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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蔡骏作品《人间》(中卷-复活夜)(中卷全集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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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0 11:3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高思国

“你,真的让我很惊奇。”

梅菲斯特躺在我的左心房内惊叹。

“你想不到我会越狱成功?更想不到我会找到真凶存在的证据?”

“没人能够做到。”

我字号地回答:“我做到了。”

“所以——”幽灵郑重其事地完成了鉴定,“你不是人。”

“有你这么骂人的吗?”

“哦,你实在是误会我了,当我说你不是人,就是对你的最高夸奖!”

幽灵的思维方式果然与人类不同,我冷冷地说:“不管我是什么,但至少不是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幽灵。”

“感谢夸奖。”

不再玩文字游戏了:“梅菲斯特,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你现在有个机会。”

“什么?”

“帮助你赢得一切的机会。”

“赢得一切?”

幽灵梅菲斯特发出低沉嘶哑的吼声:“你将成为足以统治这个世界的人。”

“真的吗?”

“千真万确,将在不长的时间内实现。”

“不,我的理想不再于此。”

“傻瓜,但如果你拥有无限权力,就有资本来实现你的理想,抑或老马科斯令你发现的自己的使命——Gnostics。”

我愤怒地在心底叫嚷:“大胆!你居然敢偷听我与老马科斯的说话。”

“我说过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梅菲斯特,你真的可以满足我的要求?”

“古英雄,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楼主该补脑了!”幽灵阴险地笑着,“再说一遍——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无偿帮助我。”

它像拍椰子似的拍着我的心:“哦,我的朋友,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没错,当然是有代价的,一个沉重的代价!”

“是什么?”

“对不起,你不会接受的。”

我觉得受到了某种侮辱:“告诉我,你的交易条件是什么?”

“你真愿意同幽灵做交易吗?”

“如果可以让我实现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这个使命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世界上的许多人,为了人间被掩盖的真相,为了那个被隐藏了无数时间与空间的秘密!”

梅菲斯特居然用力鼓掌:“好,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这样的朋友值得一交!”

“说吧。”

“古英雄,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但你不可以对你所拥有的一切产生留恋,否则你的灵魂将永久地被我占有!”

这个要求让我想起两百年前那篇伟大的诗剧。

沉默……心跳几乎停止的沉没……

灵魂永久地被幽灵占有?

可是,我所拥有的一切是什么?至少我本来一无所有,没有任何记忆,没有真实的过去,就连“我是谁”都是假的。我拥有的只是赤条条的身体,只是一片空白的精神,还有一颗赤诚的心。既然我能逃出地狱,在荒原上流浪一昼一夜,几度与残酷的四神擦肩而过,又何必在意生与死的差别?既然我能够得到一切,又何必在意失去一切?大不了回到起点,大不了再把记忆一抹而空。我从来不会失去什么,最多就是精神与肉体的枷锁!

我不怕!

于是,我用心跳告诉梅菲斯特——

“成交!”



2009年10月20日。

上午,九点。

距离;我越狱逃出肖申克州立监狱,遭受全美通缉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阿尔斯兰州地方法院。

又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曾经站在法庭被告席上,面对陪审团成员们鄙夷的目光,接受检查观刻薄奸诈的提问,听着那些唇枪舌剑的辩论,最终却听到自己的有罪判决。

今天,我不是被告,而是一个上诉者。

老法官再度见到了我,这回他的表情极其复杂,最后露出一丝微笑,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高先生,我很抱歉,七个月前没有给你公正的判决,但请相信我和陪审团都并无恶意,因为当时并未发现这些重要证据。对于你在监狱中失去自由的痛苦,我感到非常遗憾并深表同情。现在,你真正自由了!”

然后,老法官低头签署文件,代表阿尔斯兰州上诉法院,撤消对我的一切指控,正式宣告无罪释放。

十三个月的噩梦,终于画上了一个惊叹号式的句号。

我拿起文件深深吻了一下,回头拥抱着莫妮卡——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吻她,谁都知道我们是堂兄妹关系,绝不能当众过分亲昵。

然而,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领,这十三个月也是她的噩梦。

三周之前,我们奇迹般地发现了Mary,以及她摄下的那段关键录像。当天,莫妮卡就带着Mary去警察局报案。而我则悄悄躲回莫妮卡的房子,因为我如果此时出现在警局,毫无疑问会被立刻押送回监狱。记录杀人视频的内存卡,被我做了几十份备分,其中一份由莫妮卡交给警方,还有一份寄给审理我案件的老法官。

Mary的出现震惊了整个警局,她付出惨重代价保存下来的录像,也让当初负责常青案件的探长目瞪口呆——他不相信居然另有凶手,在我赶到之前就已杀了常青。警方请来专家鉴定视频,确认并非伪造,画面中被捅死的正是常青,穿着被警方发现时的衣服。视频所拍到的凶杀房间,是常青遇害的现场,就连墙上时钟也可以辨认,正是警察抓到我之前十二分钟。

通过调查2008年9月到10月的全部案件,显示当年9月30日晚上,在马丁.路德市郊外荒野,发现一具轻微腐烂的无名女尸。尸检显示死者年纪二十出头,被人扼住咽喉窒息死亡,并确定发现尸体的郊外,并非凶案的第一现场——凶手是在别处作案,再把死者抛弃在郊外。凶案发生已经一年,却没有任何线索,死者身份至今未被查明。型号警方还保存着死者的DNA样本,经过联系南卡罗来纳周的警方,并与Mary的DNA进行比对,确认死者就是Mary的姐姐Jenny!

至此,Mary所有正次都已得到证明。

警方 迅速重新调查凶案现场——两个现场,仅仅隔着一条马路,窗户却面对着面,警方在晚上做了实验,确认拍摄视频的位置和角度,正是站在Mary的窗口。如果对面房间卧室开着灯,就可以把全部杀人场面拍得一清二楚。

这次探长终于变聪明了,通过最新掌握的关键证据,推导案发当晚真相——凶手就是那个光头的中国人,显然是职业杀手,比我提前十五分钟来到现场,因为戴着白手套,现场没有留下他的指纹。他干净利落地捅死常青,却以外发现民:在对面窗户后面,有个年轻女子正拿着摄象机!

凶手迅速清理现场痕迹,跑到对面大楼——紧接着我就来到这里,如果在早几分钟,说不定会在楼下碰到他——可见是精心策划,每一分钟都算得清清楚楚。在回到对面公寓楼,凶手撬开513房门,不由分说地杀害了Mary的姐姐Jenny。因为杀死常青之后,他只看到对面窗户Mary一个人,而Jenny与Mary长得很像,远距离看简直没什么分别。凶手根本不会想到,还有个妹妹藏在这里。他检查了摄象机,看到里面的杀人场面,但没发现其他人的影像。凶手认定只有她一个人,房间里Mary的物品也可以证明,这是个单身独居的女孩——Jenny代替妹妹葬送了性命。

但他还面临另一个问题,怎么处理尸体?不能把试题留下来,否则警方会联想到对面的谋杀案。但这时马路对面来了许多警察,如果把尸体运出去,一定会被人发现。他索性拉紧窗帘,在房间里藏身了一个夜晚,却没察觉真正拍摄录像的Mary,以及一个备份的内存卡,就躲在他身边的壁橱里——这个夜晚对Mary与杀手来说,都是无比惊险。

直到第二天清晨,对面的警察都已撤离,他才悄悄带着Jenny的尸体,还有记录杀人过程的摄象机,离开这栋公寓楼,即便被人看到也不怕,他可以装扮成死者的男友,架着醉酒的女友出门,没人会多管闲事怀疑的。最后他将死者拖上汽车,抹掉一切身份标志,开到附近的荒野埋葬——就算被警察发现,也不过是一具无名女尸。

当所有的证据链都已建立,莫妮卡雇用了一位新律师,确定成功率万无一失之后,才向阿尔斯兰州上诉法院提交重审申请。

提交上诉申请的同时,我也来到法院投案自首。

一时之间,我成为轰动全美的人物——警方认为我早就死在了荒野,如果侥幸逃生肯定已潜出阿尔斯兰州,但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我成功越狱超过一周,竟然还敢留在马丁.路德市。

首先,我能够逃出戒备森严的肖申克州立监狱,本身已是一件传奇。其次,可以在没有地图和GPS的情况下,独自穿越数百平方英里的荒漠,简直是超越人类极限的奇迹。最后,在定案超过半年之后,找到一年前的凶案录像,证明自己清白无辜,再大大方方地投案自首,这样的指挥和勇气也令人难以想象。

然而,典狱长德穆革听说我还活着,迅速但着大队人马赶到法院,要求亲自将我押解回肖申克州立监狱——他已大会我恨之入骨,发誓要对我狠狠地乘法。他至尽仍没搞懂卧室如何越狱的,上对州长下对囚犯丢尽颜面,很可能会葬送得来不易的乌纱帽。

但是,老法官看过新的证据之后,拒绝了德穆革的押解请求,反而同意了我的律师的申请,当天变准许我交保假释,对我的通缉令也不诶撤消!

我说过不会再回到肖申克州立监狱,果然只在法院停留了六个小时,便获得法律保护的自由。不用戴假胡子和大墨镜了,大摇大摆地回到阳光下,面对全美各地飞来的记者——关于我究竟如何成功越狱,也是媒体最最关心的问题,我却三城其口,不愿透露,有记者悄悄塞给我十万美元,想要买到越狱细节的独家消息,也被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因为在走出法院之前,我与法官达成协议,为保证不再出现类似时间,绝对不向外界邮路越狱袭击。狱警很快前往甘泉山谷,寻找童建国的尸体。那位印第安人狱警阿帕奇,在我越狱之后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我和莫妮卡躲开记者,终于回到她租的房子。假释期我不能离开马丁.路德市,只能在此深居简出,每天听律师过来汇报,处理我的法律事务。莫妮卡从天空总部调来八个保镖,悄悄安插在街区四周,确保我们的安全和隐私。

经过十几天的司法程序,老法官终于签署文件,撤消了对我的所有指控。

此刻,我由莫妮卡和律师陪同,走出阿尔斯兰州地方法院,回到灿烂的秋阳之下,对着碧蓝的天空深呼吸,伸开双手如在十字架上的赎罪。

律师问我是否打算提起民事诉讼,要求阿尔斯蓝司法当局的赔偿。但我笑着放弃了索赔权利,并非忘记了自己的苦难,也不是真的宽恕了判决我有罪的人们。而是我觉得真正的罪恶仍藏在黑暗中,不是那个光头职业杀手,而是躲在幕后策划的人——假设真的是个“人”。

他(她)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陷害我?通过杀死常青将我送入监狱,一石二鸟其心可诛!但他(她)的计划如此完美,精确到了每一个分钟,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编织成一个密密麻麻的网,就此等着我自投罗网!

可惜,他(她)没有计算到Mary的窗口,更没有计算到可怜的Jenny,终于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让我抓着备份的内存条脱身而去。

这是命运的决定。

而非任何人的大脑所能“计划”。

人算不如天算。

天算?

天算我将被冤枉为一级谋杀,天算我将被送进肖申克州立监狱,天算我将要认识老马科斯,天算我将遇到掘墓人童建国,天算我将化身为Gnostics,天算我将越狱逃亡逃出地狱,天算我将沉冤昭雪回归人间。

感谢命运赐予我如此非凡的经历!

