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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希望之线》-一场误会引发一出无可挽回的血案(完结)-作者:东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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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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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当像刚才那位一样怀有身孕的客人进店时,花冢女士总会说:‘你马上就会有一次美妙的邂逅了,一定很期待吧。’对婴儿来说,和母亲见面自然是人生中的初次邂逅了。”
    多由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停地眨着眼睛,又把气吐了出来。“她本人好像……没有孩子。”
    “的确没有,可能正因如此,她才会这样类比。”
    多由子拉过玻璃杯,不知该如何发表意见,此时夸赞略显空泛,于是她问:“弥生女士……是一个怎样的人?”
    加贺抿了一口咖啡。“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手下的侦查员们告诉我,所有人都对她印象很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好人。她能牢牢记住来店一次的客人的脸,下次再来时会打招呼说‘前些日子承蒙光临,非常感谢’。她很擅长做生意,一般人很难像她那样周到。”
    “好优秀的人。”多由子垂头盯着玻璃杯中的橙汁。
    “不过人是多面的,我们不能臆断。”加贺补充道,“刑事案件中常有这样的情况:逮捕凶手后,周围的人吃惊地表示不敢相信。被害人同理。大家都敬仰爱慕的人以意想不到的原因与人结仇,这种例子多的是。听完凶手的讲述后,有时就能理解犯罪动机并不见得出于怨恨。人心难测。”
    是啊,人心难测,有时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多由子在心中低语,搓着双手,脑海中浮现出哲彦的脸。
    “我再说另外一件事,”加贺说,“四天前,你丈夫请了假,没去公司。”
    “啊?”多由子睁大眼睛表示惊讶。她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吗?”
    多由子摇头道:“不知道。”四天前的早上,哲彦先出门上班。那天早上和往常一样,他没说要请假。
    “这几天你丈夫大概几点到家?”
    “比较晚,有时会超过晚上九点。”
    “他怎么解释的?”
    “说是公司聚餐或接待客人。”
    “原来如此。”加贺附和道,欲言又止。
    “难道不是?那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请你告诉我,拜托了。”
    加贺故意不理会多由子的情绪,端起咖啡杯细细品味后,平静地将杯子放回托盘。“四天前,你丈夫去了宇都宫。”
    加贺的话令多由子呼吸一滞。“宇都宫……为什么去那里?”
    “刚才我不是说过吗?花冢这个姓氏在枥木县比较常见。花冢弥生女士出身宇都宫,她的父母住在那里。绵贯哲彦先生和他们签订了委托合同。”
    “什么?合同?”
    “花冢女士过世后,需要处理各种身后事,包括解除房屋租赁合同、办理店铺停业手续等。这些事通常由遗属完成,但两位老人年事已高,住得又远,办理起来有困难,于是决定签订委托合同由绵贯先生代劳。你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我完全不知道。”
    “你丈夫这段时间回来得晚,应该也是因为在处理这些。他也向警方索要过花冢女士的信息。”
    “我先生竟然……”
    “当然,我们绝对没有因此怀疑他。”加贺的表情堪称笑容可掬,“刚才我也说了,我们已确认绵贯先生有不在场证明,只是他代遗属办理各种复杂的手续这一点让我们起了疑心。我们向花冢女士的双亲核实后才知道,他们没有寻求帮助,是绵贯先生主动提议的。”
    “是他主动……”
    “这么麻烦的事,为什么主动去做?你不觉得对此抱有疑问很合理吗?我自然联想到,或许他打算调查前妻的某些情况。我想你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什么线索,所以今天登门拜访。”加贺以敏锐而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对方,“怎么样,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多由子低下头,拼命克制着情绪,但桌下紧握的双手还是颤抖了起来。“他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勉强挤出这句回答,不知道面前的刑警是否已察觉她内心的慌乱。
    时间沉默而凝重地流淌着。多由子不知道加贺在用怎样的表情盯视自己,害怕得不敢抬头。
    “原来如此。”不一会儿,加贺沉稳的声音传来,“我可能说了一些多余的话。没准你丈夫只是因为事关前妻才很难对你开口。我今天所说的这些要不要向你丈夫确认,由你决定,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否与案子有关。”
    “嗯……”多由子仍然低着头,“我会考虑的。”
    “那么,最后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我说过,我们已经确认过绵贯哲彦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但松宫他们有一件事忘了确认,那就是你的不在场证明。请问,那天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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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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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13
    学校的正门已经关闭,松宫只好从侧门进去。门卫室里坐着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松宫出示警察手册后,男人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找网球部的部员有事。”松宫说。
    “网球场就在操场内侧。请在这里登记。”门卫拿出来校人员登记表。
    登记完毕后,松宫把来校人员卡挂到脖子上,迈开脚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踏进初中校园了呢?
    今天是星期六,但棒球部正在操场训练。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将球一一击出,也不知他是领队还是教练。伴随着软式棒球特有的干涩击球声,游击手迅速向右移动,接住滚来的球并投向一垒,动作一气呵成。
    一股怀念之情油然而生。初中时松宫是棒球部的部员,不知接过多少球。他是投手,离击球手很近,总能碰上被猛击过来的球。他在触击球方面也受过充分的训练。不经意间,他想起加贺的话:松宫的父亲也打过棒球,是接球手。
    松宫很想说这又怎么了,难道加贺的意思是对棒球的爱好也会遗传?
