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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局中人》1945年谍战危局下的兄弟相争(完结)~刘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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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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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20:43: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的安排,是那日罗立忠跟一众人串了口供的,沈放不过是讲了出来罢了。可他心里其实多少有些底儿,这种话说出来沈林自然不会信,但深究起来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纰漏。
    也或许就是这样明面和沈林作对的感觉,叫他竟还有些说不出的欢愉。
    果然,沈林忍得久了,脖子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目光如利刃一般,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可你们军统就是这么办案的么?那么重要的人居然不留活口,而且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他已经被中统控制了。”
    这是公然质问,觉得军统的人刻意跟中统作对。
    而且这事情又似乎跟沈放扯上了关系,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沈放搞的借刀杀人的把戏?
    沈林越发疑惑,罗立忠忙抬手示意他打住:“唉,沈处长,您这话说的严重了,中统从没跟军统说过你们有这样一个线人,而军统拘捕共产党何错之有?”
    就是这样的逻辑,挑不出毛病来。
    沈林看准了罗立忠的心思,没有做什么反应,边上的李向辉总算是再也忍不住了,步子往前迈了一步,像是要动手一般。
    “你。”
    这里可是军统大楼,罗立忠的地盘,还由不得一个小喽啰乱来。
    罗立忠将李向辉一把又推了回去,轻轻弹了弹他领上的沾的些灰屑,像是做一警告,此刻是有理有据,正大光明。
    “急什么?要怪就要怪中统老跟自家人藏着掖着。这样不好,我们得互通有无,这样才能把工作开展的更好,是不是啊沈大处长?”
    这屎盆子还倒着扣过来了。
    初闻消息时候沈林气上了头这才无所顾忌打上门来了,可到了这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就算他亲自前来质问也都到底没有什么用处。罗立忠不管是为了什么要了郭连生的命,都定会考虑到他会前来兴师问罪,那么准备几句一丝不苟的回答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寻不出分毫端倪。
    只是聪明人善于用脑子,此刻冲动不得,最好冷静处事。
    “我需要你们详细的行动报告。”
    沈林对上罗立忠的视线,两个人互相瞧了一会,是要一决高低的架势。
    一边是上司,一边是兄长,这是个显忠心的好机会。
    “没问题,报告就在我办公桌上。”沈放忽然开口,沈林目光重新挪了回去,却见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过你想看最好让你们叶局长来拿,这样转给你恐怕不合适。”
    这是在众人面前将他当猴耍。
    边上罗立忠还假模假式配合着唱反调:“沈老弟,怎么对你大哥这样说话。”
    沈放转而即刻一脸无辜模样。
    “怎么了?这不得公事公办么?”
    “别别,咱们是自家人,报告沈林处长当然可以过目了。”
    两个人这样一唱一和,叫沈林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跟沈放到底有没有干系,他都无从得知。
    眼下的沈放就像是一团散不开的迷雾,任他怎么瞧也都瞧不清楚。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沈林知道今日讨不到甜头,便干脆直接回身打算离开。
    “李秘书,我们走。”
    李向辉得了信甩了个脸色跟出门去,目送两个身影在廊间越行越远,罗立忠和沈放对视一笑,脸上灿然。
    沈放在后头还不忘喊上一句:“大哥,有空再过来坐坐。”

    郭连生一死,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沈放心里揪着的一根弦总算松了下来。
    可应下的婚事,这会儿也没有旁的办法可以推掉。
    从罗立忠处得到了足够的钱,沈放到底还是从周达元手里将那些字画给重新买了回来。
    婚礼的前一天,他提了画回沈宅又走了一趟。
    前院子里,众人正在筹备着一些零碎的事情,沈柏年在院子里来回瞧着,模样欣喜。
    沈放提着一个包袱走进来时候他没看见,倒是苏静婉先注意到了。
    “哟,二少爷回来了,这大家都在为你大喜的事儿,筹备着呢,看看,看看,满意不满意。”
    苏静婉说着过来拉沈放,沈放却没有搭理,任由她将自己往里头拽着,直到与沈柏年立成对面。
    “回来了?”
    打从他同意了和姚碧君的婚事之后,这个声音便开始温柔了下来,几度叫他产生一些错觉。
    沈放暗暗出了一口气,这么多人为了这一桩婚事操心,可他却还是觉得这事情似乎与他并无多大的干系。
    “马上就要结婚了,有些事情,我要先说清楚。”
    扫兴得是在前头,等事情完了,他说什么沈伯年都没那么容易答应了。
    果然,跟前的三个人都有些意外,沈伯年甚至神色骤变,生怕他又有别的什么心眼。
    在三个人的注目下,沈放开始说着:“婚后我不会搬回来住的,我怕拘束,还住现在的公寓里。”
    沈伯年一愣,想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缓缓说道:“这个由你。”
    就这一点要求也算不得要求,这会儿他若是还跟沈放因为争这个而叫他继续反对这桩婚事,那才是最大到底错误。
    沈放见他应了下来,又将手里的包袱搁在地上摊开,一边说道:“还有,结婚是为了给家里一个面子,现在面子给足了,我更不想欠家里什么,这个,我拿回来了。”
    这话说完,他弓着的身子直立起来,包袱口敞着一览无余,里面全是沈柏年变卖的字画。
    “这些字画是你的,我买回来还给你,虽然你逼我结婚,但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儿,不沾沈家一分一毫。”
    沈放眼神坚定,看着沈伯年,苏静婉和胡半丁都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此刻的沈柏年脸色难看。
    气氛微妙,有些尴尬,也有些暗暗的火苗燃烧着,趁着沈柏年还未做出反应来,苏静婉语气略带责备地说着:“二少爷,这也是老爷子的一份心啊……”
    只是才说一半,沈柏年没领情,举手将她的话打断,脸色由红转白,看得出来是自己强压着化解了心中怒气。
    这一回沈柏年没有暴躁与戾气,而是徐徐缓缓说着:“也许这婚事不如你意,但你长大了以后你会知道家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只可惜你妈死的早,如果她能看到今天或许她会高兴的。”
    这样的局面,叫沈放意外不已。
    沈柏年如今看起来似乎真的老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能忍他半口气的老头子了,眉眼间的一股忧愁叫他看上去心上隐隐发酸。
    他跟前的这个亲生父亲,和他像仇人一般度过了这么长的光景,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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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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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20:44:2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继续。”
    胡半丁过来搀扶沈柏年,沈柏年却摇头示意他并无大碍,并且挥了挥手示意院里的人。
    众人回神继续起手里的动作,说完他朝着屋内走去,苏静婉上前扶他也被他甩开了。
    沈放呆呆地看着一院子的人忙碌着,又和胡半丁对视了一阵子,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第二日婚礼如期而至。
    沈宅张灯结彩,满院深红,院子里挤满了人,军统和中统的人占了多数。
    众人目光一致,看着姚父表情欣慰,笑着将姚碧君的手放在了沈放的手中。
    边上的沈柏年轻微叹了一口气,和苏静婉相视一笑。
    “今天,我知足了,枫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我知足了,我也相信我的新姑爷会善待我家碧君的。”
    当年沈放一走,姚家颜面尽失,加上后来姚碧君兄长的事情,这些年姚家也算是历尽波折。
    姚父能说这样的话,一面是无奈,但更多是真心觉得,这或许是姚碧君最好的归宿。
    只是如今立在沈宅里,姚碧君恍如隔世。当年她倾慕于眼前的这个人,可如今竟带着别样的目的重新靠近。
    隔着面前轻柔的白纱,她看着沈放,却发现沈放面无表情。
    “你后悔了?”
    隐隐一句话后,沈放勉强找到了她目光的位置,瞧了一眼,接着凝眉抬手,打算掀开头纱。
    他侧身站着,眼睛余光里,突然对面的洋楼顶层方向有亮光闪过,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是枪上的瞄准镜反光而成。
    只有顷刻的反应时间,他拉着姚碧君侧身闪开,随着一声轻微的枪声传来,子弹正好擦过他的手臂,鲜血溅到了姚碧君的白色纱裙上。
    他一声闷哼,姚碧君迅速揭开面前的阻碍,眼前的红色和这院里的红色倒是相映。
    “你受伤了。”
    只是来不及顾忌这些,他们在明,对手在暗,下一发子弹指不定即刻就会穿堂而过,沈放动作迅速,拉着姚碧君躲在桌子下面,果然,紧接着几乎是一阵横扫,将桌子上的杯子和酒瓶击碎了一地。
    院子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动静搞得一片混乱,沈林和罗立忠都带人冲了出去,直奔对面洋楼而去。
    院子里宾客四散,心惊场面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片狼藉。
    只是行凶者到底没能抓住。
    这种有安排的谋杀必然是做好的逃跑的计划的,等赶到现场时候,人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虽说没有人命案子,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底不算好。沈柏年也没有了留沈放的打算,且昨日方才应了沈放,所以处理完沈宅的事情之后,他忙忙嘱咐沈林将这小两口送了回去。
    折腾了不少功夫,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门口作别,沈林面色凝重,但还是笑着:“新婚快乐。”
    这样的一天,怎么快乐?
    沈放似笑非笑瞧着他回答:“谢谢。”
    他将手抄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也不多说别的,直接打算回身进屋。走了两步觉得身后没人跟上来,又回头一瞧,发现姚碧君立在原地没动,目光正和沈林对视。
    “进来吧,你到家了。”
    那语气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味道。
    白天一块枪伤简单做了包扎,一进门沈放便取出药箱来准备好好处理一番。
    他心情不好,乱乱的像是杂草横生,也没有心思说一句话。
    姚碧君对这地方陌生,沈放也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于是她先是四周打量了一番,最后瞧见沈放一个人动作有些艰难,忙凑上前去接过手来。
    常日里一个人待惯了,猛然黑天的时候屋里有个人到底觉得不大对劲。气氛僵僵的,两个人相顾无言。
    姚碧君为沈放的手臂涂着药水,不由自住开口打破沉寂:“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擦伤了皮肉。”
    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今天被人搅合成这样,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
    沈放一直沉默,脑袋放空,听她起头,忽然又想起方才在门口的事情,低头看着她问到:“为什么答应嫁给我?”
    姚碧君的手停了片刻,搁下药瓶又开始帮他缠上纱布。
    “问这干什么?”
    她不抬头,沈放对不上她的目光,但却还是一直看着她。
    “我知道你不爱我,甚至可能更喜欢我哥,干嘛就这样听了家里的安排,这样对你自己好么?”
