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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护士学院杀人事件》(完结)示范课上实习护士被当众毒杀,作者: (英) P.D.詹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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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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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3 09:36:48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也考虑过从医院里搬出去。这是允许的,她的经济实力也负担得起。买一套公寓或小屋子是她为退休生活所做的最好投资。但是朱丽亚·帕多只用几句不咸不淡的摧毁性评论就把这个念头赶走了,那些话像几颗冰冷的石子,掉进了她希望和计划的深潭。罗尔芙护士长还记得她那孩子气的尖细嗓音。

    “搬出去?你为什么想那样做?那样一来我们俩就不能经常见面了。”

    “但我们应该这样做,朱丽亚。我们能有更多私人空间,不必再冒现在的风险,也不必再去骗人了。我会买一栋舒适宜人的小屋子,你会喜欢的。”

    “那总不如现在方便,当我想要的时候就可以到楼上去看你。”

    当她想要的时候?她想要什么?罗尔芙护士长拼命从脑子里赶走这个她绝不敢问的问题。

    她深知自己所处的两难困境。毕竟这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奇怪。任何爱情中,总有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允许自己被爱。这仅仅是残酷的情欲经济学: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但是,她希望接受爱意的那一方知道你的礼物有多贵重,希望自己没有把爱浪费在一个滥交的、背信弃义的小骗子身上,而对方却随心所欲地乱采野花——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太自私、太专横了?她说过:“你可以一周来两至三次,也可以更多。我不会搬得太远。”

    “啊,我不能保证做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一所屋子去努力、去劳神,你在这里一切都很好呀!”

    罗尔芙护士长心想:“我在这里并不好,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不仅因为长期住在这里使我染上了制度的病,还因为这个地方令人生厌。我讨厌不得不一起共事的大多数人,瞧不起他们。即便是工作本身也对我失去了吸引力。每一届新招进来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傻,教育变得越来越糟。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还有什么价值。”

    柜台附近传来一阵摔碎东西的声音。一个女仆把托盘里用过的陶器掉在地上了。罗尔芙护士长出于本能望过去,恰好看见那个侦探走进来,在队伍末尾拿起了托盘。那一群排着队正在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护士都没有注意到他。他拿起一个黄油面包卷,夹在一个穿白衣服的男杂工和一个学生助产士之间随着队伍慢慢移动,等着女服务员递给他选中的主菜。她惊讶于达格利什的出现,绝没有想到他会在医院餐厅吃饭,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取饭。她的视线跟随他来到了队伍尽头,看他上交了餐券,转过身寻找座位。他显得十分自在,几乎忘了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她想,他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不管身处何种人群中都不会认为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因为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他是安全的。他具有那种潜藏的自尊,而那就是幸福的基础。她思考着达格利什有一个怎样的内心世界,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他产生非同寻常的兴趣,于是又低下头看着盘子。或许在大多数女人看来他是英俊的,他长着一张瘦瘦的、骨感的脸,既傲慢又敏感。这或许是他的一笔职业资产,作为一个男人,他会充分利用这笔资产。无疑这也是警察厅把这个案子交给他的原因之一。如果说那个傻瓜比尔·贝利对这个案子一筹莫展,那就让这个苏格兰场的神奇人物来接手吧。在这满满一屋子的女人,包括三个作为他主要嫌疑人的中年老处女之中,他无疑会幻想自己的机会来了。好吧,祝他好运!

    但是,注意到他到来的人不止罗尔芙一个。与其说她看见,还不如说她感觉到吉尔瑞护士长僵住了,一秒钟后,她听见吉尔瑞说:“哇!好一个漂亮的警察!他最好和我们坐在一起,要不然他就得坐到那群嘎嘎乱叫的学生中去了。总得有人去告诉那个可怜人这里的规则吧。”

    此刻,罗尔芙护士长心想,她一定会向他飞出一个街头那种“到这儿来吧”的眼神,我们便不得不忍受和警长一起吃完这顿饭的负担了。她的确送出了眼波,发出的邀请也没有遭到拒绝。达格利什托着盘子,若无其事、悠闲自在地从餐厅中穿过,来到了她们的桌边。吉尔瑞护士长说:“你们那个英俊的警官,你把他怎么了?我想警察也该像修女一样成对地出去吧。”

    “我们那个英俊的警官此刻正在研究报告单,并且在办公室吃着三明治,喝着啤酒呢,而我则来享受你们资深人员的待遇。这里没人坐吧?”

    吉尔瑞护士长挪得更靠近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一些,空出一个位置,笑着对他说:“现在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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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3 09:37:01 | 显示全部楼层
    2


    达格利什坐下来,很明白吉尔瑞护士长欢迎他,而罗尔芙护士长并不欢迎,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则简单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他的到来,并不在乎是否和他一起进餐。罗尔芙护士长板着一张脸,目光横扫过来望着他,并对吉尔瑞护士长说:“不要以为达格利什先生和我们共享餐桌是为了讨你欢心。警司先生正盘算着一边吃牛肉一边问讯呢。”

    吉尔瑞护士长咯咯笑了起来:“亲爱的,警告我是没用的。如果一个真正具有魅力的男子决心要从我这里骗走某些东西,我无法做到不放手。对我来说,承认谋杀的罪行完全没用。我从未想过干那个。这也不是说,我认为有人干了,我是指谋杀。不管怎么说,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谈这个吓人的话题吧。我已经接受过严厉的盘问了,不是吗,警司先生?”