一辆加长版林肯停在法院门口,我们上车开向马丁.路德室机场,后面还跟着几辆黑色轿车,坐着莫妮卡的秘书和保镖。

从没坐过这么豪华的车,摸着车载电视与冰箱,竟像新郎官的婚车。

上车第一件事,是给远在中国的妈妈打电话——她高能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这一年来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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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0 11:31: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个小时后。

马丁.路德市机场。

加长版林肯直接开上停几坪,看到一架中型公务飞机,机身上刷着天空集团的标志。

保镖为我们拉开车门,莫妮卡穿着黑色大衣下车,刻意在别人面前与我保持距离——这种感觉让人郁闷,明明已如胶似漆无法分离,却必须假装是客客气气的堂兄妹,否则要么变成为世人所不齿的不伦之恋,要么就会暴露我是一个冒牌货。

现在,我必须依然是高能。

踏上天空集团的公务飞机,果然是跨国公司巨头的排场,机舱内安装有各种豪华设施,单独为老板隔出一个空间,有独立的卫生间与卧室,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睡觉。

莫妮卡故作庄重地对秘书说:“我要和高能先生商谈公务,请不要进来打扰我们。”

刚刚锁上她的小隔间,与其他随从完全分开,我就赶紧抱住她的腰,在她的脖子上一阵狂吻。她也转身紧紧将我搂住,颤抖着耳语:“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在所有人面前假正经,装成很久没有来往的堂兄妹,甚至还要在我的父亲面前!”

“怎么办?”我痛苦地坐倒在老板专用的水牛皮沙发上,“每天都得偷偷摸摸,要在一起就必须像做贼似的!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我们彼此深深相爱,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在一起?”

莫妮卡无奈地摇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给自己灌了一小口,瞥了瞥我的眼睛:“因为你的脸。”

“我的脸?”

我摸了摸自己这张脸,虽然最近越来越喜欢这张脸,不再如以往平庸猥琐,甚至还有几分男子汉的独特气质——但这是高能的脸。

不是我的脸,不是古英雄的脸,我的脸已经永远被埋葬了。

飞机已冲刺起飞,迅速冲上阿尔斯兰州的蓝天。我趴着舷窗俯瞰大地,马丁.路德市渐渐变成一块绿地的抹布,只是一片荒芜大陆中的孤岛,或者说一块小小的绿洲。而在这片无垠荒野的某个角落,是地狱般的肖申克州立监狱,那里囚禁着我的朋友们。

“我恨这张脸!”

我摸着自己的鼻子与眼皮,回想起一年多前在上海,当怀疑被换过脸,我便愤怒地想要扯下自己的头皮。

莫妮卡抓住我的手,亲吻着说:“但这张脸会给你带来一个世界。”

“什么?”

“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世界。”她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当初你来美国的目的,不就是要利用这张脸,以及‘高能’这个姓名,得到这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世界吗?”

“天空集团的财富帝国?”

“是。”

我看着舷窗下落基雪山,大声苦笑:“不!当我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对此奢望了!那只是一个穷小子不切实际的妄想,你的父亲正值壮年,而你又那么年轻那么能干,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呢?不,是什么时候轮到高能呢?而且,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结婚生子。如果你嫁给其他人,你们的孩子就是天空集团的直系继承人,自然也与我武官。如果那个幸福的男人是我的话,那么我一定不可以是高能。”

“是,我的高思国的女儿高梦,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高思国的侄子高能。”

“不觉得这是个悖论吗?除非我们两个结婚,我——或者我们的孩子,才有可能获得公司继承权,但那时我必须告诉大家,我不是高能,我只是一个冒牌货,我的名字叫古英雄!”

“不,这样的话,爸爸不会接受的!”莫妮卡忧伤地摇头,混血双眼里充满累世,“我一直告诉爸爸,你就是高能,你是他唯一的侄儿。他向来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对你寄予厚望,但如果知道我欺骗了他——”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我夺过她手中的啤酒瓶,给她换了一杯冰水。

莫妮卡又是一饮而尽,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我不敢想象!父亲是极其严厉的人,虽然可以宽容我的许多错误,但唯独有一点不能宽容,那就是欺骗!他最讨厌别人说谎,尤其是他最信赖的女儿,他不但会杀了我,而且会杀了你!”

“为什么?”

“爸爸将认定你是一个嫉妒邪恶的人,是你杀死了高能,又是你剩下了高能脸,冒充高能的身份,又一步步诱惑我,使他的女儿背叛家族与集团,使我成为你们古家,成为卑鄙的蓝衣社的走狗!天哪!你知道这两个家族之间的仇恨有多深吗?”

“等一等!”她最后两句话令我嫉妒惊诧,“你居然知道?”

“是,就在几个月前,父亲把家族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了我!”

看着莫妮卡的眼睛,我羞愧地低下头,想起那封父亲珍藏起来,又嘱咐在死后要烧掉的信——不,他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高家的敌人!

“那你知道古英雄的父亲是谁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家族,世代都是蓝衣社的社长。你们蓝衣社古家,与我们兰陵王高家,是不共戴天的世仇!我的曾祖父,他的名字叫高云雾——就是被你的曾祖父杀死的!“

“什么?”

似乎在替祖先忏悔,我低头战栗不已。

“还有我的祖父,也是天空集团的创始人,他的名字叫高过——他也曾被你的曾祖父陷害,结果被送到新疆的监狱,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现在我才明白,祖父留给父亲的那封信里,写到那个蓝衣社神秘人,其实就是我(古英雄)的曾祖父!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莫妮卡伸手封住我的嘴巴,“你已遗忘了一切,不必为你的曾祖父,也不必为你的祖父与父亲负责!”

“但你的父亲不会这么想。”

“是,他有他的思维方式,他如果知道你是假冒的高能,会感到嫉妒愤怒与仇恨!他如此热爱天空集团,这份我的祖父、他的父亲创立的事业,是不会让任何人夺走的!你看现在那些欧美家族企业,都是把所有权与经营权分开,但父亲坚持自己来管理,绝对不让外人坐上CEO宝座。”

“我明白了,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重高能,即便只是个不成器的小职员。”

“如果你是古英雄——他会认定你的目的是要夺取天空集团,用如此阴险如此缜密的方式,一步步从内部消灭兰陵王高家,记得有一句中国成语——”

“鸠占鹊巢!”

在美国长大的女孩,能知道这个成语真是很了不起!

“对,你们蓝衣社几代人数十年未完成的心愿,通过你这种特别的方式完成了——虽然我不会这么认为,但父亲一定会这么想!他绝不会饶了你!他如果要杀死一个人,那实在太容易了!”

莫妮卡的话让我绝望,那我还留在这干什么?既然我已获得自由,还不如快点回到中国,远离这些可怕的是非。

可是,我离得开她吗?

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到怀中,咬着嘴唇:“我的傻姑娘啊!既然你已知道我们家族之间的世仇,知道高梦与古英雄之间,永远只能是敌人!为什么不远远地躲开?为什么还要帮我?为什么把你的心和你的人都交给我?”

“因为——我爱你。”

这个理由够简单,但也够沉重。

低头看着她的双眼,眨着丝绸之路的目光,含着莫高窟的眼泪,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吗?

心底反复地问自己,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高家与古家,那是上一代,甚至是上几代人的恩怨,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莫妮卡抚摸着我的头发,“这不是中实际,不是莎士比亚描写的那个世界,如果罗密欧与朱丽叶生在今天,他们也一样可以得到幸福!”

我心里默默地说:你是美丽的朱丽叶,我却不是英俊的罗密欧。

“不,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与一千年或五百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干吗说得那么绝望?”

“你说过你害怕,害怕我们的好时光会异常短暂。”

莫妮卡恐惧地眨眨眼睛:“是,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好时光,因为我们的爱还只能停留在地下,不敢走到阳光下让众人看到并祝福。”

“我也害怕,害怕就连一点点的幸福,也会很快地剥夺。”

天空集团的公务飞机,正窗月美国中部的广阔天空,穿越麦田起伏的密西西比平原,穿越古老崎岖的阿巴拉契亚山脉,飞往大西洋畔高举自由女神火炬的SEXCITY……



黄昏。

飞机降落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滑行到私人飞机与公务飞机专用的停机坪。

走出机舱再度与莫妮卡保持距离,我就像普通的工作人员,跟在几个佩枪的保镖身后,坐上前来接你的另一辆加长版林肯。

看来高思过对林肯车情有独钟。

车上还有司机与秘书,我和莫妮卡只能故作矜持,不能像在飞机上那么放肆拥抱。

从停机坪直接开出机场,据说这是总统级别才有的待遇。来到美国超过一年,刚刚到达第三个州,前两个地方是洛杉矶与马丁.路德市,剩下一年都在牢房里度过,莫妮卡帮我把签证有效期延长到2010年。

飞驰在纽约的道路上,没有想象中拥挤,其实车队并未开进失去,而是直接向东开往长岛郊区。这里集中了许多有钱人的别墅,不乏华尔街的精英们,甚至不少私家庄园,是卖给中国的老板与官员们的。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空中挂出一弯新月,车队驶入一个僻静庄园。大门前有戒备森严的岗哨,只有我和莫妮卡坐的车,才能进入第二道岗哨的大门。穿过一条绿树成荫的小道,足足开了五分钟,才停在一栋不起眼的两曾别墅前。

莫妮卡下车时疲倦地说:“这是我父亲的私家庄园,总共有十九栋独立别墅,我就住在这侗最小的里面,父亲说这样才最安全。”

她把司机与秘书都支开了,说有重要事务和我谈,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四周环绕茂密的树林,就像来到童话里的林间小屋,莫妮卡按了一下指纹钮,底楼房门就打开了。

“这栋房子安装了最新的报警系统,任何人入侵都会引发警报,值班保镖会在三十秒内赶到。”走进莫妮卡的宫殿,虽然装饰地很普通,却隐藏着许多小机关,她敲了敲客厅的窗户说:“这是最坚固的玻璃,可以抵挡火箭弹的袭击。”

参观完一尘不染的楼下,半小时前刚有人打扫过,她紧紧拉着我的手,上楼参观公主的闺房——没想到那么简单,除了一张大床和梳妆台外,就没有其他装饰了。隔壁有个硕大无朋的衣橱间,差不多有三十个平方,摆着成百上千的衣服和鞋子,其中不乏爱玛仕、LV、CD的限量版——如果按照市价估算,不在百万美元之下。

书房里有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橱,起码有千本厚厚的精装书,莫妮卡诚实地说:“这些书是管家为了装饰房间买来的,我只看过其中的百分之一。”

书橱对面的墙上挂着十几幅油画,她说其中有两幅凡.高的真迹,但让我看不懂的是,画上的任务竟戴上了墨镜,她尴尬的做了个鬼脸:“这是我十三岁那年画上去的。”

二楼后面有个宽大的露台,种植着上百株玫瑰,园丁每天都会来照料,露台下面是个车库,从玻璃顶棚看下去,有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除了她在十九岁生日开过一次,这辆车就一直沉睡到今天,车库边是一间狗舍,看起来比我在上海的卧室还大,以前养了两条凶猛的中国骨嘴沙皮犬,价值相当于一辆法拉利。

参观完美国富豪千金的寝宫,我低头沉默无语半晌,回想当年被华金山做催眠治疗时,我说粗自己内心的欲望,不就是住这样的房子开这样的车子过这样的生活吗?

莫妮卡关上电动串联,靠着我的肩膀关切地问:“亲爱的,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没什么……”

如果以我过去的心态,一定会感到无比自卑,就连着她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却还能拥她在怀中,究竟我变了还是她变了?

也许,我们都变了。

“你是不习惯这里吧?放心,很快就会适应的。”

“希望如此。”

想想我以前的人生,无论古英雄还是高能,都与她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么以后的人生呢?我们能成为一个世界里的人吗?

一阵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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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0 11:3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转换了话题:“你的父亲呢?他也住在这个庄园里吗?”

“他从不住在这里。”莫妮卡按着我的胸口说,“你想见他吗?”

“哦?不!我现在不那么着急。”

虽然,当初我来美国的目的,就是要见她的父亲——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常青为推动我实现这个目的,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是,现在我真的还需要见到他吗?

“亲爱的,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爸爸!记住,在他面前他就是高能,是他唯一的侄子,也是我唯一的堂兄。”

“彻底忘记我真正的名字?”