    他娶了姚碧君是带着目的的,如今计划成功,心上忽然觉得,这样子是耽误了姚碧君一辈子。
    姚碧君漠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人的眼睛泄露了一切,沈放笑了。
    “你和我之间没什么感情,也许曾经有过,那也是在我没有离开南京之前,不过年少时的事儿,总不是爱情。”
    包扎完毕,姚碧君放手,听了这样的话瞧了沈放一眼。
    原来这么多年他是这样觉得,从前的他们,也不算爱情。
    “以后你这间房睡,我去客房睡。”
    姚碧君还在失神,沈放在他注视下猛然起身,弯腰从床头上抱起被褥,接着便离开卧房。
    那一晚南京城灯火尤其绚丽,沈放前半夜喝了点酒才算勉强入睡,第二天清早一睁开眼睛,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碧君。”
    从客房走出来,没听见屋里有动静,他喊了一句。
    没得到回应,只看见桌边有个新的镜子,镜子上放着一张字条。
    “洗手间的镜子碎了,我买了一个,麻烦你有时间把它换上。”
    之前他发病时候打碎了那面镜子,只剩下一小半还挂在墙上,之前懒得动,就那么一直凑合着。
    瞧了一眼字条,沈放咧嘴一笑,他觉得姚碧君这角色倒是融入得颇快,拿起镜子径直走进洗手间。
    屋里安安静静的,他漫不经心地摘下墙面上的残骸,可却在镜面完全挪开之后,他的动作停住了片刻。
    就在那镜子背后的墙壁上,粘着一个隐藏着的窃听器……
    可沈放低眉若有所思之后,下一个动作却并不是去处理掉窃听器,而是翘着嘴角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来,继而将新的镜子又放了上去。
    因为这一切他并不意外,他早想到了自己处在时刻被监视的环境里。从沈林对他了如指掌的行踪里就能窥得一斑,但他如今他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局面。
    他能如愿地离开这个环境去自己向往的后方么?也许这只是个开始。

    几天之后,沈放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婚礼现场伤了他的那枚子弹经过检验最终出了结果,弹头和在宾馆被杀的董腾,包括南京近期的几起杀人事件现场留下的弹头,都是出自一把改装狙击步枪。
    也就是说,他被那个凶手给盯上了,只是他侥幸,成了唯一失手的一回,但下次或许难保有这样的好运。
    而且技术科科长告诉他,这个凶手不一般。
    为了隐蔽,他把子弹的药量减少了五分之一,所以枪声微弱,但在那样的射击距离还能有这样准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是个神枪手。
    可他自己又和那些个被杀掉的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这一点沈放想了一路都没想出个什么名堂来,反叫他脑袋有些痛意阵阵涌动着,到了公寓门口推开房门,里面传来的炒菜声总算才叫他分了神。
    那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虽然突兀,但好过往日的冰冷沉寂,似乎突然间有了过日子的味道,叫他有些不大习惯。
    目光一定,屋子里那张餐桌上已经摆着饭菜,菜品不多,但是颇为精致。
    沈放将衣帽搭在门厅的衣架上,慢悠悠地走到餐桌前,拿起桌上放着的半瓶的威士忌晃了晃,刚打算倒一杯,姚碧君从里面端着菜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
    一个微笑,接着在他身边停步,姚碧君放下手里的菜。
    “恩。”
    沈放闷声,一边倒着酒一边接着说:“这些天你只要不加班,就回来为我做饭,辛苦你了。”
    “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客气话。”
    姚碧君淡淡说道,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沈放搁下酒瓶,脸色忽然认真:“以后别这么忙活了,我没想让你来当保姆。”
    不当保姆不当妻子,那她来这儿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姚碧君解下身上的围裙,将长椅扯开,接着要回神去拿饭。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饭好了,洗手吃饭吧……”
    可沈放却将她一拦,回头看看桌上的菜,脸上有些为难,声音变得很柔很轻:“今天我就不在家吃了,约了一处的几个兄弟去喝酒,我回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儿。”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先走了。”
    姚碧君也没有别的态度,只不忘叮嘱:“那你少喝点。”
    可话还没说话,人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出门上了车,沈放心里空落落的。
    他说了谎,其实他没有约任何人,只是他独来独往惯了,而现在他那间公寓里的那种氛围,姚碧君带给他的那种家的氛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他选择暂时地逃避。
    可他又觉得似乎这样对姚碧君不大公平,是自己将她娶了回来,且不说夫妻之事他们两个人一样没做,如今就连她做好的饭菜自己也都不愿意吃了,那这一段感情连个面上的样子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他发动了车子,可没走多远后又转变了心思重新返了回来。
    公寓里头,沈放离开之后,姚碧君进入了沈放的房间,开始小心翼翼地四处翻找着什么,衣柜和抽屉全都被拉了开来。
    扫荡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立在原地打量四周,忽然间却看到了书桌上放着一本《红楼梦》。
    拿起来翻了翻,一斜眼又看到书桌角落放着一只箱子。
    就在她刚想要去碰那只箱子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打了开来。
    姚碧君吓了一跳,掀箱子的手缩了回去,慌乱中,手里的《红楼梦》落在了地上。
    一回头,沈放悠然靠在门框上,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姚碧君尽量掩饰着慌乱:“你怎么走路没声,吓我一跳。”
    沈放将脑袋稍微歪了歪,看来还是她自作多情了,屋里的这一位许是巴不得他不在。
    “你在我房里干什么?”那语气算是质问,面无表情。
    “我只是想收拾一下屋子。”
    “趁我走的时候收拾?”
    这样问话,意思明显,姚碧君愣了愣:“怎么?你怀疑我?”
    沈放模样笃然:“如果你是我,你怎么想?”
    这一句之后姚碧君没有说话,只愣愣地看着沈放,像是在等他接下来的反应,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沉寂。
    “那个箱子你别动,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隔了一阵子,沈放那种冰冷的质问柔和了下来,听起来并不想追究下去。
    姚碧君这才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回来是……”
    回来是为了陪你,这话本该这样说,只是眼下这局面叫沈放的出现看起来像是一个笑话。
    他面色冷峻,咽了一口唾沫:“我忘了拿帽子了,你看见了么?”
    “好像就在客厅里。”
    姚碧君说着走出了房间,到客厅的衣帽架上给沈放取下帽子递了过去。
    沈放接过帽子戴上了,模样怪异,话里有话:“这次我真走了,这屋里,你可以好好收拾。”
    姚碧君没有回话,看着沈放出门离去,随后她走到窗口掀起窗帘,等着沈放的汽车开走了之后又再次进入了沈放的房间。
    目标十分明确,她径直从书桌下拿起那只箱子放到书桌上。
    掀开箱子,发现里面除了一些衣服之外,还放着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的小木盒。
    姚碧君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那木盒打开了,只见里面放着沈放少年时期用的旧弹弓,还有他和沈林、姚碧君兄妹在沈家老宅的合影。
    照片已经发黄了,这让她很是意外。

    离开公寓,沈放开着车行驶在街头,路灯投射的光芒一道道从他脸上划过。
    他心里明白,方才姚碧君明显在检查自己东西。原来他的这张婚姻并没有那么单纯。
    而且公寓里还装了窃听器,这一切难不成都是沈林安排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喜欢整天伪装戴着面具去周旋,然而他别无选择,如今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似乎已经必须要弄清监听者的位置了,这些人一定就在附近。
    沈放注意着后视镜里,有车跟了过来,接着他收回目光,依旧面无表情的向前开着。
    那一晚他去了赌场,且是一待便是天明,清晨时候才从门口走了出来。
    几个军官跟在沈放旁边,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会,约莫是聊着输赢,最后沈放面露疲倦道:“好了,今儿就到这儿,我是累了。”
    一句话后,众人纷纷打招呼四散离去。沈放凑近车子,上车前眼角余光瞄了下四周,发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离得并不远。
    候了一晚上,还真是兢兢业业。
    沈放苦笑,继而发动汽车。
    郭连生的事情之后,沈放变得越发地疲惫了。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再做这样的情报工作,而且他这个亲哥哥一直在怀疑和监视着他,再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他会暴露出去。
    可要想如愿地去往后方,他须得先与组织取得联系才是。
    而这个联系的渠道,在汪洪涛知道自己要出事的时候曾经与他说过。
    长街中央,沈放半路将车停在路边,车头不远处有一间咖啡馆,招牌标明,偌大的“夜色”两个字。
    他下了车,关车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辆跟踪的车也刚刚停下,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可他依旧装作毫不在意,朝咖啡店走了过去。
    “来杯黑咖啡。”
    店里人迹稀少,沈放推门进去对服务生说道,视线扫了一圈环境,接着迈步朝着一边走过去。
    穿过咖啡座椅的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9号桌上摆放了一包哈德门香烟,而他自己却选择了角落里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如果我有意外,你可以去升州路的夜色咖啡店,在九号座上摆一个烟盒,组织上就会想办法跟你联系。”
    这是王洪涛的原话。
    沈放知道被跟踪的情况下这样做很冒险,但是他必须尽快寻找到组织,他的压力太大了,汪洪涛死后他再次回到孤军奋战的状态。
    不一会儿时间过去,服务生送上咖啡,沈放装作悠闲的喝着咖啡,可目光一直留意着9号桌上面自己放下的哈德门香烟。
    可咖啡厅人很少,似乎也没人注意这个像是被遗落下来的烟盒。
    沈放依旧在享用他的咖啡,而透过窗户,那辆跟踪的车依然停在不远的路边。
    可与想象中一样的,头一次的尝试不会有什么结果。
    等了一阵子后沈放只好暂时放弃,驾车重新回到公寓。
    白日里姚碧君要工作所以并不在,这一点他清清楚楚,所以他才肯回来。
    只是没想到门一推开来却意外发现桌上依旧有饭菜,而且每道菜都用一只碗倒扣着,为了保温。
    旁边放着一张字条,依旧是老法子。
    “我去上班了,怕你回来饿,特意给你做了早点,如果凉了,就热一下再吃。”
    沈放放下字条,漫不经心翻开一只扣着的碗,碗里是一道精致的小菜。
    他没有坐下来动筷子,似乎并不感兴趣,而是走到一边去从酒柜里倒了一杯酒,一边品着酒一边环顾四周。
    目光扫过屋里的吊灯,继而又扫过窗外,突然间沈放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皮猛地一张,然后迅速到窗前将窗帘拉上了。
    回身放下酒杯,他蹑手蹑脚地将一张椅子搬到吊灯的旁边,将身站了上去,抬手往上一伸摸着,果然在灯顶上发现了另一只窃听器。
    不知道这样子已经有多久了,沈林对他还真是足够看重,窃听跟踪都还不够,还安排了个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
    沈放下了椅子,抬着头想了想,目光扫向天花板,最后在一个吊顶的检修口停了下来。
    他将椅子挪了过去,又加了一只板凳,然后拿起电筒轻手轻脚地打开那个盖子,将脑袋伸进了进去。
    举起电筒,照了四周,漆黑的吊顶内,可以看到中间那根吊灯的电线。顺着那线看过去,它在不远处与窃听器的电线交汇在了一起。
    观察完毕,沈放嘴角微微翘起,心思很快便涌现了出来。
    他将吊顶开窗阖上,继而从椅子上下来,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根铁丝,再次回攀到吊灯跟前,先将灯泡拿了下来,接着用那根铁丝缠住灯泡的螺丝触头上,再拧上了灯泡,但是没有拧紧。
    做完这一切,就只等着陪他演戏的人上场了,一夜没睡的他回房小憩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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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26: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设计甩尾巴,故人再合作
    晌午过后没别的事情可忙,为了调查暗杀他的那个人,沈放又特地辗转到了靶场。
    周围荒草丛生,耳边一直回响着“呯呯呯”的枪声。在靶场的一侧有一座简陋的房子,正前方开着一个大的窗口,可这个窗口并没有安装上窗户。
    沈放站在窗口后面,用望远镜看着被射击的靶环,外面的射击声连绵不绝传了进来。靶场教官和江副官站在一边。
    靶场教官向他介绍着:“沈副处长,射击场上都是我们这儿一等一的好手,200米胸靶卧射8环以上百分之百,400米胸靶卧射命中率百分之90以上。”
    沈放动作没变,只张嘴问着:“如果子弹的药量减少五分之一,但又要击中600米以上的距离呢?”
    这问题像是难为人一样。
    “这个……”
    靶场教官摇了摇头。
    沈放听着没了音儿,这才将望远镜挪了开来,看向那教官:“怎么?实现不了?”
    若是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那要找出这个凶手,更是一定点的端倪都没有。
    “能,只是很难,那要对风向和弹道控制的非常准确,除非是36年德国教官训练的那批狙击特训生。”
    沈放意外,面前的人竟连目标范围都帮他锁定了,他当即便来了兴趣:“是么?接着说。”
    那教官咽了咽口水。
    “36年作训处在各部队甄选出来了300名射击出色的士兵,由德国教官训练使用毛瑟步枪成为狙击手,那批人个个都是神抢手,关于他们有种传闻,说那批射手打的日本军官会在战场上不得不撕下肩章来以求活命,只可惜……”
    说到一半,他欲言又止,叹息了一声。
    “可惜什么?”
