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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不速之客的自助餐》普通小事的背后是毛骨悚然的人性和动机!克里斯蒂安娜·布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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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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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留下。”洛汉立刻说,“麦丽桑德和我留下。你们三个去村子里报警。”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过那条狭窄的小径,到达了村子里简陋的警察局。巡警见他们神情狼狈地鱼贯而入,不出意料地,脸上一下子没了表情。他们从不惹是生非,可是——嬉皮士!克里斯托冷静地说:“我们来是要告诉你,我们发现有个女孩儿死了,就在河边。是被淹死的。”

    “是梅根。”普米拉用威尔士方言说道。

    “梅根·托马斯?淹死了?老天啊!”巡警说道。他怀疑地打量了他们一番,但还是想当然地得出了结论,“是自杀吧?她的身子垮了,可怜的孩子。大家都知道。听到这消息,不算太惊讶。”

    “她留了张字条。”亚伯说。他递过那张纸,“好像被弄湿了。”

    巡警低头看了看,然后扬起锐利的眼神,再次起了疑心,“她竟然不是用威尔士语写的?太有意思了。”

    普米拉面如死灰。愚蠢,愚蠢的错误——那种女孩儿肯定会用家乡话写遗书的!但亚伯冷静地说:“我们觉得这是写给——他的。所以才用英语。”他静静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语气坚定,令人信服。巡警似乎全盘接受了他的说法。在他单纯的意识中,一个疯女孩儿跳河自杀,是很合情理的。“天哪,老天哪!哎呀——可怜的姑娘!”之后,他们将他领到河岸边,这里的暮色都泛着碧绿的颜色。他蹲在她身旁,虔敬地看了看她被抬上岸的情况,还有她手中握着的那枝花,然后再次说道:“可怜的姑娘——真是可惜!”

    但是,第二天下午,当他和一位来自朗威的警官来到他们的小屋时,脸上的神情可大不相同了。他是看着这姑娘长大的,此时,因为愤怒,脸色铁青。他们在改建小屋的时候,将一层的客厅、储藏室和厨房全部打通,形成了一个宽敞的大房间。巡警把他们召集到这个房间中,也不等上级发话,恶狠狠地对三个男人说:“说吧——是你们中的哪个?”

    “她怀孕了。”警官说,“而且是被谋杀的。凶手压着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进水里。你们听见巡警的话了。是你们中的哪个?”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是他发现她的。”巡警一边说着,一边紧握双拳,好像极力克制,才没有一拳打在克里斯托脸上,“或者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当时她还活着,还没有死,是不是?”

    他们围着一张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大桌子——六个人,挨得紧紧的,因为害怕而颤抖着。“她告诉我说,她有了麻烦,”克里斯托说,“要我去那儿见她。”

    “而这麻烦是因你而起的。”

    “不,我从来没碰过她。”他下意识地直起了消瘦的肩膀,勇敢地为自己辩护,“我不会伤害这样一个无辜无助的人。”

    “那么让她怀孕的另有其人了。”警官说,“可她却向你求助。”这谎言太粗劣,他的语气中蕴涵着这样的暗示。

    “她觉得他是个大好人。”洛汉说,“她把他当成圣人一样。”

    “她把他当成基督耶稣。”普米拉说。

    “看在上帝的分上——基督耶稣!”

    “因为他的相貌和那一把胡子。”麦丽桑德说,“还因为他这个人本身。是真的,他绝不会伤害任何人,甚至任何动物。她知道,她了解,所以才向他求助。”

    “而他却把她的头按进了水里。”

    “你看到那张字条了。”洛汉说。

    “字迹是老式的印刷体,纸也湿透了。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写的?”

    据医生说,他看到这姑娘时,她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她大约两点半离开家。如果这个年轻人所言非虚,她就要在山洞那里等上很长时间,他才会到。毕竟,河谷中不是只有他们这些年轻男人。他们已经排除了大部分,不过……巡警的大脑被搅得一团乱。伊德里斯·琼斯,也就是戴伊·琼斯·彭伯林的儿子——风评很差,村里的农民对他嗤之以鼻。昨晚,一位来自朗威的警员进行了例行走访调查:伊德里斯只是说自己整个下午都在场院里,一直没离开过农场,什么也没看到。他的话无法得到印证。另一方面……伊万斯巡警的处境可能有些尴尬:戴伊·彭伯林是他的好朋友,也是教堂的执事。所以,他想,与其一开始就对伊德里斯抛出敏感问题,不如先把他当成局外人,静观他的反应。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彭伯林家的那些孩子——他们常常上山下河,满处跑。说不定他们看到了谁。”紧接着,他又看似无心地向警官建议道,“为什么不把这群人带过去,问问他们?’

    “好主意。”警官说道。此举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在偏远封闭的地区,警察常常以曲折迂回的方式进行讯问。

    于是,众人一道来到了彭伯林农场,好像一群在学校操场上做游戏的孩子,站在场院里,分为不甚清晰的两组,相互对峙。他们脚下的砾石地面在昨天就被伊德里斯清理得干干净净。凹凸不平的花园草地上,裸露着一块块的泥土。孩子们荡秋千时用脚蹬踹地面,使得地面上鼓起了一道道的棱子。琼斯先生忐忑不安地偷瞄着儿子伊德里斯那张阴郁的脸。琼斯太太一见嬉皮士的胡子和长发,心中便腾起一阵无名火,对他们怒目而视。每个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她们按照威尔士的传统方式,把一条大围巾绕过右胳膊,在腰间打个结,在左肩前形成一个吊兜,把孩子放在里面,轻轻松松地背着。伊德里斯低着头,踢踢踏踏地拖着脚,走起路来好像一只找食的母鸡。伊安托和他的朋友穿着斜纹布外套,肩并肩,紧挨在一起,不停颤抖的手流露出心中的惶恐不安。博尔德文暗自庆幸,胆小怕事的南希不在,否则一定会把她们的秘密泄露出去的。乔薇尼,当然也少不了波约·托马斯,恐惧地瞪大双眼,抬头望着。蒸腾的热气像浓雾一般笼罩万物,空气中混着浓重的干草味儿和空粮仓散发出的酸味。警官简短地把情况告诉了他们:“我们只是想知道——昨天下午,你家里有人看到什么了吗?——什么都可以。”

    所有人都等着其他人先开口。他催促道:“比如你们这些小家伙?”

    “我们在荡秋千。”乔薇尼的童言让人一听便知是假的。

    “什么,整个下午吗?”

    “事实上,警官,他们荡了一整天。”

    “好吧,琼斯夫人,我理解。但是,乔薇尼,正午天热的时候,你一定去过树林吧?没有问题吧?”他暗示着,看了一眼他们的母亲。她耸耸肩,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没有,先生,从来没去过,先生。”乔薇尼坚持说,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开始颤抖。(要是他们知道她去山洞,让波约看了她的胸部,那可不得了!)