    他和克子还没好好聊过,反正打电话过去也马上会被挂掉,所以他一直没去联系。要想问个清楚,只有直接见面才行,但现在正在查案,还不是去馆山的时候。
    他又想起芳原亚矢子气质典雅却又暗藏刚毅的脸庞。对他来说,和亚矢子有血缘关系其实感觉并不坏。亚矢子能掌管一家老牌旅馆,想必是一个优秀的老板。芳原真次能独自一人把女儿培养成才,肯定也是一个不一般的人。
    回过神时,松宫才发现自己呆立在原地。他晃了晃脑袋。这种事多想无益,现在无须费神思考。他再次迈开大步。
    加贺命令他核实汐见父女关系不合的原因,这是他来找汐见萌奈问话的契机。汐见行伸不自然的供述也是原因之一。汐见明显不愿警方深入调查他与花冢弥生的关系,松宫认为是因为萌奈。
    松宫穿过操场,来到被铁丝网围住的网球场。场地有两处,分单人和双人。有部员正在双人场内打球,其他部员则在场边做热身运动或聊天。双人场边有一个像是指导员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个子很高。松宫刚一走近,他就已经察觉,一脸惊讶地转过头来。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顾问老师吗?”

    “是的,你是……”
    “这是我的证件。”松宫拨开西装前襟,从内侧口袋里取出警察手册,避免被学生看到。
    顾问眨了眨眼,像是吃了一惊。那是一种近似于胆怯的表情,或许他以为是哪个学生惹了什么麻烦。
    “这里应该有一个学生叫汐见萌奈吧?我想请她协助办案。”
    “协助是指……”
    “只是问个话,很快就结束。”
    “二年级学生正在跑步,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那等她回来后,我能否占用她一点时间?”
    “好的。”
    松宫环顾四周。场地一隅有一张长椅,没有人坐,于是他决定在那里等候。
    他在长椅上坐下,观看部员们练习。初中生的四肢已和成年人差不多长短,全无赘肉的身躯翻转跳跃,宛如在热带大草原上奔驰的羚羊。
    网球场与后巷仅由铁丝网分割,因此常能见到来往于人行道的行人。路人自然也能看到这边的光景,不过想来没有多少人会对初中生打网球感到新奇。
    不久,汐见萌奈和其他几个部员回来了。顾问老师望着松宫的方向和萌奈说话,萌奈的表情相当困惑,这一点从远处也能看出。
    萌奈穿上运动外套,战战兢兢地向松宫走来。
    松宫起身相迎。“在你练习的时候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想向你确认。”
    “什么事?”
    “好了,先坐下再说。”松宫催萌奈在长椅上坐下,然后坐到她身边,“上次我问你父亲回家的时间,你不是说没注意吗?你说一个人吃完晚饭后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没错吧?”
    “是的,没错。”萌奈始终垂着脑袋。
    “我想确认的就是这个。你总是一个人吃饭吗?还是说那天只是碰巧?”
    萌奈飞快地抬头一瞥。“您没听我父亲说过吗?”
    “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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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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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家一直是分开吃饭的。”
    “嗯……”松宫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听你父亲说了,可是上司听了我的报告后,表示难以置信,说父女住在一起不可能会分开吃饭。老实说,我也觉得奇怪。你可能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正在调查所有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你父亲也是调查对象之一。知道了你们父女没在一起吃过饭这件事,我们也不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
    “您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们确实是这样的……”萌奈低头看着地面,轻声说道。语至末尾,声音已经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可以的话,能否解释一下?你父亲没有具体说明原因。”
    “原因……”萌奈搓起了双手,“反正各种都有。”
    “各种?”
    “就是指有很多很多原因啊。我总觉得和父亲待在一起很烦,或者说是很郁闷吧,一个人待着比较轻松。”
    这回答根本不能称之为回答。松宫看不透到底是她不想回答,还是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他决定施加些压力。“在你出生前,你的哥哥姐姐意外去世了,对吗?我想对你父亲来说,你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只是这份感情过于沉重了吧。”
    萌奈表情僵硬,眼圈开始发红。松宫想,这一定是萌奈不愿被人触碰的部分了,也许她会大发脾气。
    然而萌奈沉默了片刻,像是陷入沉思,再开口时平静得出乎意料:“有这方面的因素。从小我就一直听父母念叨哥哥姐姐,说哥哥姐姐太可怜了,竟然就那样死了……他们肯定很悲伤、很痛苦,所以我理解他们想再生一个孩子振作起来。我常听人说,心爱的宠物死了以后,失去宠物的人会饲养同一种类的猫或狗……”
    “我想孩子和宠物是不一样的。”
    萌奈闻言抬起了头。“一样也行,和宠物一样也行啊!可我还不如宠物。宠物只需要被人疼爱,我不一样。父母将各种意志强加于我,要我带上那个世界的哥哥姐姐应得的幸福努力生活,做他们没能完成的事。这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为了不让我像哥哥姐姐一样出意外,父母总唠叨个没完,我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萌奈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胸中的郁闷一吐为快。
    “你确实很不好受吧。”
    “我知道我只是哥哥姐姐的替代品,但也希望父母至少能做做样子。”
    “原来是这样。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啊。”萌奈所说的并未超出松宫的预测,既然如此,就应该放弃这个问题。
    松宫正想结束问话,却听萌奈接着说道:“如果光是这些,我还能忍。”
    “其他还有什么吗?”