    “几次会战后,他们中的很多人都阵亡了,而且日本人配备了97式狙击步枪专门对付咱们的狙击手,那些射击好手能活到今天的少之又少。”
    语气十分感慨,说着他朝前望了一眼,继续道:“反正军训部在册的射击好手里还没人能做到您的要求。”
    沈放听着,继续望着射击场,若有所思。
    “看来我运气不错。”
    沈放暗自喃喃,这样少之又少的情况也都被他碰上了。
    靶场教官意外:“您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后打哈哈:“没什么,我是觉得你们作训部应该再下点功夫,德国人训练了300人制造了神话,那就说明这个神话是可以复制的。”
    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教官却毕恭毕敬应了一个字:“是。”
    晚上再回来时候,白天准备好的一场戏便要登台了。
    因为再灯上做了手脚的缘故,沈放推开门的时候,屋里的桌上点着蜡烛,光线十分昏暗。
    他照常将衣服、帽子脱下挂在了衣帽架上,里头正在做饭的姚碧君听到声音后从厨房探身出来。。
    “我待会儿得去加班,回来给你做点饭,省的你又去外面吃,你的胃打小可就不怎么样。”
    平常语气,却又带有关心。
    沈放曼然一笑:“我胃不好你倒记得挺清楚。”
    接话也十分自然:“对了,干嘛不开灯?”
    姚碧君脸色为难:“客厅的灯坏了,我又不太敢去修。”
    “哦?是吗?”
    他故作好奇,从边上端来椅子,站在上面将故意虚拧的灯泡阖上。
    灯丝泛红,迅速点亮起来,可随后火花一闪又发出一声炸裂的响动来。
    电线短路,整个屋子的灯火全灭了。
    沈放好似被电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姚碧君吓了一跳,忙伸手将他揽住。
    “你没事吧?”
    沈放装着松了一口气,接着直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没事,这公寓线路太旧了。”
    正说着他意识到手上不对,低头一瞧,手指被灯泡的碎片划了一道长口子。
    姚碧君一惊:“你流血了。”
    她脸上满是焦急,回身去老地方将药箱拿了过来。
    许是因为身份特殊经常受伤,沈放的药箱总是准备的满满当当的。
    好在之前点了蜡烛,此刻烛光勉强能够将周身照亮,她借着烛光给沈放包扎了起来。
    “口子还挺深的?疼么?”
    那眉眼里的东西骗不了人。
    沈放瞧得仔细,心情复杂,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只能装作漫不经心,抬着头不看姚碧君。
    “要我说,不用包扎,子弹都打不死我,灯泡的碎玻璃算什么。”
    这温存的场景让沈放不舒服,他说着想要抽手,却又被姚碧君一把拽了回去。
    “还是包起来好,万一感染了可不舒服。”
    他没有再反抗,等姚碧君包好松了手,表情又忽然冷了下来:“这两眼一抹黑的,你也别做饭了,先去上夜班。我也回局里,白天一些事儿还没有做完,正好趁这个空档,把事儿给补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准备去换衣服,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桌子上的三明治,说着:“我回来的时候买了份三明治回来,你待会儿带到单位去,饿了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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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26:42 | 显示全部楼层
    姚碧君定定立着,没有表情,嘴唇动了动。
    “你好像什么都算好了,早知道我就不回来忙活了。”
    他自然有他的打算,这一场戏才唱到一半。
    沈放十分镇定:“不做饭还不好么,省得累着你。”
    “女人结婚照顾家洗衣做饭不是应该的么?”
    这是什么观念?
    沈放闻话忽然间停下了手里动作,一脸冷静地看着姚碧君。
    “说的自己像个老妈子,如果你不喜欢真的可以不做这些,甚至如果你想走也随时可以,这又不是牢房。”
    他表现得极其随意。
    这一场婚事本就不是他强求的,如果现在姚碧君趁早离开,或许对他们每个人都是好的。
    “你是在轰我么?。”
    沈放停顿几秒钟:“没那意思。”
    姚碧君也不再多说,将视线一低沉默了一阵子。
    “好吧,那……我去上班了。”
    说着她转身朝门口走过去,沈放又补了一句:“我开车送你。”
    姚碧君披上衣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沈放没有继续坚持,瞧着她离开,过了一阵子也开门走了出去。
    车子缓缓开动,他最后在公寓不远处的另一条街停了下来,接着进入了旁边的一栋公寓楼。
    上到三楼,沈放找到一个房间,开门走了进去,隔着一片半掩着的窗帘,正好可以看到他住的公寓门口。
    他没能瞧见有人走进去,不过候了一阵子,窗内,手电光忽闪忽灭,影影绰绰。接着便瞧见三个黑影陆续从他的公寓走了出来,阖上门之后又进了对面的公寓。
    不一会,对面公寓二楼一间拉着窗帘的房间屋内的灯光灯亮了起来。

    沈放眉头微蹙,如有所思,死死盯着那扇窗户。
    那就是他要找的地方,那个时时刻刻监听着自己行踪的地方。

    第二日,南京闹市街头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路上各色行人,沈放的车开得缓慢。后方远远地,有一辆汽车跟着他。
    他在街角靠边停了下来。通过后视镜瞧见随行的尾巴与他行动一致,接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推开车门下了车。
    在路边的报童手里买了份报纸,借着低头翻看着的机会,沈放的目光瞄到不远处的那辆车,车门被打了开来,两个黑衣人走下车缓缓分散。
    接着他将报纸收了起来,看了看四周,注意到街口一边的小巷,速度非常快,径直往里冲进去。
    余光隐隐往后瞧着,加上耳边的动静,沈放能够感受到有个人与他一般疾行着,就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放眼前方是两个分叉的巷子,变得更加窄了一些。沈放笃然拐进了其中一条巷子。
    身后的杜金平跟了进去,却发现不见了沈放的踪影,他有些意外,前后张望着,显得有些紧张,有些进退两难。
    “别找了,我等你呢。”
    突然间,在杜金平身后出现了一个声音。
    他吓了一跳,转身慌张一瞧,发现沈放就站在巷子口瞧着他,目光凛冽。
    杜金平脸色尴尬,想逃又不敢逃,站在那里。
    沈放上下打量着杜金平:“你叫杜金平,是从合肥调过来的?”
    那日做过威胁,这样的话说出来吓得杜金平当即慌了。
    杜金平有些胆怯,低着头不敢与沈放对视,说话都开始颤抖了起来:“沈,沈副处长,我也是没办法,不是我想找你麻烦。这总得听上面的发话。再说我也尽量给您方便了。”
    沈放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句子言简意赅:“知道,我不怪你。”
    “那……要不,还……还跟上次一样,咱们……就当啥事儿也没发生?”
    杜金平一边抖着一边想要缓缓离开,沈放冷冷一笑,将他又拽了回来。
    “甭急,既然现在没有外人,咱们聊会。”
    “聊,聊什么?”杜金平诧异道。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你没把我识破你的事儿说出来,也算你仗义,我就喜欢跟仗义的人交朋友。”
    沈放上前一步凑近杜金平。杜金平有点怕,身体稍稍后倾。
    “跟踪这差事太苦了吧?想不想调到南京来?”
    沈放突然说道。
    杜金平的诧异更重了,虽然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眼神里明显带有些期盼。
    还未成精的雏儿,这样的修为,沈放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谈心似地问道:“怎么老是你跑腿儿,跟踪小组里有人跟你不对付是吧?”
    本事猜度,可接着杜金平面露不平之色。
    沈放看在眼里,再度冷笑了一声。
    步步试探,功夫愈来愈足。
    “我有个法子,也许能让跟你不对付的人滚蛋,没准还真能让你进南京的中统。”
    沈放的生意忽然低了下来,语气神秘,不由地让人觉得可信。
    “能,能成么?”
    “是不是能成,就看你愿不愿意赌一把。”沈放蹙眉的同时又笑着。
    杜金平咬了咬牙,沉思片刻,最终郑重的点点头:“我听您的。”
    沈放便直接交代着:“你要做的就是这两天接着跟踪我,不过不只是我,最好让军统一处的其他人也能看到你。这并不难,对吧?”
    正说着,这时有脚步声传来,是杜金平的同伴。
    “我会给你暗示的,去吧。”
    沈放示意他离开,他点了头,擦肩越过沈放,拐了一个弯儿走了出去。

    中统局。
    楼前停着几辆汽车,中统的人员三三两两的在中统大楼门口穿行,今日有全体议会。
    会议室椭圆的会议桌前坐满了人,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叶局长坐在中央位置,讲话已经到了尾声。
    “如今,党国需要人才,特别是中统,我们要不拘一格,只要能为我所用者,都要敞开心胸去接纳。一切对我们有利的力量我们都应该争取,对我们不利的势必要清除,继续在各方面发掘人才,发展内线,南京城内所有的情况,我们都要掌握!”
    众人无声,叶局长扫视全场后出了一口长气,接着道:“好,那如果没什么事儿,今天的会就到这儿。”
    坐席间的人准备起身离开,沈林却像是已经等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叶局长,我有事需要汇报。”
    叶局长看向他:“讲。”
    沈林早有准备,张口便来:“共党分子汪洪涛一案当中,我们策反的中共线人,浦口码头经理郭连生前几日被军统一处罗立忠抓获并击毙了。郭连生被杀有很多的疑点,我申请对罗立忠进行调查。”
    他虽然怀疑沈放,但在这个还不确定的时候将他牵扯进来,势必会叫他们兄弟两个的关系越发紧张起来。
    叶局长眉头皱了皱,却好似不大高兴他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
    “这个事情以后再议。”
    沈林张嘴还想在说什么,叶局长冷言打断他:“好了,散会。”
    这算是碰了钉子,不过以沈林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会议散了之后,他单独去找了一趟叶局长。
    敲门声起,沈林走进屋里来,叶局长正擦拭兰花,回头瞥见他那张脸,隐隐出了一口气,擦了擦了手回到办公桌前。
    “就知道你会来。”
    沈林二话不说,先将一叠资料递给叶局长,那上面是郭连生被杀现场照片以及郭连生尸体的照片等资料。
    翻开资料,他才解释道:“等着郭连生的死疑问很大,罗立忠行动太突然而且反应也很失常,我觉得这是有人害怕郭连生活着,我们不该终止调查。”
    叶局长坐着,视线比沈林低,抬起目光瞧着沈林。
    “你怀疑罗立忠通共?”
    沈林并不否认:“也许。但我更怀疑有中共的人潜伏在南京情报系统内部。”
    叶局长将文件放下,拿起茶杯喝茶,眼角表情却是忽然间明显慎重起来,镇定道:“继续说。”
    这下沈林像是得到了肯定,更加滔滔不绝起来:“汪洪涛和郭连生的案子是我们情报部门在调查,可线索都意外中断了,如果有问题,那就是情报要害部门出了问题。为了杜绝隐患,我建议从情报系统内部查起,中统这边要查,军统那边更不能放过。”
    叶局长轻轻吹着杯边的茶叶,依旧慢悠悠地喝着茶。
    沈林停了一会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您的指示。”
    “你要调查没有错,但要注意方法。”
    叶局长说着放下茶杯,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向两张椅子处坐下,指着另一张椅子让沈林坐。
    视线相平,隔着不过方寸,沈林能看到叶局长眉间的担忧。
    “军统是经国先生在负责,而中统这边是立夫、果夫两位先生在支持。系统内部自查没人说你,但我们去查军统太敏感!两边的摩擦已经不少了,弄不好会产生更大的变局,甚至牵动上面,你要明白我的意思。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能公开针对对军统。”
    话虽这样说,可他那颗死脑筋根本拐不过弯儿来,反倒质问起了叶局长来:“您不是让我成立特别行动小组、调查内部可疑的人,而且会全力支持么?”