“对不起。”她难过地低下头,“目前必须这样。”

“好吧,明天。”

莫妮卡又将我拉回卧室:“今晚,你就暂时住在这里。明天,我会给你安排另一栋房子——离这不到五十米,晚上你可以偷偷过来,但天亮之前必须回去。”

“天黑以后过来,天亮之前离开?”我又走出卧室,“这算什么?奸夫淫妇偷情吗?”

“不要这么说!”她从背后环抱着我,下巴放在我的肩上,“必须这样掩人耳目,避免风言风语,在这里很难逃过爸爸的眼睛。”

“如果被他发现我们的秘密,他可能杀了我,是吗?”

蹙起娥眉叹息一声,她不知再怎么跟我解释了。

忽然,莫妮卡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一声不吭,但几秒钟后表情就变了,几乎在刹那间面无血色。

“发生什么了?”

我拉了拉她的手,但她已结束通话,将手机贴着自己的心房,在原地站了许久。当我要看她的眼睛,她却有意识地转过头去,不让我的读心术起作用。

“告诉我!怎么回是?”

“对不起,公司里有些急事,我必须回去处理!”

莫妮卡说着打开衣橱,换了一件郑重的套装,还来不及照镜子补口红,便匆匆跑到楼下,用通话系统叫来专车。

半分钟后,她冲出自己的宫殿,回头叫我安心等她回来,便坐进了加长版林肯。

她没来得及与我问别。

纽约长岛的秋风袭来,几片黄叶飘到眼前,留下我独自站在门口,仰望满天闪烁的星斗,相较阿尔斯兰州的高原风景,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星星是穷人的钻石。

突然,空中划过一颗流星。

眼前被什么刺痛,就像钻石划过的闪光,几秒钟后消失于无尽的黑暗。

两年来的短暂记忆,这是唯一亲眼看到过的流星。

心头一阵刺痛,浑身上下寒意逼人,回屋关紧了门,痴痴地坐倒在沙发上。

飞机上已吃过一顿丰盛的完蚕,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

疲倦再度笼罩着我,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后半夜才惊醒过来。

又是一个噩梦。

为什么?一年的噩梦已然结束,难道又要来一个新的噩梦。

或者——虽然已获得自由,但漫长的牢狱生活,造成我的心理阴影,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

凌晨两点,莫妮卡却还没回来。

想起她离开时的奇怪眼神,我忧心如焚地拨打她的手机,竟然处于关机状态。

她身边有秘书与保镖,不太可能手机没点,要么就是睡觉了?这更让我忐忑不安,立刻又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是关机。

究竟去哪里?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意外与危险?

呸!呸!呸!太不吉利了!

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原想回到纽约之后,与她共同度过美好的几天,却被迫要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现在连她的人影都不见到了。

心被狠狠揪了一下,难道我们的时光真的如此短暂?

后半夜坐卧不宁,草草在楼下洗了个澡,不敢动用她华丽的公主浴室。来到二楼打开她的衣橱,抚摸那些柔软的裙子,嗅着她曾经穿过的衣上留存的、淡淡的体香不忍离去,想象她悄然回到屋里,从背后蒙住我的眼睛,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终归是想象。

坚持到清晨六点,打电话还是关机。

实在撑不下去了,没敢睡在它的闺房,而是躺在楼下的可放,在惊慌与疲倦交替之中,渐渐失去意识。

莫妮卡!



“莫妮卡!”

挣扎着从床上跳起来,这里仍是她的宫殿,我躺在底楼可放的大床上,窗外是茂密幽静的树林,密密麻麻的秋雨在玻璃上。

再看时间,居然是中午十二点!

该死!怎么睡了那么久!莫妮卡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跑到房子的各个角落找了一遍,却没有她的任何踪迹。试着使用庄园的通话系统,保安说“大小姐”出门至今还未回来。我又着急着打了她的电话,没想到依然关机。

不,她有那么多保镖在身边,纽约又是天空集团的大本营,怎么可能发生以外呢?何况昨天她对我说,今天会带我去见她的父亲。

故意要逼开我?女孩子的心就像海底的针,男人无论如何都摸不透,她可以让你感觉如沐春风,一转眼又能让你坠入冰窟。

想到这就浑身无力,失落地坐倒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屏幕里跳出中午的整点新闻,CNN的女主播突然插播最新消息——

“十分钟前,总部位于纽约的天空集团,全球排名前50强的跨国企业巨头,正式向媒体宣布——昨晚19点19分,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高思国先生,在纽约因病去世,享年48岁。天空集团同时宣布一项董事会的最新决定:高思国先生的独生女,年仅24岁的莫妮卡.高,接替父亲的一切职位,成为天空集团新任董事长兼CEO。”

高思国死了。

原本我今天要见的人死了,当初我来美国要见人的死了,我最爱的女子的父亲死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屏幕,整个人仿佛被铅灌了而凝固,新闻里放出背景画面,却是一组非常模糊的视频,有个中年华裔男子,戴着墨镜穿着西装,在一群黑衣人簇拥之下,钻去加长版林肯离去。

同时响起CNN特约新闻评论员的声音——

“天空集团的董事长,是全美最神秘的超级富豪,据说其个人拥有的实际资产,不亚于比尔.盖茨与沃尔玛家族。但他长期拒绝在媒体路面,除了圈内人士以外,普通公众很少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甚至连他的族裔都是个迷。高思国是出生在美国的华裔,根据天空集团公布的消息,他在两年前检查出了癌症,但一直严格保密,连公司高管层也一无所知。几个月前,他将权利移交给自己的女儿,印发公司内部种种猜测。医生原本估计高思国还有半年生命,想不到昨晚七点病情突然恶化,来不及抢救便停止呼吸。高思国48岁英年早逝,必然将引起又一场经济地震。尤其是他本人绝对控股的天空集团,去年起就深陷金融危机泥沼,很多人预测天空集团资金链极其紧张,很可能将在一个月内宣布破产。”

电视画面里同时出现天空集团的总部——位于曼哈顿的八十八层的天空中心大厦。然后是墨西哥湾油田的画面,还有位于中东某地的炼油厂,以及东南亚最大的汽车公司,这些大豆市天空集团在世界各地的投资项目。

CNN的动作真快,如果它们的造假水平再高一些,就不会在中国声名狼藉了。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组现场直播的画面——

还是在天空集团总部门前,风雨打在路人的身上,许多黑衣人保护一个年轻女孩,一把黑伞撑在她的身后。她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脑后绾着栗色长发,混血面容楚楚动人,却是素面朝天,表情沉重忧郁,眼神充满悲伤。

我当然认得她,你们也都认得她——莫妮卡!

昨晚七点接到的那个电话,无疑就是她父亲病危的通知,她才会那么着急地离去,高思国死得太突然了,他不是今天就要见我吗?为处理父亲的后事,她当然整夜得不到休息。或者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在死去的亲人身边守灵,甚至必须得关闭手机,所以她不可能回来,也不可能给我打电话,就算想打也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说。

媒体的长枪短跑都对准了她,有的记者还与保镖发生了肢体冲突。但莫妮卡丝毫没有慌乱,也不因悲伤而在镜头面前失态,冷静地对记者们说:“我感到非常非常悲痛,我敬爱的父亲离开了人间,这是我字妈妈去世以后,人生中最悲伤的一天!在父亲被查出患有癌症的两年见,我们一直严格保密,希望不要影响公司的运营。天空集团是我的祖父先生创立的,我的父亲一直对天空集团充满感情,即便面临如今的风雨飘摇,我们也有信心力挽狂澜。但父亲的突然离世,确实是对公司的沉重打击,我将接受父亲的遗嘱,也接受董事会的重托,继承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的职务,领导公司数十万员工走出困境,实现祖父与父亲多年来得愿望。成为真正的世界第一号的企业!”

我呆坐在莫妮卡宫殿的沙发上,为她的出色表现而赞叹,面对全世界媒体说的如此之好。平常人遇到这样沉重的打击,早连说话勇气都没了,她却临危不惧侃侃而谈,化悲痛为力量,给了那些期待天空集团倒台的人们一记耳光。这个原本掉满骄横的大小姐,想必在最近的一年里,经受了许多锻炼和磨难,智慧与精神都已趋成熟,也将成为一个不可征服的人。

CNN的新闻画面已转回特约评论员——

“我们已看到天空集团新任全球董事长兼CEO莫妮卡.高的讲话,确实令人非常惊叹,这位面临受命的华裔女孩年仅24岁,前年刚从哈佛大学毕业,却已成为世界500强企业最年轻的掌门人。作为高思国的独生女,她将继承父亲100%的遗产,接管天空集团所有产业。高思国先生或许对她有过特别培养,但在他身患癌症的两年间,就能让一个普通小女孩,成为掌握数万亿财富的企业家吗?天空集团的数十万员工,整个美国的财经媒体,甚至全世界拭目以待!”

天空集团的新闻终于结束,画面切换到中东问题。我长叹一声关掉电视,走到窗边看着天空,雨丝像冰点砸在玻璃上,这便是莫妮卡此刻的心情吧。

寒冷的纽约让人瑟瑟发抖,想起昨晚看到的流星,如此灿烂去短暂地飞逝而过,难道那一颗就是高思国?

秋风秋雨愁煞人。



三天.

高思国突然离开人间以后,我连续三天没有见到莫妮卡,打她手机要么忙音要么关机,给她的秘书打电话也没回音,只收到过一条长长的短信——

“亲爱的,我已经两晚没有睡觉,通宵达旦处理父亲的后事。还有大量的法律事务,关于父亲的遗产继承,公司的股权交接。财务总件给我全部帐目,必然尽快处理几千亿美元的债务,每天签署几百份文件,会见全球各分公司的老大……千斤担压在肩头,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神啊,救救我吧!处理完这些就来见你,吻你!”

莫妮卡现在的境遇,我可以充分理解,所以也尽量不去打扰。她非但不因悲痛而沉沦,反而勇敢承担起巨大压力。

三天三夜,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是莫妮卡的宫殿,而是五十米外另一栋豪宅。每天上午有用人来打扫,有厨师来为我做正宗的中餐,需要什么都有人送到——简直是寄生虫的生活!曾经如此羡慕那些有钱人,向往躺在豪宅的水床上,吩咐手下用人做这做那,但真的尝到这种滋味,却丝毫感受不到快乐,甚至越发厌恶自己。

也许,我天生就适合过穷光蛋的日子?

也许,无论多么奢侈惬意的生活,都比不上孤独对心灵的煎熬。莫妮卡不在的几天里,我的脑中反复播放那首歌——《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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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0 11:32: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天后,高思国在纽约长岛下葬。

天空集团派了专车来接我,我将以高思国家属的身份参加葬礼,特地请人定做一套黑色西装。

墓地坐落在大西洋海滨,周围种植着大片松树林,阴冷的风带着咸味,从东方狂暴地吹来,墓园门口停了几十辆车,许多媒体扛着摄象机,被大群保镖阻拦在外面。但记者们不放过每个参加葬礼的人——据说许多大人物都来了,包括那位以风流闻名的前总统,并携其如今身居高位的夫人。

外面的喧器扑坏了此地的幽静,随着大家走到墓地最深处,数十米下就是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大海的颜色与所有人的衣服相同,灰暗的浪打出白色泡沫,消逝在崎岖的的乱石之上。有人面色凝重步履艰难,有人走着走着老泪纵横,有人却窃窃私语谈笑风生,而我——想起了法国诗人保尔.瓦雷里的《海滨墓园》。

终于来到葬礼之地,四周是成百上千座墓碑,唯独这里被隔成一个独立空间,大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旁边有钢筋混凝土的暗墙,确保墓地不受海风侵蚀。

我看到一座白色大理石雕像,粗看竟想中国古代的武将,披着南北朝时期的明光铠,脸上却是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具!

兰陵王!