    “我最讨厌的是父亲最近的眼神。”
    “眼神?”
    “他看我的眼神,既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顾忌什么,总之被他这么一看,我就满心烦躁。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你父亲想说什么?”
    “不清楚。我不知道。”
    汐见行伸对女儿隐瞒了什么吗?松宫只能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上次我也问过你,你听父亲提起过一家叫弥生茶屋的店吗?”
    “您问过。怎么了?”
    “这家咖啡馆的经营者遇害了,我们正着手调查这个案子。你父亲似乎和被害人很熟,这个你自然也没听说过吧?”
    萌奈微微摇头道:“没有。”
    “这样啊……”松宫想确认萌奈是否察觉到父亲对女人心动的迹象。
    他正思索着如何措辞,却听萌奈问道:“被害人是女性吗?”
    “是的。”
    “父亲在和她交往吗?”
    萌奈直白的提问令松宫不知所措,不过这样反倒更容易切入重点。“你父亲说还没发展到那种关系,所以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对你解释的。”
    “他什么都没说。不,应该说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交流。我完全不了解父亲近来的情况,我想他对我也一样。”
    这样没问题吗?松宫心里这么想,但这不是一个刑警该说的话。能从萌奈口中打听出来的应该就这些了。“情况我已了解。打扰你练习,真是不好意思。快回去吧。”说着,松宫站了起来。
    “那个……”萌奈也站起身,开口道,“您有照片吗?”
    “照片?”
    “那个女人的照片。我想看看父亲在和什么样的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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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我都说了,你父亲说两人没在交往。”
    “可是我想看看。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呢?拜托拜托。”萌奈双手合十。
    松宫皱起眉头。这对刑警来说是违规行为,但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只是想尽可能了解自己的父亲,视而不见可不太好,也没准她会因此放下戒备。“真拿你没办法,下不为例。”
    “我知道啦。”
    松宫掏出手机,调出花冢弥生的照片,将屏幕朝向萌奈。“就是这个人。”
    萌奈饶有兴趣似的打量着,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我见过这个人。”
    松宫向后一仰。“在哪里见到的?”
    “在那里。”萌奈指了指网球场外的小路,“她就站在人行道上,看我们练习。”
    “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大概是在两周前吧。”萌奈歪着头说。
    “你说最后一次,意思是不止一次?”
    “我见到过好几次。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去问问朋友。”
    “好。”
    萌奈拿着手机,向网球场边正在做拉伸运动的女孩们跑去。她给其中几人看了手机,交谈了几句,不久便一路小跑地回来了。“大家都说没错。这位阿姨经常来的。”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
    “三个月前。”萌奈把手机递还给松宫,神情微妙地低语道,“她竟然出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花冢弥生为什么要来这里?松宫凝视着照片,陷入沉思。这时手机响了,是长谷部。
    “谢谢你,”松宫向萌奈道谢,“你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萌奈点头行了一礼,回到同伴身边去了。
    松宫目送着她的背影,接通了电话:“我是松宫。”
    “我是长谷部。现在方便吗?”

    “嗯,正好告一段落。”松宫将手机贴着耳边,迈步走向网球场的出口,“我从汐见萌奈那里打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和案子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知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还在到处上门调查,不过刚刚收到组长的紧急联络。你还没收到吗?”
    “紧急联络?没有啊。怎么了?”
    “说是嫌疑人招供了。”
    “啊?”松宫停下脚步,“招供了?哪个嫌疑人?”
    “中屋多由子。”
    “那是谁啊?”
    “就是那个和绵贯哲彦同居的女人。”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出乎意料了,松宫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得想想。
    “她向警方自首,说自己是凶手?”
    “不,听说是和找她问话的刑警交谈时突然交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她问话的刑警是谁?”
