我从来不用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手法泡妞。”
  魏大头歉然而笑,“这倒是提醒了我。不好意思,错怪你了。”他低头想了想,“有鬼……如果用这种方法来泡妞,也不失为一种新颖的手法。不过有鬼这两个字着实诡异哪。”
  李大嘴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其实中午时我就想说了,又怕你们骂我。”
  魏大头道:“说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通往真理的道路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对错。”
  
  李大嘴看了看我,终于下定决心道:“我觉得……该不会有人觉得梁珂她……”
  魏大头疑惑的接道:“……是鬼?”他摇摇头,“这太荒谬了,太无知了。哎哟不好,周谦好像说过……”
  
  骤然间,我们忽然都想到了在XX医院里周谦抓狂,上来掐我脖子时喊的那句话。
  “梁珂!你个婊子!你被她附身了!你就是那个黑衣女人!”
  
  顿时魏大头和李大嘴都沉默了,死寂而疑虑的空气弥漫在我们身际。他俩不约而同的望向我,目光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
  
  我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两人怒喝道:“我要是鬼,立马就把你们两个老不正经的给灭了,根本不会把你们两个祸害留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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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46:01 | 显示全部楼层
91、
  
  远处谭教授正在和陈伟对着一个铜镜嘀嘀咕咕,大概是在分析花纹。我的怒喝声大了点,引得周围的人都望向我们这边,连谭教授和陈伟也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魏大头和李大嘴见众人目光灼灼,连忙互相交换了下眼色,一起哈哈大笑出来。这笑声充满欢乐,好像刚刚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众人释然,继续埋头干活。
  
  李大嘴把我拉过去,低声道:“姑奶奶,你想上考古队的焦点访谈啊?”
  魏大头收起笑声后,就一直处在思考状态,见我脸色不豫,连忙道:“梁珂,我们不是怀疑你。我这心里琢磨着,你不是说你见过黑影子吗,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曲折?但是就目前看来,我们在营盘挖出的黑衣墓主,正儿八经是个如假包换的干尸。你的气质距离女鬼十万八千里。你看我从金坛挖个头骨回来,虽然给没收了,不也没事吗?因此我还是认为,此事是有人恶作剧。”
  李大嘴道:“你这长相,女鬼也不可能来找你。聊斋里女鬼看上的人物,哪个不是俊俏小书生?”
  
  魏大头身材不高,头又特别大,长相疑似土豆。听到李大嘴讽他长相不佳,立刻反唇相讥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吾虽貌丑,德艺双馨。
  
  眼见两人又要引经据典的吵起来,我只有默默的蹲下继续刷文物。晚上收工后,李大嘴在吃饭时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眼睛看着别处,口中低声道:“计划不变。胆小的别来。”
  
  我淡淡道:“诺。”
  我们接头状如地下工作者,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即将到来的夜晚,你是属于我们考古三剑客的世界。
  
 92、
  
  这种事我们早已是轻车熟路。想当年导师托关系把我们仨塞进云南平掌村怕叠新石器遗址考古发掘队,作为期两周的学习。我们仨半夜打猎的身影,让平掌村至今流传野人传奇。
  
  不幸的是那次打猎被队长抓住,不仅提前将我们送回S大,我们仨还各写了一份检讨书,累计字数高达一万字,其中魏大头的检讨书占了八千字。他硬是将一份检讨书写成了一篇小论文,详细阐述了他对该遗址出土的石器分期、类型的看法,看得老范喜上眉梢。我们也因此在老范家蹭了顿饭,席间魏大头只顾侃侃而谈,饭菜基本都被我和李大嘴给吃了。
  
  眼下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上打猎,去的又是古佛塔遗址,我们心中有点惴惴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这种心痒难耐的感觉,李大嘴曾经做过经典诠释,“我们玩的不是考古,是心跳。”
  魏大头也有个经典的应答:“必须心跳,心不跳了,就该别人来挖我们了。”
  
  大概午夜时分,整个营地的人都进入梦乡。我们仨鬼鬼祟祟窜出帐篷,看到一个战士在营地东侧值班。因为长期轮值时期,我们这个营地一直安定无事,值班战士也放松了警惕。在东侧的一个沙堆上蹲着,偷偷摸摸点了根烟。
  
