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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三叉戟》退休老刑警再次披挂上阵破获大案(完结),公安作家吕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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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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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2-15 10:0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对……”崔铁军点头,“老潘,你的意见呢?”他问。

    “我没意见,服从命令。”潘江海软塌塌地说。

    “嘿,你丫这什么态度啊……”徐国柱撇嘴。

    “你呢,也说说。”崔铁军转头问小吕。

    “我……”小吕一愣,没想到能征求他的意见。他想了想说,“我觉得,也应该从谢春宝的口供入手,只要他供述事实了,咱们也就可以追查幕后真正的洗钱方了。”

    “嗯。”崔铁军点头,“我也同意大家的意见,查!这是一个突破口。”他果断地说,“那咱们明天就报传唤手续,要尽快拿下他的口供。

    谢春宝回到家并没马上上楼,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妻子,怎样向她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那笔不菲的佣金还沉睡在卡里,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现在就把一切向妻子说清。他在路灯下站了许久,想着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不禁感叹。在这个庞大的城市中,自己像一只蚂蚁,卑微渺小、毫无尊严,有钱的人凌驾在城市上空,对他指手画脚、吆五喝六,而他却只有忍气吞声。但是现在有了钱,也就有了机会,谢春宝心中喜忧参半,既憧憬未来的美好,又惧怕面前的问题。

    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烟,恍恍惚惚地走进家门。但一进门,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此时佳佳正被搂在郑律师的怀里。而郑律师的身后,站着两个彪悍的男子。

    “你们……”谢春宝一愣,“放下我的孩子。”他大声说。

    郑律师一笑,亲了佳佳一下:“告诉爸爸,好吃吗?”

    佳佳看爸爸回来了,忙跑了过去,手里还拿着棒棒糖。

    谢春宝一把抱过佳佳,夺过他手中的糖,扔在地上:“跟你说多少遍了,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

    糖被抢走,孩子一下就哭了:“爸爸,给我糖……”

    郑律师见状叹了口气,冲谢春宝的妻子苦笑。妻子过去,把孩子抱走。

    “小兰,我和他们说些事儿。你带着孩子出去买点东西吧。”谢春宝说。

    妻子会意,抱着孩子下了楼。谢春宝关上门,转头便问:“你们,你们什么意思?”他的语气不再懦弱。

    “我还要问你呢,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郑律师也变了脸。

    “我怎么知道。”谢春宝沮丧,“我刚下班的时候他们就在我家等了。”

    郑律师盯着他的眼睛,判断着回答的真实性:“你知道,公安局找到你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谢春宝说。

    “他们今天问你什么了?”郑律师问。

    “他们……他们问我那笔钱是不是聚力实业的。”谢春宝回答。

    “你怎么说的?”郑律师问。

    “我……我说不是我的钱。”谢春宝实话实说。

    “谁让你这么说的!”郑律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没说钱是谁的?”他质问道。

    “我没说。”谢春宝回答。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能没说?”郑律师不信。

    “我也不知为什么,那警官出去再回来之后,就变了样,不再问我了……”谢春宝回答。

    郑律师听到这儿,转头对那两个男人说:“你们出去一会儿,我们说点事儿。”

    两个男人会意,走出了门外。郑律师才继续说:“我告诉你,现在这笔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绝不能把老板漏出去。你也知道老板的脾气,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他说着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棒棒糖,“你有老婆孩子,你们的路还长。我说的,你明白吧。”他直视着谢春宝的眼睛。

    谢春宝知道他在暗示什么,赶忙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郑律师说。

    “离开?”谢春宝皱眉。

    “对,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郑律师肯定地说。

    “离开……这个国家?”谢春宝张大了嘴。

    “我会派人送你出去,等这阵风声过去之后,你再回来。”郑律师说。

    “那……”谢春宝犹豫了。自己挺不容易才在这里扎下根,就贸然离开实在心有不甘,“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他问。

    “你是想坐牢吗?”郑律师皱眉。

    “不是,我是说,能不能躲起来。”谢春宝说。

    “你以为警察是傻子吗?”郑律师冷笑,“我都安排好了,天亮之前就会有人来接你,不必担心你的妻儿,我会让人照顾好他们。”

    “什么?是我一个人走吗?”谢春宝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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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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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5:02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你还想让老婆孩子陪着你受罪啊?”郑律师反问。

    “不行,我不能和他们分开。”谢春宝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被接走了。”郑律师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你现在应该给你妻子打个电话,让她别为你担心。”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

    谢春宝这才明白,郑律师支走那两个男人的用意。他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你们……你们这是绑架!”

    “你是不是活腻歪了?”郑律师脸色大变,坐正了身体,“你是想好好活着,还是想……”他没把话说完。

    “我……”谢春宝瘫坐下来,他知道自己惹不起对方,就转为哀求,“郑律师,我求求你了,别让我和家人分开,我会躲得远远的,不让警察找到。”

    “这是老板的意思,你求我也没用。走吧,证件和钱接你的人会一并带来。你踏踏实实的,过一阵就可以回来了。”郑律师说着站了起来。

    “我求求您了,您再和老板说说吧。”谢春宝一把拽住郑律师的胳膊,“我保证不让他们找到,保证。”

    “去你妈的!”郑律师一脚踹开他,“我告诉你,现在这么说话是给你面子。你可别逼老板,让他做出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露出了狰狞。

    谢春宝愣住了,停顿了好久,眼泪流了下来。郑律师见状,就缓和了语气。“你呀,也别多想,好好出去玩几个月,就当散心,等回来的时候就风平浪静了。”

    谢春宝摇摇头,又赶忙点头。

    “行了,你的妻儿也会离开这个城市,你们早晚会团聚的。好好跟着老板干,有你出人头地的日子。”郑律师冷笑着,走出了门外。
    25

    “什么?跑了!”崔铁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手一抖,烟灰撒了一身。

    徐国柱站在对面气喘吁吁:“我和小吕今儿个到他家的时候,门已经锁了。到他单位查,也没来上班。电话也关机了。”

    “赶紧,再去找!我马上告诉小林。”崔铁军说着跑出了办公室。

    因为还未查实聚力实业公司是否涉嫌犯罪,无法对谢春宝开具强制措施手续,所以对他的调查就难上加难。但他这么一跑,反而就有了嫌疑。于是崔铁军经过和林楠商议,决定立即对谢春宝开展全方位的调查。警察办案也是讲套路的,只要决定“动”一个人,那基本的流程便是立案、开具强制措施、网上追逃和限制出境,等等。网上追逃什么的都好理解,说到限制出境,其实就是通过请求各个机场口岸的控制,防止嫌疑人出境的一种手段。按照崔铁军的分工,这套手续由潘江海和小吕负责,他自己则带着徐国柱,到所有谢春宝可能躲避的地方开展查找。但没想到刚过了一个小时,他就接到了潘江海的电话。

    “别找了,这孙子今天早晨就出去了。”潘江海说。

    “什么?怎么可能?”崔铁军把车停在了路旁,惊讶地问。

    “我和小吕刚才去过信息中心,通过机场的视频系统进行比对。发现这孙子换了个假名字,乘坐早晨八点的航班,去了泰国。”潘江海说。

    崔铁军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用的什么名字?”