    “也没有去过河边?那么一个大热天,河边很凉快!可能是经过那个老山洞过去的?”巡警大加暗示。

    疯姑娘梅根,也就是波约的姐姐,趴在河岸边。当时他们以为她在喝水,现在才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是被淹死的。然后那个嬉皮士就来了,一边跑一边叫,最后终于走进了山洞,他们趁机逃走了。“没有,先生,我们一直在荡秋千。”乔薇尼一口咬定,眼睛里隐隐闪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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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4:17 | 显示全部楼层
    伊德里斯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悠闲懒散,一双眼睛却警觉地向上偷瞄:“她说的是实话。我一直在场院里干活儿,他们一直在荡秋千。”

    “整个下午?”警官气势逼人地说。双方的不在场证明都靠不住。

    “午饭时间。”此时,伊德里斯再也掩饰不住语气中的粗鲁无礼。

    两个小家伙惊讶地转着圆溜溜的眼睛,流露出感激之情。难道伊德里斯猜到了?他在包庇他们吗?伊德里斯自己就很“脏”——乔薇尼曾经听博尔德文对伊安托说起过,伊德里斯把那些肮脏的旧图片都藏在谷仓里。他不会出卖他们的。一定是这样——毕竟,他们根本没在场院里。他们先在山上玩了很久,然后去了河边。

    警官慢慢地转过身。一旁的巡警开口了:“这是伊德里斯—一琼斯先生的大儿子。”

    “你和这起案件无关吗,伊德里斯?”

    “我?我告诉你了,昨天晚上就告诉那个警察了。当时我在这个场院里干活儿。”

    “据我所知,你在村子里的风评可不怎么样。”

    巡警沉下了脸。在哪儿说不好,非要在琼斯夫妇面前。你要执行公务,可以理解!——但是这是他的朋友。警官观察着他的表情,猜到了他的想法。“大家都知道。”他说。

    “我从来没碰过那姑娘,”伊德里斯说,“不是以那种方式——杀害她或是怎么样。”而后,又轻蔑地丢出一句,“她是个精神病。”

    “所以很容易得手。”警官说,“杀掉她易如反掌——‘别的事情’也轻而易举。”

    “昨天吃晚饭以后,我一直在场院里。”伊德里斯阴郁地重复道。

    伊安托和卢埃林心中也打起了算盘。如果伊德里斯说他和两个小家伙一直在场院里——那么假如他们没有去树林里偷鹞子蛋的话,就应该能看到他们。伊安托轻拉了一下紧贴着他的那只手:“警官,我们能看到他们在场院里。当时我们在河谷对面的山上。”

    “你们能看到嬉皮士的房子吗?”

    “从那儿看不到,警官。只能看到彭伯林。一直都能望到,长官。”卢埃林殷勤地说,“两个小家伙的确在荡秋千。”

    “伊德里斯呢?”

    “是的,长官。伊德里斯翻晒了饲料,然后整理了草垛,最后清理场院。”

    “南希和我也能看到他们,警官。”博尔德文说,“我们当时在旷野里看书,但是能看到彭伯林农场,还有乔薇尼和波约·托马斯在荡秋千。”

    “伊德里斯也在吗?”

    “是的,长官,一开始伊德里斯在翻晒饲料。”当伊德里斯翻晒饲料的时候,博尔德文和南希已经到了朗威。“但是我们看不到嬉皮士,长官,只能看到彭伯林农场。”

    “好吧。”警官说。他原本把伊德里斯·琼斯当做嫌疑人,可现在有来自三方的证言支持他的不在场证明,如此看来,他说的是实话。“附近其他小伙子的作案嫌疑都已经被排除了。”他对克里斯托说——这个呆立在一旁的男人一定是凶手了。警官将视线从那双剧烈颤抖、骨瘦如柴的手上移开。“现在这孩子也排除了。那么,你有什么要说的?”

    克里斯托眼前发黑,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却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万一他们逮捕他,把他关进监狱,那可怎么办!我会发疯的,他心想,并且深知这一点儿不假。我会发疯的。一个人,孤独无依,被关在黑漆漆的……他会发疯的,但他却知道,对他来说,发疯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们惊恐不安地望着他,又看看伊德里斯那张阴晴不定、傲慢自大的脸。手底下的一群孩子为他提供了方便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你!”亚伯冲他怒吼道,“谁都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让她怀了孕——可能知道她要约他见面——就抢先一步到了山洞,杀害了她。”

    警官的一只手抓着克里斯托的手腕,说道:“那么她怎么会留下一封遗书呢?”

    “遗书?”伊德里斯疑惑地说,“她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就是他们写完以后放在现场的那张字条。

    “也许……也许,”亚伯建议道,“她本来打算自杀,所以写了遗书。可她自己下不了手。这时,他发现了她,他把她的头按在了水里。”

    “这种猜测安在他身上也可以。”伊德里斯冲着克里斯托扬扬下巴。此时,他理直气壮,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

    “或许遗书出自凶手之手?”警官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伊德里斯的反应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一定是他写的。”伊德里斯得意扬扬地说,“她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她不会写字?洛汉努力聚集起分散的意识,“更加说明是你干的。是你杀了她,遗书也是你写的——”但他底气渐弱,绝望地消了声。

    “什么,我?谁都知道她不会写字。”伊德里斯说。警官下意识地握紧了克里斯托的手臂。整个山谷中,一定只有这群嬉皮士不知道疯姑娘梅根是个文盲。

    所以……这姑娘虽然漂亮诱人,却无知愚蠢……她痴心地恋上一个放荡不羁的小伙子,还因此怀了孕。害怕她万一说出爱人的名字,她父亲会去找他算账,便将她带到山洞,将她的头按在水里,然后把伪造的遗书放在现场——无论他是否与朋友串通勾结——反正,他假装发现尸体,然后通报了警察。“我们回警局了。”警官对巡警说,而后礼貌地询问站在两人中间,垂头丧气的克里斯托:“你和我们一起?”

    “他和我们一起。”巡警毫不客气地说。

    克里斯托一声不吭,跟着他们。

    他们茫然无措地望着他。农场大门被拉开,栏杆划过干燥的土地,带起一阵灰尘。黑色的警车已经等在门外。紧闭的门窗,孤独一定会让他备受煎熬。

    路旁的树篱上开满了乳白色的花朵,但科琳娜再也无法走过乡间小路,去参加五月节了。他坐在后座上,此时,警官放松了抓着他手腕的手。他说:“你们会把我关起来吗?”

    “我们会非常乐意这么做。”巡警不等警官发话,抢先说道。

    “马上吗?我们一到警局?整个晚上?”他努力解释道,“我有幽闭空间恐惧症。被关起来,我会受不了的。”

    “在山洞里,你就不在意,是吧?”巡警一边说,一边将一半注意力集中在崎岖险峻的狭窄山路上,“经过山洞时,你一点儿都不怕,还把她的头按在水里,淹死了她?你那会儿受得了,现在也受得了。现在还有你的下半辈子。你这该死的东西!”