    达格利什把刀叉放在盘子两边,跷起椅子的前腿,这样就不必起身把用过的盘子放到附近的架子上去了。他说:“看来这里的人对法伦护士的死反应很平淡。”

    罗尔芙护士长耸耸肩,说道:“难道你希望他们戴上黑纱、说话用耳语、拒绝吃午餐吗?工作还得干。毕竟只有少数几个人认识她,知道佩尔斯的人就更少了。”

    “或者明显地喜欢佩尔斯一些。”达格利什说。

    “不,一般来说,我认为人们不喜欢她。她太自以为是,过于笃信宗教。”

    “如果你把那叫做笃信宗教的话,”吉尔瑞护士长说,“那并不是我对宗教的看法。虽说有‘人死莫言过’的说法,但这个女孩的确不讨人喜欢。她总是把别人的缺点挂在心上,而不想想自己的。这就是其他女孩都不喜欢她的原因。她们尊敬真正笃信宗教的人。我发现大多数人都这样。但是她们不喜欢被人暗中监视。”

    “她暗中监视她们吗?”达格利什问。

    吉尔瑞护士长似乎有点后悔说了刚才的话。“或许这句话说重了点。可是只要哪里出了差错,我可以打赌,保准佩尔斯护士全都知道。她总是会设法让权威方面注意到那些事。无疑总有最好的动机。”

    罗尔芙护士长冷冷地说:“她有一个令人遗憾的习惯,即喜欢干涉他人的事情,还说是为了他们好。这就使她人缘很差。”

    吉尔瑞护士长把盘子推到一边,拉过一碗葡萄干和牛奶蛋糊,仔细地从水果里挤出籽来,就像在做外科手术。她说:“尽管如此,她不是一个糟糕的护士。佩尔斯是信得过的,病人们似乎也喜欢她。我想他们认为那比你们的看法更加神圣。”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把头从盘子上抬起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你没有站在评价她是否是一个好护士的立场上说话。罗尔芙也没有。你们看见的只是在学校里的她们,而我看见的则是在病房中的她们。”

    “我也看见了她们在病房里的表现。要记住,我是临床导师。在病房里教导她们是我的工作。”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在我的病房里,所有学生都得由我教导,你们很清楚。其他病房的护士长如果愿意,也会欢迎临床导师。但是在单人病房里只能由我来做指导。我发现你似乎在向她们灌输出格的想法,所以我宁愿按我的方式来教导她们。顺便说一句,我恰好知道——实际上是佩尔斯告诉我的——七号这一天,我不在病房,去主持一次教学活动了,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来过我的病房。以后把我的病人用作临床素材时,请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吉尔瑞护士长脸红了。她极力装笑,但是听起来很做作。她把目光向罗尔芙护士长扫过去,仿佛在向她求援,但罗尔芙护士长的眼睛紧紧盯在盘子上。然后,她像个决心要说出什么决绝的话的孩子一样,用生气而带有挑衅的腔调说:“佩尔斯在你的病房里遇到了一些令她不安的事。”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那锐利的小眼睛抬起来瞪着她:“在我的病房里?我的病房里没有什么东西令她不安!”

    这句语气坚定的话明确无误地传达出一个意思,即任何一个名副其实的护士都不可能被单人病房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弄得心神不安,只要有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在,任何令人心神不安的事情都不会允许存在。

    吉尔瑞护士长耸耸肩:“嗯,有东西令她不安。我想可能是某种与医院完全无关的东西,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可怜的佩尔斯在医院的高墙之外还会有什么真正的生活。在这一批学生入校之前的那个星期三,我恰好在下午5点之后去教堂照料花儿——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记得是在星期三——看见她正独自坐在那里。她并没有下跪,也没有祷告,只是坐着。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没有和她说话就走了出去。毕竟,教堂之所以开放,是为了让人们休息和反省的。如果一个学生要来沉思默想,这在我看来很好。但是将近三个小时后,我发现我的剪刀落在了圣器室,便又回了教堂,发现她还在那里。她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几乎一动也没动。嗯,反省是非常好的行为,但是一坐四个小时有点太奇怪了。我想那孩子肯定没吃晚饭。她看起来十分苍白,于是我走过去问她还好吗,是否有事需要我帮忙。她回答的时候甚至看也不看我一眼。她说:‘不,谢谢您,护士长。有些事情让我心烦,我得仔仔细细地想一想,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求得帮助的,但不是向您。’”

    罗尔芙护士长在进餐期间第一次发出愉快的声音。她说:“这个刻薄的小丫头!我猜,她的意思是来向一个更高的权威请教,而不是一个临床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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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3 09:37:33 | 显示全部楼层
    “意思是管好你自己的事。这也是我的意思。”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似乎觉得应该对她同事出现在礼拜堂做出解释,于是说道:“吉尔瑞护士长善于侍弄花草,所以总护士长让她照料小教堂。她每逢星期三和星期六负责去照料那些花。她为每年的护士长周年聚餐做的安排真是漂亮极了。”