    “嗨,叫什么郭京京,是假身份。”潘江海回答。

    “同机走的还有谁?”崔铁军问。

    “没有发现他的妻儿。”潘江海回答。

    “继续查,我们马上回来。”崔铁军急切地挂上电话,掉转车头。

    “怎么茬儿?人颠儿了?”徐国柱在一旁问。

    “这孙子出国了……坐早晨八点飞机走的……”崔铁军默默地说,“他怎么这么快啊……”

    “操,这肯定是早有准备啊。”徐国柱说。

    “是啊,假证件,连夜出逃……”崔铁军想着,“操,咱们被人家给玩儿了,棍子。”

    “哎,我觉得吧。咱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这小子只是个垫背的,后面肯定有大个儿的。咱们得用点儿手段了。”徐国柱说。

    “手段?什么手段?”崔铁军问。

    “你甭管了,我办吧。”徐国柱说着靠在了座椅上,“而且,我觉得还得从洗钱的那帮人下手,弄不好还能挖出什么东西。”

    “嗯……”崔铁军默默地点头。

    这注定是忙碌的一天,警察办案永远是和嫌疑人赛跑。这个平均年龄最大的探组全马力开动,追着谢春宝这只狐狸的尾巴不放。

    在审讯室里,崔铁军坐到了陈志豪面前。

    “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供述。”

    “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说。”陈志豪已经让潘江海给拍熟了,再无抗拒和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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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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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5:1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春宝每次都是怎么给你转款的?”崔铁军问。

    “每次都是通过银行转账。”陈志豪回答。

    “有没有通过现金的时候?”崔铁军问。

    “现金……”陈志豪回忆着,“应该有,但具体时间我不记得。”

    “好好想想。”徐国柱在一旁高声大气。崔铁军瞥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我不是不说,而是真的不记得。是这样,我大多数时间都在老家,只不过需要的时候才来B市。”陈志豪解释道,“如果他要是用现金入账,我应该会通知皮铮,他记得比我清楚。”

    崔铁军看着陈志豪,点了点头。“好,下一个问题,谢春宝与你联系的时候,说没说这笔款转出去的用途?”他一边问,一边看着陈志豪身后的监视器,往右边指了指。

    林楠正在监控室看着,马上明白了意图。他立即拿出手机,给小吕发了一条短信。

    在右侧的3号审讯室中,小吕把短信拿给潘江海看。潘江海会意,继续对皮铮发问:“你再看看,这里面有哪些人你见过?”

    皮铮穿着囚衣,这些天胖了不少,看守所的囚禁生活,反而让他戒了毒瘾。他拿着手中印满照片的打印纸端详着,突然找到了目标。“哎,这个人我见过。”他用手指着一处说。

    “哪个?”潘江海皱眉。

    “就是第三排的第二个,这个人我应该见过,他到过几次别墅。”皮铮说。

    潘江海找到位置,那个人正是谢春宝。公安局的辨认有明确要求,必须将被辨认人的照片混杂在相同年龄、相同性别、相近样貌的数人之中。皮铮能如此轻易地认出,看来与谢春宝接触的频率不低。

    “这个人叫什么?”潘江海问。

    “叫什么我不知道,就知道是一个公司的老总。”皮铮回答。

    “什么公司?”潘江海问。

    “不知道。”皮铮摇头,“这个活儿是陈志豪直接布的,我只带他去过几次现金库。”

    “他一共去过几次?”潘江海问。

    “他一共去过……”皮铮思索着,“两三次吧。”

    “每次带多少钱?”潘江海问。

    “每次五百万左右吧,加在一起应该不到两千万。”皮铮回答。

    “他为什么要带现金?”潘江海问。

    “嗨,这个门道儿就多了。”皮铮笑了,“这地下钱庄的钱啊,干什么的都有,一般能转账的,都是事儿不大的,一般走现金流的,都是有问题的。”

    “嘿嘿,你小子还门儿清啊。”潘江海也笑了。

    “嗨,您也不是外人,咱不实话实说吗。”皮铮犯贫。

    “行,你这态度不错,我给你加个小灶儿。”潘江海说着,从兜儿里拿出一支烟,让小吕给皮铮点燃。

    皮铮如获至宝。他塞到嘴边,狠狠吸吮:“哎哟,我可谢谢潘警官了。”

    潘江海继续发问:“他每次都怎么来啊?自己开车?”

    皮铮冲他摆摆手,又狠嘬两口,才满意地喷吐出烟雾:“他呀,他每次都自己打车来,不开车。”

    “不开车?那他怎么带钱啊?”潘江海问。

    “是这样……”皮铮把最后一口烟吸完,“他每次都是人先到,跟我对接好了以后,再让运款的车来。”

    “运款的车?”潘江海皱眉,“什么车?车牌号是多少?”他问。

    “好像……”皮铮回忆着,“好像是一辆蓝色的GL8,车牌号可真记不住了。”

    “这三次来的时间呢?能回忆起来吗?”潘江海问。

    “三次的时间?哦……应该每次相隔一天……最后一次就是你们抓我之前的那个周五,另外两次就应该是周一和周三。”皮铮肯定地说。

    潘江海用手指了指笔录,示意小吕重点记下。他拿出手机,打开日历。“我们抓你之前的周五,那就是21号,那之前两次就应该是17号和19号?”潘江海问。

    “对,应该就是那几天。”皮铮回答。

    “每天都是什么时间?”潘江海问。

    “每天都是晚上,最早的差不多十点,最晚的要到了凌晨。”皮铮回答。

    “你没弄个账本?”潘江海问。

    “呵呵,那我是找死呢。我哪敢记黑账啊,那帮人还不弄死我?”皮铮笑着摇头。

    “那帮人?哪帮人?”潘江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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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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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5:2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得罪了谁自己都活不了。”皮铮撇嘴。