    “好了,好了,”警官说道,“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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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4:3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不认识那姑娘。”巡警蛮横地说,“而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可怜的孩子,她……”

    “好了,他还没被定罪呢……”

    克里斯托没有听到他们的话,此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现在,今晚,还有下半辈子——但他此时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下半辈子了。能否熬过今晚这漫漫长夜,他都不知道呢。

    “漫漫长夜……漫漫长夜……”

    “你念叨什么呢?”巡警完全忘记了路况,转过头说,“沉浸在什么中?”

    引自赫里克,引自《科琳娜》——他略微提高了声音:“爱意、钟情、欢乐,漫漫长夜里,我们沉浸在谎言之中!”他再次重复道,“漫漫长夜!”然后就将苍白的脸埋到了手中,将自身没进无边的黑暗。

    乔薇尼和波约跑过田野,目送着汽车远去。是他们看到的那个嬉皮士。他们看到他大喊着梅根的名字,而那时她已经趴在河边断气了。

    上帝——真险啊!万一有人猜到他们去了山洞,乔薇尼让波约看了自己的胸部,那可不得了!

    5:一种多人参与的游戏,先由一个人在房间里藏好一枚顶针,然后其他人开始寻找。​​​​​

    6:Dinkum,“正直”“诚实”之意。​​​​​

    7:这句话是双关语,另一层意思是:“我是否进入状态了?”​​​​​

    8:双关语,另一层意思是讽刺魔术师惹到了桃花债。​​​​​

    9:克里斯托(Christo)是基督耶稣(Christ)的变体。​​​​​

    10:罗伯特·赫里克,英国骑士派诗人,作品有《科琳娜参加五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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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爽口小菜
    谁是赢家


    “哎呀,真是有缘,又遇到你了!”这位陌生人兴高采烈地高声打着招呼,惊讶的语气中带着谄媚。“正是时候,老女人!”他心想。为了这次“巧遇”,他在周围足足闲逛了两个小时。

    上个星期,也是在这个位于死胡同口的“绿林好汉”酒吧,格菜迪斯第一次遇到他。当时,她正啜饮着一杯纯雪利酒,打算之后就回家去伺候她那位女主人,恰巧他在同一张桌子旁落了座。真是个帅哥!他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觉得她屈才做一个管家太可惜了,对她的雇主和工作地点的一切细节都很好奇。很快,她发觉她在向这个陌生人大吐苦水。如果说格莱迪斯有什么过失的话,那就是她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和布菜切特夫人一起生活时遇到的种种问题都告诉了一个陌生人。而现在竟然又碰面了。她本来只想喝一杯就走,他却非邀她坐过来。“哦,好吧,可是我一个小时之内就得回家去。否则,她就会把门锁上,把钥匙藏起来。等她两杯酒下肚之后,藏钥匙的地方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我可就惨了。”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溜进去,那房子一直都是你打理的,你可以给自己留扇窗户……”

    “留扇窗户?即便是我在家,她也会把所有门窗锁得死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要在屋子里转上一圈,检查一遍。要是我不在……我告诉你,那房子就像一座被封死的城堡。”格莱迪斯毫无戒心地把城堡内部的布局描述了一遍,“这位可怜的老太太,整天都生活在恐惧中,尤其是天黑以后。”

    布莱切特夫人如此疑神疑鬼,似乎都缘于她的过往。她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不大光彩,曾利用信托欺诈之类的手段把整个家族的钱都卷到了手,如今她每天都担心那些受了骗的亲戚们会找上门来算账。“尤其是其中一个,就是她常提起的‘住在苏格兰的外甥女’。大概那笔不义之财,大部分都本该属于这位外甥女的吧。她把这个外甥女描述得跟牛鬼蛇神一样。我想,她是打心眼儿里相信,某天夜里自己会在睡觉时被人杀了。”格菜迪斯推测,正是因此,她才整日泡在酒精中。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她就是一个老酒鬼。我纳闷儿你干吗还要和她住在一起。”这位颇具同情心的陌生人为她鸣不平。

    格莱迪斯已经人到中年,此时她的那双充满悲苦的眼中浮现出另一种情绪。“我拿的薪水很高。而且我还得照顾我那可怜的弟弟,你知道。我不能把他送到公共机构去。他以前在那种地方待过——和那些比他情况更差的病人住在一起……”一说到这儿,她又变回那副憔悴不堪的样子。史密斯先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提醒她快到一个小时了。

    当他见过格莱迪斯,从酒馆里出来时,帕提斯正在死胡同尽头的二十号房屋的大门前等着他。她看起来很激动,一双蓝眼睛闪闪发亮。脑袋上顶着一顶羽毛帽,暗金色的头发似乎因为兴奋和快乐而根根竖立起来。“看样子你很高兴。”他说着,坐进那辆小车驾驶员位置上。

    “噢,埃德加,他简直太可爱了!那头可怜的小羊就像一堆砖块一样,哗啦一下子塌了——任我摆布。”

    “我想你是在说费博医生了。”埃德加说道,觉得心里有点儿郁闷。

    “十号。正对着布莱切特夫人家。亲爱的,我们说好的,由我出面搞定他。”

    “那么,你成功了吗?进行得顺利吗?”

    “非常成功。和计划的一样,我是最后一个患者。‘留下来喝杯雪利酒再走吧,亲爱的康芙小姐。’我说:‘嘿,嘿,小心你的医患关系啊,味道有点儿不对了!’”

    “虽然你说了这样的俏皮话,你还是留下喝了杯雪利酒?”

    “是的,我留下了。你猜还有谁留下了?那个闷葫芦接待员。这主意是不是很妙?我也邀请了她,这样一来,我一箭双雕,让他们两个都乖乖听话。”她心满意足地半躺在座位上,“管家那边怎么样了?”

    埃德加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讲述了一遍:“他妈的!那房子确实跟堡垒似的。门闩,钥匙——我甚至听到了吊桥升起时哗哗的锁链声。更糟的是,她们总是锁着门窗,进去了就出不来。门都是自动上锁的。你必须得有万能钥匙。”他根本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想把自己和窃贼、凶犯关在一起。“我本想让宝贝儿格莱迪斯给我们留个窗户什么的,但她没那个胆儿。那个老太太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他把她对那个苏格兰外甥女的恐惧讲给帕提斯听。

    “哦,这样啊——复仇的感觉一定很痛快。”帕提斯淡淡说道,“我倒是更喜欢阿姨的那串珍珠项链。”

    “你没有别的选择,其他值钱的东西她都放在银行保管了。”埃德加说。

    第二天晚上,他们实施了计划。当格莱迪斯跑来开门,发现来者是那位在“绿林好汉”酒吧里遇到的友好的陌生人时,她明显有些慌乱。“请原谅我在这个时候打扰你——”

    “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不应该来这儿。”格莱迪斯担心地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客厅门。

    “只是,昨天晚上我弄丢了我的打火机。你知道,那东西有特殊意义,我不能把它弄丢了。我想有没有可能你凑巧注意到——”

    “我什么也没注意到。”格莱迪斯说着,就想把门关上了。

    “酒吧里没有。我想……”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这样,除非她出手推搡,否则她别想关上门。“你会不会拿起来玩,一不留神,和你自己的东西一起放进了手提包里?”由于紧张,这位先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格莱迪斯再次回头瞥了一眼,“不,不,当然不可能!”