    吉尔瑞护士长瞪了她一秒钟,笑了起来:“啊,小梅维斯·吉尔瑞不光长着一张俏脸蛋,是不是?谢谢你的赞美。”

    一阵沉默。达格利什一心切着他的炖牛排,没有为一时无人说话而发窘,也无意提出新话题,帮助她们走出困境。但是吉尔瑞护士长似乎觉得不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保持沉默。她愉快地说:“我从地区会议记录上看到医院管理委员会已经同意采纳萨蒙委员会的建议。来得迟总比不来好。我想这就意味着总护士长将是医院所有护理事业的头儿了。护理学总长!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但是我不知道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会如何接受这件事。如果按照他的方式,总护士长不会被给予更多的权力,而是更少。这样她就更招他忌恨了。”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说:“现在到了该做点什么来唤醒精神病医院和老年病疗养所的时候了。但是我不懂为什么要给她改个头衔。如果佛洛伦丝·南丁格尔最多也只做到总护士长的位置,那么总护士长这个头衔对于玛丽·泰勒来说就足够了。我不以为她需要特地叫做什么护理学总长。那听起来像个军衔,很别扭。”

    罗尔芙护士长又耸了耸她那枯瘦的双肩:“别指望我对那个《萨蒙报告》产生热情。我越来越感到奇怪,不知道护理事业正在发生什么变化。每一份报告和推荐似乎都把我们从病床边推得更远。我们有营养学家配餐,有理疗专家为病人做康复锻炼,有医学社工倾听他们心中的苦恼,有病房护理员为他们整理病床,有实验室的技师为他们抽血,有病房接待员安放鲜花、接待亲属,有手术室的技师为外科大夫传递器械。如果我们不谨慎些的话,护理工作就会成为残存的技艺,成为所有技术人员轮番工作过后剩下的那点活了。现在我们有了这个《萨蒙报告》以及它谈到的第一级、第二级、第三级处理。处理什么?这份报告行话太多了。问问你们自己,现今护士的职责是什么?我们要教那些女孩什么?”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说:“绝对服从命令,忠于上级。教给孩子们服从和忠诚,你就会得到一个好护士。”

    她狠狠地将一个土豆切成两块,刀子都把盘子刮出刺耳的声音来了。吉尔瑞护士长笑起来。

    “你已经落后时代二十年了,布鲁姆费特。这对你们那一代人来说可以接受,但是现在这些孩子在服从命令之前,都会问这个命令是不是合理,她们的上级做了什么,配得上她们的尊敬吗。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总把那些聪明的女孩当低能儿对待,怎么能指望她们被吸引到护理业中来?我们应当鼓励她们质问传统做法,甚至偶尔也可以顶嘴。”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神情仿佛在说,如果聪明的表现形式如此难以对付,那么她一点都不需要这种聪明。

    “聪明不是唯一的东西。这就是今日的麻烦,人们以为它是一切。”

    罗尔芙护士长说:“给我一个聪明的女孩,不管她是不是有使命感,我都能把她培养成一个好护士。你可以要蠢笨的学生。她们会服从你的指示,但她们绝不会成为好的职业女性。”她说这话时看着布鲁姆费特,那种轻蔑的语气再明显不过地表达了出来。达格利什垂下眼皮看着盘子,假装对挑出肥肉和软骨更感兴趣的样子。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不出所料地反击了:“职业女性!我们现在谈的是护士。一个好护士首先会想到自己是一个护士,然后才是个职业女性!我想我们都会承认这一点。但是现今人们对地位想得太多、谈得太多。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做好工作。”

    “但是具体说是什么工作,那不正是我们刚才在问自己的吗?”

    “你也许不知道。我却十分清楚我在做什么。此刻就是管理好一个重症病房。”

    她把盘子推到一边,用轻快、熟练的动作把斗篷披上肩膀,向她们点头告别,但看起来即像是警告,又像是说再见,接着便以庄稼汉般的轻快步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餐厅,织锦手提袋在她身体的一侧摇晃着。吉尔瑞护士长看着她走远,笑了起来。

    “可怜的老布鲁姆费特!要是按她的说法,她管的总是重症病房。”