    潘江海这边还在审着,林楠那边已经开动了。他布置罗洋等人,立即调取现金库附近的所有监控摄像,交管的、治安的、民用的,统统全要。调取后重点梳理上个月17号、19号、21号三天夜间的录像,务必发现那辆蓝色GL8的踪迹。办案就不能朝九晚五,警察们早就习惯了加班加点,他们的生活总是带有任务性,习惯了从一个任务奔赴下一个任务。
    26

    经侦支队高速运转到晚上八点,才鸣金收兵。同志们都饿坏了,围在会议室的桌旁吃盒饭。徐国柱刚从兜儿里掏出一罐啤酒,看楚冬阳正瞄着自己,犹豫了一下又装了回去。这个细节被潘江海看见了,一个劲儿地乐。

    “操,你丫瞎他妈笑什么?噎死你老王八蛋。”徐国柱轻声说。

    “呵呵,我是笑啊,你丫吹半天牛×,一看‘呱嗒’啊,还是犯怵。”潘江海说。

    “滚滚滚,我是不想听丫唠叨。”徐国柱撇嘴。

    大家正在吃着,楚冬阳说话了:“哎,同志们,趁着人齐,我正好说点事情。”他说着放下筷子。民警们见状,也都坐直了身体。气氛正式起来。

    “大家知道,咱们这次搞的洗钱案件影响不小,压力也不小,不但领导关注,群众关注,而且新闻媒体的报道也铺天盖地。但在这些报道中,质疑也很强烈。质疑什么呢?质疑咱们冻结的这20个亿是什么钱?为什么迟迟不发还?这里面有没有犯罪所得?你们说,咱们这不是坐在火药桶上了吗。”楚冬阳说着转头看了看林楠,给这事儿定了调儿,“我和林支商量过了,这案件不能再这么拖着,刚才大家辛苦了,又加了半天班儿,为了什么啊?就是为了尽快查清这些钱的来源和去向,如果与案件无关,咱们就尽快解冻,如果涉嫌犯罪,咱们就进一步处理,我想,这才是搞这个案件的正路子。”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琢磨着他这么说是什么用意。

    楚冬阳看没有反对意见,就接着说:“我和林支的意见是,这么大的案子,不能光靠三位老同志搞,咱们支队有的是力量啊。虽然刘支受伤在医院,那还有罗支、马支啊,咱们得齐心合力拧成一股绳,才能尽快将此案查清啊。所以啊,我宣布一下啊,从明天开始,罗支和马支带领十名同志,正式加入这起案件的侦办,罗支分管法制,要从程序上把好关,不但要注意办案的质量,还要严格审批程序,特别是法律手续的开具;马支要加强案件侦查工作,带领老崔的探组,力争找到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查清全案。”

    这下大家都懂了,楚冬阳这是直接针对三位老警察的。徐国柱脸憋得通红,正琢磨着从哪开口,崔铁军先说话了:“楚政委,我想问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支队领导班子的意思?”

    崔铁军平时不说话,但每次说话都有力度。会议室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愿意蹚这个浑水。

    “当然是支队班子的意见。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楚冬阳问。

    “林楠,是你的意思吗?”崔铁军直接问。

    “这……”林楠犹豫了一下,似有难言之隐,“崔师傅,这是经过我们一起商量的。”

    “好,那我明白了。”崔铁军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既然你们今天已经决定了,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我干经侦三十多年了,可能现在是时代变了,规矩也变了。但在我们那个时候儿,要是当头儿的把案子从谁手里拿走了,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民警跑风漏气、吃里爬外,跟嫌疑人穿一条裤子了;第二,就是上阵拉稀、办事儿掉链子,干不下去了。那我现在问你们,我们仨,属于哪一条儿?”崔铁军说着,把筷子啪地一下扔在桌上。

    楚冬阳一愣,林楠等人也不愿意出头。

    “政委,既然是你提的,那你给我说说。”崔铁军指着楚冬阳问。

    “老崔,你想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从案子上出发……”

    他还没解释完,徐国柱也忍不住了:“别他妈扯淡了,从什么案子上出发,你丫就是看我们仨不顺眼。”他一张嘴可没好话。

    “哎,我说老徐,你可不要出口伤人。”楚冬阳这段时间在支队坐稳了,说话也越发强硬起来。

    “我出口伤人?气急了我还揍你呢。”徐国柱说着就往他那边走。

    潘江海赶忙拦住:“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人家政委也是一片好意。”

    听潘江海这么说,楚冬阳才算有了台阶下:“是啊,你看人家老潘,就是识大体、顾大局。”

    潘江海扮着笑脸,把徐国柱按在椅子上,转过头说:“老崔啊,你也别急,我琢磨着啊,咱支队领导班子确实是为咱们好。你看咱们仨这么大岁数了,干活儿干活儿不行,审人审人不灵,挺不容易冻了这些钱吧,还净给人领导找麻烦,让这么多老百姓过来找。是,咱们是想除恶务尽,把所有情况查清,但这不行啊,这么得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啊,咱们老么咔哧眼地钻牛角尖死胡同行啊,人家政委的前途还光明着呢?要真是哪个关系找到他了,他不给面儿,那还不影响他以后的前程。所以啊,人家是找了个最客气的理由,让咱们放手就得了。别不开面儿,就坡下驴,驴才能舒服,你一探长别跟人家较劲,还等着卸磨杀驴是怎么着啊?”潘江海这嘴可真厉害,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吐脏字儿。说完了之后,楚冬阳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

    崔铁军看着潘江海,咧嘴一笑:“行,喷子,我明白了。”他重重地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嘿,这……这是什么意思啊?”楚冬阳尴尬至极。

    林楠等人也不敢招惹这三个老家伙,知道他们浑不吝。这事儿要真闹到市局领导那儿,支队班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今天楚冬阳传达的这个意思,其实就是郭副局长要求的。但这事儿又不能明说。