我揉着眼睛几乎跌倒,这就是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的墓碑?一座中国兰陵王的大理石雕像?

绝大多数人更看不懂,前总统夫妇二人也啧啧称奇,还是高思国生前的秘书——不是陷害我的那个子虚乌有的吴秘书,而是一位黑人女士,轻声向大家介绍雕像由来——这是高思国先生的祖先,一千多年前的中国王子,因为相貌嫉妒俊美而被敌人轻视,故而戴上魔鬼般的面具上阵杀敌,在整个东亚世界都是一位传奇人物。

这墓碑不是三天内建成的,想必高思国在查出身患癌症之时,便提前准备自己的后事,买下这块大西洋畔的风水宝地,建造兰陵王雕像作为自己的墓碑——虽然出生在美国的,他却从未忘记家族的根源,要天空集团的继承人永远牢记,拥有兰陵王高氏家族的神圣血脉。

墓碑东侧用隶书汉字镌刻——

兰陵王第48代孙高思国之墓,女高梦泣立。

显然是最近才刻上去的。

墓碑西侧是一行英文,与通常的欧美碑文无异,记录着墓主的姓名与生卒年,底下还有天空集团的标志。

汉字向东,英文向西,也代表了高思国夹在东西方文化之间的无奈吧。

上午,十点。

葬礼仪式正式开始,没有牧师也没有十字架,更没有和尚或道士,这是一个没有宗教背景的葬礼。

所有人站在墓碑下,围绕着长方形墓穴。莫妮卡站在最前面,穿着一身黑色套装,脸上没有化任何妆,栗色长发绾在脑后,作为冒牌的高能,高思国唯一的侄儿,兰陵王高氏最后的男性,我被指定站在莫妮卡身后,因为死者家属仅有我们两人。

我的身后是天空集团的高管,全球各分公司的老总,甚至有中国分公司的老总——我还记得他的脸,当初是他签字铜子将我裁员,他却已完全认不出我了。再往后是世界各大财团的代表,美国政府和国会的代表,以及前总统与前国务卿。

一年多前,高思国秘密飞来中国,但着一群黑衣人来到殡仪馆,参加我的父亲也是他的哥哥的葬礼。

一年多后,当我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却以高思国侄子的身份,穿着黑色西装来到墓地,参加了他的万众瞩目的葬礼。

葬礼仪式出人意料的简单,在全体三鞠躬之后,装殓着高思国的遗体的棺材,被缓缓送入深深墓穴。随后由每位参加葬礼者,为他象征性的捧上一捧黄土,最后由目的工作人员,将坟墓彻底平整完毕——怎么突然想起了掘墓人?

现在,眼前只剩海边的泥土,以及那高高的墓碑,兰陵王戴着传奇面具,俯瞰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遥望浩瀚的阴沉的大西洋,辗转反侧地念起诗句——

“起风了!……只有试着活下去一条路!

天边的气流翻开又合上了我的书,

波涛敢于蟾岩口溅沫飞进!

飞去吧,令人眼花缭乱的书页!

进裂吧,波浪!用漫天狂澜来大裂

这片有白帆啄食的平静的房顶。”

葬礼结束。

依然没和莫妮卡说上一句话,她有大群保镖陪同走出墓地,避开那些疯狂的记者,坐上加长版林肯扬长而去,就连前总统夫妇也被她甩远了。

众多政要和财经巨头离去后,最后一个走出墓地的是我。再也不剩一个保镖了,饥渴的记者们一拥而上,包围了我这个最不起眼的小任务,许多记者事先做了功课,知道我是高思国唯一的侄子,在一个多月前成功越狱——我的传奇经历早已成为全美热门话题,再加上天空集团大老板离世的轰动新闻,我竟然成为葬礼上最大的明星。

各家电视台镜头与花筒,几乎戳到我的鼻子上,眼前一个个拥挤的记者,嘈杂的英语让我头晕,甚至感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完全听不清他们问什么,耳边擦过“杀人犯”、“越狱”、“男性后代”、“古老家族”等词组。我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低头推开那些烦人的摄象机,肉搏似的杀出一条血路,仓皇逃上等待我的专车。

半躺在宽敞的后排座位上,脱下沾着海风咸味的黑色西装,墓地的气味仍展转于鼻尖,眼前不断闪过兰陵王的雕像,这个一千多年前的美男子——我以他的子孙的身份,来此参加我“叔叔”的葬礼,我可以对全世界说谎,甚至刚刚被埋入墓穴的人,却不敢面对古老的他——我的身体里没有他的血。

纽约的黄昏,车子开回私家庄园,司机将我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寒风瑟瑟地打在玻璃上,我端着一杯热水,渴望渐渐昏暗的天色。这道玻璃就像一堵厚厚的高墙,带着铁丝网与电磁感应,一旦越过就会迎来子弹!仿佛回到肖申克州立监狱,只不过比58号监房宽敞豪华许多,感觉却更孤独。狭窄的牢房里,还有老马科斯这样的忘年至交,但在我最爱的人的宫殿群里,我却是寂寞的囚犯,连主人的容颜都见不到几次。

抱歉,我的意识深处还残留低俗痕迹——难道我是被莫妮卡包养的面首?

对不起,我不漂亮,也不是小白脸,我只是个男人。

我要离开这座华丽的监狱。

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匆匆打开房门,却看到一双混血的眼睛。

“你要出去?”

莫妮卡有些以外,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大毛衣,好像刚要按门铃的样子。

“哦,想在树林里透透气。”我尴尬地退回到房中,“快点进来。”

“那么冷的天,还是晚上,去树林里透透气?”

当我面对她的眼睛,就突然变得不会说谎了。

“对不起,我——”

“不!”她伸出一根食指封住我的嘴唇,“应该say sorry的是我!连续三天三夜,我都忙着父亲和公司的事,没有来得及关心你,非常抱歉,亲爱的!”

“我不介意。”

“你介意!”她关上门紧紧抱住我,“别骗我!是不是很孤单?是不是在怨恨我?”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抚摸她的头发说:“莫妮卡,许多事情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我也有过这会总非常无助的感觉,一切都被别人所操纵,自己不过是个提线木偶,你确定这是你的命运吗?”

“但我别选择。”

“如果你有机会选择呢?”

“那我会放弃。”

“放弃什么?”

她看了一眼我的房子,又回头看看窗外的树林:“一切!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除了你。”

“莫妮卡,你想拥有什么,放弃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但我没有选择的机会,我必须!做现在所做的事情。”

“身不由己?”

她闭上眼睛摇摇头:“还有责任,父亲给我的责任,天空集团数十万员工给我的责任,我不能自由地选择,因为我不能逃避我的责任。”

“你以前想不想担负这个责任?”

“以前?如果是两年以前,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她苦笑着坐倒在沙发上,“从前我是爸爸的掌上明珠,他从没给我安排过什么,也没说过让我继承他的事业。小时侯我说自己想要学画画,他就请了最好的老师教我。后来我又说要拉小提琴,他又把我送到意大利学了一年,最后,我说要自己创业开宠物用品公司,他就给我投资了五百万美元,但被我在三个月内花光了。我只想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受任何拘束与控制,我只认识我的爸爸,不认识什么天空集团!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轻轻抹去她的眼泪:“两年前改变的?”

“在父亲确诊患癌症以后,虽然是早期诊断,医生人没有把握挽救他的生命,只能保证延长两到三年。他必须提前考虑继承人问题,这个人必须是兰陵王的后代,必须是天空集团创始人我的爷爷高过的后代。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在美国没有其他亲人。我的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在美国继承人天空集团,另一个在中国默默无闻地生活——但他有一个儿子,名叫高能。”

“他想让高能继承天空集团?”

“这是A计划。”

“所以,他把你派遣到中国分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目的是为了调查我,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潜力——这就是当初你说的任务!可惜,我只是个小小的销售员,懦弱无能被人欺负,是不是让你们很失望?”

“是,但没想到高能是假的,谢天谢地你是个冒牌货,我做梦也想不到竟然爱上了你!”

“这是我们的幸运。”

“然而,你瞒着我飞到美国,又被陷害杀人关进了监狱。我没有向父亲戳穿你的面具,他依然相信你就是高能,是他唯一的枝子,兰陵王高氏最后的男性后代。父亲想尽办法要救你,为你请了最好的律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不能让你被判处死刑。因为如果你死了的话,兰陵王的男性血脉将就此断绝!”

“三年前就断绝了!”

我仰天苦笑起来,三年前那场致命的车祸,早就杀死了真正的高能,杀死了兰陵王最后的男性后代,而我不过是戴着他的面具的替身。

“当你被判处了终身监禁,父亲改变了他的计划。”

“还有B计划?”

“如果父亲死时,你还难堪大任,那么由我继承天空集团的一切,现在就是B计划。”

“为什么一开始不实行B计划呢?你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最亲的亲人,你可以做好这一切的,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要到遥远的中国,把可怜的高能——可怜的我,卷进这场可怕的旋涡?”

莫妮卡无奈地倒下了,仰天叹息道:“因为我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

“我的父亲虽然在美国出生长大,家庭观念却停留在几百年前的中国,他相信只有男人才能继承天空集团!他认为兰陵王家族的事业,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而你是男人”

我心里暗暗的叹息——重男轻女害死人啊!

也难怪高思国远在北美,没见过四川省计生办的广告——郭敬明与李宇春,生男生女都一样嘛。

“即便我继承了一切,你——不,是高能,仍是兰陵王家族最后的男人,必须保护好你的生命,尽早让你结婚生子,延续高氏家族的男性血统。”

“我可以与任何女人结婚,但唯独不能与你!这真荒谬!”我似乎已看到了这个荒谬的未来,“不,我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就让我告诉全世界吧,我不是高能,不是你的堂兄,不是兰陵王的后代,我的名字叫古英雄!”

“住嘴!”

“你说这不能让你的父亲知道,但现在他已经死了!没人能对我怎么样!”

“如果你不是高能,就不该持有高能的护照,就是非法入境!我在自己的家里窝藏一个非法入境者——这几天全世界的媒体都在看着我,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事实。”

“继续这样欺骗世界?”

莫妮卡将一头栗色长发扎起来又放开:“别无选择我们对外必须以堂胸没相称,但你与天空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我将独自承担公司的重任,拯救这艘随时可能沉没的航空母舰。”

我缓缓靠近她的嘴唇,已经三天三夜没吻过她了。

然而,就在我们交换呼吸之时,她却后退两步说:“对不起,刚才参加完父亲的葬礼,我心里还被痛苦充满着,I can’t!”

目光没离开过她的眼睛,读心术告诉我,这个女子沉浸在极大的痛苦中。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还是难过地摇摇头:“亲爱的,我爱你,很想与你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厮守在一起,但是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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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0 11:3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别说了。”

我替她打开大门。

秋风侵入屋子,卷进数片枯黄落叶,莫妮卡还是是或出来了:“能不能让我单独待一个晚上?”

“OK。”

她缓缓走到门口,廊灯照亮乌黑忧伤的眼睛,混血脸庞苍白得吓人,摸了摸我的脸颊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轻轻抱了抱她耳语道:“你也是。”

随后,他转身离开我,没入黑暗中摇曳的树林。

月亮也隐入白莲花般的云朵中。

虽然,她的房子距离我只有五十米,我却感觉她远去了五千年。

回到偌大的豪宅,又剩下我孤单一人,面对空空荡荡的客厅与卧室,晚风从窗户缝隙钻入,触摸着每一寸皮肤,缓缓渗入血管,陪伴我躺下入眠……

第四个寂寞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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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2 07:5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莫妮卡

清晨。

在二楼的床上醒来,梦中幻想莫妮卡就在身边,睁开眼睛却是自己孤独一人。

现实如此残酷,窗外细雨纷纷,纽约天空雾蒙蒙的,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手机骤然响起,却是莫妮卡的号码。现在只有七点多钟,平时她还在睡觉呢,离我不到50米的距离,怎么不自己过来呢?

