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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抱住我崩溃的大脑》-恋人大脑里有一颗炸-弹?-作者:【日】知念实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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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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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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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 09:28:49 | 显示全部楼层
    “哥哥,说真的,一定要珍惜那个女人。她能改变这么顽固的你,对你来说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我懒得纠正越来越激动的小惠,含糊地点了点头。小惠一脸满足,用挂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盘子刷了一半,拜托你了。我得去学习了。对了,千万别让别的男人抢走她哦。”

    小惠嘟嘟囔囔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别让人抢走……”

    对手可能不是其他男人,想抢走她的是胶质母细胞瘤——最严重的脑肿瘤。

    不对,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我甩甩头。由香里只是一位患者,对医生来说不过是几万名患者中的一个。对,我们仅仅是这种关系。

    我把注意力从胸中涌出的不明所以的情感上移开,继续洗盘子,一口气洗完后,边用毛巾擦手边长长地呼了口气。

    现在得做“那件事”了,是昨天由香里在咖啡馆拜托我做的,可是丝毫没有进展。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雨天父亲抱着我耳语的情景。

    我下定决心回到餐厅,妈妈正坐在餐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看我和小惠送给她的披肩。

    “帮忙做家务辛苦了,小惠呢?”

    “说是学习去了。离入学考试还有一年,照这样坚持下去应该没问题。”

    “说起来,你高考前简直阴郁得吓人,我和小惠两个人都怕你。”

    “有那么夸张吗……”

    我挠挠头坐到椅子上。

    “对了,有什么事吗?”妈妈问我。

    “呃?您为什么这么问……”

    “都在你脸上写着呢。有话想说又开不了口,是吧?”

    为什么女人都这么敏感?我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是父亲的事。”

    “你父亲怎么了?”

    妈妈直截了当地问,让我失去了倾诉的欲望。

    “呃……父亲消失后寄来的信之类的,还保留着吧?”

    “当然了,都留着呢。”

    “能给我看看吗?”

    我吞咽着唾液,润湿干燥的喉咙,绞尽脑汁地寻找措辞。妈妈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站起身说:“来这边。”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要看父亲寄来的邮件,这让我松了口气。因为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看,只是按照由香里的指示,看一看,拍个照而已。

    妈妈打开起居室深处的隔扇。那儿有一间四叠半大小的和室,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和梳妆台,是妈妈的房间。妈妈用小钥匙打开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那里放着一只跟简朴的房间有些不相称的梧桐木箱子。妈妈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

    “跟你爸爸有关的回忆都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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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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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 09:29:39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像回忆往事般眯着眼睛打开箱子,把里面的许多照片、便笺、明信片放在梳妆台上。其中还有爸爸和妈妈的合影。

    有一张照片令我的怒气一下子涌上来。微微褪色的相纸上,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靠在父亲身边微笑。

    “为什么……这么宝贝地保管着这种东西?明明是父亲抛弃了我们。”

    这个问题当然有些残酷,我却不顾一切地问了出来。

    “你爸爸那样做,一定有什么理由。”

    “他落进了年轻女人的圈套,有什么理由可言!”

    “可是……到底是什么理由呢?”

    妈妈拿起父亲和那个年轻女人的照片。

    “我了解他。跟这张照片一起寄来的信,表达的并不是他的本意。”

    妈妈把照片放到我面前。

    “看,照片里,你爸爸看上去一点也不幸福。”

    我只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个年轻女人身边,一副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样子。

    “苍马,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是我知道,因为那个人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把抛弃自己的人说成“特别的存在”。我不禁咬住嘴唇。

    “妈妈您就不生气吗?爸爸突然失踪,然后寄来这些东西,又陆陆续续寄来类似的信和明信片。”

    “当然,最开始很震惊,也很生气。我开始相信他另有苦衷,是在卖了房子,还债有了眉目,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

    “那为什么还保留着这些东西,按理说应该扔了吧?”

    “啊?你不记得了?”

    妈妈睁大了眼睛。

    “是你不让我扔的啊。”

    “是我?!”