    正在这时,崔铁军抱着一摞厚厚的卷宗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楚冬阳面前,把卷宗往桌子上一扔,说:“楚政委,案卷都在这儿了,你好好点点,我这肛门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痔疮又犯了,得歇两天。一会儿我严格按照程序给你填个单子,先请十五天假。”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冬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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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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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5:35 | 显示全部楼层
    “哎哟,我也是,我也肛门疼,可能是辣的吃多了。我明天也得歇,大背头,你填完单子也让我看一眼啊,咱得一块儿瞧瞧去。”徐国柱也凑热闹。

    潘江海刚要张嘴,徐国柱就替他说了:“他也得歇,但他不是肛门疼,是嘴疼,他是说话太多了。”他这么一说,几个民警都绷不住笑了出来,但随即又捂嘴忍住。

    林楠看闹到这个程度,也没法再沉默了:“哎,三位老师傅,我们可不是那个意思,你们真的想多了,我们就是为了工作便利。你们放心,就算是有其他同志的加入,案件还是以你们为主。”

    “以我们为主?”崔铁军皱眉,“小林子,你师父赵顺是不是没好好教你啊?”他质问道。

    林楠一愣,强作笑颜:“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崔铁军不客气地说,“搞专案,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怎么保密啊?就是核心人员越少越好。这是干经侦最基本的东西。再有,临阵换将是大忌,你们这么做,就是摆明了不信任我们老哥儿仨。既然这样,我们得识趣,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跟你明说了,这个案子我们不管了,你们自己好好办去吧!”他说完一转头,就大步往外走。

    徐国柱狠狠地瞪了楚冬阳两眼,也转身离去。只有潘江海没走,摇头叹气。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楚冬阳面前,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你呀……这事儿干得不聪明啊。”

    “我……”楚冬阳的气势早就让三个老家伙给灭干净了。

    “论职位,你是我领导。但论岁数啊,我比你虚长几岁。我不能看着你往沟里掉,还袖手旁观啊。”潘江海这薄嘴唇又运动起来,“第一啊,你是政委,哎,就算是副处级,但毕竟在支队是二把手。人家林楠是牵头工作的,有什么大事小情啊,以后得让人家先说话,要不就本末倒置了,懂不懂?”潘江海语气轻柔但内容可不客气,“第二,就是再跟比你岁数大的人说话,别总你你你的,说您,这是咱B市人最起码的理儿,真想做什么决定了,先商量商量,别干什么老气势汹汹的,跟有今儿没明儿似的。”

    楚冬阳轻轻点头,一句话也不反驳了。

    “行,你们好好地搞,踏踏实实地给人民群众挽回损失。我先撤。”潘江海说痛快了,也背着手走了。

    会议室里许久没有声音。潘江海这招够狠,走之前还给支队班子安了一颗定时炸弹。几句话一说,无论是林楠还是楚冬阳,没一个心里痛快的。搞预审的警察确实厉害,天天都跟人耍嘴皮子斗心眼儿,一般人还真不是对手。

    最后没有办法,还得是林楠出来救场。他简单部署了一下第二天的工作,就放民警们下班了。罗洋等人也没敢多留,纷纷脚底抹油。

    楚冬阳沉默着,颜面扫地。林楠想了想说:“政委啊,你别多想,这三个老同志啊,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但品质还是好的。他们都是看着我们这帮人长起来的,所以就压根儿没拿我们当领导。”林楠笑着缓解气氛。

    “这就不对!”楚冬阳爆发了,“警察是纪律部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服从谁的命令啊?当然是下级要服从上级。他们这么做,不但是蔑视了支队班子的权威,更是对工作的极端不负责,我看这事,必须要有个处理结果。”

    “处理结果?”林楠也不高兴了,“那您什么意思啊?处理这三位老民警?”林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楚冬阳能听出话音儿来,林楠这一说“您”,明摆着就把彼此的距离给拉远了。在经侦支队,他和林楠的关系挺微妙,但这种微妙的关系一下被潘江海给说破了,两个人就变得更加不好相处。楚冬阳不想再把事情闹大,于是便妥协地说:“你是一把手,你来决定,我只是按照郭局的指示办,没想到他们抵触情绪这么大。”他也觉得自己挺冤枉。

    “哎,是啊,这事儿不怪您。”林楠说,“局领导可能是觉得这起案件拖得时间太长了,老百姓的压力太大了。那咱们就按照郭局的指示办吧,只要是经查与主案无关,没有涉嫌犯罪的款项,明天就先解冻第一批,先缓解一下市局的信访压力。”

    “好,林支,你放心,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楚冬阳点头,说起了官话。

    “嗨,您这是什么话,您是老大哥,我得跟您学才对。”林楠也口不对心。

    在市局门口,三个老家伙坐在潘江海的卡罗拉上,还是愤愤不平。

    “我操他个大爷的‘呱嗒’,这明摆着就是想整人啊,气人有笑人无,脚底下使绊儿,典型的小人!”徐国柱咬牙切齿。

    “哎,我倒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潘江海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崔铁军问。

    “这事儿我看不是‘呱嗒’一个人的意思,你没看出来啊,他只是代表那帮废物点心说话,没准还是小林的枪呢。”潘江海说。

    “会吗?会是林楠的意思吗?”崔铁军皱眉。

    “怎么不会啊,你还拿人家当小孩儿啊。我告诉你,大背头,人家现在是牵头工作的支队长,负责全面工作,你别老用老眼光看新事物。”潘江海撇嘴。

    “嗯……你这话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崔铁军点头。

    “操,要真是这样,林楠可够孙子的,卸磨杀驴啊。”徐国柱骂。

    崔铁军沉默了,反复地琢磨。“哎,你们说,这会不会是老郭的意思?”他问。

    “呵呵,你还算聪明啊。”潘江海苦笑,“这能不是老郭的意思吗?”他反问道。

    “那老郭这是什么意思啊?”崔铁军看不懂了。

    “你还不明白,怕案子落在咱们手里失控呗,得找个听话的。”潘江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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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案子失控了吗?”崔铁军问。

    “这……”潘江海无语了。

    “操,别他妈说这糟心事儿了,要我说,不用咱们正好,趁早散伙。回家歇着去,老子这还不伺候了。”徐国柱大大咧咧地说,“我走了,喷子你送送大背头吧。”他说着就走下了车。