“古英雄!”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却有些仓促,“我是来和你到别的。”

“到别?你要去哪里?”

“非洲。”

“别开玩笑了!”当即从床上弹起来穿衣服,“我这就过去找你!”

“我不在庄园里。”

“什么?”

莫妮卡停顿了几秒钟:“我在机场,天空集团的专机内,十分钟后就要起飞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昨天没有告诉我?”

“最近半年,天空集团一直在与所多玛共和国秘密商谈石油开发项目,已经确定那里埋藏着相当于半个波斯湾的石油,如果能把这个项目拿下来,不但可以成功拯救天空集团,还能成为全球最大的能源巨头。”

“所多玛?”

这个国家的名字实在太可怕啦。

“非洲东部的一个贫困的小国,全国一年国民生产总值,还不及我的私家庄园的价值。但这个国家的地下,却藏着数万亿美元的财富!对不起,原本没那么着急,但所多玛总统——其实是个靠政变上台的军阀,听说我的父亲去世了,就想停止与天空集团谈判。以前一直是父亲与他联系,还给他悄悄送了几亿美元。但最近我们的竞争对手开始介入,搞来几十个东欧美女送给他做性奴,情况非常危险——这些情报是今天凌晨才送到的。”

“你要亲自去谈判?”

“是,必须我亲自去,换了其他任何人都没用,那个流氓总统只相信我的父亲,现在父亲已不在人世,我是唯一能代表他的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反复无常的西拉华拉总统,随时可能与我们的竞争对手签订合同。我将不惜任何代价组织他们,并拿下这个拯救天空集团的项目,否则公司只能步通用汽车的后尘宣布破产!”

我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去那种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一定会有,所多玛每年都会发生政变,上任总统被现任总统亲手掐死的。”

“天哪!你不要去了!我怎么放心得下?”

“我不去天空集团就会灭亡,兰陵王高家也会一无所有 ,全球几十万员工都会失业,上百万人的生活受到影响,危险再大我也要去!”

“莫妮卡,你让飞机等一等,我现在就来机场,陪你一起去!”

说着飞快地冲下楼,跑出去通知我的专车。

“不!”她在电话里吼道,“你留在纽约,天空集团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能和我一起出访。”

“可是——”

我痴痴地看着清晨的天空,漫天细雨落在眼底。

“不要可是!专机已经起飞了,所多玛没有移动通信,我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的。”

“莫妮卡!”我对着电话狂喊起来,“别走!”

“再见,我爱你。”

她挂了电话,让我一个人站在雨里,就像与家人走散的小男孩,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似乎莫妮卡也有些陌生了!

不,会不会在骗我?只是为了摆脱我?

我飞快地跑到庄园大门口,让管理员给莫妮卡的秘书打电话,证实了今天凌晨她离开庄园,坐专机前往非洲。

在雨里又给她打了个电话,那边果然已经关机,想必已钻入浓密的云层。

忽然,想起一年多前的上海,在前往美国的航班起飞之前,我打给她的那个电话,那时她如此惊愕与失落,正与我此刻的归纳决相同。

纽约的雨越下越大,将我浸泡在水中,化成一尾孤独的鱼。



雨,下了三天三夜,

我,等待了三天三夜。

依然那么孤独,像被判处了终身监禁的囚犯,枯坐在私家庄园的豪宅内,看着手机等待莫妮卡打来电话,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打电话给她的秘书,只是说她已到达非洲,正与西拉华拉总统紧张谈判。我当然不方便询问谈判内容,这种重要项目谈一个月都不算久,她的归来更遥遥无期。在网上查到所多玛国的资料,果然是个三天两头政变内战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该国移动通信的资料。而且这个国家与美国没有互派大使,更无从寻找莫妮卡的下落。

现在,我反而怀念在阿尔斯兰州的日子,换年当我刚刚越狱逃亡出来,作为被整个美国通缉的逃犯,与莫妮卡勇敢缠绵的每分每秒,那时多么向往与她一起来到纽约。

然而真的来到纽约,来到她华丽的宫殿里,却没有一晚是我们共同度过的。

难道我们的时光真的真么短暂?

不,我受够了这种生活,蹲在这个富丽堂皇的监狱里,等待女王回宫恩宠于我!

越狱成功的刹那,我获得了无比的自豪,脱胎换骨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然而,现在又开始看不起自己——离“男人”两个字相差甚远。有时憋得嫉妒冲动,想要逃出私家庄园,去纽约曼哈顿闯荡一番。但想到莫妮卡随时可能回来,便又乖乖地坐井观天。



今天,是高思国收藏古董的拍卖会,根据遗嘱将捐献给中国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私人收藏必须有家属代表监督,而莫妮卡远在非洲,只能由我代表兰陵王高家出场。

司机和秘书陪伴我进入失去,曼哈顿的一栋老楼,离帝国大厦仅有一箭之遥——在纽约长岛住了一个星期,却第一次来到此地。这是美国最大的艺术品拍卖行,这次有数十件无价之宝拍卖。我非常低调地到场,戴着帽子和墨镜,躲避个家媒体追逐,从消防通道进入拍卖会大厅。

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我表现得很是句竟,尽量不东张西望,由秘书引我入座——居然是第一排,直接面对拍卖师,成为全场嘉宾的焦点。拍卖会将展示价值连城的文物,因此有极其严格的保卫措施。媒体和闲杂人员不得进入。所有人必须提前三天登记,全是世界各地的亿万富豪,很多是这里的常客,比如那些裹着头巾的阿拉王子。

拍卖会正式开始,先是全场起来为高思国哀悼,然后图片展示本次拍卖的文物,同时附有详细的文字介绍。高思国特别喜欢南北朝的文物,这些古董年代基本都是公元五到六世纪——那正是兰陵王驰聘疆场的年代。

第一件文物是早期青瓷,表面非常光华,没有任何破损,瓶身上端有个精雕细刻的鸡头,简直巧夺天工。英文介绍后面附有中文,这件器物名叫鸡首壶,是古人盛酒水的容器。经过几轮竞争之后,这件青瓷被一个美国老板买下了,价格为50万美元。

接着还是一件北朝青瓷,中文介绍为“青釉仰覆莲花尊”,是代表南北朝莲纹装饰水平的典型作品。莲花尊除颈部堆贴两组飞天和兽面纹外,自肩部至足部装饰六层不同形态的仰覆莲瓣。一个日本商人以80万美元拍下这件青瓷,大概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

第三件却是由十几件组成,北魏时期的彩色女乐俑,排列成乐队的架势,捧着各种古代的乐器,可说是南北朝的乐器博物馆。一个德国收藏家以120万美元拍下这组乐俑……

拍卖会海算顺利,几十件文物很快各有买主,总成交价已超过一千万美元——这里随便哪件文物的价值,都超过我以前干推销员几辈子的工资!难得就真的值这么多钱吗?或者说它们的价值可以用美元来衡量吗?至少,我在有些买主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文物的艺术与历史,而仅仅是一件值得投资的商品,值得转卖为更高价格的东西,本质上与石油货并无不同。

最后一件拍卖文物,也是今天的压轴节目,高思国生前最喜爱的一件宝贝,被工作人员小心地搬到台上,打开层层密封的金属箱子,外加三道密码锁,方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匹腾空跃起的骏马上骑着一位全身甲胄的武将,高度在一米左右。无论是人是马都栩栩如生,几乎可分辨每一片甲叶,包括典型的南北朝明光铠,绝不亚于龙门石窟的精细。整个雕塑星星英姿勃发,宛如随时都会活起来,纵马弛聘于曼哈顿的街道!

然而,当拍卖会现场的人们,看到武将雕像的面孔,全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它的脸狰狞扭曲,铜铃大眼,朝天鼻孔,还有青面獠牙——就像戴上一张鬼面具。

兰陵王!

坐在第一排的我,差点没从作为上摔下来,情不自禁地用手挡着眼睛,似乎骑在马上的面具武士,已经抽出腰间的宝剑,即将松开缰绳踏在我的脸上。

拍卖师的介绍随即响起:“骑马武将陶像,年代为北朝晚期,南北制造像太多为佛教艺术,这种世俗的武将造像并不多见,历时一千余年之后,保存得如此完好,更是绝无仅有!起拍价为10万美元。”

话音刚落就有个美国古董商举牌喊道:“50万!”

不到两秒钟,就有个富家公子打了个响指:“60万。”

“70万!”

“90万!”

“150万!”

所有的目光都聚向第三排,一位大腹便便的阿拉伯亲王,这是今天所有文物的最高价。

拍卖师也有些意外,立刻笑着喊道:“这位先生出价150万美元!有没有人超过他?150万第一次,150万第二次,150万第……”

没等他说出“第三次”敲下木槌,最后一排响起个年轻的声音——

“151万。”

虽然,这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足以令拍卖师的表情僵硬,木槌举在半空几秒钟,才缓缓地放下来说:“后面哪位先生报出了151万?”

现场产生小小的骚动,大家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不知是谁打破了阿拉伯亲王的价格?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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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2 07:54:48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这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充满着柔和的磁性,甚至微带一些性感的沙哑。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转头看向拍卖会的最后一排,兀地多了一个白衣男子——决按是中国传统的汉服,从头到脚一片雪白,宽袍大袖衣袂翩翩,细纱衣襟隐隐写着楷书汉字,俨然《世说新语》的魏晋风度,又似兰亭流觞的王右军风采。

如此吸引眼球的古装剧打扮,进场时怎么没看到呢?大概这位汉服少年,是迟到了刚刚进场的吧。只见他一头过肩的黑色长发,摇滚乐手一般披散着,肤色雪白竟似何郎敷粉,有不同于欧美人种的粉红或苍白,而是中国人特有的自然白皙。脸上扬起一对剑眉,双目宛如流星清澈明亮,纯正的中国式细挺鼻子,配以恰到好处的人中,以及线条柔和的嘴唇。下巴不偏不倚,脸庞轮廓也很是端正。

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完美的中国人!莫妮卡虽然美丽动人,却带着西洋与东方的混血,而眼前的这位白衣美少年,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长相!

真是让我难以置信,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瑕疵,每个细节都像被能工巧匠雕刻过。眉宇之间处处透露着英气,闪烁的目光放射阴柔魅力,给人的感觉就是“刚柔并济”,简直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有的生物!

我观察到拍卖场内的气愤,他另所有的男人黯然失色,又让所有的女人神魂颠倒!

这独特的气质让我联想到了一个人——张过荣。

然而,我可以豪不过分地宣布:他长得比张过荣年轻的时候更漂亮!

怀疑他是否整过容?但自己观察他的鼻子与眼睛,每个部件都自然和谐,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绝非像某些大明星整容之后,产生的某种生硬的人工痕迹。

突然,心底升起强烈的嫉妒,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貌不惊人,却偏偏要赋予这个少年如此英俊的脸庞,而他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

再想想自己过去的样子,我不仅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我的脸。

请原谅我用那么长的篇幅来描绘他的容貌,而着在拍卖会现场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拍卖师愣了愣说:“这位先生,你刚才的报价是151万美元吗?”

“Yes。”

“好,现在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51万美元,谁还能超过这位先生?151万第一次!151万美元第二次——”

“152万美元!”

阿拉伯亲王终于坐不住了,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输给这突然冒出来的汉服美少年,又回到激烈的拉锯战,石油美元果然是厉害,天空集团也不得不臣服在石油的淫威之下。

拍卖师似乎和亲王关系不错,喜形于色道:“好,曼苏尔亲王殿下出价152万美元,152万第一次——”

“160万美元。”

美少年面不改色地报出新的价格,再度引来一片哗然。而他那双性感迷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骑马武将陶像”,完全不把阿拉伯亲王放在眼中。

曼苏尔亲王殿下想必横行霸道惯了,世界上没有他买不到的东西,为了王室的荣誉争口气,也得拍到这件最后的宝贝!他站起来盯着少年,眼神里带着几分威胁,同时故作轻松地说:“170万美元。”

再度刷新今天的记录!但还没等拍卖师开口,汉服少年理了理飘逸的长发说:“180万美元。”

这个石破天惊的价格,让我下意识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跃马奔驰的兰陵王,如果摘下这副魔鬼般的面具,该是怎样的一张容颜呢?