    “是啊。忘了是第几次收到那个人寄来的信和明信片的时候,我大动肝火,想撕烂扔掉。当时你哭着恳求我‘别扔掉明信片’。”

    我怎么会那么做?我努力地搜寻记忆。妈妈抚摸着我的脸,手上的肌肤粗糙的触感跟以往不同,却依然让人感到温暖。

    “谢谢你,苍马。如果不是你阻止,我就把跟那个人有关的回忆都扔掉了。”

    本来就应该扔掉,什么跟那个人有关的记忆。那样的话,妈妈才能往前走,或许会跟别的男人结婚,过上比现在幸福的日子。

    他会一直束缚着妈妈,也束缚着我们,一直到死。我一边在心中咒骂,一边把梳妆台上散乱的照片和信放回箱子里。

    “这些,可以借我用二三十分钟吗?”

    妈妈没有问我理由,微笑着说:“用吧。”

    我把箱子抱在手里,穿过起居室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小惠的隔壁。这是个简朴却令人怀念的屋子,四叠半的和室里只有破得随时要退休的书桌和书架,上大学前的几年,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我取出箱子里面的东西,放在污渍斑斑的书桌上,从小山似的照片和明信片中甄选出父亲失踪后寄来的部分。

    其中有跟年轻女人的合影,看似在欧洲买的若干张明信片,以及描述他跟那个女人旅行情形的信,仿佛要故意刺激我们的神经一样。我从牛仔裤口袋里取出手机,一样样拍下来。

    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当时,我被由香里认真的态度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应承下来,但此刻后悔不迭。

    我拍着埃菲尔铁塔图案的明信片,不禁暗自嘀咕。贴着邮票的一面写着一句“埃菲尔铁塔游客很多”,真是可有可无的话。

    这张明信片是跟信纸一起装在信封里寄来的。想说的话根本没必要特意写在明信片上。况且无论是多么粗心的人,向被自己抛弃的家人汇报近况也够荒唐了吧。

    拍完最后一张明信片,我把照片和信件之类放回箱子。胡乱盖上盖子的同时,也把迷雾一样漂浮在脑海里的关于父亲的记忆关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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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 09: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啊,欢迎回来。”

    一进病房,身穿毛衣和长裙坐在窗边画画的由香里转过身来。窗外正飘着小雨。

    “说什么欢迎回来,这儿又不是我的家。”

    二月二十二日上午,昨夜从老家回来的我按照惯例开始查房。

    “老家怎么样?”

    由香里照例平躺在床上接受检查。

    “没什么特别的事。妈妈和妹妹都很健康。对了,谢谢你的蛋糕和巧克力。她们非常开心,尤其是妹妹。”

    “她们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看到她纯真的笑容,我瞬间心跳加速。我轻轻捂住胸口,开始检查。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检查结束后,由香里起身坐在床边,两条腿晃来晃去。

    “那么,约定的事认真地做了吗?”

    “照片都打印出来了,不过看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也不敢确定,但总能看出点什么。”

    由香里向我伸出右手。

    “……什么?要和我握手吗?”

    “不是,资料没带来吗?”

    “查房时不能带着那些东西走来走去,我放在保险柜里了。”

    “也是。那好吧,工作结束后把资料带到那家去过的咖啡店怎么样?我想在那儿好好看一下。我也好久没外出了。”

    由香里在胸前合拢双手。

    “好久?昨天和前天都没出去吗?”

    “对啊,因为碓冰医生不在。”

    由香里理直气壮地说。

    “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外出吧,让护士陪同就行。”

    我掩饰着内心的波动,飞快地回答。

    “护士才不可能像碓冰医生这样给我当保镖呢。而且她们都很忙,我去拜托她们做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啊。”

    还有这种理由?我的嘴不禁撇向一边,由香里的脸上浮现出小恶魔般的笑容。

    “而且,不跟碓冰医生一起,出了门也没意思。”

    内心涌起比刚才更加强烈的波动,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人只不过是为了作弄我,还是不要当真为好。

    “所以,我一直在画这个。”

    由香里指了指窗边的画架。上面不是平时的画纸,而是画布。画的触感也与往日的截然不同。

    “是油画吗?”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上面画的是欧洲乡村的街景。平缓的上坡路延伸到画面深处,单行线和宽阔的人行道被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分隔开来。人行道两侧,别致的小洋楼鳞次栉比,每栋小楼都有宽敞的庭院。坡顶上矗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嗯,油画。好久没画了,所以挺辛苦,不过还是比想象中进展顺利。这里真是个特别的地方。”

    “平常总是画水彩,为什么这次是油画?”