    罗尔芙护士长冷冷地说:“她一直是一成不变地管理着重症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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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3 09:37: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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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几乎是在沉默无语中吃完了这顿饭。吉尔瑞护士长咕哝了一些关于一次耳鼻喉科病房临床教学课的事情,便先行离开了。达格利什发现自己得和罗尔芙护士长一起回南丁格尔大楼了。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他从挂衣架上取回外套,然后和罗尔芙护士长一同走下长长的走廊,穿过了门诊部。门诊部显然是新近才开放的,家具和装饰都是崭新的。巨大的候诊大厅里,成堆的塑料贴面桌子、安乐椅、一盆盆用木桶栽的植物和平凡的油画都足以使人感到愉快,但达格利什却不想在这里多作停留。他有着健康人对医院的反感,一方面是出于恐惧,另一方面是出于厌恶,他发觉这种有意营造的愉快气氛和虚假的正常状态令人心生狐疑和害怕。消毒水的气味在比勒小姐看来是生活中的万灵丹,但只会使他感到郁闷,向他暗示死亡的命中注定。他并不认为自己害怕死亡。在职业生涯中,他曾经几次与它擦肩而过,但也没有过分地灰心丧气。可是他怕衰老、绝症和残疾。他害怕失去自由,害怕衰老后失去尊严,害怕被迫放弃个人隐私,害怕疼痛,也害怕看到病人的表情。这些人从亲友的脸上看到了怜悯,看出了自己的纵情欢乐不再长久,此时病人的脸是最不能看的。除非死神突然轻易地将自己带走,这些东西迟早会降临。好吧,他会面对它们的。他并不是过于自负,认为自己的命运会和其他人不同,但是现在,他宁愿不去想这些。

    紧挨着门诊部的是急诊室。他们经过时,一辆推床正被推向里面,上面躺着一个衰弱的老人,他那沾了分泌物的双唇正搁在痰盂边上虚弱地呕吐着,大眼睛在骷髅似的头上无意识地转动。达格利什意识到罗尔芙护士长正看着他。他及时转过头来,捕捉到了她那猜测的眼神,他想,那眼神中一定带着轻蔑。

    “你不喜欢这里,是吗?”她问。

    “那当然,在这里我不会感到快乐。”

    “此刻我也不会感到快乐,但是我猜你会有完全不同的理由。”

    他们沉默着继续走了一分钟。然后达格利什问起伦纳德·莫里斯,问他在医院里时是否也在职员餐厅吃午餐。

    “不经常来。我想他自己带了三明治在药房办公室吃。他只和自己那伙人在一起。”

    “或许也有吉尔瑞护士长?”

    她轻蔑地笑了起来:“啊,你连这也知道了吗?是的,当然!我听说昨天晚上她就招待了莫里斯一餐。不管是那些食物,还是之后的活动都够叫那小男人消受的。你们警察真是一群彻彻底底的清洁工!那必定是一种奇妙的工作,围着邪恶嗅来嗅去,就像一条狗围着大树转。”

    “用邪恶这个词形容伦纳德·莫里斯的性癖,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当然。我只是显摆了一下聪明,不该拿莫里斯和吉尔瑞事件来麻烦你。如果你一直打嗝,打得太久了,嗝也会变得体面起来。它甚至不配拿来做饶舌的话题。她就属于那类身边一定要有个人的女人,而莫里斯呢,也喜欢有个人听自己吐露心声,说他的家庭如何可怕,他医院里的同事如何没有人性,等等。同事们并不十分认可他的自我评价,不把他看作一个称职的职业男人。顺便说一句,他有四个孩子。我猜如果他的妻子决心和他离婚,他和吉尔瑞就都自由了,可以结婚了,因为再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们的障碍了。吉尔瑞当然想要一个丈夫,这是无疑的。但是我认为她心中选定的那个角色不会是可怜的小莫里斯,更可能……”

    她停下来。达格利什问:“你认为她心中还有更合适的候选者吗?”

    “为什么不去问她自己?她从来都不信任我。”

    “你不是负责她的工作吗?临床导师可是在高级护士导师的领导之下,不是吗?”

    “我只负责指导她的工作,不负责指导她的道德。”

    他们走到了远离急诊室的另一扇门前,罗尔芙护士长正要伸手把它推开,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身穿白大褂、挂着听诊器、正在谈话的低级职员。他们一边一个地围着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正恭敬地倾听这位伟人讲话,不停地点着头。达格利什想,他很自负,神态有点粗野,还微微有点粗俗的圆滑。这些融合在一个成功的职业男人身上,就成了一个典型。

    罗尔芙护士长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他们并不完全一样,你知道。就拿莫拉威先生来说吧,他是我们的眼外科大夫。他让我想起睡鼠。每周二的早上,他吧嗒吧嗒地跑进来,站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五个小时,从不多说一句废话,连鬓胡子一抽一抽的,用那双挑剔的小爪子在一连串病人的眼睛上摘除掉什么。做完之后,他要恭恭敬敬地谢过每一个人,直至手术室里最低级的护士,然后脱下手套,又吧嗒吧嗒地跑开,去玩弄他的蝴蝶收藏品了。”

    “他真是个谦逊的小男人。”

    罗尔芙向达格利什转过身来,他又一次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晦涩、轻蔑在闪烁。

    “啊,不!绝不是谦逊!他只是在做不同的表演而已。莫拉威先生像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一样,很确信自己被人们看作一个非常出色的外科大夫。从职业的意义上来讲,他们都很自负。达格利什先生,骄傲自大是外科大夫挥之不去的恶习,正如奴颜婢膝是护士的恶习一样。我认识的成功的外科大夫们无一不自认为全能的上帝之下就是他了。他们全都染上了骄傲自大的恶习。”她停了一下,又说,“是不是可以认为杀人凶手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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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3 09:38:04 | 显示全部楼层
    “某种类型的杀人凶手。你必须记住,谋杀是一种高度个人化的罪行。”

    “是吗?我还以为杀人动机和方式在你看来都是一成不变、无比熟悉的。当然,你才是行家。”

    达格利什说:“显然,你不太尊敬男人,护士长。”

    “相当尊敬。我只是碰巧不喜欢他们。但是你不得不尊敬一个把自私自利演变成一种技艺的性别。就是这种性别给了你力量,使你完全投入到你自己的兴趣中去。”

    达格利什有些做作地说,他感到有点奇怪,既然罗尔芙小姐如此憎恨她工作中的奴性,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具男子气概的职业,比如内科大夫?