    “哎,棍子,那明天你还约不约那人啊?”崔铁军问。

    “约个屁!人家都给我扫地出门了,我还舔着脸给他们干活啊,扯淡吧。”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真他妈的窝心。”崔铁军感叹。

    潘江海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我劝你呀,别拿人当人,别拿事儿当事儿。就这么着吧。”
    27

    崔铁军昏睡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才想起吃饭。但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一棵烂了帮子的白菜,再无其他。他拿出手机,想叫个外卖的鸡蛋炒饼去填饱肚子,没想到上面已经攒了二十多个未接电话。他翻看着,林楠的、小吕的、马支的,估计这帮人都是想劝他回去。他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先从陌生的号码打起。

    “喂,找谁?”他打了个哈欠,“哦,刘总啊……是,好久不见了。对,我现在又回经侦了。什么?坐坐?呵呵,改天,改天吧,我最近挺忙……”他应承着。电话里的刘总是个“标准”的商人,曾经有个案子在崔铁军手里,那时整天围在他左右,但崔铁军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从不过办案之外的事。但自从调到门岗之后,这位刘总就再无音讯。崔铁军一边跟他客套着,一边等待着他说出来电的真正目的。果不其然,他是为了钱来的。

    “哦,那笔冻结的款项啊。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崔铁军说,“我呀,就是过去临时帮忙的,近几天估计还得回门岗,对……”他点燃一支金桥,“具体谁管啊?这样,我给你一个电话,你直接问,实在不行啊,就直接打110。就这样。”他说着把电话挂断,“操……傻×吧……”崔铁军骂道。

    虽然干了这么多年经侦,但崔铁军却从没拿商人当过朋友。他曾经跟小吕说过,干经侦的有时比刑侦还危险,刑侦面对的是匕首和枪口,但经侦面对的却是乳房和钞票。在和平年代,物欲的侵袭往往更加致命,商人结交经侦警察的目的无非有二,办案和追款。这两条要是不按照规矩办,都得脱衣裳滚蛋。

    崔铁军食欲全无,连抽了两根烟,正琢磨是不是出去溜达溜达。电话又响了,这回不是刘总,是李总。“喂,是,好久不见,嗯,嗯……”他只能继续寒暄。这时,小吕的电话不断往里撞。他按断了小吕的电话,直奔主题,“哎,我说李总啊,你要是有款被经侦冻结了的,别找我,找支队领导去,我已经离开经侦了,对,又走了,哎,我开车呢,就不多聊了啊。”他说着便挂断电话。这时,小吕的电话再次拨了进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接通电话。他不想在小孩儿面前表现出软弱。

    “喂,怎么着啊?”他皱着眉头,“什么?查到了!”他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嗯,嗯,明白,你这样,这个消息先不要透露,你等我想想再看怎么办。”崔铁军说着挂断电话。信息中心排查的线索出来了,在19日当晚,现金库附近的两处摄像头都录下了那辆蓝色GL8车的号码,经过交管系统查询,这辆车属于一家公司。

    崔铁军打开电视,随意播了一个台,便找到了这家公司的广告。

    一个美女正在优雅地喝着咖啡,身后是一个巨大的Logo,她面对镜头,温婉地说着:投资梦想,放飞希望,低门槛、高收益,您的私人理财专家。D融宝,您最可靠的互联网金融平台。

    D融宝!

    崔铁军又换了一个台,同样也在播着相同的广告。他慢慢地摁灭烟蒂,静静地思索着。从去年开始,这家名叫D融宝的公司便迅速在B市崛起,他们的广告在电视、报纸等各类媒体上铺天盖地地投放,简直可以称作是信息轰炸。他们对外宣传,利用P2P、A2P等方式为客户进行互联网金融理财服务,年收益高达12%以上。对这种公司,崔铁军是抱有戒备的,从多年的经侦工作经验来看,高收益必将与高风险结伴而生,而敢于向社会公众夸下海口的金融企业,目的也绝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是要保证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

    百分之十二,还最可靠的互联网金融平台,这不是扯淡呢啊?人家银行定期才百分之四,玩儿钱的企业都明白,利息超过定期的四倍就是非法集资,所以才控制在四倍之内。这显而易见是个骗局。崔铁军在屋里踱着步,在脑海里梳理着整个案件的情况。他刚想出门,门又响了,他开门一看,是曾经的老领导,周科长。

    “哎哟,您老怎么来了?”崔铁军挺意外。老周已经退休快十年了,这些年种花、养鱼,一直自得其乐。他为人厚道,当年也没少照顾崔铁军。

    “听说你又回经侦了。”老周问。

    “嗨,就是过去帮忙。”崔铁军回答,他给老周搬了椅子、倒了水。但问明来意,笑容便渐渐退去,没想到竟也关于那个D融宝。

    “哎,没办法啊,我们家那口子就是不听啊,把所有钱都弄进去了,到现在我想提前退出也不行。你说这可怎么办。”老周万分沮丧。

    “但是……”崔铁军不忍心驳老周的面子,“这事儿在现在这个阶段,经侦也管不了啊,您也是老人儿了,应该明白啊。”

    “是,咱们当然不能插手经济纠纷,但我觉得这帮人是在犯罪啊,你知道他们现在吸了多少钱吗?这个数儿啊!”老周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亿?”崔铁军试探地问。

    “三百个亿啊!”老周回答。

    崔铁军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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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6:04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而且现在还在扩张着。我到市局报过案了,但是他们根本不受理,现在经侦也都是一帮小孩,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我说背头啊,这事儿你可得帮帮我啊。”老周摇头叹气。

    “你们投了多少钱啊?”崔铁军问。

    “30万啊,我们俩退休金都在里头了。”老周欲哭无泪。

    徐国柱又喝大了,其实没多少酒,就两扁瓶儿“小二”。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从那时白酒、啤酒、红酒甚至酱油混着喝,一下跌到了现在这份儿上,徐国柱的酒量也像中国股市一样,一路狂跌一蹶不振。确实是老了,忙的时候不觉得,一歇就浑身酸软,头晕眼花。他浑浑噩噩地乱梦着,一下就回放到那个熟悉的画面。

    在那条狭窄的小巷中,二冬子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棍子,是你丫逼我的,不能怪我!”他歇斯底里地喊着。