阿拉伯亲王已气急败坏,也不用考虑价格,竟拍变成比大小的数字游戏:“200万美元!”

“啊!200万美元?”拍卖师的面色也发白了,激动地喊道,“谁喊敢报出比这更高的价格?200万第一次!200万第二次——”

“300万。”

白衣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了个数字,就像我们平时花三元钱买块大饼。

然而,这个数字足以令在场的富豪和收藏家们目瞪口呆,尽管三百万美元并非艺术品交易的高价,但在南北朝文物却极其罕见。

我们的曼苏尔亲望也被吓住了,咬着嘴唇低头考虑许久,拍卖师很是配合他的节奏,慢吞吞地说:“啊,300万美元,这位年轻的先生,你确定这个价格吗?”

“当然!”

“你确定知道拍卖会的规则吗?”

“一旦报出价格,拍卖师落槌之后,就不可以再反悔。”

“你确定不反悔?”

“确定。”

拍卖师显然在帮亲王拖时间,还质疑少年的支付能力,甚至怀疑他是来砸场子的?这引起太下一片嘘声,他只能尴尬地喊道:“300万美元第一次!300万美元第二次!300万美元第三次!”

就当他要敲下木槌之际,亲王却颤抖地站起来,举起牌子说:“301万美元!”

看来石油美元已是强弩之末,最后就是赌博心态——万一汉服少年突然放弃,亲王就得硬着头皮付出301万美元,肯定远远超出他的预算,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当所有人都盯着美少年,想看看他是不是来让亲王大放血的,他却略带羞涩地低头,优雅地说出一个数字:“350万。”

“什么?”拍卖师也有些失态了,他怀疑自己该去检查听力了,“请再说一遍!”

“350万——”纽约的潘郎扬起头,胸有成竹地补充道:“美元!”

“God!”

有人轻轻喊了出来,拍卖会霎时沸腾了,不少女士悄悄拿出手机,拍下这一身汉服的少年。亲王殿下如一摊烂肉坐倒,满头大汗彻底认输,在保镖们的陪同下退场。

拍卖师无奈地叹息道:“350万第一次!350万第二次!350万第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

工作人员抬走了宝贝,根据拍卖行的流程,稍后每位买主都会单独签约。

大家纷纷离开会场,唯独我坐着许久未走,因为汉服美少年也没动过。原本熙熙攘攘的拍卖大厅,飘荡着一股古物的陈腐味,一下子变得如此静谧死寂,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忽然,一掷千金的神秘买家,白衣飘飘地走过来,面对这位英俊少年的脸,我莫名其妙地紧张。

走到跟前才发现,他居然比我高半个头,果然是遗世独立的名士风范。尽管一身宽松的大炮,但从袖口泄露的手腕来看,他是个身形纤瘦的男生,不食人间烟火,直接从《烂柯山》中走出来。

“你好,高能。”

中国话——又是难得的中国话,从美少年的红唇间流出,配上他一身魏晋汉服,似乎是竹林七贤之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打量着我微微一笑,露出一丝浅浅的酒窝,随口吟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居然是高适的边塞送别诗!联想最近关于天空集团的新闻,特别是我成功越狱震动全美,这句诗确实形容得恰到好处。

“不敢当!”我自嘲地苦笑一声,“全场人都被你震住了,但还不知尊姓大名?”

“慕容云。”

他撩起落在额前的一绺乌发,咳……虽然我是个男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简直帅呆了!

“慕容云?”

“是,你读过〈天龙八部〉吗?”

虽然,最近两年没读过金庸的书,记忆中却清楚的有〈天龙八部〉的情节。

“江南慕容?”

“很好,其实是塞北慕容,我们慕容氏族出自草原鲜卑,乃是五胡十六国的望族。”

“这……这……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姓慕容的人呢!”

最近半年说话已成熟自信了许多,为何现在又结结巴巴?

慕容云神采奕奕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为何那么喜欢那个陶像?”

“因为很漂亮!”

“漂亮?”我摇摇头,“如果摘下面具大概就漂亮了。”

“面具?你也知道他戴着面具?对了,你是他的后代嘛。”

他为何什么都知道?我尴尬地回答:“这是我叔叔的收藏,我并不太懂这些。”

“非常荣幸,以后就是我的收藏了。”他收起长长的袖管,贾宝玉似的柔声细气道,“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慕容云转身离去,背影化作一袭白色汉服,宛如蓬莱山上传说的仙童。

“啊,等一等!”

他果然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来酷酷地一笑:“什么事?”

“你从哪里来?”

“古代。”

话音未落我和他都笑了起来,从浅浅的微笑到放声大笑,两个男人像疯了似的,笑声传遍拍卖行的每个角落。

没错,这身汉服行头果然是古代穿越而来,没准下一秒钟就要穿越回去了。

他很古典地向我微微颔首,仿佛阮籍向嵇康告别,陆士龙与荀鸣鹤相遇。

奇怪,慕容云给人一中特别的亲近感,不仅仅因为他有张美丽的脸。

只见白袍风一般闪过,留下洋洋洒洒的魏晋空气,让我仰起脖子深呼吸。

一分钟后,我冲到外面的走廊,落地窗户可以俯瞰楼下的街道。

是的,我看见他了——美少年慕容云,穿着飘逸的白色汉服,走过曼哈顿的大街,任凭细雨打湿肩膀,一路引来无数人关注,甚至许多汽车放慢速度,几乎导致交通堵塞,直到消失在各种颜色的人海之中。

究竟哪来的中国小子?年龄不我小,谈吐气质却要成熟许多,看他拍出三百多万美元却面不改色,大概是某位富家工资。纽约有不少这种中国富二代,除了欺世马就是泡妹妹,如此具有古典名士风范,居然穿着汉服走在大街上的,必定绝无仅有!

厮人已去,幻影不逝……

代表高思国家属为捐款签字之后,我在秘书陪同之下离开拍卖行。

刚坐进车里的刹那,手机突然响了,是天空集团总部打来的电话——

“高能先生!高小姐出事了!”

高小姐就是莫妮卡,天空集团新任全球董事长兼CEO。

“什么?她不是在非洲吗?”

“是的,刚刚得到的消息,她在非洲出事了!”

电话里是天空集团的行政总裁,他吞吞吐吐的谚语让我越发紧张。

“莫妮卡到底怎么了?”虽然心里极度恐惧,我仍对着手机狂吼,“快点说啊!”

“她死了。”



细雨霏霏。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乌云覆盖下的停机坪。数辆黑色汽车刚被特许驶入,其中有一辆小型卡车似的超级悍马。

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跨出加长版林肯站在雨中,司机在身后为我打伞。二十多人仰望苍穹,被大西洋吹来的风雨侵袭,等待莫妮卡魂兮归来。

远处跑道上降落了一辆公务飞机,高速滑行后渐渐放缓,直到完全停稳转向停机坪。机身上涂着天空集团标志,周围响起一片轻声哀叹,我的心也被碾得粉碎。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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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机进入停机坪,几名机场工作人员率先登机,随后打开机舱后部的备用门,一具棺材被缓缓抬下飞机。

莫妮卡的灵柩。

漫天阴雨之下,大家快步跑上去,有些人老泪纵横,有些人眼神绝望,纷纷抚摸着棺材——表面覆盖天空集团的旗帜,四名集团退休元老,当年与高过一同打江山的老兄弟,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扛起灵柩四角,走向由悍马改装的灵车。

我仍孤独地站在雨中,司机也跑过去帮忙了。冰冷的雨将我浑身淋湿,我痴痴地看着莫妮卡——她已香消玉殒,藏身于一具棺材之中,被抬上黑色悍马。

耳边浮起几天前的清晨,在她起飞前往非洲之前,特意打给我的那个电话,她在这个人间留给我的最后声音——

“再见,我爱你。”

我也爱你!

亲爱的莫妮卡,虽然不曾亲眼看到,但我知道这是你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却成为我们永别的遗言。

倒带——她去非洲东部的所多玛国,为了与天空集团生死攸关的石油项目不被公司的竞争对手抢走。就在她抵达该国的当天下午,前往总统府谈判的道路上,遭遇了火箭弹的突然袭击。车队的五辆汽车全被摧毁,四名公司随行人员当场遇难,另有三名当地警卫死亡,受伤者多达十三人。莫妮卡的座车中弹起火后翻车,人们从车内救出了重伤的她,送到最好的医院——60年代中国援建的,医生全力抢救了一天,莫妮卡依然生命垂危,公司要把她送回美国治疗,她却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停止了心跳。

由于所多玛国的通信极差,隔天与纽约总部联系上——天空集团内部一片大乱,行政总裁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莫妮卡的遗体做了简单处理后,被送上专机飞回美国。

天空集团再度成为全球媒体热点,在第二任董事长高思国下葬48小时后,第三任董事长莫妮卡.高在非洲遇袭身亡,这对身价万亿美元的父女,不到一周双双共赴黄泉,令风雨飘摇中的天空集团,处于随时翻船的危险境地。

是谁袭击了莫妮卡的车队?所多玛国总统下令严查,就连奥巴马总统也发表谈话,指示中情局强力介入,甚至要游说国会出兵东非,必须将袭击美国公民的歹徒捉拿归案。

目前媒体有无数种猜测,从邪恶组织到当地部落再到邻国政府,甚至还有人猜测就是所多玛总统干的!这位传说中爱吃人肉的暴君,做出这种卑鄙勾当也不无可能。但截止目前没有这个人或组织宣布对此负责,各放调查也没有任何头绪。

但我另有答案——此行莫妮卡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签下所多玛国石油开发的合同,原因是最近遇到了厉害的竞争对手,他们最不愿意看到天空集团成功,为了独占多所玛国的石油资源,必然想方阻挠莫妮卡,甚至要使用最邪恶的手段!历史上财团与财团之间的斗争异常残酷,往往比国与国的斗争更加卑劣,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一定是某家跨国石油巨头,暗中雇佣职业杀手,用火箭弹袭击的方式,杀害莫妮卡及其随行人员,破坏天空集团的石油开发计划。那些看起来道貌岸然衣冠整整的家伙,在福布斯排行榜上风风光光的家伙,说不定就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魔王。

车队开出停机坪,悍马灵车被夹在当中,载着莫妮卡的灵柩,碾过纽约漫天风雨。我的座车留在最后,与灵车之间隔着两辆车,雨刮器来回晃动,无法看清莫妮卡的位置,只能无望地靠在车窗上,让冰凉的玻璃凝固身体。

雨越下越大,一路的景色越发模糊,车窗上宛如瀑布流下,前方隐隐是灰暗的海平线。

几天前我刚来过这里——海滨墓地,高思国举行葬礼的地方,莫妮卡也将被埋葬于此。

汽车不能直接开进墓地,所有人都在大门口下车,冒雨将棺材抬进墓园。转过弯弯曲曲的墓道,直到最深处的海边高地,数米之下便是白浪滔天的大西洋。

我看到了高思国的墓碑,兰陵王戴着魔鬼面具,跃马俯视再度来访的人群,包括那具盛着他的后代的崭新棺材。

墓碑下有个新挖开的墓穴,两个华裔老人正在刻字,大概是加上高梦的名字吧。

莫妮卡将被葬在父亲身边。

所有人排列在灵柩后,我作为死者唯一的亲属,照例站在第一排,大家每人举着一把伞,但基本都被淋湿了。

行政总裁轻声问我要不要打开棺材,看看莫妮卡的遗体。

我目光呆滞地摇摇头:“不要打扰她了,让死者入土为安,别再承受这个人间的苦难。”

依然没有任何宗教仪式,简短的默哀和三鞠躬后,棺材被缓缓送入墓穴。

看着莫妮卡一点点远去,渐渐被美利坚的大地吞没,我的眼泪混含雨水,一同落入墓地的泥土——这把泥土也将拥抱她的身体,吸收她的皮肤与肌肉,分解她的每一寸组织,却无法溶化她的灵魂。

因为,我能感到她的灵魂,飘荡在我的左右,浮动在我的眼底,叮咛在我的耳边,重复在我的梦中,烙印在我的心间,刻骨铭心,不可磨灭……再也无法抑制悲伤,不是逆流成河而是顺流成海,投入这片阴沉郁闷的大西洋。

棺材已落至墓底,大家每人送入一捧泥土,直到莫妮卡的青丝红颜,完全被埋葬于黄沙赤土之下。曾经被拥入怀中千柔百媚的胴体,曾经穿越丝绸之路混血的双眼,曾经掠过欧亚大陆的栗色长发,曾经在耳边缠绵的碾转低吟,曾经如胶似漆不可分离的短暂光阴。

而今,却化作一堆尘土。

君犹如此,余何以堪?