    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本来想当一个内科大夫,但是我有一个不认同妇女应受教育的父亲。记着,我46岁了。在我上学时还没有普遍的免费中学教育。父亲挣得太多,所以我不能申请免费生,我得靠他的钱上学。当我16岁时,他认为我受的教育足够了,便不再为我付学费。”

    达格利什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这种信任叫他大吃一惊。他本以为罗尔芙护士长不会是那种向陌生人倾诉个人苦恼的人。他不敢认为她觉得自己富有同情心,她会认为男人都是没有同情心的。这种倾诉也许是出于痛苦被抑制太久后的爆发。她这么做也许是为了反对父亲,反对所有的男人,或者是反对她在工作中受到的限制和屈辱,这很难说得清。

    他们现在已从医院出来,沿着那条通向南丁格尔大楼的狭窄小路走向大楼。他们俩再没说过一句话。罗尔芙护士长将长斗篷紧紧地裹在身上,拉上了兜帽,仿佛这样更能抵挡寒风的侵袭。达格利什沉浸在个人的思绪里。就这样,他们两人中间隔着宽宽的距离,默默地在树下一起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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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39: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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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马斯特森警官正在打一份报告。达格利什说:“佩尔斯护士入学之前就在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单人病房工作了。我想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我还要一份关于她上周值班的详细报告,以及她在最后一天的每个小时做了什么的记录。查出在那个病房工作的其他护理人员还有谁,她在那里的职责是什么,什么时候下班,在其他同事的印象中表现如何。我要一份她在病房护理时的病人名单,以及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安排一下,和其他护士进行谈话,研究一下护士报告,看看能发现什么。她们必定有一本每天记录情况的记录册。”

    “我去找总护士长要?”

    “不,问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要。我们直接和她打交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聪明一些。那些报告准备好了吗?”

    “是的,先生,已经打印好了。你要不要现在看一下?”

    “不必了,你讲一下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我今晚再看。我想知道我们的嫌疑对象中是否有人在警察局有过案底。我这样说也许是期待得太多了。”

    “先生,如果有也不会记载在个人档案中。很明显,他们大多数人的档案中几乎没有什么信息。朱丽亚·帕多是被学校开除的。她似乎是她们中唯一有过失的人。”

    “上帝呀!她犯了什么错?”

    “她的档案上没有细说。看来与一位数学教师有关。这姑娘在这里接受培训之前,她的女校长给总护士长寄来了一份材料,她认为应该在材料中提到这件事,但说得不是很明确。她写到朱丽亚受到了超过应得程度的惩罚,希望医院给予她培训的机会,因为这是唯一一门她曾经表示过一些兴趣的职业,从某些迹象来看也是唯一适合她的职业。”

    “好一个一语双关的评语。看来这就是那家伦敦教学医院不要她的原因了。我想罗尔芙护士长在这里做了一点假。关于其他人,还有什么吗?她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联系吗?”

    “总护士长和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在北方的内瑟卡斯尔皇家医院一起接受过培训,又在市立产科医院学习产科学,15年前来到这里,都是在病房里当护士长。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1946年时在开罗,他当时是皇家陆军军医队的少校。吉尔瑞护士长和他一样也在开罗,当时是亚历山德拉王后皇家护理队的护士。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在那里就已经互相认识了。”

    “如果他们的确认识,你也很难指望在他们的个人档案里找到事实记载。但是他们有可能认识。1946年的开罗是一个亲密、友好的地方,我在军队中的朋友是这样告诉我的。我怀疑泰勒小姐是否也曾在亚历山德拉王后皇家护理队服务过。她现在戴的帽子就是军队护理人员的。”

    “如果她去过,那一定没记载在档案上。她最早的文件是到这里来做护士长时,她的培训学校给她写的材料。他们对她在内瑟卡斯尔的表现评价很高。”

    “他们对她在这里的评价也很高。你查过科特里-布里格斯吗?”