    “能否请你看一下?很抱歉麻烦你。”

    “请你小声一点儿。她会出来的。”她犹豫不决地说,“好吧,我去看看。”她飞快地走向厨房,匆忙之中,根本没想到请他到门外等候。更令她惊讶的是,竟然真的被他说中了。就在她那个漂亮的真皮手提包里,真的有一个银色的廉价打火机。一通千恩万谢之后,他便离开了。她站在客厅门口侧耳倾听,除了酒瓶和酒杯的清脆撞击声之外,一切平静如常。她的房间在三楼。女主人这些年腿脚不便,一直没有上去过,她也因此自得其乐,住得舒服自在。站在楼梯上最后查看了一下,然后就上楼,去用编织和电视打发睡前时光。

    格菜迪斯一走,帕斯提就从餐厅里溜了出来,蹑手蹑脚地爬上二层。她按照先前埃德加从那个管家嘴里打探出的情报找到了女主人的卧室,同时,查看了其他房间。空房有两个,钥匙都插在门上。她选择了位置较为偏僻的一间,走进去,锁上门,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要等上整整一宿,再说,谁会查看一间上了锁的空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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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夜时分,布莱切特夫人被耐心的格莱迪斯推着,摇摇晃晃、不情不愿地上了床。她会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这是格莱迪斯在酒吧里告诉她那位认真聆听的朋友的。(“她从来就没想过,我深更半夜地等着安顿她睡觉,第二天一大早还得起床!”)她们制造出的响动丝毫没有吵到帕提斯。她舒舒服服地缩在鸭绒被下,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格莱迪斯按照惯例,在去厨房享受茶点之前,把卧室门拉开了一条缝,探头向里张望。布莱切特夫人打着鼾,仍然熟睡着。珍珠项链就压在她的枕头底下,可女主人前一晚喝得酩酊大醉,头昏脑涨,没有把它放好。格莱迪斯看到在那皱巴巴的亚麻枕巾下,泛着柔和光晕的珍珠项链有一半露在外面。这条项链不太长,珍珠也不大,可他们说,链子上的每一颗珍珠都大小相同,品质极佳,值一大笔钱。这时,她听到送奶工敲门的声音,便下了楼,去开后门。帕提斯早就查到这天是结账日,格莱迪斯会忙上好几分钟。

    格莱迪斯回屋后,听到楼上传来含混不清的叫声,女主人的铃铛也响个不停。布莱切特夫人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头和肩膀被一团黑布裹住了,等她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叫来了管家,房子的前门已经关上了,珍珠项链也不见了。

    老太太一直激动地大叫,说这是苏格兰那个外甥女的威胁,格莱迪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冷静下来,然后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局位于这条死胡同的街角,正对着“绿林好汉”酒吧。一个在外执勤的巡警报告说,虽然清早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但珍珠项链失窃后,还没有一个人离开这条街。也许窃贼从另一户人家穿行而过,但只要稍加考虑,就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警察很自然地认定窃贼和赃物都被堵在了这条死胡同中。很快,一位警官就赶到了现场。

    与此同时,帕提斯步态悠闲地从二十号的前门走出来,穿过马路,踏进了十号房子的正门。

    那位闷葫芦接待员慌乱不安:“噢,康芙小姐!——您来得真早。”

    “早吗?”帕提斯说,“那可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我平时总是迟到的。”

    “今天十一点半才能轮到您呢。”

    “哦,是吗?”帕提斯说,“哦,没关系。我只要坐在你们那间漂亮舒适的候诊室里等一会儿就好了。”

    她闲着没事,于是,开始观察那个五分钟前从费博医生的诊疗室走出来、举止怪异的患者。好在接受警察讯问时,详细地描述出他们。

    趁着医生接诊的空当,她走进诊疗室,见到那位被她迷

    得晕头转向的费博医生,告诉他,自己的头疼症状一点儿都没有减轻。听了这话,医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困惑与遗憾,只是欣然同意让她再来复诊几次。同时,“你上次答应再给我一盒药的,这话还算数吗?哦,你真是太好了!又是这种样品,所以这次我也不用付钱了?”他递给她一个哗啦作响的白色圆形硬纸盒,塑料盖子仍是密封的。“恐怕你下次再来就得开处方,拿正装药了。”他说,“这是他们给我的最后一盒了。你下次告诉我这种药管不管用。”

    “下次我会把诊疗时间预约在晚上,再从你这里蹭两杯酒喝。”帕提斯愉快地起身告辞,“和你,还有那位可爱的霍吉小姐。”她故意提高声音,好让那位可爱的霍吉小姐听到。

    她把药盒与手套放在霍吉小姐的桌子上,从手提包里掏出记事本,飞快地翻动着,找到合适的时间,预约了晚间诊疗。当她离开时,还说了个笑话,疯疯癫癫地大笑一通后,向她道了谢,然后便挥手道别。她走后,霍吉小姐发现她把那盒药落下了,等她追出去时,胡同里已不见了康芙小姐的踪影。她顺手把药盒放在了自己的架子上,和其他林林总总的药品混在了一起,之后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警察在胡同口拦住了帕提斯,告诉她医生家对面的那栋房子里有一串珍珠项链被盗了,她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致。好像电视里那样,她说,警察局就在胡同口,东西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盗了,难道不觉得心惊胆战吗?她是嫌疑犯吗?他们要搜她的身吗?她很乐意接受搜查,只是她怕痒,不许胳肢她!于是,警察退让一步,把她请回警察局,找了位年轻的女警来搜查她。可漂亮的康芙小姐身上和手提包里都没有可疑,只不过,她的手包里除了一件充满异域风情的上衣之外,还有一个圆形的白色小药盒。警察撕开了密封胶纸,瞄着里面的药片,甚至掰碎了一两颗,可那些都是寻常的药片而已。既然他们没有追问,帕提斯自然也就没有多费口舌,没有告诉他们除了手提包里的这个药盒,还有一个落在了霍吉小姐的桌子上。相反,她丢下一颗烟幕弹:“我猜窃贼一定是那个拿着药的小个子男人。他很有趣。”

    “什么拿着药的小个子男人?”