    “加贺警部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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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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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14
    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绵贯哲彦先生。当时我在上野一家叫“CURIOUS”的夜总会上班,因为光靠白天的工作很难维持生计。
    我们很快熟识,开始交往。不久,他说想搬去宽敞一点的地方,问我要不要一起生活,并希望我辞掉晚上的工作。我本来就想早点辞掉陪酒的工作,便忙不迭地答应了,这样日子可以好过些。我很期待他会和我结婚,但离过婚的他说已经不考虑再婚了。于是,我也改变了想法,随时分手也许对我们都好。再说,最近“事实婚姻”这种说法也很普遍了。
    我们同居五年,没人提过分手,也没有像普通夫妻那样出现倦怠期。按我的理解,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正式登记结婚。我不知道绵贯先生的真实想法,但也没什么不满,只求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就好。
    可是,最近有件事让我很在意。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绵贯先生接了个电话,看上去神情有些奇怪。我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下,告诉我是前妻打来的,对方说是有话想说,希望能约他面谈。
    我问他会是什么事,他说可能与钱有关。他们当年离婚时在财产划分上没起什么纠纷,但后来绵贯先生被判明还有其他资产。他说可能是对方发现了,想来抗议。
    一周前,绵贯先生和前妻见面。我问他聊了什么,结果他说只是单纯的近况报告,没什么重要的事。
    他说前妻在自由之丘开了一家咖啡馆,叫弥生茶屋。那时,我才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花冢弥生。绵贯先生说,她可能是想炫耀自己能一个人生活得很好吧。就为了这个约前夫出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不懂离婚女人的心理,当时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是后来我开始在意起绵贯先生的表现。他精神恍惚的次数明显多了,和我说话也会心不在焉。有时回过神来,他会打开手机拼命搜索,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遮遮掩掩。
    我真的太在意了。一天晚上,我趁绵贯先生睡着时偷看了他的手机,密码我以前就知道,结果发现了一封他写到一半的邮件,是给花冢弥生女士的。大意是他还没整理好思路,希望能再给他一点时间,还写道“我需要和同居女友商量一下”。我心里受到了巨大冲击,感觉这是件大事。
    很快我联想到,莫非花冢弥生女士在逼他复婚?我回忆起绵贯先生在两人见面后的表现,感到十分不安。绵贯先生是在犹豫。如果心意已决,他会当场拒绝。他没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他觉得复婚也不错。这么一来,他就必须和我分手。每次看到他陷入沉思的侧脸,我都觉得他马上就要和我提分手,心里紧张得不行。
    最终,我下定决心去见花冢弥生女士一面。当面听听她的真心话,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我在网上很快查到了弥生茶屋。网站上写着那家店下午五点半结束营业,于是我决定在那个时间去拜访。
    我到了店门口,看见入口的门开着,但已经挂上了结束营业的牌子。店里有个穿围裙的女人正在收拾东西。我说了声“打扰了”,她停下手,笑盈盈地走了过来,然后深表歉意似的说:“今天已经打烊了。”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脸部线条丰盈适度,皮肤保养得很好,怎么看也不像五十岁上下。我开始焦虑了。说实话,见面前我自信至少容貌不会比她差。我比她足足年轻了十几岁,怎么可能输给绵贯先生的前妻?可我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还完好地保持着成熟女子的风韵。这样的女人提复婚,我觉得绵贯先生会动心也很正常。
    听我表明了身份和意图,弥生女士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惊讶,有那么一瞬间脸上没了笑容,但表情马上又柔和起来。她缓缓点头,用十分从容的语气说:“承蒙光临,能见到你我感到非常荣幸。”
    她关上店门,把我引到餐桌前,问我喜欢咖啡还是红茶。我心想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饮料啊,但还是回答说红茶就好。她又问我大吉岭是否可以。红茶种类什么的,我完全不懂,所以就请她随意。
    等待弥生女士泡红茶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店内。小店整洁雅致,有一种能让顾客静下心来的氛围。离婚后,她自己一个人竟然能开起这样的咖啡馆,我深感佩服。如果换成我,恐怕连类似的想法都不会有。
    既然她这么精力充沛,今后也可以一个人生活啊,为什么要来向已经分手的前夫示好呢?我那种混杂着忌妒和焦躁的情绪,好像一点一点地冒了头。
    我正这么想着,弥生女士问我喜不喜欢戚风蛋糕。我摆手说不用了。我可不是为了吃蛋糕来的,而且紧张到完全没有食欲。倒是她右手拿着的东西把我吓了一跳。那是一把长刀。得知这是用来切蛋糕的,我才松了口气。
    弥生女士把茶杯放在托盘上,朝桌子这边走过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脱掉了围裙。她讲了些大吉岭茶的知识,但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切入正题。
    弥生女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我为什么来找她。

    我告诉她,绵贯先生见过她之后变得很奇怪,并请求她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把绵贯先生约出来,见面时说了些什么。
    弥生女士得知绵贯先生什么也没告诉我,就表示她也不能说,说他可能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到时自然会告诉我。
    “他”这个称呼让我觉得别扭,就像在说自己的男友似的。
    然后,我说了一大堆话。我告诉她:你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你们只是前任夫妻而已;我们还没登记结婚,但他现在的妻子是我;你们两人之间还有秘密,他又不肯告诉我,这个实在太奇怪了,我完全无法接受。
    弥生女士原本和善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看这反应,或许是我的话里有什么刺激到了她。