    “查过了,先生。门房对午夜之后每一辆汽车的出入都做了记录。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是凌晨0点32分离开的。”

    “比我们料想的要晚一些。我要核对他的时刻表。他做完手术的精确时间在手术室的登记册上有记录。他的初级助理大夫也许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科特里-布里格斯这样的人在离开时会有人护送他上汽车。你按照他的路线开车,测定时间。他们现在可能把那棵树移开了,但是应该还是能看出它是倒在哪里的。他把围巾系上去花不了几分钟。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在这样一件容易查实的事上,他应该不会撒谎。但他是一个极其傲慢、自负的人,会认为自己能侥幸完成任何事,包括杀人。”

    “可以叫格里森警察去核查,先生。他喜欢做情景再现的工作。”

    “告诉他克制一下,不要为了追求表面的真实而冲动。对他说没必要穿上手术服,走进手术室。医院方面也不会让他这样做。迈尔斯先生或者实验室里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先生。但是我们已经查到那个和法伦护士一起在怀特岛上度过一星期的男人的姓名和地址了。他是邮电总局的夜间话务员,住在北肯辛顿。怀特岛当地的人几乎立刻就认出了他们。法伦的做法使得他们很容易被认出来。她用自己的名字订了房间,他们要了两个单间。”

    “她是一个很看重自己隐私的女人,要是一直待在自己房间的话,她是不会怀孕的。明天上午,拜访过约瑟芬·法伦小姐的私人律师之后,我要去见见这个男人。你知道伦纳德·莫里斯现在有没有来医院?”

    “还没有,先生。我去药房查过了,今天早上他打电话说自己身体不适。显然他正害着十二指肠溃疡呢。他们说他又犯病了。”

    “如果他不尽快回来和我会面,还会犯得更严重呢。我不想到他家去拜访,免得他尴尬,但我们也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得把吉尔瑞护士长的证词查证清楚。这两起谋杀案——如果它们是谋杀的话——的关键在于时间。我们必须知道每一个人的行踪,如果可能的话得落实到每一分钟。时间是决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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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马斯特森说:“我感到奇怪的是那有毒的滴液。如果不是特别小心、专注,苯酚被灌到牛奶里面去时,一定无法保证浓度合适,混合液还必须具有牛奶的质地和颜色的。更何况,替换瓶盖的封口时更是要足够的耐心和细心。这一切不可能是在匆忙中完成的。”

    “我确信凶手一定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通过谨慎、小心的操作才完成的。我想我知道是怎样做到的。”

    他陈述了一番自己的推理。马斯特森警官对于自己居然错过了如此明显的迹象大为生气,说:“当然是那样,一定是那样的。”

    “不是一定,警官。只是可能是那样做的。”

    但是马斯特森警官说出了一条反驳的理由。

    达格利什回答:“但那不适用于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做起这件事来很容易,而一个特别的女人做起来就更容易了。我承认,男人会很难做到。”

    “那么可以假定那牛奶是被一个女人掺了东西?”

    “有可能两个女孩是被同一个女人谋杀的。但这仍然只是一种推测。达克尔斯护士完全恢复了没有?我能和她谈话了吗?按说斯耐林大夫今天上午应该在照看她。”

    “护士长午饭前打过电话来,说那女孩仍在睡,但是她应该已经恢复了。她醒来后你就可以和她谈话了。她吃了镇静药,药劲还没有过去,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我去单人病房时要不要看看她?”

    “不,我过一会儿去看她。你可以去核实一下1月12日法伦返回南丁格尔大楼的经过。也许有人看见她离开了。在病房住院时,她的衣服放在哪儿?会不会有人穿了她的衣服冒充她?这看起来不太可能,但应该去查一下。”

    “贝利警察查过了,先生。没人看见法伦离开,但她们承认她有可能在不被人看见的情况下从病房中溜出去。大家都很忙,而她住的又是一间单人病房。如果发现病房里没人,护士们会认为她去了浴室。她的衣服就挂在病房的衣柜中。任何有权待在病房里的人都可以拿到它们,当然只有趁法伦睡着了,或是没在病房中才可能。没人相信会有人那样干。”

    “我也不相信。我想我知道法伦为什么要返回南丁格尔大楼了。戈达尔护士告诉我们说法伦是在生病前两天才拿到她的怀孕化验单的。也许她还没有毁掉它。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不愿意让别人得到它。这东西一定不在她的文件夹中。我猜测她回来取走了化验单,撕掉后在卫生间冲走了。”

    “她就不能打电话让戈达尔护士帮她毁掉它吗?”

    “她不想引起别人怀疑。法伦护士无法确定她一打电话就能让戈达尔本人接听,她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如果她坚持只对某一个特定的护士说,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会显得相当奇怪。但这只不过是我们的推测。对南丁格尔大楼的搜查做完了吗?”

    “做完了,先生,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毒药和毒药容器的一丝痕迹。大多数房间里都有几瓶阿司匹林,吉尔瑞护士长、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和泰勒小姐都有少量的安眠药片。但是法伦应该不是死于镇静药或催眠药中毒的,对吧?”