    “我在候诊的时候,看到他从费博医生的房间里出来,奇怪的是,他没有离开,而是坐了下来。当时,霍吉小姐正忙着接待下一位病人。(一位怀孕的女士:来杯简单点儿的,她可不能喝雪利酒!)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装着粉色药液的瓶子,喝了下去。我是说,他是把药直接倒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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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5:24 | 显示全部楼层
    警察听了这话,精神大振。那个小个子男人还在警察局,刚刚在一次彻底搜查中,被——毫发无损地——带了回来。

    “是的,然后,他突然站起身,走到一幅画前,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的意思是,他似乎特别注意那个画框,还非常诡异地摸了摸画框的背面。那幅画简直奇丑无比,我个人认为费博医生把它挂倒了,可怜的糊涂虫!可能那个矮个子男人也有同感。不管怎么样,他又喝了几口药水,然后就走了。”

    听完她的话,警察也离开了。他们竭尽所能,朝胡同里跑去。那幅不知是否挂倒的画仍在那里,上面布满手套留下的印子,甚至还沾着粉色的药水。可是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警方似乎丝毫没有怀疑布莱切特夫人的珍珠项链被窃的真实性,开始紧张地排查嫌疑人。管家格莱迪斯十年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记录,并且未来十二年还将继续忠心耿耿地服侍这位女主人。费博医生也是个家底清白的从业医生,年轻有为,温文尔雅,有着大好的前途,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狡猾的珠宝大盗。沉闷老实的霍吉小姐也为医生工作了二十年了,从未做过玷污自己名誉的事情。警方仍然对街坊四邻进行侦讯,但同时也将重点放在那些患者身上。康芙小姐是其中之一,绝对清白无辜的一位;那位值得尊敬的准妈妈来自肯新顿;第三个就是那个喝粉色药水的有趣的小个子男人。警察把调查重点集中在这个小个子男人身上也是有理由的。既然他根本没有进入过霍吉小姐的办公室,警察也就把搜查这个房间排在了调查费博医生任务单的最后一项。

    趁着在警察局等待离开许可的空闲,康芙小姐溜到了霍吉小姐的身边:“霍吉小姐,说起来有点儿怪异,我把我的药落在你的房间里了。”

    “是啊,我看见了。”霍吉小姐说,“我把那个药盒放在我的架子上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都是为了费博医生。”帕提斯说着,抬起头,那双充满困扰的蓝色眸子直直地望进较为年长的霍吉小姐的那双饱含询问的灰色眼睛,“我是说,那些药——其实,你知道,是一种兴奋类药品。我想他是不应该给我这种药的——是我求他的。我已经在努力戒除药瘾了。我编了些谎话骗过了他,他不知道我不能用这种药。”她语气坚决,“要是他因为帮助我,而坏了自己的名声,那可就太糟糕了。你知道这种事情一旦传开,记者就会蜂拥而至,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怎么做?”霍吉小姐说。

    “你能不能不要提及我把药落下的事情?他们搜查你办公室的时候,你能不能把它藏起来,别让他们看见?这么做都是为了他。我真的挺喜欢他的。我想你一定也是。”帕提斯半认真半戏弄地说。

    “交给我,放心吧。”霍吉小姐粗声粗气地说。

    “也不要对他提起。我对他发誓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连你也不会说的。”

    “我对谁都不会说的。”霍吉说。

    接下来的调查愈加深入。对于那个可能将赃物随粉色药水一同吞到肚子里的小个子男人,调查仍然毫无进展。另一方面,他的指纹却是一个重大线索。因为史密斯先生——也就是“绿林好汉”酒吧里那位亲切爽朗的陌生人—一不是别人,正是声名狼藉的珠宝惯偷埃德加·西奈斯。据调查,在北方,警方早已熟悉他的相貌和指纹,最近他来到了伦敦。通常,他都是与别人联手作案,而且同伙经常更换。毫无疑问,他与费博医生、霍吉小姐、那位孕妇还有康芙小姐没有任何瓜葛。不过,警方已经证实,他与格莱迪斯(这位管家此时已被解雇,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追悔莫及)有过数面之缘,并从她嘴里套出不少关于布莱切特夫人家庭状况与日常起居的消息。更有目击者称,看见他于案发前一晚在她家门口徘徊,但格莱迪斯愤愤不平地反驳说,她(几乎是)立刻就把他打发走了。而且格莱迪斯和布莱切特夫人都能证实,他离开很长时间后,珍珠项链仍然安然无恙地挂在布莱切特夫人的脖子上。两天前的一个早上,他出现在费博医生的诊所,声称自己被不明原因的疼痛感折磨着,而固定看诊的那位医生留在北方。他还坚持要把复诊时间安排在案发那天上午十一点。

    此时,康芙小姐仍然被警方礼貌亲切地扣留在警察局里,生性爽朗健谈的她开始和那些同样不能离开的相关人攀谈起来。不过,那个小个子男人似乎不买她的账:“小姐,你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我一疼起来就必须吃那些药才能缓解,否则我带着药还有什么用?还有那幅画——我就是觉得它挂倒了,我只是想看看它正过来的样子。”康芙小姐发出嘘声,让他噤声。让其他人失望的是,他乖乖地收了声,嘴里却仍然不满地嘀咕着。外人看来,康芙小姐似乎在为自己低声辩护,其实,她是在说:“一切都很顺利,埃德加。东西在那个接待员手里。你很成功地引开了他们的注意。”

    “你什么时候去把它拿回来?”

    “等警察把你放了。用不了多久的,他们没有证据扣留你的。就像我们安排好的那样去复诊,把东西拿回来。”

    “你可别要花招。”埃德加警告着。

    “当然不会。”帕提斯柔声说。她说的是实话。有一半是他应得的。

    过了几天,她估计时机成熟了,就再次来到了费博医生家。霍吉小姐正在穿大衣:“恐怕医生现在不在。”

    帕提斯早就知道。她不是来找费博医生的。

    霍吉小姐又把大衣脱了下来,领着她回到了她的办公室:“你是来拿那些药的?”

    “我一直忍着。可是药瘾实在——太难受了。”帕提斯演着戏,“我必须得吃。”

    “毫无疑问。”霍吉小姐说着,转过身,半坐在写字台的边沿上,直视着帕提斯,“你看,康芙小姐。我知道那些药是什么。”

    帕提斯试图拖延时间:“是啊,我跟你解释过了——”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那些根本不是什么药。”霍吉小姐说。

    “哦。”帕提斯说。似乎一切都完了。

    “你看,你犯了一个小错误。没错,我的确爱着费博医生,对于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可能会觉得有些可笑。但是,这就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费博医生知道他可以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他的。他这辈子绝对不会警告你对我保守秘密。”

    这么说,她打开盒子看过了。帕提斯鼓起勇气,心想,虽然她看过了,却没有任何行动,没有立刻报警。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连霍吉小姐这样的人都有可以收买的价钱。“你告诉别人了吗?”她说。

    “还没有。”霍吉小姐说——难道先前投资的那杯雪利酒有回报了?——“我想……唉,康芙小姐,你一直对我非常友善。而且我也认识布莱切特夫人,她是我们的一位患者。我知道那个令人厌恶的老太太待人非常苛刻。所以,我决定先等等,听听你的说法,再做决定。”