    她对我说,不要小看前任夫妻,我和绵贯先生不过同居五年,而他们曾同甘共苦,个中缘分非旁人所能理解或轻易评判。接着她叫我不要浪费时间了,让我回去。说着她站起来,朝我背过身去。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自发地动了起来。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弥生女士的正后方,手里握着一样东西,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是刀柄。我完全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拿起来的,而长刀已经深深地刺进了弥生女士的后背。
    弥生女士没有发出惨叫,径直向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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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15
    星期日一大早,松宫和长谷部一起赶赴绵贯哲彦的公寓。多由子一直不回家,也联系不上,绵贯自然会感到不安。警方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担心,已于昨天告知绵贯拘留多由子一事,但没有说具体的拘留理由。
    松宫等人上门时,绵贯双眼充血,脸上泛出油光。他大概彻夜未眠,郁闷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松宫说希望他也一起去警察局,绵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想去。“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懂,为什么多由子会被……请你告诉我。”
    松宫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只说到了那边再讲。
    绵贯说他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松宫其实也有同感。昨天白天听长谷部说中屋多由子已自首后,他立刻回到特搜本部,但没有人知道详情,直到加贺审讯完中屋多由子,公开供述内容后他才大致了解了情况。
    真相出乎意料,令松宫大为震惊。
    中屋多由子为什么会突然供认罪行?据加贺说,他并没有特别逼问,只是询问多由子的不在场证明而已。他问多由子,上一次松宫等人登门拜访过后,她和绵贯有过什么样的交流,她回答说“我告诉他警察向我打听他的不在场证明”。
    这句话引起了加贺的怀疑。
    “通常侦查员询问某人的不在场证明时,会避免过于直白的表达,尽可能让对方察觉不出意图,但中屋多由子用了‘不在场证明’这个词。仅仅从绵贯先生那里听说有案子,就能意识到是在问不在场证明吗?于是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警方打听你丈夫的不在场证明,你应该很不高兴吧?结果她回答说感到困惑。这说明当时她就意识到警方在确认不在场证明。询问她的人应该是长谷部,难道长谷部问得那么直接吗?于是我假装要接电话,暂时离开了座位,向长谷部确认。据长谷部说,他确认过绵贯先生的行动,但一直很注意措辞,避免中屋多由子察觉警方在确认特定时间点的不在场证明。”
    加贺相信长谷部,因此不能当场断定中屋多由子与此案无关。于是他故意说了一些花冢弥生的信息和绵贯的奇怪举动,观察对方的反应。
    最后,当被问到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时,中屋多由子突然这样回答:“那天的那个时间,我就在自由之丘的弥生茶屋。”

    “有一瞬间,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加贺没有说谎,当时他一脸愕然。
    接着,中屋多由子说道:“是我用刀刺死了花冢弥生。”
    她的眼睛渐渐发红,泪水夺眶而出。加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就是凶手,她正在供述自己的罪行。这在加贺漫长的刑警生涯中还是头一回碰上。
    长谷部说他不愧是老练的刑警,加贺却一脸严肃地否认道:“没这回事。我只是问了一下不在场证明。她要想糊弄过去的话,怎么说都可以,只要回答一个人在家就行。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不愿逃脱罪责。她早晚都会来自首,只是下定决心的时候,我正好在场罢了。”
    但诱使对方下定决心的不正是加贺吗?听松宫这么一说,加贺的反应是“这就不清楚了”,进而补充道:“如果有人说这个案子背后还有隐情,我是不会感到吃惊的。”
    松宫也有同感。中屋多由子的供述颇具说服力,前后也没有大的矛盾,但未能完全消除他之前在侦查过程中生出的异样感。
    抵达警察局后,松宫带绵贯进入刑事科一隅的小屋。考虑到人太多会让绵贯变得畏畏缩缩,参与问话的只有松宫和加贺两个人。与绵贯隔桌相对而坐的是松宫。
    “我先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松宫率先开口,“昨天中屋多由子认罪,承认自己杀害了花冢弥生女士。供述内容可信度较高,所以当晚批捕。嫌疑人潜逃的可能性很小,但也有一时冲动自杀的可能,目前拘留在局内。”
    绵贯双目圆睁,嘴巴如同求饵的鲤鱼般一张一合,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这是他吐出的第一句话,“多由子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应该连弥生的面都没见过……”他气息紊乱。
    “她本人说是她做的。”
    “我不相信!”绵贯猛地摇头,双手撑在桌面上向松宫探出身子,“动机是什么?多由子怎么说的?”
    “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才会问你!请告诉我,多由子是怎么说的?”
    “绵贯先生,”加贺在一旁插话,“请你先坐下。松宫警官会按顺序讲给你听。”
    这低沉的声音仿佛具有镇静效用,绵贯半张着嘴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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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嫌疑人中屋多由子与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联系。”松宫缓缓开口,“绵贯先生,你是唯一的中间人,不过你也很久没见过你的前妻花冢弥生女士了,这次是时隔十年之久的再会。上次我问你见面时你们谈了些什么,你说只是单纯的近况报告。事实果真如此吗?”
    绵贯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像是在做扩胸运动。“是真的,我没说谎。弥生问我现在的情况,我就如实回答了。她说她在经营一家咖啡馆。仅此而已。”
    “只为这个,就约早在十年前离婚的前夫出来?”
    “你怀疑我也没办法,就是只说了这些。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怀疑。”
    “因为嫌疑人说,你和前妻见面后,举止变得很奇怪。”
    听了松宫的话,绵贯的脸颊突然一颤。“多由子是这么说的?”