    “油画需要层层涂抹,还要晾干,更花时间。不过正因为这样,才能表达出更为丰富的层次,也更适合保存。想当礼物的话,还是油画比较好。”

    “这幅画打算送给谁当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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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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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 09:3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嗯,非常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大概是爱人吧。看着略带羞涩的由香里,为什么我的胸中会涌起尖锐的疼痛呢?我的视线从由香里身上又移到画上。人行道上的人群中,有一位看起来像由香里的黑色长发女子,一头橘色短发的那位恐怕就是小由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画,突然有种莫名的别扭感。

    “这幅画已经完成了吗?”

    “是啊,哪里不对吗?”

    “不,并不是有问题,只是有点在意……”

    “什么嘛,明明说自己没有艺术细胞,却又挑剔我努力画出来的作品?”由香里眯起眼睛。

    “不是不是。”我慌忙摆摆手。

    “我开玩笑啦。别这么认真。那么,下午就去咖啡店?”

    “嗯嗯,当然。那我两点左右来接你?”

    “嗯,期待哟。”

    由香里的声音里洋溢着少女般天真的憧憬。



    “‘我知道我提出的要求很任性,但这是我的选择,无论如何也请你同意离婚。苍马和小惠……’喂?你在听吗?”

    我抬起头,问坐在对面大口吃巧克力芭菲的由香里。

    “认真听着呢。拜托快点往下读。”

    由香里左手拿着照片,一边看一边回答,右手中的勺子不停地在芭菲和嘴之间来来回回。

    下午,结束所有工作后,我按约好的跟由香里来到海边的咖啡店。她果然还没有从被亲戚加害的妄想中解脱出来,今天下着小雨,她仍然选了很不好走的小路。

    “好了,快一点!”

    跟上周一样,由香里连菜单都没看就点了芭菲,然后开始看我在老家拍的照片。

    “不好意思,能替我读一下信上的内容吗?那样更节约时间。”

    因为腾不出手来,由香里提出了额外的要求,所以我又陷入了朗读父亲信件的艰苦修行。我把写在纸上的那些证明父亲自私和任性的内容念出来的时候,浑浊的情感又开始在胸中翻涌。

    “‘最后,祈祷上天保佑你和孩子们幸福’,这样可以了吧?”

    读完父亲的信,我抬起头。由香里用长长的勺子使劲地刮着只剩一点冰淇淋的玻璃杯。

    “由香里小姐!”

    “啊,不好意思,好久没吃芭菲了。”

    由香里终于放下了勺子。

    “那么,你搞明白什么了吗?”

    “是啊,首先……”由香里拿起我父亲和年轻女人拍的照片,“就像你母亲所说的,你的父亲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只是在强颜欢笑。”

    “你凭什么下这个结论?”

    “以前跟你说过,我擅长解读别人的表情。”

    照她这么说,还不是无凭无据。

    “比如此时此刻,你脸上就写着‘真的吗,还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内心的想法被她戳穿,我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由香里得意地哼了一声。

    “不管怎样,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碓冰医生的父亲跟这位女子之间不是真爱。”

    “嗯,是啊。”

    我点点头,由香里像觉得不可思议似的眨了眨眼。

    “啊?你比我想象的要坦诚。”

    “我并不是相信你的论断。实际上,我根本不相信男女之间存在什么真爱。”

    “原来不是坦诚,是心态扭曲啊。”

    由香里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吗?不久前说着‘我爱你’的夫妻,却轻易地分开。男女之间的‘爱’,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性而说服对方的溢美之词,尤其是从男人的角度来说。”

    “没有肉体关系,只是跟那个人在一起就觉得幸福。碓冰医生,你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吗?”