    “不是,比用那些药死得更快。我们在拿到实验室报告之前,只能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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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0:13 | 显示全部楼层
    5


    在单人病室最大、最豪华的病房里,下午——准确地说是14时34分——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失去了一个病人。她总是认为这种方式让人想起死亡。病人走了,战斗结束了,她,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被打败了。她的许多次战斗都注定要失败,敌人即便在目前的小战役中被击退了,也总是会获得最后的胜利,这让她心里常常会产生挫败感。病人到布鲁姆费特的病房里来不是为了等死,而是想让病情好转的。护士长会以不屈不挠的意志来鼓励他们,他们很多时候都会好起来,常常令自己都感到吃惊,当然偶尔也会与他们的预料相违背。

    她本没有对赢得这场特别的战斗抱多大的希望,但直到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抬手关掉了输血管,她才接受了失败的事实。病人肯定做了足够大的努力。这是一个难缠、苛求的病人,却是一个好斗的勇士。他曾经是一个富有的商人,对未来所做的计划中肯定不包括死于42岁。她记起他那疯狂又吃惊的眼神,几乎是在暴怒。在这种暴怒中,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明白死亡既不是他也不是他的会计能够安排的。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常常看见他那每天都来探望的年轻寡妇,心想她不知会有多么悲痛、多么心烦意乱。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为了挽救他做过许多英勇而持久的努力,对于努力之后的失败,只有病人自己才会大动肝火。对于外科大夫来说,幸运的是病人现在既不能要求别人做出解释,也不能要求别人向他道歉了。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将要会见病人的寡妇,向她献上精心推敲的慰问词,这对他已是一种习惯了。他的安慰话里会说一切人力所及的办法他都试过了。在这种情况下,账单上的数字会被说成是为了保证这些手段的实施,当然,也是对不可避免的丧亲惨剧的一剂强有力的解毒药。科特里-布里格斯的确对所有的寡妇都非常和善,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都会很公平地得到他的安慰。他总是把一只手放在她们的肩上,让她们接受那些表示遗憾和安慰的客套话。

    她将被单拉过来,盖上那张突然变得无神的脸。用经验丰富的手指合上死者的眼睛时,她感到在那起皱的眼皮底下,眼球仍然有点热气。她既没有感到悲痛,也没有感到愤怒。只是像往常一样,感到失败像一个沉重的包袱拖着她,压在她的肚子和背上,使肌肉变得疲倦。

    他们一起从病床边转身走开。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向外科大夫的脸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他憔悴的面容,不免心中一动。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失败和年龄而害怕。对于他来说,亲眼看着一个病人死去当然很不寻常。病人死在手术台上的事并不经常发生,在手术台给病人留下一口气,让他们垂死挣扎着回到病房也很有失尊严。但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不像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不必守着病人直至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相信这次特殊的死亡会使他变得沮丧,毕竟这是意料之外的。即使做过自我批评,他也没有什么可责备的。她感到外科大夫正受着某种微妙的焦虑的重压,不知道那是否与法伦的死有关。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心想,他丧失了一些活力,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在她前面穿过通向她办公室的通道。当他们走近病室的厨房时,听见了嘈杂的声响。门是开着的,一个实习护士正将装下午茶的托盘往四轮手推车上放。马斯特森警官正斜靠在洗手槽上注视着她,脸上完全是一副男人在家时的神气。当护士长和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在门口出现时,女孩脸红了,低低嘟哝了一声“下午好,先生”,便推着小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急急忙忙地走进了走廊。马斯特森警官用一种宽容的屈尊态度注视着她的身影,然后眼睛直视护士长,好像不曾注意到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的存在。

    “下午好,护士长,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主动性此时受到了挫折,她压抑着说道:“请到我的办公室里去说话,警官。那才是你应该等着的地方。人们不得随意在我的病房中闲逛,包括警察。”

    马斯特森警官不以为意,好像对这番话颇为满意,仿佛它证实了什么东西,使他有点儿自得。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赶忙走进她的办公室,抿紧双唇,做好了作战的准备。令她奇怪的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也跟在后面来了。

    马斯特森警官说:“护士长,我能否看一下佩尔斯护士在病房服务期间的记录册?我对于她在病房最后一个星期的情况特别感兴趣。”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它们不是机密档案吗,护士长?警察必须先申请到传票,才能叫你拿出来给他们看,这是规矩,不是吗?”

    “啊,我不这样认为,先生。”马斯特森警官的声音平静,包含了过多的尊敬,却又含有一丝调侃的意味,这一点没有逃过医生的耳朵。“病房护理记录一般来说显然不是医疗记录。我只是想看一看在那段时期里哪些人受到了护理,有没有发生什么让警司感兴趣的事情。有人说佩尔斯护士在你的病房护理期间发生了一些叫她不安的事情。请记住,她是直接从这里去的学校。”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气得浑身直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这倒使得她不再害怕了。