    叶局长浅笑,用手顺了一下一边架子上的兰花。
    “一件事的起因、发展如同兰花的生长,一切都有缘由,兰花长得好,光照、养分、湿度都要恰当,否则便会适得其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需要证据的。”
    “我调查就是为了找到证据。”
    孺子不可教也。
    叶局长面目忽然严肃:“那就先找到!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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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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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2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林这边不如意,沈放那边却继续着他的计划。
    开车行驶在街巷,通过后视镜,沈放看着那辆一直跟在后面的车,故意说道:“后面那车怎么回事儿,好像一直跟着。”
    今日比往日跟的都要近,他知道,那是杜金平故意暴露。
    他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江副官坐在一边,也歪头跟着一瞧,眉头微皱:“哎,是啊,刚才在国府路,这辆车就跟着,该不是有人跟踪咱们吧。”
    两个人对视,心有疑虑。
    沈放故作淡然:“在南京城谁敢跟咱们?”
    江副官又看了一眼,却见那影踪缓缓又远了,撇了撇嘴也没太在意。
    “也许吧,不过那车是有点怪。”
    他说完话又继续专注开车,沈放瞧着那车子捂嘴暗暗一笑。
    几天之后,喜乐门招牌尤为闪亮,门前人群络绎不绝,里面人头攒动,莺歌燕舞。
    沈放在舞厅招呼几个军统军官喝酒,一边曼丽带着几名小姐妹走了过来,沈放上前拥住曼丽,其他的舞女小姐也分别陪着其他军官。
    推杯换盏中,沈放的眼角余光看到几名黑衣人在舞厅的角落里注意着他,其中有杜金平。
    觥筹交错,笑声四起,好一阵子过去之后,沈放突然间推开曼丽。
    “我去方便一下。”
    曼丽整个身子就像黏住他了一般,好不容易才挪开,打情骂俏地拍了他一下:“快点回来,下一支舞,我还等着和你跳呢。”
    柔情娇媚,绝代娇人。
    沈放一笑,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一边几名黑衣人对杜金平点头示意,杜金平紧跟着尾随过去。
    走廊里,还未走到洗手间,沈放突然站住了步子,从一边桌子上捞起一个酒瓶迅速回身,狠狠地砸向身后杜金平的头。
    杜金平躲闪不及,正中脑门,酒瓶应声碎裂,这样的动静叫喧闹的场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血水顺着前额往下淌着,杜金平还愣着没有反应过来,沈放接着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前一把将他按住,恶狠狠地说:“你小子敢跟踪军统的人,活腻歪了么?”
    这样的一个点名,叫屋子里头军统的人全都闻声冲了过来。这样的局势让其他几个中统特务慌了,可谁又都没敢动。
    围观的一圈又一圈看热闹,沈放眼神凌厉又愤然,向手下摆了摆手:“把人带回去再说。”
    热闹结束,喜乐门老板看准时机忙出来圆场:“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大家继续,乐队开始啊。”
    沈放与满脸是血的杜金平对视一眼,接着跟手下的跟人一同从人群里跻身出去,将杜金平押送回了审讯室。
    在把杜金平按到椅子上的时候,沈放低声在杜金平耳边说:“忍着点,我那老哥喜欢扛得住事儿的人。”
    说完这个,他又转身对一边的审讯人员说道:“我要尽快得到这个人的身份,监视我们的原因,我就在办公室里等着,听明白了么?”
    审讯人员应声,沈放对杜金平冷冷一笑,接着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上了走廊还没走两步,耳边已经传来了杜金平被打的惨叫声。
    回到办公室,沈放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杜金平坚持得比想象得久,等有人敲门的时候,沈放都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
    “进来。”
    他动作没变,视线扫向门口,又跟着江副官的步子重新挪了回来。
    瞧着江副官面色有些为难,他问话道:“怎么了?慌什么,那人招了?”
    江副官抿了抿嘴唇,似乎很紧张:“招是没招,不过我们这回可真是惹了麻烦。”
    “怎么说?”
    沈放这才直起腰身来。
    接着江副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递给了沈放。
    “这人是中统的。”
    沈放接过证件一瞧,是杜金平的,然后他故作吃惊道:“中统的?这家伙疯了么,没事跟着我们干嘛?人怎么样?你们可别下手太重。”
    江副官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有些犹豫,说话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事先……不知道他是中统的,可能手重了点。”
    是他之前吩咐的,要快,不下狠手的话,嘴没有那么容易开。
    他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沈放,沈放已经有了主意的样子,站起身来朝外走,并且说着:“那还真麻烦了,去叫罗处长来吧。”
    沈放先到了审讯室观察室,罗立忠跟着江副官随后而来。
    外面天已经黑得彻底,里面两个人隔着张单向玻璃看着里面,此刻的杜金平早已经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而且似乎昏迷过去了。
    沈放将杜金平的证件递给罗立忠,罗立忠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地瞧他:“从外地调来的人跟踪咱们?有多久了?”
    “手下的兄弟说应该有几天了。”
    那是杜金平故意的结果。
    “他跟踪的是谁?”罗立忠继续问着。
    “也许是跟踪我,也有可能是……”
    沈放说到一半,看着罗立忠却并没说下去,意思明显。
    罗立忠自然不傻,清楚了他的意思,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这是你哥的人?”
    沈放看了一眼江副官,接着摇头:“不知道,这家伙挺硬气,听说一句话没说,不管是不是我哥的人,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再用刑就不太合适了。”
    罗立忠闻话若有所思,继而看了看旁边的手下,嘱咐道:“都出去。”
    众人离开了,将门阖上。罗立忠这才问起沈放:“这事,你怎么看?”
    罗立忠这样的生意最怕的就是沈林这个人,如今得到消息沈林居然在跟踪自己,那岂不是说明他对自己有了怀疑,加上一次郭连生的事情,神放不信他心不慌。
    “罗兄是不是担心中统盯上了咱们的生意?”
    罗立忠果然点头:“生意是必须要安全的。”
    “郭连生事件以后中统这么搞,咱们不能不提防。不过我觉得还没那么严重,如果他们有证据,直接兴师问罪就好了,也许只是想找到咱们的破绽。”
    罗立忠想了想,继而冷笑着说:“想折腾我倒是不怕,真闹大了,看看是谁交代的过去,谁又交代不过去。”
    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擅自调查却有些说不过去。他深谙这一点,不过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罗立忠是赌气的话。
    沈放一早就有安排,这会儿只顺着说:“唉,闹大了就不是咱们几个人的事了,过不了两个月军统就变保密局了,我可还还得指望罗兄你在处长的位子安安稳稳的坐着呢。”
    这样一说,罗立忠马上转头看向他。
    “看来你有主意?”
    沈放一笑:“中统那家伙不是正好给罗兄一个机会,去会会我那个古板的大哥吗?”
    沈林这样的事情定然是暗中行事,中统那边定是不会公然默许他这样的行为,如今证据在手里,要说事情弄大了,这头儿也该是他们呢挑才是。
    罗立忠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点头一笑,接着便招手着人去请沈林。
    中央饭店中餐厅里,罗立忠点了一桌子菜就坐着,把手里的烟盒翻过来倒过去地玩着,在等人。
    就在这时,服务员推开了门,沈林走了进来。
    罗立忠站起来迎了迎:“贵客真是难请,沈兄真给我面子。”
    沈林没有搭手,眼神冰冷,进来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不高兴。
    “党国正是艰难时期,罗处长如此破费,不太合适吧。”
    还真是个一丝不苟的主儿,恨不得到哪脑门上都挂着个锦旗表彰自己。
    罗立忠陪笑:“放心,这顿饭是我个人付账,决不花党国的一分钱。坐、坐。”
    沈林暗暗出了一口气,没再追究下去,两个人双双坐下,罗立忠也不等时机,直接开口便说:“这次请沈处长来,是你们中统有个兄弟落在我们手里。”
    说着他把杜金平的证件扔到桌上。
    沈林目光移过去,看到证件后却没说话。
    罗立忠见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中统的人无缘无故跟踪军统的人,这事儿传出去,恐怕你们叶局长在我们毛老板那儿也不好交代,沈兄你是党政调查处的,这人我不管是你们中统谁派来的,希望老兄能在中统那边处理好。”
    沈林仍不动声色:“罗处长希望我怎么处理?”
    罗立忠面露狡黠:“这层窗户纸就不用我捅破了吧,军统一处的侦讯组也不是吃素的,我也不信你那些中统的同僚没点把柄,只要沈处长答应解除跟踪,我们一处就把那个弟兄送回去,这事儿就算了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只能让我们毛老板和你们叶局长谈谈了,要不,让我们军统的人也去盯着你们中统的人?或许我可以直接把这家伙送到内政部去,闹大了我倒是不怕什么。就是担心你们中统不好收场!”
    罗立忠说话一直带着笑,不过沈林却脸色铁青,没说一句话,直接起身离开餐厅。
    没什么好继续说下的,这样的动作表示默许。
    他脸色严峻,一路直到中统大楼的办公室里。
    进了屋后李向辉也跟着进来。
    他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前,停顿片刻,狠狠的用拳砸了一下桌面。
    “通知沈放的跟踪小组撤离。”
    李向辉明显有些意外:“为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林声色俱厉打断他:“撤掉跟踪小组,没听明白?”
    这下李向辉不敢说话了,身子随即一颤。
    沈林瞧一眼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接着口气才缓了下来:“跟踪小组被军统那边识破了,这样跟踪就没有意义了。而且被军统抓了小辫子,真闹起来,保不准会上升到中统与军统的冲突。”
    他自己明白后果,不过之前就是抱着一种侥幸罢了。
    李向辉这才明白,闷声答了一句:“是。”
    等他走了,沈林坐在了椅子上,眉头又皱了起来。。
    今天这个局会否是沈放设计的呢?他为什么会与罗立忠走得这么近?
    沈林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谜团。
    这边的监视停止了,沈林对沈放的打探就只剩下了姚碧君一条道儿。
    他将姚碧君约了出来,准备打听一番消息,并且重新交代她。
    姚碧君到西餐厅的时候,拐角的一桌上,用屏风隔开,只能看到一个男士的身影穿着的西装,看不真切。
    她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坐。”里面的沈林说道。
    刚一屈身,沈林没有间歇的意思,直接问着:“有什么发现?”
    姚碧君先是一怔,接着只摇了摇头。
    她心里明白,沈放如今许是对她已经有了防备的心思了,不过她还是很努力地去帮沈林打探消息。
    很可惜,并没有得到什么,不过这也怨不得她。
    “那他有跟什么不明身份的人来往么?”
    语气冰冷,只有质问。
    “一切正常。或者是他表现得一切正常。”姚碧君依旧是摇头。
    对面的沈林听到这样回答后显得有些失望,接着叹了口气:“希望他正如你所说一切正常,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话,有几分对她的不信任。
    姚碧君自然听得清楚,虽然心上不大欢快,但也不打算解释,冷着脸准备起身:“如果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我想我该先走了。”
    她一直对沈林怀着感恩的心思,也一直觉得自己对沈放的情已经断了,可如今这样子跟沈林说话,而且说得是这样的话,这叫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赌气一样,不过她刚站起身来却就被沈林按住了。
    “做什么?”
    双手碰触的时候,姚碧君脸色有些泛红,微微觉得有些尴尬,低着头不敢对沈林对视,十分艰难地将手抽了出来。
    沈林在边上咽了口唾沫,许是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将身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还是不忘说着:“现在还不是停止监视他的时候,你要继续下去,注意到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的梦话你都要记录下来,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姚碧君窘迫十分,又有些不耐烦,声音很小,不注意根本听不清楚:“知道了。”
    “如果他没有问题,那你们的婚事就圆满了。”
    想一个立在高处的人向下俯瞰,掌握全局的感觉。
    姚碧君笑着些许讽刺地说:“圆满么?如果他有问题呢?”