    “冷静,冷静!你只要放下枪,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年轻的徐国柱也在大喊。

    “扯淡!你们丫警察就根本没拿我当过人,我杀了小焦,你们能放过我?!”二冬子的眼睛里都是绝望。

    “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徐国柱面对死亡的威胁,恐惧渐渐转化为一种激愤。

    “我……我……反正我活不了了!”二冬子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徐国柱见状,也抬起枪口。

    咚!咚!两支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响。

    徐国柱猛地惊醒,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他在黑暗中寻找着,半天才从枕头边儿翻出半盒中南海,他气喘吁吁,点燃烟火,依然无法从二十年前的那个场景中解脱。他狠狠地吸吮,突然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晚上,二冬子被子弹击中额头时的眼神,惊恐、挣扎、无助与迷茫,那似乎是一种咒怨,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徐国柱心中。

    从那夜过后,B市历史上最凶悍的匪徒被警方击毙,而徐国柱则成了警界的英雄和黑道惧怕的“大棍子”。但也是从那时开始,老鬼越做越大,慢慢有了“鬼见愁”的外号。但徐国柱却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是陷入了一个早就被人设计好的圈套。但这一切,却只能埋藏在他心里。

    他翻身起床,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花姐的电话。

    “喂,怎么着,想我了?”他把电话夹在脸旁,穿着裤子,“什么?老鬼让你找我?操!我告诉你啊,这件事儿你可别管,我也管不着。”他说着就把电话挂断。花姐又打了几个,徐国柱就不再接了。他知道鬼见愁找自己,肯定还是为了那笔钱的事儿。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一看,是“点子”瘪三儿的来电。

    “喂,哎哟,找着了啊,行啊,你小子。”徐国柱撇嘴笑了,“丫现在还干出租呢?哦,行,你等会儿我记一下啊。”他说着把烟盒撕开,拿笔往上写着,“行,我知道了,过几天来我这儿喝酒。什么?杠头也快出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徐国柱坐直了身体,“丫得快六张儿了吧。行,等他出来了告诉我。”他这才把电话挂断。

    杠头……这似乎是个很遥远的名字了,他曾经是刑警队中最得力的一个“点子”,老鬼也曾是他的小弟。他入狱之前,在市南区给几个歌厅看场子,与那些欺软怕硬的流氓混混儿不同,他为人仗义,好打抱不平,特别是痛恨毒品。所以当年管缉毒的警察没少找他要线索,但后来他屡次被毒贩报复,便纠集了手下几十个人,将一个毒贩打死,而被判处了死缓,差一点儿就钉墙上了。徐国柱总觉得,如果杠头当年没出事,就不会有后来二冬子的嚣张,也就不会有老鬼的得势,也就没了后来的一切一切。但时间是不可能重来的,一切如过眼云烟,现在的世界不可能被改变。他望着窗外的夜色,渐渐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一个高档的西餐厅中,潘江海正和妻女一起吃饭。女儿最喜欢吃芝士多的比萨,潘江海就买了两份,一份现吃,一份打包。女儿吃得很香,芝士沾了一嘴,潘江海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用餐巾纸慢慢地给她擦拭。

    “爸爸,爸爸,我明天想去游乐园。”女儿笑着说。

    “好,爸爸明天不上班,带你去。”潘江海微笑着回答。

    女儿吃完,拿过盘子里的一个煮鸡蛋,放在口袋里。

    “哎,你这是干什么啊?”潘江海不解。

    “我要把它带回去,孵小鸡。”女儿笑着说。

    潘江海苦笑着说:“好,带回去,孵小鸡。”他看着天真的女儿,心里却苦涩不已。她已经成年了,但未来却越来越渺茫。

    “爸爸妈妈,我喜欢出来吃饭。”女儿说。

    “好,我们以后会常带你出来,乖。”潘江海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哎,你这是干吗啊。”妻子抚了抚他的手,“会好的,医生都说了,也许会出现奇迹。”

    “嗯,一切都会好的……”潘江海点头,他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吧,就是有一天咱们都不在了,她也会好好的。我向你保证。”
    28

    第二天清晨,潘江海和徐国柱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办公室。见面后,都有点尴尬。

    “棍子,你丫今天可够早的啊。”潘江海说。

    “嗨,在家闲着还没人管饭,跑这蹭饭来了。”他说着就把腿跷在凳子上。

    “也是,我也觉得在家没劲,过几天再歇。”潘江海也解释道,“哎,大背头没来啊?”他问。

    “他早来了。”徐国柱回答。

    “没见着他人啊。”潘江海问。

    “嗨,到门口儿堵老郭去了。”徐国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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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6:14 | 显示全部楼层
    “堵老郭干什么啊?”潘江海问。

    “能干什么啊?码逼翻车呗。”徐国柱撇着嘴回答。

    他说得一点儿没错,崔铁军此时已经在市局门口儿等了十多分钟了。他了解郭副局长的生活作息,每天早上七点半准到单位,但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姗姗来迟。正想着,郭副局长的黑色桑塔纳2000就开进了大门,崔铁军快步上前,一下拦住了去路。

    郭副局长赶忙刹车,差点撞到崔铁军。“哎,你这儿干吗呢!”郭副局长摇开车窗问。

    “我等你半天了。”崔铁军一点儿不客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坐了进去。

    “哎,你这是……”郭副局长有点犯蒙。

    “开车,我不想在你办公室说。”崔铁军一脸官司。他这么做是有道理的,许多话一到办公室,就变味儿了。

    “呵呵,你呀。”郭副局长一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桑塔纳2000开进了地库,绕了两个弯,稳稳地停在车位上。郭副局长把车熄灭,转头看着崔铁军:“有什么事儿,现在说吧。”

    崔铁军与郭副局长对视:“我问你,不让我们管这个案子,是不是你的主意?”

    郭副局长笑笑,坦率地点点头:“是我的主意。”

    “为什么?”崔铁军不解。

    “怕你们出事儿。”郭副局长回答。

    “你丫跟我这儿装什么孙子!”崔铁军绷不住了,用力地拍了一下车扶手,“卸磨杀驴啊?等活儿干得差不多了,想起让我们滚蛋了,当初呢?当初你怎么说的!”他质问道。

    郭副局长看他这样,并不惊慌:“老崔,我问你,当初我让你查的是什么案子?”