    “霍吉小姐,让我们坐下来说吧。”帕提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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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5:3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幅上下颠倒,的画作下面有一张长沙发。她们俩并排坐下。之前也正是在这里,埃德加·西奈斯按照他与康芙小姐的计划,举止怪异,大出洋相。“你要知道,布莱切特小姐是我的舅妈。”帕提斯说,“我舅舅去世后,她暗中做了些手脚。没有违法,谁也抓不到她的把柄。她只是搞定了我们家族那位年事已高的事务律师,最后,从我们手里大概抢走了两万英镑。唉,手段实在太卑劣了。如今,我父亲去世了,我母亲也生了重病。她是那么漂亮啊,霍吉小姐,而且还很年轻,却得了那么重的病!如果有两万英镑,也可能一万或者五千,就可以减轻她的痛苦,让她多活一段时间。然后……有一天,我们那栋位于苏格兰的小房子被盗了,我抓住了小偷。我想,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比我更惊讶——然后就把他锁在一个房间里。我没有报警,而是和他聊起来了。因为,我恍然间意识到,如果我能找到一个行家里手,也许能拿回一些本应属于我的东西。我是非常认真的,霍吉小姐。”帕斯提说,“把我的拿回来。那串珍珠项链的价值只是她从我们手里抢走的一部分。就这样——我们决定联手。他叫埃德加·西奈斯,我想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她一边笑着,一边向她讲述了她和埃德加为了引开警方的视线,而精心制定的方案。“他不会有事的。他根本没碰过那串项链,他们不能只因为他喝了药,看了那幅画就把罪责推到他身上。当然了,除非,”她抬起那双漂亮明亮的蓝眼睛,担心地挤出一丝微笑,说,“你会去告发我们吗?”

    “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白白地把珍珠项链还给你!”霍吉小姐说。

    帕提斯刚想开口,提议分成,但转念一想,又把嘴闭上了。“可以吗?求你了。”她说。

    霍吉小姐站起身,把那个印着绿色字母的圆形白色药盒拿了过来。她坐下身,把药盒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然后语气轻快地建议道:“五五分成?”

    “五五分?”帕提斯难以置信。

    “你和西奈斯先生一人分到百分之二十五。另一半归我。”

    帕提斯一把抢过药盒。可里面是空的。“我就等着你来抢呢。”霍吉小姐说道,接着,又补充说康芙小姐不用担心,珍珠项链被放在了一个很保险的地方——但她是肯定找不到的。

    “五五分?”帕提斯说。

    “做决定吧。”霍吉小姐说。

    帕提斯的大脑飞速地转着,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漏洞。“占有者在法律中占上风,”她说,“珍珠项链在你手里。你为什么还要分?为什么不把整条都私吞了?”

    “我不是个惯犯,不知道如何处置它。”霍吉小姐简单明了地说道。

    “无法脱手?”帕提斯问。

    “无法脱手。”霍吉小姐说。

    但是,也不一定。“占有者在法律中占上风,”帕提斯又说,“可是法律没有允许你占有布莱切特夫人的珍珠项链。而珍珠项链确实在你手里。假如我豁出去把这消息报告给警察呢?”

    “你尽管去,”霍吉小姐语气中的警告成分越来越浓,“看看到时候你会有什么下场。”

    “我不会有事的,而你可就有大麻烦了。如果我拿不到满意的份额,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百分之二十五——买主才能给多少!——只要能看你蹲监狱,我一分不要也值得。别以为你不会进监狱。你对警方说什么都可以——东西不在我手里,我就是清白的。他们甚至不知道我认识埃德加。埃德加昨晚去过老太太家,今天早上他又出现在这儿。你等警方排除了他的嫌疑,把他放出来。你要贿赂他,要他帮你把珍珠项链脱手卖掉。项链是你早就偷到手的,是趁那个老太太过来看病的时候,用假的调了包。在医生给病人做检查时,很容易就能办到。你告诉他项链藏在画框的后面,”帕提斯渐渐说到了重点,“然后就着药水把珍珠吞到肚子里,偷带了出去。”她耸耸肩,“很多漏洞,但是不用怕,埃德加会填补好的。骗警察,他可是个老手。而且他从来没有碰过那串项链,所以依然没有针对他的证据。他会告诉警察,项链在你手里,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可以指证我的证据——也没有。”

    “当然,只除了一点,”霍吉小姐说,“只要稍加走访问询,就能揭开你的身份。你是布莱切特夫人的那个苏格兰的外甥女,对她心怀怨恨,始终认为她所拥有的一切本都应属于你的。”

    “噢,那件事啊!”帕提斯说,“我恐怕没用,亲爱的!你不会真的相信我说的那些话吧?”

    “不,我不相信。”霍吉小姐说,“当你的朋友西奈斯先生从可怜的格莱迪斯嘴里套出这件事时,你立刻编造出这么一段故事。因为你觉得这样一定可以赢得我这个老处女的同情,然后我就会乖乖地把珍珠项链交给你了。”

    “可是你不相信?”

    “布莱切特夫人年纪已经很大了,”霍吉小姐说,“怎么也不可能有你这个年纪的外甥女,尤其你的母亲还很年轻——你不是父母的老来子。”她不怀好意地朝康芙小姐笑了笑,“难道你就没想过,那个苏格兰的外甥女如今至少也应该人到中年了?”

    康芙小姐恍然大悟。“像你这样?”她说。

    “没错,亲爱的,”霍吉小姐说,“像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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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5:5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位从苏格兰来的外甥女必须挣钱养活自己,凭借出色的推荐信,她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份可以让她近距离监视舅妈的工作,甚至可以巴结讨好,拉近她们的距离。选择他是因为他就住在街对面,很方便。她的年纪越大,来找费博医生的频率也就越高,那么,也就越需要得到这位好心接待员的关照。康芙小姐只得屈服:“你就是那个苏格兰来的外甥女?”

    “而你是个专业的窃贼。”霍吉小姐说,“所以就这么定了。”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那条平庸的连衣裙。“我觉得五五分成非常公平。我们要从哪儿开始?”她说。

    在二十号,布莱切特夫人摇着铃铛召唤格莱迪斯。她仍然喋喋不休地告诫众人,聊天时不留神提防会引来多大的麻烦。“但我还是决定让你回来继续伺候我。”

    格莱迪斯并不感到惊讶,这么多年,布莱切特夫人已经离不开她了。这也算是唯一的回报了。但是,她还是不卑不亢地说:“谢谢您,夫人。”

    “保险公司给了我一张数额可观的支票,所以我心里好受多了。”

    “哦,我很高兴。”格莱迪斯松了一口气,道,“现在,您可以去再买一串珍珠项链了。”她谦恭地说道。因为从某种莫名的角度来说,这宗盗窃案都是她造成的,“总是看着您带着它——我很想念那条链子,夫人。”

    “我没打算……”布莱切特夫人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又改变了主意,“也许我的确需要一条新的。”

    光秃秃的脖子又老又糙,堆积着一圈圈的肥肉,环状的皱褶逐年加深。“我觉得夫人这次应该买一条双排链,我知道您再也找不到之前那么好的了,可是双排珍珠项链不是也挺好的吗?”