    沈林冷着脸说:“那你就是党国的英雄,我会上报为你请功。”
    “是么?可我不想当这样的英雄。”
    说完,姚碧君起身离去,餐桌边只剩下沈林一人。
    她不知道的是,在对面街巷的角落里,尾随她而来的沈放将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

    罗立忠见沈林的时候虽然悄然进行,不过很快叶局长似乎就得到了消息。
    办公室里,等着沈林走进来,叶局长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让他坐下。
    “是你派人跟踪军统的人?”
    前些日子他已经说过了的话,手底下的人不遵纪律,像是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沈林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忙解释:“是,不过已经撤销了。”
    叶局长一早知道,如今肯定,有些微怒:“我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调查只能暗中进行,挑明了一定会惹麻烦,军统的招牌就要变成国防部保密局了,他们和军队的关系会更紧密,我们受到的限制会更多。”
    这些东西他都知道,所以他才会受罗立忠的牵制。
    “局长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
    叶局长表情舒缓下来,接着点了点头:“你的调查我支持,但闹大了我也怕兜不住你。所以内部调查该变个思路。”
    感情这不是质问他,这是要给他提供新法子。
    “您的意思是?”
    沈林仰头看叶局长,把端起的茶杯放下,直视着沈林:“我给你找了一个帮手,现在回到办公室你就可以见到他。我想他也许会帮你想出更好的办法。”
    接着他笑得很有深意,将头往沈林跟前一凑。
    “记住,这人身份特殊,我不希望再出乱子。去吧”
    沈林点头,起身离开。快走出办公室时,叶局长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他。
    “对了,听说你的跟踪小组里有个人表现不错。”
    “您说的是?”
    他不记得有那么个人出名到连自己的上司都听说了。
    罗立忠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被抓的那个叫杜金平是吧?看来他能经得住事儿,没有乱说话。”
    沈林点头:“他是不错,但不算是最突出的。”
    叶局长摇头表示不赞成:“选人首先要选能管住嘴的。”
    顿了顿他又说:“我会跟他说是你推荐他留在南京,这个人情你还是该要的。”
    沈林没有说话再说话,见叶局长摆手,便继续回神走了出去。
    上了走廊,他阖上门停步,脑袋里想着,叶局长说给他安排了个帮手,这个帮手会是谁呢?
    接着神色凝重,脚步加快了。
    回到办公室时候一把推开门,沈林看到了一个背影,穿着一身旧西装坐在那里。
    那人听到推门声转过身来,那张脸,是田中。
    沈林很是意外:“是你?”
    田中礼貌的起身行日本的点头礼,说了一句日语,不过沈林明白,简单一句问好罢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受叶局长的委托,来协助调查南京潜伏下来的共党分子,现在我是你的下属,所以希望沈处长多多关照。”
    那张脸上依旧是那个笑意,叫人毛骨悚然。
    这样难以把控的人,叶局长竟也敢用。
    沈林不悦:“怎么关照。”
    那语气十分冰冷。
    田中却毫不在意,只兀自说着:“请你手下的人配合我,关键的时候,希望他们能听从我的命令。另外,我要求可以随时查阅你们特别调查组的所有档案。”
    这算什么,给支鸡毛就耍开了?
    “这么说,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沈林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叶局长的意思。”
    “你不觉得自己要得有点多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沈林毫无缝隙地接话,冷冷地看着田中,表情越发紧皱起来,田中那嚣张的模样叫人实在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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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已经加入中统了。”
    似乎有一种总算解脱的快感,又有一种重新成为人上人的优越感。
    沈林嗤之以鼻:“但你是日本人,你能在南京自由活动么?别忘了你们日本人在南京干了什么!”
    从前的事情怕是民众怎么也都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看来沈处长担心我。”田中戏谑道。
    说着他随即笑了:“我想沈处长你误会了,我现在是南洋来的商人,在国民政府中任职,叫马子睿,我的国语说得不好,是因为我很小就离开中国,在南洋生活太久了,这一点,希望沈处长能够理解。”
    田中说着张开双臂展示他的身段,这是他新的身份,用来伪装的身份。
    沈林听他说完,却并没有接话。
    田中讪笑着,反问他说道:“现在,还有人会怀疑我是日本人吗?”
    模样并无多少差异,而且像田中这样的高层,民众一般见着的时候少,有了这样合理的借口,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沈林看了看他,就算他能行动自如,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我还不知道,不过一部分的内部资料我已经看过了,就在十多天前共党分子汪洪涛被杀,而揭露汪洪涛身份的线人郭连生也已经死了,你们掌握的线索全断了。”
    田中微微一笑。
    沈林脸色越发青了起来:“说这些我都清楚的事有用么?”
    “有没有用在于怎么分析,郭连生的死很奇怪,从共产党那边策反过来的那么重要的线人,随便被人杀了,这不能不让人疑惑。更让人疑惑的是杀死郭连生的人是军统的罗立忠,而罗立忠的下属正是沈放。”
    他又提到了沈放。
    “你在暗示我?”沈林目光凛冽。
    之前他就怀疑过沈放的身份,如今加上这些,似乎更有了依据。不过这事情到底关系到他的亲弟弟,他还是须得慎之又慎。
    田中脸上接着又露出了那难以捉摸的笑容:“我以前的上司加藤君跟我说过,沈放这个人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只要跟他牵连上的事情都会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他这样的人太过精明了,想要的证据怎么都会找过来。到时候只怕沈放会受不少的苦。
    “我不需要毫无证据的推测。”沈林从头到尾都是冰凉。
    “这就是我的用处,我会找到证据的。我希望有一天找到证据了,沈处长这一次能兑现自己上次没有兑现的承诺。”
    蹬鼻子上脸越发惯出来了,沈放微怒,不想与他继续交谈下去。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能做的只有自己尽力。”
    田中总算是点了点头:“沈处长说的是,我自当尽力,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说着他脸上又出现了那让人讨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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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2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组织重获联,最后的任务
    暮色之下的夜色咖啡馆,红霞倒影从店门口的长街上缓缓消失。
    咖啡店里客人寥寥,似乎只有老板在柜台后面查货单。
    沈放再一次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依旧照例在路过9号桌的时候若无其事放下一个烟盒。
    接着他自己则坐在斜对面的7号桌,点了一杯威士忌,不动声色地瞧着那边。
    说不出来是第几次了,他已经没有迫切,脸上露出一种随性。
    可这一回,在他要走的时候,一位戴着围巾的男子遮住了大半边脸,坐在了九号座上。
    沈放警觉地拿起报纸,透过报纸偷瞄着对方。
    那人将哈德门香烟盒拿起来,将里面的烟抽了出来,继而立在了烟盒之上。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之后,他又重新站了起来,缓缓向咖啡店外走去。
    在7号桌看到了这一幕的沈放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随后跟了出去。
    出了门,那人行动得快,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却又能够瞧得出来生怕他跟丢了。
    最后两个人进了一条死胡同里,沈放猛地冲了进来,却意外发现空无一人。
    在他还狐疑之际,一把枪顶住了他的后腰眼。
    “别回头。”
    那声音低沉而又神秘。
    沈放有些意外,没有动作,而是细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思着如何摆脱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正当沈放偷偷的把手伸向后腰,想摸出藏在后腰的手枪时候,那背影开口又说起了话。
    “先生,大鱼搁浅,性命堪忧,想要活命,就得拿东西来换。”
    这是暗号。
    沈放的手缓缓的放下了,他的声音有些转惊为喜:“万源归海,一条鱼,能值多少钱,你想要,拿去便好。”
    对上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腰间顶着的枪放下了。
    紧接着他慢慢转过身来,热泪盈眶地观察着对面的人。
    那人个头不高,一个长相普通的国字脸,穿着灰布长衫,眉宇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是街头毫不起眼的一类人。
    “跟我来。”
    那人说道。
    沈放一路尾随,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个仓库。
    阳光从仓库的窗口泄下来,照得尘土飞扬。
    拐了几道弯,两人到了一个角落。
    僻静偏远,说话的好地方。
    那人朝他伸手:“这是个临时的据点,沈放同志,我姓任,组织上派我来与你联系。”
    沈放有些激动:“你终于来了,汪洪涛同志,他……”
    “汪洪涛的事组织上都清楚了。他牺牲前通过秘密渠道向组织汇报了你的一切,多亏了你找出了叛徒郭连生,并保护了周达元、钱必良两位同志。”
    任先生抢话道,停顿了一下后又接着说道:“你的行动也证明了你的身份,我代表组织感谢你这个归来的敌后英雄。”
    既然如此,那么他转移后方的事情也该是也不会有问题了。
    沈放苦笑道:“既然汪洪涛已经向组织汇报过,那么我的身体状况你应该也知道了。”
    这样说话,意思清楚。
    任先生点点头:“你想离开,我很理解。”
    “我离开不只是身体的原因,国民党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而这个人是我的亲哥哥沈林。我的公寓被窃听,我的行动也被跟踪了。”
    免得他误会自己,沈放忙解释着。
    任先生听着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会尽快想办法安排你去大后方,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是你的身份特殊,如果贸然消失,势必让中统、军统的人更加怀疑重视。再耐心一点,组织上会出一个万全之策,让你安全的撤离。”
    这倒是没错,突然的消失毕竟不是完全之策。
    沈放眼里隐隐有失望,但却又十分无奈:“那就尽快,我不想再这么呆下去。”
    “时间不会很久的。”任先生胸有成竹,接着却突然转话道:“不过在你撤离之前,还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什么任务?”沈放有些意外。
    “现在国共双方在美国人的主持下进行军事调解。但针对各解放区的军事冲突依旧持续,国民党内部对和谈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组织上了解知道国民党对军事调解执行部的真正态度,也要了解到美国人的态度。”
    政局之事瞬息万变,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边笑脸底下有没有藏刀子,直接关系到万一出事,他们手下会有多么惨重的损失。
    沈放本是好奇,听他说着是这样的事情,却只翘着嘴角一阵抽笑。
    国民党这边能有真心那才是个笑话。
    “国民党真的想谈就不会有二月份的较场口事件。”他脸上满是不屑。
    那次政治协商会议闭幕后,国民党特务冲击集会,众多民主人士受到殴打。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地里可能是另一套,这才是他们的风格。
    任先生也不否认,只点头:“是,正因为这样,我们更需要摸清具体情况,拥有主动权才有谈判的筹码。”
    这件事情说来事关重大,若是真能解决,指不上多少人少受些罪呢。
    沈放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也并不想拒绝。现在的他,等着也是等着,做些事情反倒是好的。
    “我会尽力,以后我怎么联系你?还在这?”
    任先生却摇了摇头:“不,我们的联络点不能固定。太不安全。有安排我会主动联系你,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到夜色咖啡店,用老办法找我。”
    交代妥当,沈放出门离去。
    上次一计效果显著,回去的路上沈放习惯性地瞧着后视镜,终于不再有人跟着他,这叫他他神色稍微轻松了下。
    如今他算是摆脱了监视,而且组织的人终于出现,这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之前的纷扰、险恶的环境,都不再是他一个人面对。
    他甚至想着,或许是时候该准备与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还有自己的名份上的妻子告个别了。

    回到家的沈放端坐着等姚碧君,直到傍晚时候,外头才有人轻轻转动了门把手。
    “今天怎么这么早?”
    姚碧君走进屋里问话,有些意外。
    寻常时候他都是能晚则晚,似乎很不想面对她那张脸。
    “今天处里安排少。”
    姚碧君点了点头,脱下外套挂好走进来,对视一眼之后,沈放继续道:“里屋有我给你新买的衣服,去换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样的待遇从未有过。
    姚碧君面色迟疑:“换衣服?你……你这是干嘛,要带我去哪儿?”
    沈放被她的反应逗乐了,浅浅一笑:“放心,我不是人贩子。难道不想你改变一下自己么?”