    “查的是合同诈骗的案子啊。”崔铁军回答。

    “你现在查的是什么?”郭副局长问。

    “我……”崔铁军一时语塞,“你是怪我追查那些钱的来源了?”他问。

    “我会吗?”郭副局长反问。

    “那你是什么意思?”崔铁军问。

    “你知道这些天我顶着多大压力吗?”郭副局长问。

    “你是干这个的,应该顶着。”崔铁军说。

    郭副局长一笑:“我是保护你们几个,都快退休了,得全须全尾的。”

    “你甭跟我说这个。”崔铁军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今儿你不说清楚了,我就不下车了。”

    郭副局长沉默了半晌。“省厅和市里都来压力了,希望局里把这个案子停了,到此为止。”他明确说。

    “操,我明白了……”崔铁军轻轻点头,“你的意思呢?”他又问。

    “我……”郭副局长撇嘴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意见,服从命令啊。”

    “扯!你丫郭大白话,是服从命令的人吗?”崔铁军皱眉。

    “呵呵……”郭副局长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前方的黑暗,“大背头,我知道你的狗脾气,所以才不让你管这个案子,你知道吗?”

    “怎么了?怕我跟赵顺一样?”崔铁军话有所指。

    “是。”郭副局长点点头,“现在时代不同了,搞案子不能太冒进。我问你,你真的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吗?”他问。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崔铁军摇头,“但我知道一点,不给丫查清楚了,我心里就不舒坦。如果我把所有工作做穷尽了,没结果我也认了,那是能力问题。但我不能让手里的案子敞着口儿,让多少年以后别人翻卷的时候,骂我是废物点心。”崔铁军语气强硬。

    “呵呵……哎……”郭副局长叹了口气,“行,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我就把这些资金给查明白了,一是一,二是二,黑是黑,白是白。”崔铁军说。

    “你觉得,查得清吗?”郭副局长问。

    “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查清。”崔铁军说。

    “多长时间?”郭副局长问。

    “两个月。”崔铁军说。

    “行,我答应你。但有一条,你给我悠着点儿干,别给我捅娄子,别再拦我车。”郭副局长说。

    “行!”崔铁军这才撇嘴笑了。

    从林楠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崔铁军已经把所有案卷都抱回来了。刚进办公室,徐国柱和潘江海就迎了过来,帮他把卷宗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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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哎,怎么着?郭大白话了?”徐国柱问。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找他。”崔铁军牛气十足。

    “你牛×,真牛×。”徐国柱竖起大拇指,“林楠怎么说?”他问。

    “他能怎么着?让咱们接着干呗。”崔铁军说。

    “没什么附加要求吗?”潘江海插嘴问。

    “他敢……”崔铁军说,“但昨天,他们已经解冻了第一批冻结的资金,发还了大约2000多万。”

    “已经发还了?”潘江海皱眉,“这也太快了。”

    “是啊,我也觉得太快了。但市局确实这段时间也顶着不少压力,省厅的、市里的,连老郭都快扛不住了。”崔铁军替他们说话。

    “我估计啊,这波解冻的2000多万啊,都是有故事的。”潘江海苦笑。

    “有故事的?什么意思?”徐国柱不解。

    “都是各路神仙找来的……你没听见吗?省厅的、市里的,肯定都是这帮人的关系啊。”潘江海解释。

    “嘿,你一说我才开窍,还是你喷子明白啊。”徐国柱感叹。

    “那剩下的呢?还冻着?”潘江海问。

    “得了得了,没影儿的事儿咱们也别瞎猜。先干活儿吧。”崔铁军不想再把话题继续下去,“小吕,你再说说昨天的情况。”他转头问。

    小吕把信息中心的查询结果又说了一遍。蓝色GL8就登记在D融宝公司名下,本月还有一个违章记录,地点就在市北区的长安路附近。而长安路88号,正是D融宝公司的办公地。

    “这么说,这家公司可能与洗钱案有关?”徐国柱皱眉。

    “你知道这家公司吗?”崔铁军问。

    “知道,做得挺大,搞什么互联网金融的,是什么P2P。”徐国柱说。

    “我操,你丫还知道P2P呢,与时俱进啊。”潘江海笑。

    “废话,一打开电视就是他们,想不看行吗?”徐国柱说。

    “你们看看楼下。”崔铁军走到窗户旁,往下指着说。

    徐国柱和潘江海过去一看,市局门口儿又黑压压堆了一片人。

    “怎么又这么多人啊?还是要求解冻的?”徐国柱问。

    “不是,这些都是来举报D融宝公司涉嫌诈骗的。”小吕在旁边说。

    “嘿,大背头,老周也找过你了吧。”徐国柱问。

    “找过,也找你了?”崔铁军问。

    “可不,咱能帮帮忙吗?”徐国柱问。

    “我刚才也问林楠了,老周来经侦好几次了,但现在这个情况,咱们也管不了啊。”崔铁军说着走到窗旁。

    几个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一开,楚冬阳走了进来。“哎,几位师傅都在啊。”他摆出一副笑脸。

    徐国柱一看是他,脸立马耷拉下来。“哎哟,楚政委,您这是督导我们工作来了?”他没好气儿地说。

    楚冬阳没生气,继续赔着笑脸:“哎,老徐,别生气了啊,我今天过来是给老几位道歉的。”他态度挺诚恳。

    “我操,我说今儿出门儿怎么晃眼呢,敢情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您这跟我们唱得是哪一出儿啊?”徐国柱还是咄咄逼人。

    “哎,我那天开会也不是冲着你们,是按照领导的要求办。您几位也多包涵,我在这儿说声对不起了啊。”楚冬阳一脸的忍辱负重。

    徐国柱还想说话,让潘江海拦了下来。“哎,政委,您可别这么说,那天我们态度也有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赶紧给楚冬阳码台阶。

    但楚冬阳愣是没敢接话,他领教过潘江海的厉害,不知道这台阶下面是不是埋着大坑。

    “其实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想把这个案子办好,只不过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以我觉得,既然今天说开了,咱们心里也都不会再有什么疙瘩,你们说是吧。”潘江海说着,捅了捅崔铁军。