    “她说你经常心不在焉,话说到一半就走神,所以她很不安,想知道花冢女士对你说了什么。”
    绵贯的视线开始游离。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像是因毫无头绪而感到迷茫。
    “我说绵贯先生,你能不能说实话?”松宫说,“花冢女士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绵贯舔了下嘴唇,用试探性的目光看向松宫。“难道多由子以为弥生想和我复合,所以杀了她?”
    松宫的嘴角微微下垂。“是我在提问。”
    “是不是这样?她怕我被抢走,直接找弥生谈判,结果一时冲动把她杀了,是不是?”
    松宫侧过头,与加贺对视一眼,再次转向绵贯。“果真如此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了?”
    绵贯闭上眼睛,双手抱头喃喃自语:“这算什么事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无言,即使松宫唤他的名字也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绵贯脱力似的将双手摊在腿上,睁开眼睛看着松宫。“能否让我见多由子一面?我想和她单独聊几句。”
    “这可不行。”松宫当即答道,“如果有什么要转达或询问的,请告诉我们,我们会处理。”
    “我知道了。”绵贯的表情很痛苦,他皱紧眉头,抓了抓前额。
    “你想对多由子女士说什么?”加贺问。
    “这是误会。”
    “什么误会?”松宫问。

    “弥生从没说过要和我复合,她只是提议我们共同经营。”
    “共同经营?”
    “她希望扩大弥生茶屋的规模,问我能不能帮忙。其他人靠不上,所以她才来找我。”
    绵贯意外的供述令松宫大为困惑,他再次与加贺对视。
    “那你是如何回应的?”加贺问。
    “我说请容我考虑一下。如果店里生意不错,这主意倒也不坏。”
    “在哪儿?”加贺步步紧逼。
    “什么在哪儿?”
    “开店的地方,要扩大规模就得有新的场地。”
    “在现在这家店附近。她说过几个备选,但具体地址我没问。”
    加贺朝松宫转过脸,微微歪了一下头,表情像是在说“可疑但难辨真伪”。
    松宫盯着绵贯问道:“这件事你上次为什么不说?”
    “对不起。”绵贯缩了缩脖子,“这件事我瞒着多由子,所以我想如果她从警察那里知道就糟了。真是的,就算是这样,她也没道理这么怀疑。弥生找我复合?这怎么可能……多由子在想什么……”绵贯咧着嘴,身体不安地扭动着。
    “绵贯先生,”加贺适时插话,“很抱歉在你深受打击的时候,我还要再询问一件事。”
    绵贯抬头看着加贺,显得疲惫不堪。“什么事?”
    “昨天白天你出门了,对吧?你对多由子女士说,你要去渔具店逛逛。”
    “怎么了?”绵贯脸上划过一丝戒备,没能逃过松宫的眼睛。
    “你在渔具店买了什么?”
    “不……我也不是奔着买什么去的,只是看看而已。昨天我什么也没买。怎么了?这和案子有关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只是很在意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撒谎。”加贺慢条斯理地说,“昨天你并没有去渔具店,前往的是位于饭田桥的一栋公寓。你到底去拜访谁了?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们?”
    话音刚落,绵贯的目光便游移不定起来。“你们在……跟踪我?”
    “难道你有什么秘密,害怕被跟踪?”
    绵贯无法作答。他紧闭双唇,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这几天警方一直在监视绵贯的行动。根据报告,他离开公司后不会马上回家,必会中途去往某处,餐馆居多,有时也去民宅。警方不知道绵贯在干什么,但如果让他发现自己正在被监视会很麻烦,所以一直没派人去各处上门调查。
    绵贯的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了弥生的名字。“这是处理弥生身后事的一个环节,我需要见各种各样的人。”
    “见到后谈了些什么?”
    “就算人已经死了,我也不能侵犯弥生的个人隐私,请谅解。”绵贯深深地低下了头。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嘴里咕哝着什么。毫无起伏的声音飘荡在沉闷的空气中,旋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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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16
    亚矢子拉开隔扇,道了声“失礼了”。和室中摆着现代样式的桌椅。最近越来越多的人表示坐在榻榻米上吃饭太辛苦,如此安排也是应顾客的需求。
    “感谢各位经常惠顾。”亚矢子说着,环视众人。客人共有十位,全是七十多岁的男性。他们是某大学田径部的老部员,在长跑接力项目上得过全国冠军。从几年前开始,他们每年都会来辰芳开一次同学会。
    “各位,看到你们身体如此健康,我也安心了。请大家品尝敝馆引以为豪的菜肴,悠闲地享受这里的舒适服务。今天敝馆准备了当地特产的手取川山废纯米酒,数量有限。”说着,亚矢子把一个一升容量的酒瓶放到桌上。
    老人们发出了喜悦的欢呼。
    “这个好啊!感谢感谢。”
    “今晚就让我们喝个痛快吧!”
    “少逞能!你啊,只会马上醉倒,往地上一躺。”
    “说什么呢!我看你是觉得送包子比较好吧?”
