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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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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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6 08:4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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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单人病室最大、最豪华的病房里,下午——准确地说是14时34分——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失去了一个病人。她总是认为这种方式让人想起死亡。病人走了,战斗结束了,她,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被打败了。她的许多次战斗都注定要失败,敌人即便在目前的小战役中被击退了,也总是会获得最后的胜利,这让她心里常常会产生挫败感。病人到布鲁姆费特的病房里来不是为了等死,而是想让病情好转的。护士长会以不屈不挠的意志来鼓励他们,他们很多时候都会好起来,常常令自己都感到吃惊,当然偶尔也会与他们的预料相违背。
她本没有对赢得这场特别的战斗抱多大的希望,但直到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抬手关掉了输血管,她才接受了失败的事实。病人肯定做了足够大的努力。这是一个难缠、苛求的病人,却是一个好斗的勇士。他曾经是一个富有的商人,对未来所做的计划中肯定不包括死于42岁。她记起他那疯狂又吃惊的眼神,几乎是在暴怒。在这种暴怒中,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明白死亡既不是他也不是他的会计能够安排的。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常常看见他那每天都来探望的年轻寡妇,心想她不知会有多么悲痛、多么心烦意乱。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为了挽救他做过许多英勇而持久的努力,对于努力之后的失败,只有病人自己才会大动肝火。对于外科大夫来说,幸运的是病人现在既不能要求别人做出解释,也不能要求别人向他道歉了。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将要会见病人的寡妇,向她献上精心推敲的慰问词,这对他已是一种习惯了。他的安慰话里会说一切人力所及的办法他都试过了。在这种情况下,账单上的数字会被说成是为了保证这些手段的实施,当然,也是对不可避免的丧亲惨剧的一剂强有力的解毒药。科特里-布里格斯的确对所有的寡妇都非常和善,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都会很公平地得到他的安慰。他总是把一只手放在她们的肩上,让她们接受那些表示遗憾和安慰的客套话。
她将被单拉过来,盖上那张突然变得无神的脸。用经验丰富的手指合上死者的眼睛时,她感到在那起皱的眼皮底下,眼球仍然有点热气。她既没有感到悲痛,也没有感到愤怒。只是像往常一样,感到失败像一个沉重的包袱拖着她,压在她的肚子和背上,使肌肉变得疲倦。
他们一起从病床边转身走开。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向外科大夫的脸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他憔悴的面容,不免心中一动。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失败和年龄而害怕。对于他来说,亲眼看着一个病人死去当然很不寻常。病人死在手术台上的事并不经常发生,在手术台给病人留下一口气,让他们垂死挣扎着回到病房也很有失尊严。但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不像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不必守着病人直至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相信这次特殊的死亡会使他变得沮丧,毕竟这是意料之外的。即使做过自我批评,他也没有什么可责备的。她感到外科大夫正受着某种微妙的焦虑的重压,不知道那是否与法伦的死有关。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心想,他丧失了一些活力,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在她前面穿过通向她办公室的通道。当他们走近病室的厨房时,听见了嘈杂的声响。门是开着的,一个实习护士正将装下午茶的托盘往四轮手推车上放。马斯特森警官正斜靠在洗手槽上注视着她,脸上完全是一副男人在家时的神气。当护士长和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在门口出现时,女孩脸红了,低低嘟哝了一声“下午好,先生”,便推着小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急急忙忙地走进了走廊。马斯特森警官用一种宽容的屈尊态度注视着她的身影,然后眼睛直视护士长,好像不曾注意到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的存在。
“下午好,护士长,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主动性此时受到了挫折,她压抑着说道:“请到我的办公室里去说话,警官。那才是你应该等着的地方。人们不得随意在我的病房中闲逛,包括警察。”
马斯特森警官不以为意,好像对这番话颇为满意,仿佛它证实了什么东西,使他有点儿自得。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赶忙走进她的办公室,抿紧双唇,做好了作战的准备。令她奇怪的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也跟在后面来了。
马斯特森警官说:“护士长,我能否看一下佩尔斯护士在病房服务期间的记录册?我对于她在病房最后一个星期的情况特别感兴趣。”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它们不是机密档案吗,护士长?警察必须先申请到传票,才能叫你拿出来给他们看,这是规矩,不是吗?”
“啊,我不这样认为,先生。”马斯特森警官的声音平静,包含了过多的尊敬,却又含有一丝调侃的意味,这一点没有逃过医生的耳朵。“病房护理记录一般来说显然不是医疗记录。我只是想看一看在那段时期里哪些人受到了护理,有没有发生什么让警司感兴趣的事情。有人说佩尔斯护士在你的病房护理期间发生了一些叫她不安的事情。请记住,她是直接从这里去的学校。”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气得浑身直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这倒使得她不再害怕了。
“我的病房里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这全是无稽之谈、恶意中伤。如果一个护士做好了她的工作,服从命令,她就没有必要不安。警司到这里来是调查谋杀案的,不是来干涉我病房里的工作的。”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温和地插嘴说:“即便她有不安——这个词是你使用的,警官——我也看不出这与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马斯特森警官朝着他微笑,仿佛在哄骗一个任性而固执的儿童:“佩尔斯护士在被杀害之前那个星期发生的任何事都可能有关系,先生。这就是我要求看病房记录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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