    于是他开始细数:“你的衣服从来都是黑白灰,交际圈永远都是电话局,要不就是去看你爸,然后再回到这旧公寓,我们的对话就是,你吃了么,我做饭了。咱们干嘛那么沉闷和晦涩,就不能活跃点?”
    机器一般的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他说的激情,可姚碧君脸色却更难看了起来,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觉得无奈。
    “活跃又怎么样,日子还不是这样过下去。”
    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把人生活的斗志消磨完了,只剩下得过且过。
    “我要带你去舞厅。”
    沈放突然说道。
    今日的他确实与众不同。
    姚碧君一愣,而后在原地呆住了,一动不动地瞧着沈放的眼睛,很想将他看穿。
    “你究竟要做什么?”
    沈放不理会她,只抬起胳膊撩开衣袖,目光垂下去看着手表:“给你五分钟时间,尽快换衣服,否则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在这儿住,你甭想再见到我。”
    他以为,这样的威胁会作数?
    果然,姚碧君立在原地依然没动。
    沈放停了停顿,走到姚碧君面前,说的话里暗藏深意:“我知道你并不在乎我对你好不好,但我也知道,你希望跟我在一起,不管是什么目的,这样你才更有价值。”
    两人对峙一会儿,姚碧君这才妥协。
    夜色下的喜乐门霓虹闪烁,门外人来人往。
    汽车停在了喜乐门舞厅门口,沈放下车绅士地为姚碧君开门。
    姚碧君走下车,身上已经换好了沈放准备的红色洋装,气色被衬得极好,整个人也似乎焕然一新了。
    接着沈放将手臂伸了过去,她姚碧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挽着沈放的手臂走进喜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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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29: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人在卡座找了个位置坐下,沈放招呼侍者点了一些酒水,照旧转头打量四周,意外看到了另外一边的柳如烟和几个剧场的人。
    他想了想,侧身对姚碧君说:“遇到熟人了,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说着他起身拉着姚碧君往那一边走过去。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姚碧君。”
    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人打了岔,桌间顿时安静了下来,柳如烟对沈放的出现十分意外,又瞧了瞧他身边里的女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放不顾别的,只自己继续说着:“碧君,这位就是风靡南京城的大明星柳如烟。”
    柳如烟有些吃惊,但还是掩饰着站起来客气地握着姚碧君的手,微微一笑:“沈夫人真是漂亮。”
    “没想到跟你们还真有缘分。”沈放依旧笑着。
    柳如烟身边的曾牧之脸色难看:“谈不上吧,我们跟你也不是很熟。”
    情敌一般的人物,只是太过于不是对手,沈放也不放在眼里。
    “是么?我跟柳小姐认识可比你时间长,对吧,柳小姐。”
    沈放说着朝着柳如烟使了个眼色,只是这话却叫在场几人都有些尴尬,气氛一度叫人窒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破坏也做了,激将法也用了。此时一首新的音乐响起,沈放便已经打算告辞:“不打扰各位了,我得跟我太太跳舞。”
    他倒是笑着,不过姚碧君却面露难堪。
    “怎么?”
    姚碧君小声地凑到他耳边,十分窘迫:“我不会。”
    瞧起来她很怕给沈放丢脸。
    沈放也学着她的动作,往她跟前了凑了凑,一副恩爱模样。
    “不会怕什么,我教你。”
    那一瞬间,姚碧君有些错觉,就好像沈放当年并没有走,他们如今结婚生子,和和睦睦,快快乐乐。
    只是如今,一切都跟想象中不同。
    说完这句话,沈放不等她再搭话,直接霸道地下手将她带到了舞池。
    灯光与音乐之下,沈放搂着姚碧君晃身。
    姚碧君跳的不好,总是踩沈放的脚,且每踩一次,她的脸上就多了一份尴尬,可沈放从头到位脸色轻松,脚上的舞步并没有停下来。
    多次的堆积,在最后一下爆发,姚碧君自己松开了手,立在原地脸上有愧疚:“对不起,我不太会。”
    沈放一把又将姚碧君拉回怀里:“没事,多来几趟就会了,没有人天生会跳舞。”
    她忧心忡忡,十分在意,过了一阵子猛然抬头,却瞧见沈放虽然身在动着,目光却从未打那边卡座上挪开了来。
    原来这所有的温柔都不是为了她,她顶多算是一个工具罢了。
    “我有些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间。”
    姚碧君心情复杂,再一次甩开沈放的手转身离开了。
    沈放微微一笑,目光从她的背影上移开,走到吧台边,看着柳如烟等人。
    那边似乎在争吵着,音乐声掩盖了一切。
    剧团经历在呵斥着柳如烟,边上曾牧之在为他辩解。
    矛盾升级,曾牧之气鼓鼓地转身走了,那剧团经理忙追了过去,接着便只剩下柳如烟一个人一脸愁容坐着。
    曾牧之就像个跟屁虫一样,逮着个落单的机会不容易。看准时机,沈放从吧台边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柳如烟的身边。
    “怎么,你的朋友都散了?”
    方才的戏全是给柳如烟看得,她脸上虽然不在意,但是沈放和姚碧君在自己眼前亲热,这叫她心上到底不是个滋味。
    于是她言语冷冰,不想理会:“不用你管。”
    说完话,她兀自端起桌子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放笑了,巴巴地往冷脸上贴:“酒得两个人一起喝,一个人那叫喝闷酒。”
    说着他便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酒瓶,自斟了一杯,又给柳如烟倒了一杯,对着柳如烟的杯子碰了一下,跟着品了一口酒。
    柳如烟却没有兴致,瞧了一眼杯子没有动,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干嘛的,有麻烦可以找我。”
    在这南京城的地界上还有人敢欺负她?沈林且不说,他沈放这个位置可不是吃干饭的。
    柳如烟本就反感他的身份,这会儿他拿着当荣耀说出来,柳如烟更是不屑:“对,你是军统的,那又怎样?剧团的剧目要被禁演了,这你也能管?”
    “你那个话剧?那戏还要禁演,不至于吧?”
    “还能骗你不成?刚刚吵的就为了这个。”
    照礼说来不应该的事,沈放有些好奇:“怎么回事啊?”
    柳如烟脸色极差:“剧本里有些内容被文化审查委员会抓出把柄,要求删改。可是牧之不愿意。”
    牧之,这名字叫的可真亲切。
    “是么,你的那个大导演可真够犟的。”沈放戏谑着。
    “还不是当局见风是雨,一点针砭时弊的东西都吓成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姚碧君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张望一番之后,她发现了这边的A面,想了想却没声张,绕开了道回到了之前坐着的位置上。
    这一过程沈放都没有发现,只继续说着:“政府严控社会舆论,这很正常,你们改改剧本不就得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何故吵了起来,就他曾牧之的事情多。
    沈放语气轻松,柳如烟听着有些怒了:“你说两句话自然轻巧,阿谀逢迎粉饰太平的戏有人看么?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无孔不入,杯弓蛇影,才搞的演戏都演不成。”
    她硬是把这罪名朝自己头上扣。
    沈放近乎无赖:“别啊,这你怪不到军统头上,我们只看你舞台上的姑娘好不好看,腿是不是够长,八成是沈林手底下那帮中统的人看过,这是他们中统的业务。”见柳如烟脸色未变,他停了一下,又说着:“要不我把沈林叫来?你骂他一顿。”
    这样一来她神色才稍微有了些变化,紧接着鄙夷地看了沈放一眼:“你真够无赖的,懒得跟你说。”
    说着她起身要离开,沈放却一把将她拉住:“你这么走了,就没意思了。”
    柳如烟回头瞧他,他忙改了嬉皮笑脸的态度说:“刚才是开玩笑,不过你这事儿找我哥也许真的能行。”
    意料之中,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你哥这个人我太清楚了,在他眼里只有国家秩序没有人情。”
    “是么,我倒是觉得他会卖你一个面子。”
    这么多年了,沈林对她的意思别人不知道,可他沈放最清楚不过。
    柳如烟黯然:“以前一个相熟的记者写了些抨击政府的话被抓了,我求过沈林,可结果换来的还是那记者被关了一个月。”
    竟是这样?
    沈放嘴都张开了,可话还没说出来,目光却瞧见罗立忠和美国军事代表汤姆森少校来到舞厅。
    罗立忠抬眼看到沈放,立马热情地招呼沈放。
    “沈老弟。”
    舞厅里声音震耳,看着口型勉强可以猜到内容,沈放忙起身:“罗兄。”
    走近了来,罗立忠对一边的汤姆森介绍着沈放:“汤姆森,这是我们的沈副处长,他可是我们党国的英雄呀。”
    两个人握手的功夫,罗立忠看到柳如烟有些意外。
    “沈老弟,你身边这位大美人看着可眼熟啊。”
    柳如烟点头示意,罗立忠马上小声:“哎呦,是不是打扰了你们了?”
    沈放陪笑:“别误会了,我是带着老婆出来透透气,正巧遇见柳小姐。”
    说到这儿,这才想起了姚碧君,张望身边,喃喃自语:“哎,我老婆呢?”
    他这边正找着,身边的汤姆森却凑到了柳如烟跟前。
    “柳小姐的戏,我看过,很不错,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柳小姐,真是我的荣幸,很羡慕沈先生有这样的红颜知己。”
    “不知柳小姐可否赏脸,与我共舞一曲?”
    这个美国佬,脸上写满了殷勤。
    柳如烟不好拒绝,点头应了下来,两个人才走下舞池,这时一个服务生过来跟沈放说:“沈先生,您夫人说她有点不舒服先走了,让您好好玩。”
    沈放抬头透过人群,刚好看到姚碧君走出了舞厅大门。
    罗立忠自然也瞧见了,拍了一下沈放取笑道:“老弟真是厉害,带着两个女人一起在舞厅里玩,不简单啊。”
    接着他目光重新挪向门口,眼光带有欣赏:“这样的老婆好,知道给男人面子,老弟你福气不错。你是留下来接着喝酒啊,还是回去哄老婆?”
    沈放往舞池里柳如烟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个美国佬在这儿,趁机认识一下,或是完成任务很好的一条途径,于是他很玩世不恭地说道:“回家干嘛,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罗立忠跟他碰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被女人控制的男人那叫英雄气短。”
    杯中的酒下了肚,还笑着,那头有个商人模样的男人走过来将罗立忠唤了去。
    沈放也不在意,只立在原地,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舞池里。
    一曲舞毕,柳如烟和那个美国佬重新走了回来。
    美国佬为柳如烟拉了椅子让她先坐下,然后他自己才坐了下来,这举动沈放尽收眼底。
    “汤姆森少校很绅士啊。”
    那张脸上的神色明显瞧得出来爱慕的韵味,汤姆森瞧了一眼沈放,语气坚定:“柳小姐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孩子,不管在任何国家都会非常受欢迎,也该受人尊重的。”
    这样一说,好像反倒是沈放的问题了。
    难得有个相处起来舒服的人,柳如烟脸上的不快消了大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没那么好。”
    东方的女性到底含蓄,这样的夸赞也很少有人会说。
    汤姆森眼里全是真诚:“不不,柳小姐是真的很出色,希望有机会柳小姐能到美国演出。”
    “那也不错,如烟可以考虑一下。”
    沈放开口,这是真心话。
    柳如烟瞧他,眼神犀利,好想像他将自己往火坑里推一样。
    “我可不想出国,好不容易打赢了日本人,干嘛还要离开自己的国家。”
    本来是漫不经心的谈话,她将茬子领到了这一步,沈放突然来了想法,干脆顺着说:“也是,中国好不容易太平了,一切都在恢复。国际局势看着也算平稳,中国能稳定下来,没人想走。”
    一边说着,沈放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汤姆森。
    “不过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说中国一切都稳定了还为时过早。”
    套子下好了,汤姆森果然往里钻着。
    沈放接着一笑:“怎么,汤姆森少校对中国的局面有自己的看法?”