我傻站在凄风苦雨中,当初在忧虑竟成事实——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时光太短暂了,也许这种恐惧本就是命中注定?

时间,世界上最残酷的还是时间。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此刻,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高高的兰陵王雕像墓碑,空旷的高氏家族墓地,还有海天一色的大西洋,无边无际的风雨,这个寂静的人间。

永别了,我的爱人!

我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就像一只椰子自高空堕落砸得粉碎,变成粉末融入这片泥土,融入地底深深的墓穴,与她的DNA成分紧紧缠绵,从此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简短的葬礼结束后,人们或真或假地抹着眼泪离去。给莫妮卡抬棺的四位元老,也被人搀扶着走出墓地。

最后,只留下我一个人。

没有人为我撑伞,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湿透,包括心也被浸泡在泪水中。吃吃地看着脚下的额泥土,周围种着茵茵的绿草,很快将要覆盖一层不锈钢,再也不能被我看到了。

莫妮卡死了。

我最爱的人死了。

天空集团新任全球董事长兼CEO死了。

古老的兰陵王后代,原本只有四个人——高思祖及其子高能,高思国及其父女莫妮卡。

现在只剩下了高能——不,高能也早就死了!

三年前,高能与我一同发生车祸当场身亡。而我失去了自己的脸,换上高能的脸代替他;一年多前,高能的父亲,突然自杀身亡;一周之前,高能的叔叔,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因患癌症去世;现在,高思国的独生女,我最爱的女人高梦——莫妮卡,带着残破的遗骸,埋入她父亲的身边。

至此,兰陵王高氏家族的血统,已在地球上彻底断绝!

兰陵王高长恭,这个如此美艳的生命,留下过无数的传奇,引来多少人明争暗夺,却在历史的长河中黯然消逝。

生命是一条基因的河。

兰陵王这条河已彻底断流干涸,再也不可能有水重新灌溉了,因为源头化作了沙漠。

想必是高能的爷爷,天空集团的创始人高过,做梦也没想到未来;大概也是兰陵王高家的死敌,我的祖先蓝衣社古家从未想过的。

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还有我。



孤独地走出雨中墓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方才打了个冷战,感觉刚被扔进冰窟。

专车还在耐心地等我,一路小跑钻进车里,却看到后排还坐着一个人。

“你是谁?”

“亚力克斯.卡特——已故的高思国先生与莫妮卡.高小姐的私人律师。”六十多岁的白人,戴着眼睛很不起眼的样子,微笑着伸出手,“你就是高能先生吧?”

“是。”

我极不自然地与他握握手,随后转头瞪了瞪我的司机。

“高先生,请不要责怪你的司机,是天空集团行政总裁让我上车等你的。”

“哦,你也认识他吗?”

“事实上,我与高思国先生认识超过二十年了,天空集团每个高管都是我的朋友,当莫妮卡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就亲手抱过这个小姑娘。”卡特律师的表情阴沉下来,“很遗憾她永远离开了我们,可能你刚才没有注意到,葬礼时我站在最后一排。”

这番话让我放松了界碑,脱下淋湿了的衣服,用毛巾擦着头发和身体说:“很抱歉,我形象不佳。”

“看得出你很难过。”

“恩,自从我的父亲和叔叔去世以后,莫妮卡已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也知道我越狱成功以后,第一个帮助我的人就是她,不敢想象她已经不在人世!”

卡特律师深呼吸了一下:“高先生,根据高思国先生留下的遗嘱,他的所有遗产包括天空集团的股权,全由他唯一的子女莫妮卡继承。高思国先生去世以后,莫妮卡在我的面前签字,继承高思国先生的全部遗产,同时写下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

说完他打开公文包,将一份文件交到我手中。文件内容非常简单,仅有寥寥数语——

“今天,我继承父亲高思国的全部遗产,同时继任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根据父亲生前遗愿,他希望能有一位男性成员,继承他的遗产与天空集团的股权,这位男性成员就是我父亲唯一的侄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高能先生。为了遵循父亲生前的遗志,以及家族男性继承的传统,我作出如下决定——

将来我若遭遇不测,就将我拥有的全部遗产,以及我持有的天空集团股权,交给我的堂兄,也是家族最后的男性成员——高能先生继承,同时他也将继承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的职位。这份文件由我亲笔签字,并由亚力克斯.卡特律师证明执行,既可决定我的个人财产归属,也可作为CEO签署的文件,在天空集团董事会上宣读。

为天空集团的明天而祝福!”

最后莫妮卡的签字,中文与英文各签一遍,中文是工整秀丽的“高梦”两个字,签署时间是一周之前。

“莫妮卡让我继承天空集团?”

我的十根手指在颤抖,如果没有这份文件,我不知道自己——即便以高能的名义,是否还有权继承这些?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有了这份莫妮卡签署的文件,那就是铁板钉钉的有了!

“是,这份文件合法有效,已经做过公证,并已转发给集团各位高管。我会为你办理全部的遗产继承手续,下周召开的天空集团董事会上,你将成为第四任全球董事长兼CEO。”

“这个,太让人意外了。”

命运为什么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我说过我——不,是高能,没有机会得到这一切,即便我与莫妮卡结为夫妇,也会成为一个自相矛盾的悖论!除非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个高思国与莫妮卡父女俩相继去世,谁都无法想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情况,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成为现实!

是谁给我安排的命运!

“高先生,莫妮卡签署文件时,我也感到非常奇怪。她才二十多岁,人生道路还很漫长,等到将来结婚生子,自然有人继承她的产业,为何现在就指定堂兄继承呢?她说这是高思国先生的本意,只有男性才有权继承家族产业——而且他必须姓高!只是考虑到你曾被判入狱,所以莫妮卡为第一继承人,你为第二继承人。但是,如果莫妮卡不写这份文件的话,你很可能分不到什么遗产,顶多一小部分个人财产而已。”

我强忍着眼泪不流出来:“我明白了,谢谢!”

“你应该感谢莫妮卡,你的堂妹是个好姑娘。

“是,我当然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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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2 07:55: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莫妮卡明明知道我是假冒的高能!仅仅因为她爱我,想要把她的一切留给我?但这一切都是她父亲留下来的,她自己也未必喜欢,为何要交给一个冒牌货?她知道我不敢接受她的使命,不愿承受那么大的担子。我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下想为自己报仇,找到陷害我的幕后真凶,我没有勇气承担这样的巨大责任,也没有权力来继承这个帝国。

我会让她失望吗?

“高先生,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卡特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部手机,交到我的手中说:“你还记得它吗?”

“是莫妮卡的手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但外壳有许多破损痕迹,“怎么会在你手里?”

“当她遭到突然袭击,座车翻倒被困于车内,全身严重受伤之时,手中仍紧紧握着它。今天,这部手机随同主人的灵柩,被一同运回纽约。刚才我给手机充电,开几发现首页有一条备忘录,你可以看一下。”

她的手机首页有行英文,在最最醒目的位置——

“请将这部手机交给我的堂兄高能先生。”

老律师摇摇头:“我没看过其他内容,但相信有莫妮卡给你传递的信息。”

“非常感谢!”

我痴痴地将手机放在胸前,似乎这样就能让另一个世界的她,感受到我的心跳。

“再见,我的司机还在等着我呢。”卡特律师拍了拍我的肩膀,“幸运的年轻人,作为高思国先生与天空集团的老朋友,我向你祝福——好好准备你的艰巨使命吧!”

律师下车之后,司机问我要不要走,而我回头看了看墓地说:“再等一会儿,我不想那么块就离开她。”

自己检查莫妮卡的手机,短信里都是些公务信息。通话记录的最后一条,正好是起飞前夕打给我的,想必飞到所多玛国就没信号了。又查着手机的视频和音频,发现在出事的那天,保存了一条音频。

就是这个!手指微微颤抖,从车里翻出一只耳机,插上手机打开这条音频,耳膜中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莫妮卡的声音——

“亲爱的……出事了……我们遇到了袭击……我翻车了……啊……好疼啊……”

到这里有些哭泣了,一定是受伤的疼痛感觉,让我也感到某种伤痛。

“我受伤了!不确定伤在哪里,但真的很疼!很疼!我浑身都是鲜血,除了自己的血以外,还有我的保镖和司机的血……天哪!他们都死了!我被困在座位上了,车顶压着我的头,我的胳膊上都是玻璃碴!该死!我想我就快要死了!”

音频里响起不知谁的惨叫,也许是外面其他受伤者,同时还有车辆燃烧和爆炸声,总之乱作一团,可以想象当时可怕的场面。

“这个鬼地方没有手机信号!我没办法打电话给你……啊……好疼啊……亲爱的,对不起!我离开你去了非洲……我怕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疼……我只能……啊……我的脸……我只能在手机里录音,但愿我死之后,这台手机里信息还能保存下来!”

天哪!发生了什么啊?她被困在一辆熊熊燃烧的车里,也许身体被倒挂着,钢铁车身将她严重压伤,也许还有火焰烧伤了她,想想她的冰肌玉肤,怎能遭受这样的摧残?她疼成这个样子,肯定有多处骨折,却还坚持强忍下来,抓着手机录音说话——全是为了我啊!

“亲爱的……我想告诉你……在父亲去世以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也是唯一的亲人……啊……我的眼睛……Shit……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爱你……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流血和伤痛……请不要怀疑……我爱你……”

“我不怀疑!”

此时此刻,我大声呼喊出来,吓得司机紧张地回过头,而我摆了摆手让他不要管我。

耳机里继续响着莫妮卡痛苦的呼声:“我……我快死了……不想死……但真的好疼……血快流光了……不……如果现在还能做一件事……我就把我的一切给你……还好我已经做过了……但愿卡特律师能把这部手机交到你手中……但是……你必须……疼死我了……你必须……答应我……为了我的父亲毕生奋斗的事业……为了这个动荡的世界……好疼啊……”

实在听不下去了!似乎我就坐在她的车里,陪伴她一起承受痛苦。我迅速按了暂停键,泪如雨下地倒在座位上,大声命令司机开车。

汽车飞驰在长岛的大雨中,我挣扎着打开车窗,呼吸着外面阴冷的空气,仿佛这样就能浇灭灼伤莫妮卡的火焰!

继续按下播放键,莫妮卡的声音已越发虚弱——

“亲爱的……请你庄严承诺……啊……无论你怎么想……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忍住……不……我说的是你……你必须忠于天空集团……忠于兰陵王高氏家族……忠于你曾经服务过的公司……忠于……哦……忠于天空集团全球几十万员们的公司……拯救这几十万人的命运……拯救这个危险中的人间……不是耸人听闻的警告……而是我们面临的事实……好疼……”

我答应你!