    “没有。”我直截了当地说,“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基因的本能。用爱之类的词儿掩饰这件事,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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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 09:3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然,嘴里被塞进一勺东西。甜蜜浓郁的奶油味道裹住了舌头。

    “别那么激动。”

    由香里从我的嘴里拔出勺子。我为自己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感到羞愧,低下了头。

    “碓冰医生,你有一天一定会明白,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

    小惠也说过同样的话。我缓缓抬起头,由香里带着属于成年人的表情,微笑着看着我。

    迄今为止,我也跟几位女性交往过。但即便这样,我也没有“恋爱”过,只不过是被告白又没有理由拒绝而已,所以才开始与对方交往。可能最终都会被对方看穿,所以交往一两个月就露出了马脚,只有一个人除外。

    “我觉得碓冰医生无法恋爱的原因,跟父亲的事是有关系的,因为你父亲抛下你母亲出走了。”

    由香里望着下着小雨的窗外,我也像被牵引着似的望向外面。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变幻出复杂的图样。

    “所以,如果从这件事中解脱出来,你一定能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一场精彩绝伦的恋爱。”

    我并不觉得会有那种事,但没有反驳,只是用提问取而代之。

    “由香里小姐,你有那样的恋爱经验吗?”

    由香里望着窗外,什么都没有说。雨滴的声音震动着耳鼓。

    “……对了,看了照片和明信片,你了解到什么了吗?”

    耐不住沉默的我开口问道,由香里转头看向我。

    “嗯,还不全面,但至少掌握了一些信息。”

    “真的?!”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十五年间,这根刺一直扎在我心中的角落里,也许是期待着将它拔出来,身体不禁热了起来。由香里在我面前竖起一根食指。

    “再给我一天时间好好思考一下。我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但冷静地考虑一下,应该能找到你一直在探寻的答案。”

    我抑制住急切的情绪,点点头。已经寻找了十五年,多等一天又何妨。

    “时间差不多了,回医院吧。”

    我催促着由香里,从座位上站起来。结完账要走出店门的时候,由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旁边的一个玻璃器皿。这间咖啡店也卖一些土特产和装饰品。

    “有喜欢的东西吗?”

    “那个漂亮吗?”

    由香里凝视着一枚镶嵌着浅浅的樱花色贝壳的戒指。

    “嗯,挺漂亮的。但我觉得不值这个价。”

    我指了指标着“两万九千八百日元”的价签。由香里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我。

    “不不……喜欢的话就买吧?很适合你。”

    我慌忙改口,但由香里缩了缩肩膀。

    “自己买不是太寂寞了?戒指应该是男人送的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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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3 09:27:24 | 显示全部楼层
    7
    “没关系吗?”

    由香里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听到我的话,她点点头,脚却没动。

    第二天,二月二十三日下午四点多,我和由香里登上了离医院步行十五分钟左右的山丘,山上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森林。

    上午查房的时候,我紧张地追问她是不是搞明白了。由香里说:“今天下午想去一个地方,到那儿再告诉你。”

    由香里想去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些台阶的顶端。在林间的坡道上已经走了十五分钟,这些陡峭的台阶不过是埋在土里的圆木,再加上昨天下过雨,地面一片泥泞,精神和体力上的消耗都很大。连我都觉得吃力,体力不济的由香里更是难以忍受。

    “还是别勉强了,今天先回去吧。”

    我温和地提议,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由香里激动地摇摇头。看来很难让她改变心意。

    没办法了……

    我说了句“失礼了”,走近由香里,用胳膊环住她的后背和膝弯,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她的身体比想象中要轻。瞬间失去平衡,由香里瞪圆了眼睛,在我的臂弯中哇哇地失声大叫。

    “危险,别乱动。我抱你过去。”

    “可是,这样……”

    “这是最好的办法,没什么别的居心,你放心吧。”

    由香里终于平静下来,停止了挣扎。

    “那就出发了。”

    我说着登上了台阶。大约过了几十秒,由香里开口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吧?”