    汤姆森看起来还未起任何的戒备:“哪里哪里,只是中国国内的局势可能不如你们想象的那么乐观,共产党和国民党之间的谈判一直都并不顺利。”
    他晃着脑袋,有些无奈,接着又说:“我们也希望局势渐渐缓和下来,对于美国来说,没有什么比和平更好的。”
    话对外总是这样说的,真假未知,而且多一句话也都不愿意说,是个聪明人。
    沈放这时候只能提杯附和:“对于中国人而言亦是如此,来,为和平干杯。”
    酒气喷薄着鼻子,沈放咂了咂舌头,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再度响起。
    沈放笑着对柳如烟说着:“刚刚汤姆森请你跳舞,这次该柳小姐回请了吧。”
    这可把这美国佬乐坏了,忙跟着点点头:“对啊,中国人有句俗语,叫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支舞是一定要跳的。”
    柳如烟似乎不好拒绝,应了一声,接着与汤姆森再度走进舞池。
    那边的罗立忠瞧见沈放再度落了单,再度走了回来,坐到沈放身边开口第一句就问:“你跟那美国人谈的还挺欢?”
    他虽说没在这儿,不过视线却一直都没有离开。
    沈放随意地将身往后一仰,解释他的疑惑:“跟美国人接触也没坏处,他们在这儿比咱们中国人做事更方便。”
    “看来你有什么想法了?”罗立忠笑着。
    沈放转头与他目光相对:“还谈不上,先铺好路子,你约汤姆森来不也是这用意么?”
    “有你的,咱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送柳如烟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路上沈放开着车,大街上行人已经不多,车子的远光灯下,前方道路空旷非常。
    柳如烟靠在后座车窗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怎么,哪里不舒服?”
    沈放透过后视镜瞧她一眼,关怀地问道。
    柳如烟抿了抿嘴唇没瞧他,目光依旧在外:“没什么,就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有点累。”
    沈放一笑,又问道:“那个汤姆森没请你去参加美国代表团的交际会么?”
    柳如烟有些疲倦,面露不耐烦:“请了,可我没有兴趣。”
    她自己说过,她不想出国。
    “不喜欢?也是,这美国佬有点热情的过头了。”
    沈放话里隐隐有些醋,她显然与汤姆森相处得很融洽。
    不过这话才叫柳如烟转过了头:“美国人比你们这些人更懂礼貌,再说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汤姆森夸她的话她倒是全了进了心了。
    “行行行。他们懂礼貌。”沈放无奈一笑。
    “不是么?起码他不像有些男人,连自己老婆都不管,在外面喝酒跳舞还送别的女人回家。”
    含沙射影,倒不如直接说。
    沈放倒是理直气壮:“拐弯抹角的说我?这怎么了?姚碧君不喜欢那种场合,而我需要应酬,很合理对么?”
    “合理?你怎么那么不尊重身边的人?”
    柳如烟本是疲态,忽然来了精神。
    男女的相处,千古的难题。
    沈放只好摇摇头:“你们女人真是奇怪,这么晚我送你,你却说我不尊重女人?要是男人天天黏在女人裤腰带上,那女人又该看不起男的了吧?站在任何立场上都能指责男人一番,你真是女权的没谱。”
    柳如烟也不再于他争执,重新将头摆回去:“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她还是从前一样,倔劲十足。
    方才没问出来什么,沈放这会儿还揣着心思,他的计划还需要柳如烟配合。
    沈放面表现无所谓:“随便。”
    说完话又有些迟疑,表情突变:“不过我送你,你总得给我点感谢吧。”
    柳如烟知道,他这是趁机跟自己耍赖皮,不过心里却实实在在不想欠他的,既然他说了出老,她想了一会便直接回答着:“我可以付你车费。”
    他看看起来是差那点钱的样子么?
    透过后视镜,他瞧见柳如烟皱着眉头,瞧上去似乎觉得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一样,这把沈放逗乐了。
    “车费不用了,帮个忙。陪我去汤姆森那个什么交际宴会。”
    柳如烟先是松了松眉头,有些没想到,而后又是诧异:“你不是有老婆么,干嘛带我去?”
    “怎么,我结婚这么久了,你醋还没吃够?”
    沈放想也没想就同她说笑,见她脸色一变,接着才将目光挪了回去看路,认真解释着:“她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热闹,我自己一个人去又没什么意思,再说美国人的宴会都要跳舞,我怎么也得找个舞伴。”
    那个汤姆森明显对她有兴趣,带着她去自然有方便之处。
    “想找舞伴,随便去夜总会大把的女人,你是把我当什么了?”
    柳如烟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他的意图,只冷笑着说。
    “当什么?把你当朋友。”
    “朋友?是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还是你需要我这样的朋友?那宴会我不想参加,当然你大可以用你军统的身份逼迫我。你不就喜欢这么干吗?”
    用这样的方式,算是要挟,不帮她的忙还显得是自己的不是,跟土匪一般行径。
    方才在舞厅时候就被汤姆森教训了一顿,这会儿听了这样的话,沈放眉头皱起:“敬爱的柳小姐,我之前是逼过你,可我从没冒犯过你。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宴会你爱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点风度,我沈放还是有的。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女人我有的是,不缺你一个。”
    他不解风情的很,柳如烟想着,明明两句话就能哄好的事情,他非要粗着脖子要他所谓的面子。
    “你!”柳如烟气坏了。
    沈放瞧着她的模样,随后猛地一脚刹车,继续煽风点火:“生气了,不高兴可以下车,我不拦着。不过我要提醒你,宴会美国使馆的文化参赞夫妻两也会去,如果能邀请到文化参赞去看你的戏,没准你剧团的危机就解决了。反正我话说完了,想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怎么,他本意为自己好了?
    听了这话柳如烟愣住了。
    沈放面色铁青,看着柳如烟:“怎么,还不下车?”
    “你轰我?”
    沈放回头瞧他,眼色认真:“不,是你到家了。”
    瞧瞧这德行。
    回到公寓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凌晨,沈放轻手轻脚的进门,屋里黑着灯,他刚要回自己房间,猝不及防,突然灯被打开了,姚碧君穿着睡衣出现在她的房门口。
    “你居然还回来了?”
    “还不睡?你在等我?”
    沈放调侃一般的语气,姚碧君脸有点红随即冷冷的说:“你需要我等么,不是有人陪你玩,陪你喝酒么?”
    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可真累。
    “生气了?没必要吧,我只是遇到几个朋友。对了,明晚汤姆森请你同我一起去中央饭店,参加他们美国代表团的交际宴会。”
    柳如烟拒绝了他,他似乎还缺一个舞伴。
    意料之外的,姚碧君却摇了摇头:“我想我是不会再去了。”
    她眼神伶俐,尽是责怪:“今晚就是你说的带我体会不同的生活?我倒是觉得这不同的生活里,你根本不需要我。”
    “你不该这样理解,那些应酬是必要的,而且如果你主动点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
    “是么?跟那女演员跳舞喝酒也是必要的。”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需要讨论这些了。
    沈放突然笑了,这叫姚碧君对他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我们现在真像两口子打架。”
    他笑声依旧没停。
    这是什么意思?
    姚碧君终于有点受不了了。
    “好了,沈放,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玩世不恭调侃一切的样子,我只想让你尊重我一点。”
    这一句话,几乎是嘶吼,忍耐到了极限,触底反弹的结果。
    这让沈放意外,一个是因为她说的话和柳如烟竟一般,一个便是她突如其来的怒火。
    他们本就是带着目的相互靠近而已,他们之间都十分清楚。
    姚碧君接着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如果今晚你真的是为我安排的,那么我希望你能专心一点。”
    说完他回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沈放愣愣的站在客厅里。
    他想不通,姚碧君这是假戏真做了?
    虽然被两面拒绝,不过交际宴会如期举行,沈放也需要去如期参加。
    地点在中央饭店西餐厅内,他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上心。意料之外的,才刚一下车,有一个身影朝着他走了过来。
    定睛一瞧,沈放面色即刻欢愉起来。
    “看来今晚我不会因为没有舞伴而担心了。”
    面前的人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比之前更加大放异彩,是柳如烟。
    柳如烟也笑着,不过却还是强装倔强:“我来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的剧团。”
    是那日沈放最后的一番话打动了她。
    “只要对我有利,我不介意你为什么来。”
    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柳如烟将手抄在胸前,随即用另一种眼光打量他:“你真是一个只求结果不问原因的人。”
    此刻的太阳光正对面打过来,沈放咧嘴一笑,有些瞧不清柳如烟的神色,只说着:“那怎么了?你是个演员,既然来了,演戏就要演的逼真一点。”
    接着他绅士地伸出胳膊,柳如烟挽了过去,两人一起走进餐厅。
    西餐厅里,人们穿着西服,拿着酒杯,满场交际。
    沈放端着一盘法式鹅肝吃着,柳如烟似乎没有胃口,端着一杯酒悄然抵到嘴边小口抿着,眼神一直在人群里打量着,像是在等着谁。
    没有一会儿之后两个人的目光都停在了汤姆森身上。
    他正在和几名政界要人寒暄。
    “我不喜欢这个汤姆森,这个人看着热情,但骨子里看不起中国人。”
    沈放嘴里嚼着东西,声音不太清楚,柳如烟摆过头瞧他,轻蔑一笑:“你们男人真是虚伪,既然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交际场合不都是装来装去么?既然躲不了,那为什么不去接受。
    沈放刚要开口,那边汤姆森看到了柳如烟,面带着热情走了过来打招呼:“嗨,沈先生,柳小姐,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沈放听见也招呼他过去,忙将手里的瓷碟子放下了,刚凑上去,汤姆森便向那一伙美国佬说着:“这位是著名话剧演员柳如烟小姐,这位是军统沈放先生。”
    说完又介绍另一边:“这位是美国使馆文化参赞克里姆先生,这位是他的夫人玛格丽特。”
    文化参赞,是她要找的人。
    柳如烟抢沈放一步说道:“非常荣幸。”
    沈放瞧了一眼她,有些被惊到了,不过随即也知道跟着附和:“幸会幸会。”
    女人相视,美貌相对。
    玛格丽特目光没挪开,夸了她一句:“如烟姑娘真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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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3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目光是一种欣赏,瞒不住的真诚,加上汤姆森还要蜜里调油:“柳如烟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演戏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玛格丽特更加好奇:“是么?希望哪天可以去看你的戏,好一饱眼福。”
    柳如烟随即露出一脸的为难来,却还是带着尴尬地笑:“剧团随时欢迎你们来看戏,只是,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沈放在边上打着配合,像是要卖她一个人情:“对了,听说你们新排的话剧最近不能演了,事儿解决了么?”
    “剧本的内容可能有些敏感要被禁演,很遗憾,我们这出新戏大家可能看不上了。”
    柳如烟像是一早就猜到了,脸色没有疑似惊奇,十分自然地搭着话。
    不愧是演员,一等一的演技。
    那头两个人还未说话,汤姆森倒是先急了:“这样的事不应该发生,艺术是没有政治与国界的,这样很不好。”
    “汤姆森这是在中国,你得理解。”沈放对他笑着,随后又看向柳如烟:“如烟,请参赞夫妇看一下彩排没关系吧?”
    话都递到这份上了,柳如烟忙接着,脸上有些不大好意思。
    “这……参赞先生如果能赏脸当然好了。”
    克里姆跟身边的夫人对视一眼,像是得到了认同一样,随即一笑:“好啊,我很想看到柳小姐的新作。”
    服务生端着酒杯正好经过,沈放跟柳如烟对视,将那托盘接了过来,几只酒杯随即交错在一起。
    宴会中灯红酒绿,一派歌舞升平。
    这边的事情算是勉强解决了,随后便是沈放的事情。
    坐间,沈放与汤姆森聊得正热火朝天。罗立忠打大门口走进来,一眼瞧见,随即便迈步冲沈放径直走过来。
    “那这次就全仰仗汤姆森少校了。”
    “相信我的眼光,我也期待沈先生的好消息。”
    两句话落,有个别的声音接了一句:“聊什么呢?谈的那么开心。”
    汤姆森狡黠地对沈放一笑,回头搭话:“我们在谈艺术。”
    “对,对,艺术。”沈放也笑着迎合,十分开心。话毕又凝眉瞧着罗立忠:“罗兄怎么来的这么晚?”