是的,我已在心中作出庄严承诺,我答应你!我最亲爱的女子,我将忠于这个誓言!永远不背叛!

“承担你的责任……完成你的责任……像男人那样战斗……可惜……我不是男人……但记住……你是男人……听到这段话……不要哭……为我战斗……为天空集团而战斗……为你的理想战斗……你将是一个英雄……”

对,我既是高能,又是古英雄,我心里的名字叫高能古英雄。

我将为了这个承诺而战斗。

“怎么还是那么疼……我真的快死了……你答应了吗……如果你答应了……我就可以走了……唯一的遗憾是……美好的时光太短暂了……我们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说不动了……最后时刻来了……天堂再见……我爱你…..”

我也爱你,亲爱的莫妮卡。

纽约死一般的天空下,这段来自非洲的声音到此为止,最后“我爱你”三个字,微弱得简直像蚊子叫,这是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喊出来的。剩下的就是混乱的杂音,还有外面的呼救声,显然她已失去意识,沉入深深的黑暗。

拔下耳机,睁开眼睛,泪水早已模糊视线。

这辈子从没流过那么多眼泪,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流了吧。

现在,终于知道莫妮卡选择我的原因了。

不仅仅因为她爱我。

她相信我注定与众不同,能够担负起一个伟大使命,可以温暖成任何艰巨的任务,我的命运将与天空集团的命运结合在一起。不管我究竟是谁,必将成为一个非凡的英雄。也只有我能守护好天空集团,找到兰陵王的最终秘密,保护这个悲惨的人间。

我的报酬将是得到世界,当然也可能失去自己。

而我的代价将是永远失去莫妮卡。

既然我已经失去了她,那我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甚至我的生命。

车子驶入莫妮卡的私家庄园,我闭上眼睛默念着几句话——

“四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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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7:5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我的天空

“我的好朋友,恭喜你!你已经得到一切。”

“恭喜?你这个邪恶卑鄙的幽灵,我真想立刻把你掐死。”

“除非你把自己掐死!”

梅菲斯特躲在我心里冷笑了一下。

“不,我已经失去一切。”

“莫妮卡?”

“是,她才是我的一切,而不是被我继承的天空集团。”

幽灵先生叹息道:“哎,你什么时候变成痴情种了?我可知道你原来的梦想和欲望,是有许多不同美女来陪你睡觉!”

“闭嘴!”

我恨不得拿把刀子剖开自己的心脏,把这个浑蛋抓出来抽一顿,然后扔到大西洋里去。

“你不是还想拥有豪宅与名车吗?永远用不完的金钱,被所有人仰慕的地位,控制成千上万人的命运——现在,你终于得到了!”

“但这不是你做到的。”

“你怎么确定不是我做的呢?要知道我梅菲斯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你错了。”我摇摇头抠着心窝说,“虽然,我从前的梦想是要知道自己是谁?要获得自己想要得欲望,得到别人的尊敬和羡慕,获得财富名誉和地位,最好再加上美女的爱情,那么庸俗却那么真实。”

幽灵使劲地鼓着掌说:“这不是很好吗?你已经得到了,只要你愿意去享受人生。”

“但是,在经历了最近一年多的噩梦之后,我的梦想已经改变了。”

“变成什么?”

“我不是为自己而战斗。”

“哦,说得倒是漂亮——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吗?”

“梅菲斯特可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但我不可以对我所拥有的一切产生留恋,否则我的灵魂将永久地被它占有!”

“我已经说过了,现在并不是我所要的,你没有满足我的要求。”

“好,那你等着,小子。”



2009年,11月7日,上午10点。

纽约,曼哈顿,天空中心大厦。

为躲避楼下云集的记者,公司安排我坐直升飞机,从高家私人庄园起飞,穿越纽约摩天的钢铁森林,超低空从帝国大厦头顶掠过,近得可以看清游人们的表情。我有限的重生记忆中,首次坐这种危险的交通工具,何况脚下就是发生过911的纽约。看着我胆战心惊的样子,机师安慰着说很安全,已故的高思国董事长每次都坐这玩意儿来开会——“叔叔”活到48岁才死真是命大啊。

飞抵88层的天空中心大厦,楼顶标准的直升机场,桨叶卷起强烈的风暴,震耳欲聋地降落在靶心位置。

天台上迎接我的人们,早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忙乱地整理西装,等待我跨下直升机——酷似黑帮老大降临,秘书又整理了我的衣冠。我戴着一副大墨镜,装作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尘不染地踏上天空中心大厦。

记得以前在天空集团中国分公司上班,我可是惯于当孙子被人欺负的叫色,看到总经理就吓得结结巴巴,想要拍马屁就先把自己的脑袋低到地上!此刻,周围那些灰头土脸战战兢兢的小职员们,看我就像小鬼见了阎王。我忽然很同情他们——哪个脑残下令让大家到天台来受罪的?我对秘书耳语了几句,就让大家回去正常上班,不要搞什么要命的欢迎仪式了。

电梯只坐了一层,便来到88层最高会议室——整栋大楼都属于天空集团,从下往上依次是金融、销售、财务等部门。80层以上属于董事长办公室,有室内游泳池与电影院,还有能容纳千人的宴会厅,只有总监级别以上的才能进入。

最高会议室装修得富丽堂皇,落地窗户直接面对自由女神像,桌子用最上等的亚马逊雨林木材做成,椅子蒙上非洲水牛批,甚至每个茶杯都是在中国景德镇定制的。

这是我就任天空集团第四任全球董事长兼CEO之后,天空集团召开的第一次最高董事会,也是最近一个月来召开的第三次——第一次是高思国,第二次是莫妮卡,他们分别开完这个会后不久便命丧黄泉,现在下面这些董事和高管们,是否在悄悄计算我还将活多久?

今日与会的包括董事会全体成员。坐在我左手第一位的是上任CEO助理,接下来是财务总监、销售总监、公关总监、行政总裁,还有集团三大业务总裁——能源业务总裁、金融业务总裁,制造业务总裁,坐在我右手的是全球个大区的总裁,包括亚太区总裁、北美区总裁、欧洲区总裁、拉美区总裁、中东非洲区总裁。

鉴于天空集团是由高思国家族绝对控股,所谓董事会就是换个名字的高管会议。

亚太区总裁可是我的熟人,也是中国分公司的总经理。当年我和爱是一个小销售员时,经常看到他威风凛凛地坐在台上,而我则必恭必敬地不敢说话,直到他将我裁员扫地出门。今天参加会议的人,肯定查过我的背景材料,他就算以前不认得我,现在也一定知道我的过去!虽然他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想必早已吓的噩梦连连,做好了被解雇的准备。

其他人恐怕也心神不安,都在最近两个葬礼见过我,但当时谁都不会想到,我这个来自中国的告假亲戚(还诗歌假货),居然在短短一夜之间,戏剧性地爬上了董事长宝座。

我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看着下面那些严肃的脸,几分钟都没说话。第下也没有一个人敢动,像“我们都是木头日恩”的游戏。当两个年纪大的开始头晕,脑袋摇摇晃晃,我方开金口:“上午好!我是高能,今天是我第一次到总部,也是我第一次参加董事会,请各位前辈指教!”

话音刚落,便听到下面一阵热烈掌声,尤似我身边的前任CEO主力最为积极,这个四十出头的白人男子,有几分白宫新闻发言人的气质,异常谦卑地向我微笑。

然而,我却一眼看透了他心里的秘密:“哪来得中国小子?算你走了狗屎运!居然爬上董事长的宝座,要不是莫妮卡出了意外,你就算等到埋进坟墓也轮不上!哎,莫妮卡也真是的,干吗在继承遗产以后签署那份文件呢?凭什么把财产都留给堂兄?公司高管们都等着分老董事长的股份呢!”

怪不得都是一副大便干燥的表情。

先留着他慢慢教训吧,我依旧面色阴沉地说:“首先,我建议大家全体起立,为去世不久的我的叔叔高思国先生,及我的堂妹莫妮卡默哀三分钟!”

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全赖莫妮卡的恩赐,在这里我永远只是她和她父亲的替身。

所有高管都站起来,最高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许多人是看着莫妮卡长大的,也有人确实在葬礼时流下了眼泪,大家低着头气氛压抑,似乎为行将就木的天空集团默哀。

三分钟后,我擦赶眼泪,仰头坐下:“请坐!现在请莫利斯先生介绍集团最新的情况。”

莫利斯就是我身边的前任助理,他看似诚恳地翻开文件,清了清嗓子念道:“我谨代表集团管理层,热烈欢迎新任董事长兼CEO高能先生!”

下面又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这些老家伙的手劲真不赖!

“众所周知,由于受到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公司目前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莫利斯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我,但又不敢接触我党目光,“集团传统的三大业务——石油、金融、装备制造业,均已陷入严重亏损,北美地区现金流已接近枯竭,公司负债率早已超过警戒线,如果不能按时偿还银行贷款,公司只能宣布批产保护。”

这些消息早已是公开的新闻,高管们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大概暗中计划如何离开集团,并迅速在其他公司觅得高位吧?

“目前集团各家分公司与子公司中,最危险的是北美天伦保险公司,由于多家客户破产倒闭,导致公司在本年度的支出比上年增加三倍,从而深陷债务危机。集团上半年给天伦保险加注的五十亿美元,早已消耗得荡然无存,如果天伦保险公司倒闭,将给集团造成数百亿美元损失。”

莫利斯说完,将报告递给了我,眼神像条狗似的说:“请董事长批示!”

我看都没看就扔到一边,平静地对下面说:“天伦保险的问题,大家有什么建议?”

在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关头,谁还愿发表什么建议呢?纷纷装作唐氏综合征的样子,半晌都没一个人说话。

“每个人都要发言!”

必须为自己树立权威,不能容忍他们无视我的存在!

莫利斯看看下面一群死人的样子,不禁着急地喊道:“大家请说话啊!天伦保险的问题必须解决,难道要坐等它倒闭吗?”

我冷冷地抛下去一句:“大概你们都觉得天空集团会先于公司而倒闭吧。”

这话终于让他们的表情有了些反应,莫利斯顺势点名道:“洛克博士,你是集团的金融业务总裁,天伦保险属于你的分管范围,请说说你的看法吧!”

洛克博士是超过三百斤的超级胖子,悄悄瞪了莫利斯一眼,恰巧泄露了心里话:“莫利斯你这个马屁精,谁不知道你第一个想要逃跑,现在要沉船了却抱着船大腿,想要一起淹死吗?”

博士无奈地说:“恩……这个……天伦……天伦保险公司是已故的高过先生,在1990年亲手创办的,我作为公司的老员工,非常不希望看到它倒闭,我建议集团从天空银行抽调资金,保证天伦保险支撑过今年冬天,也许明年经济形式好转就会有生机。”

莫利斯点点头说:“非常感谢!接下来请财务总监希尔德先生谈谈他的看法。”

财务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法国人,长相酷似萨科奇,皱着眉头说:“我也同意金融业务总裁的判断。我最清楚集团财务状况,目前非常糟糕,外面不可能再给我们一分钱,只能通过天空银行抽调资金,来援救天伦保险,否则天空集团会跟着天伦保险一同沉没!”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其他人纷纷赞同地点拓扑,北美区总裁也主动发言说:“财务总监先生说得没错,从天空银行抽调资金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别无他途!”

奇怪,财务总监——小萨科奇的眼神很特别,有些让我难以捉摸的东西,一时间居然读不出他的心里话。

我烦躁地摇摇头:“各位!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天空银行给天伦保险注资?据我所知,天空银行的现金流也极其紧张,用一句中国话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或者说‘剜肉补疮’——把健康的肉挖掉,补到破烂的疮疤上去!”

然而,莫利斯却眉飞色舞道:“妙啊,中国人真是神奇,古代就有整形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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