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3 天前 |
---|
签到天数: 96 天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
发表于 2024-1-7 09:42:1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上联十一字,每字均是宝盖头,下联自然也需十一字偏旁相同,连而成句,且意思连贯,才算对课工整,确实是个好题目。”讲到这里,刘克庄忍不住考校起了宋慈,“我说宋慈,这下联我可是对出来了,你要不要试上一试?”
宋慈虽不精于对课,但他能考入太学,自然也是颇具才学之人,听刘克庄这么一说,便琢磨起了下联。然而他刚开始琢磨,刘克庄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别费神了,就你琢磨的这会儿工夫,我早就想出下联了。我当时对出的下联是‘远避迷途,退还达道返逍遥’。”
宋慈淡淡一笑,道:“不错,你这下联对得工整,对得也快。”
刘克庄笑道:“那当然,我当初可是以词赋第一考入太学,对起来当然快。”随即笑容一敛,“可有人比我还快。”
当时刘克庄想出下联后,见来客们个个愁眉不展,面有难色,显然是被这道题目难住了,不禁有些扬扬自得。他转头看向伺候笔墨的角妓,准备招呼笔墨书写下联。然而在他举手之前,一位来客竟先他一步,起身招呼角妓,要去了笔墨。
刘克庄没想到竟有人比他还快,忍不住向那位来客多看了几眼。那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文士,面目俊朗,白巾白袍,只是衣袍稍显陈旧。
那文士当场提笔落墨,在一块新花牌上写起了下联。
那文士所写的下联是“借住僧侧,似伴仙佛催倥偬”,落款为“夏无羁”。这下联对仗工整,意思与虫娘的上联契合,与刘克庄的下联比起来,无论是对仗还是立意,竟隐隐然更胜一筹。夏无羁写完下联,正要将花牌投入花牌箱时,韩㣉来了。
韩㣉由几个家丁簇拥着,还有一位衣着鲜亮、手拿折扇的公子,一起进入熙春楼。韩㣉说虫娘的这次点花牌由他包了,除他和同行的史公子外,任何人不准对下联。满座来客都识得韩㣉,知道他是当朝宰执韩侂胄的儿子,得罪不起,纵然心有不甘,也没人再敢对出下联。至于那衣着鲜亮、手拿折扇的公子,有人也认得,是史弥远的长子史宽之。夏无羁看见韩㣉和史宽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写有下联的花牌默默收了起来。韩㣉不仅不让别人对下联,还叫家丁将夏无羁围住,逼夏无羁把刚刚写好的下联交出来。
“韩㣉这人,四六不通,胸无点墨,自己对不出下联,却要将别人的下联据为己有,真是欺人太甚!”刘克庄讲到这里,神色间仍很气愤,“你是知道的,我与他韩家本就有旧怨,他韩㣉在太学的所作所为,我一直都看不惯。他不让别人点花牌,还要霸占别人的下联,真是岂有此理!别人不敢得罪他,我却不怕,他想轻而易举点中虫娘的花牌,我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刘克庄当时假充笑脸,迎了上去,说他已想出下联,愿意献给韩㣉。他当场将“远避迷途,退还达道返逍遥”告诉了韩㣉,顺带也算替夏无羁解了围,夏无羁朝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韩㣉问刘克庄是什么人,刘克庄不做掩饰,直接报了姓名,还说自己也是太学生,是习是斋的。韩㣉说自己从不拿人手短,不会让刘克庄白白献联,问刘克庄想要什么回报。刘克庄什么回报都不要,只说久仰韩㣉大名,又说韩㣉是大宋贵公子第一,一直苦于没机会结识,此番献联,只盼能与韩㣉亲近一些。韩㣉被这马屁拍得身心舒畅,拉了刘克庄坐下,陪他和史宽之一起喝酒赏艳。
花牌需亲笔书写,韩㣉大不耐烦地捉起笔,在一块新花牌写起了刘克庄所献之联,字迹七扭八歪,极为难看。他知道在座之人无一敢对下联,于是写完下联投进花牌箱后,便与史宽之、刘克庄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花酒,就等一会儿点中花牌,当夜抱得美人归。
刘克庄不断地阿谀奉承,捧得韩㣉和史宽之哈哈大笑。与笑声粗哑的韩㣉不同,史宽之笑声尖锐,听起来像个太监,大冬天的,居然还时不时地撑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几下。三人一连喝了十几杯花酒,渐渐都有了醉意。这时对课时限已到,有角妓登上歌台,准备取走花牌箱,箱中只有韩㣉的花牌,韩㣉胜出已成定局。韩㣉又大笑着倒了一杯酒,叫刘克庄饮。
刘克庄一直满脸堆笑,说着各种恭维韩㣉的漂亮话,这时却笑容一收,接过酒杯,站起身来,手腕一翻,当着韩㣉的面将酒泼在了地上。韩㣉还在愣神之际,刘克庄已大步走向歌台,从怀中掏出自己那块尚未落笔的花牌,经过伺候笔墨的角妓身边时,顺手摘过毛笔,在花牌上飞笔落下一联,投入了花牌箱中。这是他另行想出的下联,早在假意巴结韩㣉、与其推杯换盏之际便已想好。他不单投了自己的花牌,还走到垂头丧气的夏无羁面前,讨来夏无羁的花牌,一并投了进去。他投了花牌不说,还在投花牌之前,故意举起花牌对着韩㣉晃了几下,好让韩㣉看得清清楚楚。等韩㣉回过神时,花牌箱已被角妓取走,交给了等在屏风之后的虫娘。
“我后一联对的是‘溯源河洛,泛波洲渚濯清涟’,比起我那前一联来,应是胜过不少。”刘克庄道,“宋慈,你平心而论,我这新联,与那夏公子的下联相比,哪个更好?”
宋慈听出刘克庄的语气中似有不平之意,道:“看来昨晚点中花牌的人不是你。”
“是我就好了。点中花牌的,是那位夏公子。”
“既是如此,谁的下联更好,不消我再多说了吧。”
刘克庄朝宋慈的胸口给了一拳,道:“连你也胳膊肘向外拐。我这下联,每字均以三水缀旁,不但对仗工整,意境更是相谐,堪称绝对。”
宋慈只淡淡一笑,道:“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虫娘点中了夏公子,我还能怎样?当时我就看出来了,虫娘与那夏公子早就是一对有情人。她点中夏公子后,与夏公子对视的眼神,一看便是相识已久,用情极深。事后想来,虫娘登台献艺时冲台下那含情脉脉的一笑,正是对着夏公子所坐之处。我替那夏公子投了花牌,也算无意间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不亦快哉,不亦快哉……”刘克庄嘴上说着快哉,却又长叹了口气。
“我不是问你和虫娘,我是问韩㣉。”
“韩㣉遭我戏弄,当然恨得牙痒。”一说起韩㣉,刘克庄的语气立刻轻快了起来,“我可不会傻到等他那群家丁围上来,点花牌结果一出,我立马开溜。我知道他迟早会来习是斋找我的麻烦,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被关进提刑司大狱,那是他活该,只是这样一来,你可就得罪了韩侂胄。”
“韩㣉自认罪行,本就该下狱候审,得不得罪韩太师,都该如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