    就算年纪大了,老朋友一旦相聚,互相调侃起来也和年轻人一样。亚矢子会心一笑,说了声“请慢用”,退出房间。
    在几个单间轮流寒暄过后,她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住处,脱下和服换上一身便服。今晚亚矢子有件事想做。她从楼梯上到二层。
    遗物整理早晚都得做,不如趁现在开始确认真次的私人物品。这种行为和侵犯个人隐私一样,即使是父女关系,亚矢子还是有点犹豫,不过也正因此,她不能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
    此外,当务之急是需要准备一张遗照。亚矢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合适的照片。真次不喜欢抛头露面,集体照也不愿参与。年轻时的照片倒是有,但年代过于久远的话也不成体统。
    真次的房间在走廊深处,亚矢子极少进去。她打开门,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摁了下去。日光灯那白色的冷光充盈室内。
    她扫了一眼屋内。八叠[1]大的和室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概是真次在住院前整理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窗边的小佛龛上。佛龛的门开着,里面并排摆放着法磬和相框。亚矢子走过去拿起相框,看到母亲正美年轻时的笑容,那时还没有发生车祸。亚矢子已经想不起最后一次看到母亲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了。

    真次每天面对佛龛时,心里在想什么呢?他曾一度离开,准备在别处建立第二个家庭,然而因正美遭遇车祸断了念头,回到了这个家,甚至抛弃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子。亚矢子无法想象是什么让父亲改变主意。
    她再次环顾室内。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这间屋子。
    下一个吸引她目光的是不大的书柜。真次不太热衷读书,架子上几乎没有小说类读物,摆在上面的多为与烹饪和食材相关的专业书。柜中有一样东西比书更具存在感,那是一个棒球,摆放在由三根球棒模型组合而成的球架上,下方垫着绿色的布。
    亚矢子记不清球是从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小时候并无印象,应该是之后才有的。这不是著名选手的签名球。如果是哪次大赛的纪念品,父亲应该会在某个地方做记录,但她没有找到。
    亚矢子上大学时曾问过真次这个棒球的来历。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个赠品。”真次如是说。
    亚矢子总觉得他好像不愿多说,所以也没再多问。
    也许这个棒球具有特殊的意义,否则又怎么会装饰在书柜上呢?亚矢子听说父亲打过棒球,这也许是用来回忆当年的东西。
    亚矢子想,没准父亲希望把这个球放在身边。现在的真次在不痛苦的时候意识清晰,视力也没问题。把这个球装饰在病房里,可能他的心情多少会舒畅一些。亚矢子打算先把这个球收进箱子,再找合适的照片。她正要伸出手,突然铃声响起,吓了她一跳。原来是放在矮柜上的固定电话。
    这不是辰芳的总线电话,而是正美和真次结婚时开通的私人电话,知道号码的人应该很少。到底是谁打来的呢?亚矢子惊讶地拿起话筒。如今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不是无线的座机。
    有可能是骚扰电话,亚矢子想。于是她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说了声“喂”。
    “请问是芳原家吗?”一个女声问道。
    “是的,您是哪位?”
    “我姓叶山,是池内弓江的妹妹。”
    “池内……”亚矢子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但没有哪个熟人是这个姓氏。
    “我旧姓森本。请恕我失礼,你是亚矢子小姐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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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你的母亲芳原正美出车祸时,我的姐姐弓江也在那辆车上。”
    亚矢子惊呼一声,不由得呼吸一滞。“您说的这些人都已经去世了……”
    “是的。”对面的女声回答道,“姐姐和开车的姐夫意外身故,正美女士得救了,但受了很严重的伤。”
    “是的。”
    “关于这件事,我十分愧疚,都是因为我姐姐和姐夫……”
    “不必愧疚,”亚矢子说,“没有人会故意让车祸发生,谢谢您的心意。”
    不知为何,对方陷入了沉默。亚矢子贴着话筒,微微侧首。她试着说了一声“喂”。
    “啊……不好意思,其实我打这个电话是有原因的。我听说辰芳的负责人生病了,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看来对方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亚矢子认为没有必要隐瞒,决定照实说:“是的,他正在住院,情况不算很好,是癌症晚期,已经无法救治,医生说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对面发出一声叹息。“海鲜市场的人也这么说。”
    真次患病的事已在业内传开,所以亚矢子丝毫不觉得意外。“人斗不过病魔。现在我只想让他安然度过余下不多的时间,就当是大限已至吧。”
    “嗯……”对方的声音低沉下来。
    “您有事找我父亲吗?”亚矢子问道,但对面再次没了回音。
    她刚想追问,对方开口了:“亚矢子小姐,关于那场车祸,你有没有从你父亲那边听说过什么?”
    “从父亲那边?”亚矢子困惑起来,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有预想到,“什么意思?我只听说母亲坐朋友夫妇的车,结果出了车祸。”
    “果然……”
    “难道有什么隐情?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再报一下姓氏?”
    “我姓叶山。”
    “叶山女士,请您把话说清楚。关于车祸,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吧?”