    她顺势把嘴靠近我的耳朵,呼吸轻轻地拂过我的耳边。

    “别说话。这是最省力的方式。”

    “我实现了一个梦想。”

    “你说什么?”

    “死前想做的事,其中有一样就是试试这个抱法。”

    我看不到由香里的表情,但她绝不是在开玩笑,语调中透出由衷的喜悦。

    “那个梦想就是在这样的森林中,被大汗淋漓的医生抱着走?”

    “嗯嗯,梦想是在海边,但不用那么奢侈。无论如何……我很开心。”

    “……什么时候让真正喜欢的人来帮你实现梦想吧,在美丽的沙滩上。”

    由香里没再说什么。我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力气。在沉默中,我一步一步登上台阶。

    不久,由香里发出了惊叹。

    “看那边!”

    我吃力地抬起眼,发现再走十几级台阶就到了路的尽头。我把剩余的力气全部集中到腿上。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密布的枝叶不见了,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那里就是观景台。直径十米左右的半圆形空间,放着一张陈旧的长椅。从那儿望去的风景美得令人窒息。

    站在高台上可以一百八十度地俯瞰大海,海平面一望无际,寂静的住宅区和小船坞展现在面前。夕阳的余晖给眼前的风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碓冰医生,好了,把我放下来吧。”

    “啊,抱歉。”

    陶醉在美景中的我慌忙放下由香里。

    由香里说了声“谢谢”,朝观景台的边缘走去,扶着木制的围栏站住了。前面是一处陡峭的斜坡。

    “真美啊……”

    由香里扶着围栏自言自语。在红色的海面和街景的映衬下,微笑的她宛若电影中的一幅画面。

    “不在长椅上坐坐吗?累了吧。”

    被由香里催促着,我和她一起在陈旧的木头长椅上坐下。椅子很小,我们俩的肩膀不得不微微相触。

    “我想着一定到这儿来一趟。”由香里的表情微微舒展开,说道,“听护士说这里是风景最美的地方。可是,我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到这儿来。”

    “为什么今天要来这儿?跟我父亲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一是想着在碓冰医生在医院期间,让你带我来一次。今天天气特别好,二月里又渐渐暖和起来了,我觉得刚好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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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3 09:27:41 | 显示全部楼层
    听到这个理由,我挠了挠头,由香里继续说:“还有……当地人几乎不会来这里,可以放心地聊天。”

    “由香里,你已经弄清楚了?父亲在失踪那天对我说了什么?”

    我不禁开口追问,由香里缓缓地摇了摇头。

    “遗憾的是我没理解到那个程度,但没准可以帮你回忆起来。”

    “怎么做?要怎么做,我才能想起那天的事?!”

    “是啊,太阳快要下山了,咱们开始吧。”

    由香里眯起眼睛,眺望着几乎碰触到海平面的太阳。

    “首先,听了碓冰医生的话,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有流氓一样的人到家里来。”

    “因为我们欠了债,有人来讨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你们卖了房子,把钱还给银行后,讨债的人就不再上门了吧。这样说来,那些流氓般的人应该是银行派过来的。这不奇怪吗?无论用什么方式催款,银行也不会雇那样的人。”

    我半张着嘴巴呆住了。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可是……

    “但是,的确有流氓模样的男人闯到家里。”

    “所以,能想到的可能性之一,是你父亲从银行以外的地方也借了钱。”

    “不会吧,没有理由啊。”我摇摇手,“父亲的公司破产时,并没有银行以外的债权人。”

    “公司破产的原因是一位与你们是世交的职员贪污,然后失踪了,确定是这样吗?”

    “是、是吧……”

    话题忽然转移开来,我迷惑不解。

    由香里接着说道:“如果那位职员除了贪污还干了别的呢?本来就计划欺骗朋友,然后消失,想弄到更多的钱也可以理解吧。”

    “弄到更多的钱……要怎么做……”

    “很简单啊。就是到处借钱,要有连带担保人。”

    “连带……担保人……”

    “对,那个贪污犯骗了你的父亲,让他做了借款的连带担保人,大概就是非法金融业那种俗称‘黑钱’的东西。然后贪污犯从世间消失,只剩下高利贷,放贷的人便到你家里来逼债了。这么想才符合逻辑吧?”