    女主人想了想,觉得是个好主意。毕竟,对她来说,与其把钱存在银行里,不如买一件贵重的珠宝衬托自己。

    对格莱迪斯也好。这起盗窃案真是帮了大忙!她也为了同样的目标,努力工作了多年——酒吧里那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别有用心的谈话!第一条珍珠项链换来的钱快用完了。她正感绝望的时候,史密斯先生出现了——即使她为此送掉了性命,她那可怜的弟弟也不会被送到公共机构去,在那种地方,他是没有隐私可言的:像他那样的一个人和平常的患者混在一起!无法想象。

    在一家知名珠宝店里,霍吉小姐、康芙小姐和西奈斯先生听到那条品相绝佳的珍珠项链被开出二十五英镑的价格,当场呆若木鸡。而布莱切特夫人的那位佣金丰厚的管家,此时正坐在她那间舒适的房间写信,收信人的地址是在苏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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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6:19 | 显示全部楼层
    餐后小吃
    长眠此地


    弗莱彻士多太太惊叫道:“天啊,好难看的夹克!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弗莱彻士多先生答道:“这衣服是我在酒馆那儿跟某个家伙买的。”

    “某个家伙?什么人?”

    “我不知道——就是个人呗。”

    弗莱彻士多太太说:“你真得当心点,在酒馆里别随随便便跟陌生人买什么东西。这东西真糟糕。看起来像只里朝外翻过来的死羊。”

    “我的天哪!——那人说他的妻子也这么说。”说罢,他低下头用犹疑的眼光审视着夹克,下巴都快抵着胸部了。这衣服是鲜艳的茶色。真皮倒是真皮,但带了层厚厚的绒衬里。他觉得它看起来,呃,很有点放荡不羁的感觉……并且,他陶醉在幻想中:仿佛看到自己穿着这件夹克,昂首阔步地穿过停机坪,走到一架待飞的“大鸟”前。于是他反驳道:“我觉得它看起来很不错呀。”

    弗莱彻士多太太讽刺道:“我看,你是觉得它看起来像是威风的老皇军制服吧。”她喜欢把皇家空军简单地称为“皇军”。

    他回答说:“老兄,天才也有坠机的时候,当时几个板条箱都掉到水里了。什么,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反正不会相信的!那个翘八字胡的家伙可以给我作证。”

    她看着她丈夫,眼中似乎流露出厌恶之情,说道:“难以想象,我竟然能跟你这个老骗子一起遭了那么多年的罪……”

    弗莱彻士多先生抗议说:“我确实在皇家空军待过。”

    “是的,你在‘地上的皇家空军’待过半年。而且,你除了在汉普斯泰德西斯主题公园见过飞机外,根本连‘大鸟’的边都没碰过。”

    接着,她愤恨地继续挖苦道:杰拉尔德,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就是一个骗子。一个没用的,只会夸夸其谈的骗子,净会吹牛皮自以为能糊弄大家。其实你不仅忽悠别人,尤其会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你个没用的废物——你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份正经工作。除了我之外,你也留不住其他女人。我跟着你,也是因为我同情你。可你除了在酒馆里认识几个无耻的猪朋狗友外,从来没交过一个知心朋友。他们净会哄你帮他们付酒钱,其实你根本付不起。现在竟然还向你兜售这些你根本就买不起的夹克衫……”

    弗莱彻士多说:“够了,够了。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我看你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继续反驳道:“我认为,根本没有哪个人想把自己看得那么透彻。尤其是当这些缺点都是真实存在的时候。我觉得,你这样三番五次地数落我的缺点,也没什么好处。”

    “不想我整天唠叨,你就别再到哈特林那家破酒馆去烧钱,别再买那么多我们支付不起的烂东西。你似乎忘记了家里的收入都是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只会写些幼稚的短篇小说——”

    他再次打断她道:“够了,够了。别再说了,我都知道了。以后不到酒馆灌黄汤是吧?”

    他接着把音量控制在她刚好能听见的范围自言自语道:“长眠此地……”他总会说些文绉绉的话来提醒她一个事实——他比她受过的教育多,比她要来得有文化。

    她说:“土夹克 1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说:“亲爱的,我说的是一句双关语。在拉丁文里面,它的意思是说:在夹克这个问题上,你把我给打败了。我只能‘长眠此地’——败给你了,躺在这里……”

    但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只听得到最后一个字。她说:“噢,是的。这你倒是很擅长——躺着。”

    接着,他听到她上楼时重重的脚步声,听见她在卧室里踱来踱去,在换泳衣准备去游夜泳。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前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他又再等了五分钟,以便确定她不会回来取什么东西,然后走去工具房,把他藏在那里的威士忌取了出来——她几乎从不让他去酒馆喝酒,所以把酒藏起来偷偷地喝也是个不错的法子。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否则喝太多的话,他的脑袋会变得昏昏沉沉——他还要处理些棘手的事情呢。往杯里掺了许多水,好让酒可以喝得久一点。端着酒回到起居室,拉了张椅子到月光照耀下的窗户边,坐下来继续思考——如何对她实施谋杀。

    整件事情,杰拉尔德·弗莱彻士多都通盘考虑过了:总的来说,得找个有利的时机再下手。首先,不能操之过急。速战速决固然好,但听着日益频繁的激烈的攻击性演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每个字眼都像是火刑时给正在嗞嗞冒油的身躯下熊熊燃烧的柴堆火上浇油似的。稳扎稳打,才不会被人发现作案动机。毕竟,没有“其他女人”——这也是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埃尔莎认为这样可以摆脱其他女人的威胁。这里也确实没有其他女性可供选择。也没有钱财可图。他们仅可以靠各,自的涂鸦之作来赚取微薄的薪金勉强糊口,平时只能吃些便宜的水果和蔬菜,还有期待他能从小农地里带回来一些鸡蛋。(呵,那块小农地!那儿有一只可恶的老猪和很多营养不良的母鸡。他整天就是在地里施肥和挖地,忙这忙那……)他又开始想入非非。回忆起以前那狂野、美好的时光,回忆起那些废弃的板条箱和炸破了的飞机,回忆起他和友好的伙伴们在一间老旅馆里大杯地喝着啤酒,听着乔治吹嘘他的光荣事迹……毕竟,如果有机会的话,谁敢说他不会像他们那样有着光辉的大好前程?没有谁天生就是庸才。这当然也可以归结为运气不佳。

    嗯,谋杀埃尔莎这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幢房子的位置很偏僻:距离最近的哈特林小村庄有三英里远,到其他地方要走六英里,到市区的大教堂则要走十五英里。因此,附近没有邻居可供他打听私隐。她说得没错,他没有朋友,在这没有,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朋友。只有在酒馆里认识的几个人:比尔夫妇、巴尔巴拉、诺拉斯、汤姆斯……他们傍晚晃进酒馆,深夜才离开。他们之间通常都不会称名道姓,他们似乎都无家可归,互不相干的人在灯火通明的酒馆里碰杯畅饮,说着老掉牙的笑话。他认识的人甚至还包括那些孑然一身,过着欢快的非职男夜生活的人们。嗯,好了,不想这些了。他转而想到: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真实动机——她那恶毒的舌头足以使人自惭形秽,消沉颓废,一蹶不振。而我很快就可以摆脱她了。