    “与其说知道,不如说这事有点蹊跷。芳原小姐,我一直希望能找个时间向你父亲确认,但总也下不了决心,结果拖到现在。”

    “哪里蹊跷?请您告诉我。”亚矢子的语气不可控制地强硬起来,握着话筒的手也暗中发力。她从未怀疑过那场车祸的真相,以为只是母亲运气不好。难道事实并非如此?“叶山女士!”她高声说道。
    对面再次传来叹息声。“我觉得可能还是瞒着你比较好,因此一直很犹豫要不要给你打电话。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继续,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吧。”
    “没错,后续我非听不可。”
    “那我就说了。在这之前,我想请你看一样东西,你能抽空见我一面吗?”
    “当然可以。”亚矢子马上补充道,“现在就可以。”
    [1]日本面积单位,1叠约为1.62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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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 09:20:43 | 显示全部楼层
    17
    不出松宫所料,同时搜索“宇都宫”和“土特产”,第一个出来的结果就是“饺子”。
    离开警察局时,老刑警坂上说的那句话在耳边回响:“你可记得买点饺子之类的土特产回来啊,上次从新潟回来竟然两手空空。”网上推荐的土特产是冷冻饺子,可提着这东西回特搜本部,究竟找谁来煎啊!
    松宫耸耸肩,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收进口袋。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宇都宫了。前几天是上越新干线,今天则是乘东北新干线出差。话虽如此,宇都宫离东京也就约五十分钟的路程,并没有长途旅行的感觉。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眼前是一片恬静的田园风光。真的可以就这样结案吗?他的心里还有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如今,案件已进入收尾阶段。以中屋多由子的供述为基础,警方正在有条不紊地开展核实工作,逐渐证实她的话并非谎言。
    她说她乘电车去了弥生茶屋所在的自由之丘,车站及周边的几个监控摄像头确实捕捉到了她的身影,装束和时间也与供述相符。
    此外,鉴定人员曾在现场采集到几个鞋印,其中一个和她当天穿的轻便鞋吻合。
    最重要的是,中屋多由子说她是用切戚风蛋糕的刀刺杀了弥生。报道中并未出现凶器,所以只有凶手和侦查员知道这一点。
    凶手是多由子这一点恐怕已毋庸置疑,但松宫并不认为中屋多由子说的都是事实。
    首先,她所描述的花冢弥生遇害前的态度让人难以理解。
    根据多由子的说法,死者最后表示交谈本身就是浪费时间。这种咄咄逼人的言辞,与此前其他人所描述的花冢弥生的个性不符。当然,谁都会有通常不为人知的一面,可能只在那一刻暴露出来。只是,本案具有某种微妙的异样感,令人难以接受这种解释。
    绵贯的供述内容也是如此。
    他说花冢弥生提议共同经营,可这也不像她的风格:弥生茶屋之所以连雇员也没有,不就是因为即使经营失败,她也不想连累别人吗?向十年没联系的前夫提议这件事本身就令人费解。如果花冢弥生真想扩大经营规模,那她的家里和手机上应该留有与之相关的资料,比如房产信息等,然而并没有听负责收集证据的侦查员说找到了诸如此类的东西。

    绵贯下班途中去过的地方大致已调查完毕,都是过去花冢弥生经常出入的店铺或熟人的家。绵贯询问店家的问题是花冢弥生最近有无来访,询问熟人的问题则为是否见过面,却都没有明说如此询问的目的。
    显然,绵贯隐瞒了什么,这或许与本案的真相有关。
    加贺赞同松宫的想法。正因如此,加贺才向组长提议,定下了松宫的宇都宫之行。
    还有一个人也让松宫颇为在意,那就是汐见行伸。
    今天上午,松宫走访了汐见就职的池袋营业所。
    见到松宫,汐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看上去并未感到意外。“我就觉得这几天你可能还会来。”走进营业所旁的咖啡馆后,汐见说,“你的来意我大致能猜到,不过能不能让我先提问?”
    “可以啊,当然我不确定能不能回答。”
    汐见正襟危坐,注视着松宫。“杀害花冢女士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据说是个女人。她和花冢女士是什么关系?她的动机是什么?”
    松宫微微一笑。“很遗憾,这两个问题我都不能回答,因为现在还在调查中。”
    汐见撇了撇嘴,长叹一口气以示放弃。“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期待,那么现在可以轮到我提问了吗?”
    “请。”汐见生硬地说。
    “刚才你说你大致能猜到我的来意。”
    “是的。听说你去了我女儿的学校。”
    “是你女儿告诉你的吗?看来你们父女之间有交流,那就好。”
    “这是在讽刺我吗?我还想呢,难得女儿来找我说话,结果只是因为刑警去了她的学校。我挺吃惊的。”
    “吃惊的人是我。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花冢女士常去看网球部的练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觉得这是偶然。”
    “不是偶然,但也不值得惊讶。我对花冢女士提过女儿就读的学校和加入网球部的事,结果她说对那所学校很熟悉,时不时会去那附近走走,要不下次就过去看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去了。”
    “萌奈说她去了不止一次,同学们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花冢女士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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