    我在心中反复咀嚼由香里所说的内容。的确,这与十五年前的状况非常吻合。

    “但是,父亲取走全部的存款,然后跟年轻女人逃走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吧?”我咬牙切齿地说。

    由香里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我们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从高利贷那里借了多少钱。那帮人没有道德观念,只认钱,利息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使得负债者不得不借更多的钱。那样的话,就可能变成根本还不起的金额。如果是现在可以跟律师商量,放在十五年前,根本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我摇摇头说:“所以,我父亲才一个人逃到国外去了。”

    “你觉得那样的话,那帮放高利贷的人就会放弃?如果你父亲逃走了,他们自然会到家里逼债。然而你父亲失踪之后,那些人就没再来过。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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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3 09:27: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父亲已经把欠的高利贷还上了。”

    “你是说用他转移走的存款?”

    听到我的问题,由香里摇了摇头。

    “不会,如果那些存款能支付高额的欠款,你父亲就没有理由离开家了。他用另外的方式还清了借款,其中的线索就是离婚协议。那份离婚协议其实有两层含义。”

    由香里在我面前竖起了食指。

    “离婚可以最大程度地减轻对你母亲和你的影响。”

    接着,她又竖起了中指。

    “因为某个理由,你父亲必须与照片中的年轻女子建立婚姻关系。”

    之后,由香里稍作停顿,表情严肃起来。

    “……接下来就是之前说过的会令人难受的话题,真的要听吗?”

    “当然了!”

    我十五年间苦苦追寻的真相,就在伸手便能握住的咫尺之间。这种真实的感觉令我心跳加速。

    “你的父亲是在失踪大约一年后坠崖身亡的,这起事故……可能会令某个人获得巨额的金钱。”

    “因为我父亲的死而获得钱财……怎么可能?”

    “是的,人身保险。”

    一瞬间,我的视野剧烈摇晃起来。由香里担忧地望着我,继续说下去:“尽管是猜想,但我觉得你父亲是想用人身保险的赔偿金支付高额借款,以此为条件跟高利贷者谈判。他跟那个年轻女子在形式上登记结婚,她就能获得高额的人身保险。在这个前提下,从事故的表象来看……你父亲可能是自杀。作为受益人的女子应该是高利贷者的情人之类的身份。”

    震惊之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你父亲是在一年之后死去的,这本身就是最好的佐证。大部分情况下,加入保险后一年内自杀的话是无法赔付的。又考虑到可能会被判定为自杀而不是事故,你父亲是等了一年才去登山,然后自己从悬崖上……”

    由香里停顿了一下,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父亲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了保护我们,父亲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代表……

    “不可能!这只是纯粹的推断!你能证明你现在的说法吗?如果不能的话,对我来说,父亲依然是个背叛者!”

    我知道这不合逻辑,可是我仍然想听,想知道此时此刻听到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实的。由香里看着我,再次开口。

    “还有没说清楚的地方。为什么你父亲会携带着存款去欧洲?还有,为什么寄了告别信和离婚协议之后,他还要往家里写信、寄明信片?”

    “是啊。如果弄不清这些,那你之前的话也不可信。”

    “如果我说的是对的,那对父亲转移存款的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难道不是还给放高利贷的人了吗?”

    “已经计划好用人身保险还债,就没必要再把存款交给放高利贷的人了。那样的话,不仅存款会被夺走,还会丢了性命。所以,我猜测他想在离世前好好利用那笔存款。”

    “好好利用,具体来说怎么用呢?”

    “我也不确定。”由香里瞥了我一眼,“大概是想留给你们。”

    “给我们?”

    “是的。自己死后,为了不让你们受苦,所以想把存款留下来。不过,如果留下大额存款的话,一定会被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夺走。所以他才带着那笔存款逃到了欧洲。你父亲是做古典家具的,一定对欧洲很熟悉吧?”