  我们三个在意念中007的伴奏乐中,施展手脚,迅速脱离了值班战士的视线,向西侧位移而去。长期的锻炼使我们动作润物细无声,动作犹如鲲鹏展翅,颇有侠客风范。连我们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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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 17:46:43 | 显示全部楼层
93、
  
  营盘墓地在距离我们营地约200米的地方,古寺院遗址就在墓葬区间隔150米左右的冲沟旁。古寺院遗址已经在千年的风沙腐蚀下面目全非,主建筑为土坯垒砌的长方形塔院,塔院里的僧房及大多数佛塔已经坍塌。唯独一个方形基座的佛塔独苗尚存,也是破落不堪。
  
  虽然明知道没什么猎物,但从吉林到浙江、从陕西到云南,我们的打猎倩影无处不在,“到此一游”才是我们探险精神的主旨。我们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为每个考古之地铭刻上记忆的标志。
  
  夜风瑟瑟,我们几个人像是小小的蚂蚁向目的地晃去。李大嘴感叹道:“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孔雀河畔游荡。”
  魏大头道:“你这是1995年的译本,我个人更欣赏的是1930的华岗译本——‘有一个怪物正在欧洲徘徊着——这怪物就是共产主义’。”
  李大嘴道:“幽灵比怪物更有诗意。老魏,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泡不到妞了。你太工具理性,缺乏诗人情怀。”
  魏大头道:“你不觉得怪物比幽灵更有冲击力吗?”
  我实在忍不住,“荒郊野岭,你们两个可以休息一下吗?”
  谢天谢地,世界终于清静了。
  
  古寺院遗址约有6000平米,千年前应该是个香火缭绕的热闹寺院。如今这里除了荒寂还是荒寂。我们在外围做了些简单的测量记录,魏大头有个秘密小本,专门记录我们打猎的经过和工作内容。魏大头视小本为生命,片刻不离身边。
  确实,如果小本被人发现,我们仨足够被开除十个来回了。
  

 94、
  
  古寺内部荒败不堪。我们勘察了一圈,按照书本上的知识试图对土壤进行鉴别,期待找到可能有所发现的遗存物。不过这里都是沙地,平时所学的土壤分辨知识用不上,只能是靠直觉和运气了。
  
  遗存的佛塔成了吸引我们注意力最大的焦点。这座佛塔在我们眼中不算高大,比起小谷跳的药师佛塔相差甚远。这个佛塔在风沙堆积下显得分外臃肿,原貌已经无法窥见。
  
  魏大头扶着塔底的砂石叹气道:“当年斯坦因曾在塔内发现了佉卢文书。佉卢文起源于古代犍陀罗,这种文字流行于中亚广大地区,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通商语文和佛教语文。晚生了一百年啊,不然这塔里的佉卢文书的发现者,就要永远刻上我的大名了。发现佉卢文书我就能获得优秀毕业生,获得优秀毕业生后我就可以进入一流研究所,在三十五岁之前进入文物局,四十岁之前就可以当上……”
  “文物局长助理。”我和李大嘴异口同声道。
  魏大头点点头,不无惋惜的又叹了口气。
  
  在佛塔边逡巡了一会,魏大头有些依依不舍的跟我们向两座已经破败房屋走去,这两个建筑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房屋。从整个寺院的布局看,这一段早已坍塌被风沙掩埋的建筑原址应当是僧房。仅存的两个尚能看出房屋形状的断桓,在夜色中像是被时间掠夺过,仅剩下黑洞洞的进出口,和半屋岌岌可危的顶壁。
  
  我们仨说笑着向僧房走去,有这破落的僧房对比,我们的帐篷油然升级成了豪宅。魏大头心中存着万一的希望,期待能在这破败的建筑中挖出被盗墓和考古先驱遗忘的文物。
  李大嘴趁机对老魏不切实际的幻想给予密集型打击,老魏笑呵呵的,居然没有回嘴,估计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那两座破泥坯中。
  
  就在这个时候,李大嘴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和老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惨白,白到几乎可以反光。他拉住我们两个的衣袖,悄声道:“刚才你们有没有在僧房那边看到一个黑影?”
  
  老魏笑眯眯道:“你想黑衣女郎想疯了吧?”
  
  话音未落,我和老魏忽然也僵住了。
  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僧房遗迹前。黑影稍稍动了一下,依然凝视着我们,似乎期待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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