    崔铁军半天没说话,听到这儿再不说就不合适了。“对,老潘说得对,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政委,有句话我想说,你是支队的领导,要体谅下边的兄弟。支队和你们省厅不一样,干活儿不能总按着所谓的规矩来,许多事儿等你开会研究透了,人早就跑了。再有,你得用人不疑,多听听底下的意见,人家中央领导还动不动就开会座谈呢,为什么啊,还不是集思广益。说白了啊,这案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公家的、是老百姓的。在没破案之前,谁的意见都不能否定,这才是搞侦查的基础。”他一口气说完,本想配合着潘江海的话拉近关系,没想到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对,您说的对,我一定改。”楚冬阳的脸憋得通红。

    潘江海知道,得见好就收了。“行,政委,你放心,这案子我们肯定好好干,有事儿再跟您汇报?”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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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17 09:06:40 | 显示全部楼层
    “行,行,那你们先忙。”楚冬阳灰头土脸地走了。

    “哎,我说你们俩,至于不至于啊,人家都认栽了,你们还没完没了。”潘江海埋怨道。

    “操,我就看丫不顺眼。我说了吧,丫这狗脸翻得跟月份牌儿似的。”徐国柱说。

    “你呀,再怎么着也是让人家管着,少说一句能憋死你啊。”潘江海说。

    “操,我可不管,我都这个岁数了儿,有气儿不能憋着,要不得得病。他要是不让我舒服了啊,我也不能让丫舒服了。他能把我怎么着?还能把我降成副民警啊。”徐国柱不忿。

    “哎……”潘江海摇头苦笑,“我说棍子啊,你是不是真以为人家过来跟你道歉,是觉得咱们有理呢?你真看不出来啊,他这后面肯定是郭大白话捅咕的。要不是大背头跟郭大白话码逼翻车了,这孙子还不定怎么着呢。”潘江海看事情一向挺透。

    “哎,都别废话了,说说该怎么干活儿吧。耽误了两天了,咱们得赶紧往下推。”崔铁军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小吕,你一会儿去趟市局的‘猎狐办’,尽快把谢春宝外逃的情况报上去,看看怎么给他弄回来。棍子、喷子,咱们一会儿去这家公司探探底,看看他们到底什么路子。”崔铁军说。

    “行,您是探长我们都听您的。”徐国柱笑着说,“是不是喷子?”他转头问。

    “那必须的,崔探长说的话,就是市局党委说的话。”潘江海装作正经地说。

    “别操你大爷了,快去吧。”崔铁军也笑了,“哎,小吕,好好查,要是真有出国缉捕的机会,就你去。”他又对小吕说。

    “我去?”小吕一愣。

    “你外语好啊,要让你棍子师父去了,还不闹出国际事件。”崔铁军笑着说。
    29

    在B市最繁华的长安路旁,D融宝大厦巍然耸立,大厦高处有一块巨大的LED广告牌。上面印着D融宝公司的标志性广告语,投资梦想,放飞希望。崔铁军觉得这两句话压根就是病句。梦想要是都可以花钱投资了,那希望还放飞个屁啊。

    三个老警察开着老金杯,刚刚停在公司大门附近,一个保安就跑了过来。

    “拉货的快走,把车停外面去。”保安厉声说。

    “谁是拉货的啊?市局的,查事儿来了。”徐国柱说着一脚把门踹开,跳下了车。

    保安一愣,没想到这破车里坐的是警察,但态度还挺强硬。“查事儿的也不能停这儿,往外走。”他指手画脚。

    “嘿,这门口儿不都停着车呢吗?凭什么我们到外边儿去啊。”徐国柱问。

    “您看看这都是什么车啊,您这车放这儿,影响我们公司形象。”保安说。

    “操,你们丫有什么形象啊。”徐国柱瞪眼。

    崔铁军怕他惹事,也下了车,拿出证件说:“警察,都跟你说了,怎么着?哪儿的规定说金杯不能跟奔驰、宝马停一块儿啊?”

    保安一听也无言以对。“行,那你们把车往里停停,这个位置不行。”他说。

    “哎,我们还就停这儿了,白线以内,没碍着你事儿,要是违章了,你就打122,让交警拖走。”崔铁军也不高兴了,甩了一句就往里走。

    保安还想阻拦,潘江海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刚来打工吧?别给自己惹事儿,犯不着。”他冲着保安挤了挤眼儿。

    三人走进公司的大厅,对面的墙上赫然挂着一个巨大的“D融宝”Logo标志,大厦各层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直通厅顶层的钢化玻璃屋顶。阳光照射下来,把大厦内映得金黄。

    黄有发站在顶层的围栏旁,看着楼下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他喜欢这样向下俯视,仿佛是上帝在遥望人间。他今年五十多岁,身材瘦小,其貌不扬,两条扫帚眉下面是一双绿豆眼,黝黑的脸庞上还长了一颗带毛的黑痣,他穿着一身休闲衣裤,与身后西装革履的经理们格格不入。早在这三位不速之客走进大厅之前,他便接到了保卫部的通知。他观察着那三个小黑点儿的动向,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吧?”他一张嘴是浓重的南方口音。身后的几个最核心的经理都站直了身体,“最近公司是出了一些问题,资金有些衔接不上,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啊?是客户的信心,是你们的决心。知道吗?”他把脸转了过来,“咱们要想做大,就要让‘资金池’里的水越来越满。资金是企业的命脉,一旦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就必将引发危机,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不懂。所以下一步要尽快补充资金,把账面做平。”黄有发说。

    “我们知道,黄总,但是……”一个经理面带难色,“近期有几家媒体胡乱报道,说什么咱们公司涉嫌经济诈骗,许多不明真相的客户就过来要求提前解约,特别是那个姓周的老头儿,每天都到咱们的网点儿上闹。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近期的工作确实受到了影响。”

    “叼你老母!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啊,难道什么都需要我教吗?”黄有发变了脸,“媒体有问题,咱们就花钱啦,再找记者写正面的报道啊。有客户闹事,你们就去解决呀。怎么样?还害怕一个老头子吗?”

    “解决……”经理想了想,“那要不先把那人的钱给他,也不多,一共才30万。”

    “不行。”黄有发果断地摆手,“你给出一万,他们就会要两万,你们给出去十万,他们就会要百万。这个事你不要管了,我来找人做。”他抬高右手,身旁的女秘书便会意,从包里掏出一支红双喜,递去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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