    “逃走之后会怎样呢?假设你的推论都是对的,我父亲在欧洲还不是会被放高利贷的人找到?”

    “应该不是被找到的,而是你父亲主动跟放高利贷的人取得联系,向他们表示‘我可以用人身保险偿还债务,不要对我的家人下手’。在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后……”

    “准备?什么准备?”

    “把告别信和离婚协议都寄到家里后,又给家人寄了信件和明信片。这也太一丝不苟了,对吧?碓冰医生,你也这么说过吧?”

    “嗯,是啊……”

    话题突然又变了,沮丧的我糊里糊涂地点点头。

    “但是,我认为那些东西对你父亲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你是说信里写了什么?比如带走的存款藏在哪里?”

    “不不,信发出前,或是寄到日本后,放高利贷的人一定有机会读到,不能冒那个险。重要的是跟信放在一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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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3 09:28:07 | 显示全部楼层
    “跟信放在一起的……难道是明信片?”

    “对,把明信片寄到家里才是最重要的。去了欧洲,寄张明信片是很合理的。这可能就是原因所在。”

    “那些明信片有什么含义呢?不过是每个景点随处都在售卖的纪念品呀。”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妈妈告诉我的事。她说我小时候紧紧抱着那些明信片,流着泪说“不能扔掉”。

    “你还没注意到吗?寄来的明信片明显有怪异的地方。那些明信片是跟信一起装进信封寄过来的,对吧?”

    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上,由香里的脸庞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浮现出柔和的微笑。稍作停顿之后,她的嘴唇在夕晖中像花瓣一样绽放。

    “然而,上面却贴着邮票,到底是为什么呢?”

    全身像通过电流一般,我瞪大了眼睛,眼角被扯得生疼。

    “没错,你的父亲把装在信封里的明信片又特意贴了邮票寄过来。那是为什么?理由很简单——他不希望邮票被盖上邮戳。”

    我目瞪口呆,由香里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也就是说,放进信封的信纸和明信片都是幌子,目的是让放高利贷的人看到了,也不会识破他真正的用意。”

    “父亲的真正用意是……”

    我拼命地转动僵硬的舌头,挤出声音。

    “有些东西,一般人看来没什么价值,却会在收藏家之间开出天价,比如画作、艺术品、货币,还有……邮票。”

    一阵风吹过瞭望台,由香里按住自己的头发。

    “明信片……很贵重……绝对不能扔掉……”

    我仿佛听到风中传来男人悲痛欲绝的声音,慌忙环顾四周。

    “妈妈和小惠……今后就拜托给你了……”

    声音还在继续,和雨声一起传入耳中。我恍然大悟,那原来是我记忆深处的回响。十五年间苦苦追寻的记忆像劣质的录音带一样在不断播放。

    脑海中的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男人的呜咽声。那个声音沙哑而支离破碎,最后散落在雨声中。

    真正想听的那句话、父亲最后说的那句话,为什么却听不清呢?我拼命将意识沉入内心深处。可是,宛如扩音器突然切断了电源,男人的声音连同雨声都听不到了。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由香里凝视我的脸。我把手放在额头上,轻轻地摇头。

    “好像是想到了,但不确定那就是真实的。也许是听了你的话,自行篡改了记忆。况且明信片上贴着名贵的邮票之类,说到底不过是推论……”

    “所以说,确认一下不好吗?确认的方法应该很简单吧。”

    由香里的话令脑中一片混沌的我豁然开朗。

    确认的方法……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用颤抖的指尖碰触屏幕,上面显示出小惠的号码。刚要点击通话键,脑神经却像短路了一样,食指突然僵住了。

    “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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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3 09:28:25 | 显示全部楼层
    旁边伸来一只白皙的手,我的手上传来温润的触感。断开的神经瞬间连通,我的指尖碰触到屏幕,手机上响起呼叫音。

    “哟,哥哥,什么事呀?”