    罗立忠面色无奈,随意地在他身边坐下,一杯酒入喉才算是气儿舒畅了。
    “没办法,毛老板突然要开会,就说军统改组的事儿呢,以后这样的会让你去,无聊的很。”
    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上下颠倒了,是大忌。
    沈放忙将身往后一闪:“唉,千万别,我是副手,那么重要的会议可轮不上我。”
    罗立忠这样说是跟他近乎,他可不能乱了规矩,想着踩人帽檐子。
    随即音乐响起,沈放目光一转的功夫,再瞧向柳如烟,发现汤姆森已经跑过去拉着柳如烟跳起了舞。
    罗立忠一笑,随着他目光瞧过去,对方才的事情仍十分好奇,便问着:“刚才你跟那个洋鬼子谈什么合作呢?”
    沈放一笑,回神看着罗立忠,继续抬酒与他碰杯:“罗兄真是明眼人,一下就看穿了啊。”
    他暗暗打探消息倒是容易,不过在罗立忠面前,他得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怎么?你们还真的在谈生意?”
    这话说的,搞得前面的话像在试探一般。
    沈放搁下酒杯模样突然间严肃了起来:“听说党国内部对军调的意见不一,目前主战之声意见越过了谈判之声,所以美国暂停了对党国的援助。”
    罗立忠冷笑:“美国佬在给我们压力,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上帝么?”
    “不过,有些美国人也不好受。”
    这就是他这主意的来头。
    “谁?”
    沈放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美国军方的物资供应商。过去的几年美国可没少生产军用物资,罐头,被子,粮食,武器。如今德国、小日本都投降了,这些东西援助给我们是最好的出路,可惜援助暂停了。那些物资堆在仓库里太长时间,再不出手,没准都得成了废品扔到大海里。美国很多军方供货商对此头疼不已,在他们那儿是用不了,在咱们这儿可都是紧俏货。”
    一大段话一气呵成。
    沈放脸上稍微有些得意的神色:“我跟汤姆森谈的就是这事儿。”
    交流之间偶然所得。
    罗立忠突然间就来了兴趣,他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多大的利益,两眼甚至都放起光了:“汤姆森有办法?”
    沈放点了点头:“他一个同学就是干这个的,罗兄和那些商号那么熟,我们可以通过汤姆森,把那些美国物资用很低的价格买下来。”
    军方物资,倒手一趟,卖出去只能是民用。
    “包装一换,谁还能看得出来?海关、船运咱们都有人,再联系商号出手,这就等于是空手套白狼,是美国人把钱硬塞到咱们手里。”
    安排的毫无破绽可言,实在是难得的好帮手。
    “看来,老弟这几天没白聊啊。”
    罗立忠和沈放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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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08:3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父子意缓和,偶然得消息
    不止这方面的得意。
    宴会散了之后,汤姆森请求送柳如烟回家,柳如烟却断然拒绝。
    沈放一愣,接着听她说着:“我今日是沈先生的舞伴,还是得由他送我回去才好。”
    沈放意外,不过也高兴,没问什么,如她所愿。
    今日不同,她自己选择了副驾驶。一路上依旧没话,最后一脚刹车,她甚至没有下车的意思,蹙着眉头微微发愣。
    “怎么,酒喝的有点多?”
    “没有。”
    “剧团的事儿快要解决了,你不高兴?”
    今日一行算是没有白走,她难过的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可高兴的。一个美国的文化参赞都能对中国政府指手画脚,这叫什么政府。”
    竟敢说这样的话,如今这世道上,叫人听去可不得了。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以后也少说,管国家事儿干嘛?最起码你保住了剧团几十个人的饭碗。”
    这倒是实话。
    柳如烟下车,认真瞧着沈放,头一次看上去面色没有厌烦。
    “无论怎样,今天谢谢你。”
    沈放一笑,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回到公寓时候桌上放着一杯牛奶,而姚碧君的房门紧闭,似乎已经睡了。
    沈放端起牛奶回到房间,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早上,姚碧君也到了那餐厅门口,同样是精致的妆容,还穿着他送的那件衣服。
    不过她看见了沈放和柳如烟相携的画面,而后她便放弃了。

    这缸醋打翻了之后的几日,姚碧君本是想着将沈放搁在边上晾上一阵子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某日,她正在接线间接线,家里的保姆突然间打来了电话,说姚父突然间发了病。
    打了医院的电话,可她都已经到了家了依旧是没什么动静。
    姚碧君瞧着浑身痉挛的父亲,焦虑地思考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联系沈放。
    “喂,是沈放吗?爸爸发病了,你能不能来一下。”
    沈放自然连声应下爱,带着江副官一起上了一趟姚家,后又辗转到了医院。
    病房里,约翰医生为姚父进行了检查,毕了朝着沈放使了个眼色,沈放转身随着走了出去,两个人立在走廊间说话。
    “人怎么样了?”
    “姚老先生暂时没什么大碍,我们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很快就会醒来。不过他的身体比较虚弱了,不及时控制会很麻烦。”
    方才疾奔而来,离在病房里头时候看着姚碧君伤心,胸口也不怎么舒服,到这会儿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沈放咽了一口唾沫,平缓了几口呼吸,接着问:“那你的方案呢?”
    “保守治疗,病人需要调养,必须住院观察。”
    没有生命危险,在这里静养总好过在家里。
    沈放点头致谢,约翰与他擦肩而过,他推门才又走了进去。
    病房里,姚父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姚碧君坐在一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去把住院手续办了。”沈放走到江副官面前低声说着,毕了凑身到姚碧君身边,将手按在她肩膀上,安慰着:“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这样的事情突如其来,就算他们的婚事只是一个形式,那现在来说,他也都是姚碧君唯一能够倚靠的亲人。
    姚碧君闻话,怅然落泪。
    当日姚父便醒了过来,医院这边需要人照顾,不过姚父却不敢烦着沈放,所以劝他离开。
    走的时候,姚碧君下楼送他。
    “今天,谢谢你。”
    跟那日柳如烟的语气一般,能听得出真心真意,且往日对他到底粗暴全都消失不见了。
    沈放早有准备,从手中的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姚碧君:“这些钱,你拿着应付父亲的病。”
    住院要花不少的钱,姚碧君那样的工资,勉强支付。
    “不用,我自己可以。”
    果然,她意料之中地拒绝了。
    沈放却并不在意,干脆应塞进她的手:“你别多想,我从不用钱衡量事情,所以不是看轻你,我是为爸着想,他年纪大了,应该得到很好的照顾。”
    姚碧君看着沈放,那一刻的沈放无比温柔,叫她动容。
    她忽然有感而发:“你对我爸都能这样,干嘛不回家看看自己的父亲?”
    好好地又提到不该提到的事情,沈放不说话了。
    “老人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沈放还是没说话。
    姚碧君叹息了一声,依旧不罢休:“你跟你哥哥一样,也许人的立场真的可以大过亲情吧。”
    “我家的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面色忽然严肃起来,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说着直接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沈林正看着资料,李向辉敲门走进来,递了一些文件给沈林,并交代着:“这是今天监听沈放的记录。”
    说完话顿了顿:“还有,姚碧君的父亲病情加重,姚碧君和沈放送姚父去了医院。”
    沈林动作一怔,明显有些意外:“哦,姚老先生现在病情稳定了吗?”
    这些年来,姚家和沈家似乎已经紧紧缠到了一起,他全然不在意那是假的。
    “目前已经稳定了。”
    李向辉说着,沈林点了点头,稍微收了收表情,鼻息出了一口长气。
    蹙眉还正深思,觉得有些唏嘘,李向辉又继续说着:“还有个事儿要跟您汇报一下。”
    “说。”他重新扬起眉眼。
    “田中来了半个多月了,他一直查看中统所有针对共产党地下活动的调查档案,另外,他还要了郭连生的资料,还有所有郭连生经手的单据,以及浦口码头这半年来货物进出的货运单,他要的东西太多了,资料室的人忙不过来,怨声很大。”
    郭连生的死是军统的人做的,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谁都说不准。
    这个田中心倒是够细的。
    “他要查就让他查,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有这样的活工具不用可惜。
    汇报完毕,李向辉正要走,到门口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重新回头说道:“对了,前几天沈放住所因为线路老化发生短路,所有的监听器都烧坏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提上一嘴,这几日他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沈林眉头皱了起来:“这事儿发生几天了?”
    不想,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有几天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沈林面色明显不悦,语气有些暴躁。
    李向辉有些委屈,声音很小:“当天就汇报了,文件放您桌上了,您去开会了,我以为您看到了……”
    “什么叫你以为?只把一个监听记录放在我这儿有什么用?”
    咆哮更夸张,恨不得张口把他吞下去,李向辉这回没敢再说话,愣愣地站在那儿。
    沈林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平缓了一会情绪,才又问着:“沈放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么?”
    “那倒没有,没多久监听小组的人就把监听器给修好了。”
    既然是这样子,也该是没什么大事才对。
    李向辉走后,沈林大概听了听沈放公寓里的录音,没发现什么异常。
    后半晌他心情烦躁,忽然间想起了李向辉说的话,便干脆到陆军医院去瞧了一趟姚父。
    沈放刚走不久,沈林忽然的到访叫姚碧君惊诧不已。
    这些天来的相处,加上今日这一件事情,叫姚碧君的心思动摇了不少。
    免不了的寒暄之后,姚碧君干脆直接提了沈放的事情。
    “沈林,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她顿了一下,沈林目光有神,隐隐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姚碧君抿了抿嘴唇:“我的对沈放的监视还要继续下去么?”
    这叫沈林突然间严肃起来。
    “你什么意思?”
    姚碧君有些慌乱,忙解释着:“我知道,这是我的任务。可沈放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有,我早就跟你汇报了。”
    当年她哥哥一死,是沈林一直在照顾着他们父女两个,她心怀感恩,答应帮沈林做事,当初她觉得自己对沈放已经毫无感情可言,可如今的她却满心无奈。
    “好,那就继续。”沈林语气冷冷,目光更冷。
    “可我……在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不好受。而且……我并不觉得沈放有什么可怀疑的。”
    沈林方才隐忍,这会儿忽然间爆发:“不管你好不好受,任务必须完成,直到我说终止的时候。别送我了,记住你该干的。”
    声音粗犷有力,说完话后留下一个背影。

    姚碧君的话到底说到沈放心坎上了,上一回他将买来的字画还了回去,看着沈柏年并不与自己抗争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有些心软了。
    沈伯年身子一直也不好,而且年岁也大了,他们父子两个错过了那么多年,要是真有一天……只怕沈放只剩下满心的后悔了。
    于是他决定回家去一趟,看看沈柏年,能跟他多说一会话也是好的。
    他备了不少的礼,胡半丁就等在了门口,见状赶忙上前帮着提东西。
    “二少爷,你回自己家还拿这么多东西。”
    就连自己家的这个门房都这么高兴,不知道沈柏年有多盼着他能回来一趟。
    沈放笑着:“也有你胡伯一份,还好有你在,这个家我不觉得生分。”
    胡半丁没他身子高,却还是尽量跟他凑近些并肩走着,跨进门的时候还说:“瞧你说的,进这个门,里面都是你们沈家人。”
    沈放微微一笑,没回答。
    听见动静的沈柏年打算出门去瞧一瞧,沈放走进院子,三个人正好打了个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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