    “我的病房里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这全是无稽之谈、恶意中伤。如果一个护士做好了她的工作,服从命令,她就没有必要不安。警司到这里来是调查谋杀案的,不是来干涉我病房里的工作的。”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温和地插嘴说:“即便她有不安——这个词是你使用的,警官——我也看不出这与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马斯特森警官朝着他微笑,仿佛在哄骗一个任性而固执的儿童:“佩尔斯护士在被杀害之前那个星期发生的任何事都可能有关系,先生。这就是我要求看病房记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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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和外科大夫都没有照做的意思,他又补充说:“这只不过是要核实一下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而已。我知道她上个星期在病房里做了些什么。我听说她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照顾一个名叫马丁·德廷格的特殊病人,对他进行‘特护’,我想你们是这样叫的吧。我听来的消息说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只要她在这里轮值,就极少离开德廷格的房间。”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心想,看来他已和实习护士们聊过了。那是当然!警察就是这样工作的。想把任何东西藏着不让他们看毫无意义。一切东西,甚至她病房里的机密病历以及她自己的护理记录,都会被这个无礼的年轻人给嗅出来,并报告给他的上司。任你病房记录上有什么东西,他都会通过更不正当的手段找出来,加以放大、误解,并造成伤害。在她气得哑口无言、几近惊慌之际,听到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用温和而宽慰的声音说:“那么你最好把册子交过去吧,护士长。如果警察坚持要浪费他们的时间,那我们就没有必要鼓励他们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走到书桌边弯下身,打开右手边一个很深的抽屉,拿出一本大大的硬皮笔记来。她一语不发,看也不看就把本子交给马斯特森警官了。警官连声说着谢谢,又转过身来对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说:“那么先生,如果德廷格先生还和你在一起的话,我想和他说句话。”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对于自己声音里流露出来的得意毫不掩饰:“看来连你的机灵也受到挑战了,警官先生。马丁·德廷格先生在佩尔斯护士离开这间病房当天就死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死时佩尔斯护士就在他身边。他们两人都可以安全地从你们的搜索网中逃脱出来了。现在,可否请你发发善心,护士长和我都有工作要做。”

    他打开门,用手扶住它,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出去了,只留下马斯特森警官一个人,手里拿着那本病房记录。

    “该死的杂种。”他高声说。

    他站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便去搜索病历档案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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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0:37 | 显示全部楼层
    6


    十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办公室,胳膊下夹着病房记录本和一个浅黄色的文件夹,上面用黑色大写字母印着一行字,说此文件不得交给病人本人,还印有医院的名称和马丁·德廷格的医疗档案号码。他将本子放在桌上,把文件交给达格利什。

    “谢谢,你拿到它没费什么周折吧?”

    “没有,先生。”马斯特森说。实际上医疗档案管理员不在档案室,于是他半说好话半威吓地让负责的职员交出了文件夹,理由是有规定说医疗档案的机密性在病人亡故后不再继续适用,还有苏格兰场的警司有权得到他要的所有东西,任何人不得违抗、不得耽搁。这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认为没有理由向警司说起整个过程。他们两人一起研究起文件来。

    达格利什说道:“‘马丁·德廷格,46岁。他留的是他参加的伦敦俱乐部的地址。信仰是英国国教。婚姻状况:离婚。第一直系亲属:母亲路易丝·德廷格太太。住址:梅利本区塞维勒公寓大厦23号。’你最好去见见这位女士,马斯特森。就约在明天晚上吧。白天我在城里时你得待在这里。对她费点心思,她儿子住院时她必定经常来看他。佩尔斯护士是他的特护。这两个女人应该见过很多次面。佩尔斯护士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在单人病房工作时,一些令她很不安的事发生了,我想知道那是什么事。”

    他又转过身来看医疗档案。

    “这里有很多张纸。这个可怜的家伙看来有一段惊心动魄的病史。过去十年里,他饱受结肠炎之苦,在那之前还记录有一段长时间的不明病症,或许那就是使他丧命的病因的前奏。他在军队服役期间曾有三次因病住院,包括1947年他在开罗一家军医院住院两个月。1952年他因病退伍,移民南非,不过似乎没有什么起色。这里有他在约翰内斯堡的病历记录副本,是科特里-布里格斯抄写的,一定费了不少劲。他做的记录很长。两年前他接手这个病例,一直充当德廷格的外科和全科大夫。一个月前他的急性结肠炎发作了,科特里-布里格斯为他做了手术,切去了一大截肠子,时间是1月2日,星期五。手术后德廷格活了下来。虽然当时他的状况相当糟,但后来有所好转,一直到1月5日,星期一下午,病情突然恶化。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知觉。1月9日,星期五,他于午后12点35分去世。”

    马斯特森说:“他死时佩尔斯护士就在身边。”

    “很显然,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几乎就只有佩尔斯护士一个人在照料他。我来看看护理记录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护理记录提供的信息比医疗文件要少得多。佩尔斯用她那细心女学生的字迹记下了有关病人的细节,如体温、呼吸和脉搏,他的失眠和短短的睡眠时间,他吃的药和食物。作为一份认真仔细的护理照料记录,它是无可挑剔的。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达格利什合上本子。

    “你最好把它还回病房,医疗文件夹也送回原来的地方。通过这些材料,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我心里相信马丁·德廷格的死与这个案件有关。”

    马斯特森没有答话。像所有与达格利什一起工作过的侦探一样,他对个人的预感有相当大的尊重。这些预感也许看起来说不通,有点反常、牵强,但常常被证明是正确的,所以不能忽视。他也不反对夜里去一趟伦敦。明天是星期五,贴在大厅公告栏里的时间表显示学生的课程很早就结束了。她们17点之后就没事了。他想,不知道朱丽亚·帕多是否想要坐汽车进城。毕竟,为什么不呢?他出发时达格利什还不会回来。只要小心安排一下就可以了。对于某些嫌疑对象,单独和他们见个面绝对是个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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