    妹妹响亮的声音传过来。我拜托放学回家的小惠,让她到妈妈的房间里把爸爸的明信片找出来,把邮票的部分拍照发给我。

    小惠一开始有些吃惊,又说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会让人嫌弃之类。但我近乎恳求的语气可能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她最后还是答应了。

    “知道了,稍等一下啊。”

    我挂断电话,双手握着手机,等待着小惠的联络。皮肤明明感觉到冷,全身的汗腺却不断地渗出黏稠的汗液来。

    还没发过来吗?我麻木地不断看着腕表的时间,从通话结束到现在才过了一分钟,黏稠的感觉却缠绕着全身,仿佛连精神也要被腐蚀掉了。

    我下意识地握紧手机,这时传来手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看,真漂亮啊。”

    由香里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什么?”

    我不解地往旁边一看,由香里正入神地看着前面。我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禁屏住了呼吸。

    城市和大海都被渲染成深红色。火红的太阳像燃烧一般落在海天的交界处,仿佛融化在了海水里,散发着红宝石般的光芒。我和由香里沉醉于这昼夜交叠的片刻诞生的大自然的艺术。

    “你听,波涛声!”

    由香里眺望着一点点被海平面吞没的太阳低语。果然,仔细一听,便能听到海潮的声音,那声音轻轻摇曳着鼓膜。

    “不过,现在不怕了。而且听着这声音,心情还很愉快。”

    由香里沐浴在夕晖中的脸慢慢转向我。

    “都是托你的福。虽然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但是此时此刻我还活着。现在我就在这里,深深地感到幸福,因为你解救了我。”

    由香里抚摸着我的面颊,脸上浮现出明媚的微笑。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我的心放松下来。

    “别担心,你也会被解救的,所以尽情享受眼前的美景吧。这样的光景只存在于此时此刻。”

    “嗯……是啊。”

    我和由香里肩并肩,眺望着梦幻般的景色。最终,太阳消失在海平面上,不见了踪影,同时手中的电话一振,是小惠发来了邮件。

    “这样可以吗?”

    邮件只有简单的正文,附件中带着几张照片。

    打开文档,小惠按照我的要求拍的邮票的特写出现在眼前。父亲失踪后寄过来的三张明信片上,都贴着外国的老邮票。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拼命稀释着紧张的情绪,在搜索网站上查找是否有类似的图像。很快,大量的检索结果显示在屏幕上。

    我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稀少”、“开出天价”、“令收藏家垂涎”、“价值数千万日元”……

    与图像一同出现的是这些关键词。我打开一个网站,里面的图像与贴在明信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还写着“根据状态好坏,交易价格可能高达数千万日元”。

    自知将离开人世的父亲,用尽毕生的智慧给我们留下了这些珍贵的邮票。

    那天的光景再次在我的脑海中复苏。父亲用令人窒息的力气紧紧地抱住我。为什么这一刻,总是干扰他的雨声听不见了呢?

    “我爱你们!爱你,爱你妈妈,爱小惠……我永远爱着你们……”

    悲痛欲绝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十五年间都沉睡在记忆深处的父亲的遗言,仿佛坚硬的金属般破碎四散。

    我们没有被父亲抛弃。恰恰相反,父亲从心底深爱着我们。我望着渐渐染上夜色的天空,时隐时现的月亮显得格外动人。不,不仅仅是月亮。轻抚脸颊的海风的冷意、树叶摇曳的沙沙声、充斥着鼻腔的海潮气息……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从遥远的地方强烈地刺激着我的感官。

    “怎么样?”

    细微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由香里微微歪着头,看着我的脸。

    “束缚着你的枷锁消失了?”

    我想回答“是的”,然而一开口,却是断断续续的呜咽,想拼命抑制住情绪,结果却开始剧烈地咳嗽。由香里的双臂像襁褓一样,温柔地裹住我的头。

    “哭出来吧。这种时候就尽情地哭吧。”

    脸颊触到了由香里胸前小巧而柔软的隆起,我放弃了忍耐,尽情地痛哭,泪水无休无止地夺眶而出,浸湿了她的毛衣外套。

    这十五年间不断累积、不断发酵腐烂的执念,都溶解在了泪水里,被一一冲刷掉。

    此刻,我被救赎我的女子抱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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