    他决定制造一起溺水事故。

    她曾经是一名出色的运动员。但他总是不记得她是跳水还是速游方面的能手了。也不记得她是属于世界级选手还是只是国家级的,抑或只是萨里郡内的运动健将?他只记得最重要的一点——她曾是一名游泳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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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0:36:42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对自己以前游泳时拍下的老照片很是珍视。照片中的她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或仰泳或蝶泳,还有其他花式。当时的她,体格健硕,体型优美,连水花都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可惜那些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她手臂上的肌肉转变成了厚厚的脂肪。虽然她还是那么喜欢游泳,一直坚持所谓的健身减肥。在这儿定居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房子附近有个废弃了的小海湾。她一天到晚只顾着游泳,怎么游都觉得不够。因为杰拉尔德·弗莱彻士多对这样的消遣了无兴致,所以她总是独自跑去游泳。身穿老式的黑色毛线游泳衣,外面套着颜色鲜艳的海滨服;游泳时,她把那头粗糙的棕色卷发盘起,将一顶白色的泳帽罩在头上。在荒芜寂静的小路上走上二十分钟,然后游半个小时,回来再走上二十分钟。

    她通常会说:“这样可以让你保持健康和好身材。”她一边说一边用她结实的手背拍打着他那松垮的肚皮。

    然后,他会脾气暴躁地回答说:“我在破花园的地里翻地干活也可以锻炼身体。”

    就用溺水身亡这个法子吧,制造一起意外。但对于这么个游泳健将而言,谁会相信她会发生游泳意外?他又喝了点威士忌,放任思绪游荡。狂想着如何去堵住她的水下呼吸管,以及如何刺穿她的浮圈。可惜,她不习惯用那些东西。她只会纵身一跃跳进水里,向远处的岩石游去,然后从岩石上再跳入水里,这样反复来回几次。然后围着岩石再闲游一会儿,最后才往回游。她不是为了去创什么纪录,也不会有激流勇进等冒险行为,只是老老实实地享受在水中畅游的时光。

    如果她是溺水身亡,那她溺水的时候,凶手就不能出现在现场。应该是她跳下水,头埋在水里面,尖声呼喊着救命——但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他突然灵光一闪,被自己突然想到的好法子给镇住了,陷入了沉思。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把她的头按入水里。

    毕竟,溺水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肺部被迫进水吗?你可以在三英寸深的洗手盆中溺死,也可以在家里的卧室里溺水身亡,这跟在大海中溺水一样简单。

    但如果你被发现溺死在大海中……

    把她的头按进一盆水里面将她溺死,然后再把她抬到海边扔进水里。(这里有个小细节:他们会不会发现她肺里面吸入的是咸水还是淡水?那就索性打一桶海水将她溺死。然后还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把水倒掉。不能被人看见结了盐的排水管或者是被海水浇得枯萎了的花朵,以免露出马脚。)

    但她在海里被发现尸体,跟她在海里溺死这两者间有什么区别?他们还是会怀疑是你把她的头按入海水里然后再去找人求救的。对了,不在场证据,得找个不在场证人。他又开始寻思,思路变得越来越冷漠和清晰。在这里把她溺死,将她的尸体抬入车子的后车厢。当人们以为埃尔莎正在小海湾里游泳健身时,得找个人陪他在房子里待上至少一个小时。然后离开犯罪现场,驾车前往小海湾——“她怎么还不回来,我开始有点担心了。”——把她扔进海里,把她从水里面捞出来,然后去向人求救。验尸报告估算的死亡时间要早好几个小时:但在几个小时之前,他正在家里面跟人聊着天呢,安如泰山。

    只是——跟谁聊天好呢?有谁肯走恶劣险窄的小路,来到这个潮湿的森林荒原和遥远的沿海地带,在这里坐上一个小时跟他聊天?意外得在晚上上演。在他们入住这房子的十个月以来,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做客。每天晚上,当埃尔莎去游泳时,他就一个人坐着,敲打着他的打字机,无精打采地试图写出一个短篇小说。(白天她不允许他写作,因为母鸡和猪,还有讨厌的菜圃需要他去照料。她说他写的故事没有他们的小农地里的生产值钱。事实上,她说得没错。他又开始做着白日梦,心想我再也不要碰那些肮脏的泥土了。如果他可以整天地进行写作,不用受到她的冷嘲热讽和干扰,该死的,如果真能这样,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写出个名堂来的。)

    至于不在场证据,得找个不在场证人!找个人跟他一起待一个晚上。

    当然了,他可以去那家酒馆。这样行得通吗?等她死后,我驾车前往哈特林。在那儿待上一个小时,然后驱车回家——“发现她当时还没回家!”

    继续开车到小海滩去。之后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但是这样一来,人们就不会想到是他干的?——他们会认为,在他来酒馆之前他就已经将她溺死了,然后再回去假装发现她溺水。不行,得有人亲眼看见她健康快活地动身前往小海滩,然后那个人得跟他一起待上一个半小时。他起身去洗干净威士忌酒杯,赶在她回来之前把它收好。可他把杯子摔破了。他俯身拾起玻璃碎片,大拇指不小心被划破。他欣喜若狂地想到:就这么决定了。

    他讨厌这样做,但时机成熟时,他还是勉强地把左手的手指伸进割草机的切割器里。因此把原来的伤口弄得更大些,制造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和乱子——但那样做符合他的性格。他对他妻子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哪?我受委任的一系列故事还没开始,我手指就被弄成这样,连一个字都敲不出来。”那个系列包含六个短篇故事,讲述战争时期的皇家空军。不用说,自然是由弗莱彻士多先生来担任主角,不可能还有其他人选。

    埃尔莎说:“噢,好吧,杰拉尔德,你实在是太粗心了,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他冲着自己包扎好的手笑笑,说道:“亲爱的,我这也不是故意的,对吧?”

    “你就不能像我那样用手写吗?”

    “我不能用手写。这你是知道的。”这是真的,每个作者都有他自己的禁忌。她身为作家应该知道这点:除非他看到那些词语在他面前被打出来,否则他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说:“如果我会打字,我想我可以替你代劳。只是可惜我不会。”其实,她一想到要替他做那些她本来不该做,也不愿意做的事就来气。

    他说:“我想我只能停手不干了。”

    “停手不干!这可是你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可以拿你胡说八道的本事,来正经地赚点小钱的机会呀。”

    她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想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也很难找到谁来给我们打字了。”

    她已经说出口了!她自己也已经提出建议了!他早已经在哈特林酒馆侦察过。他此时刻意走开,然后得意扬扬地回来说有位布车太太,她的丈夫经常上夜班或加班什么的。她结婚前曾是一名打字员。而且她很乐意每天晚上开着她的迷你小轿车走一两个小时的路来这儿帮自己打字。他会利用挖地和刨坑的时间去构思写作素材,因为受伤的手不会妨碍他继续干些打理蔬菜和照料母鸡的工作。然后,她可以把自己想到的东西速记下来,第二天打好再带过来。于是,那位娇小、胆怯、文雅的布车太太便每隔几天跑来露露面。埃尔莎继续早晚都去游泳。工具房里面已经藏了一桶海水。杰拉尔德为那个重要的日子做好了一切准备。

    剩下要做的就是找个替死鬼,以防万一埃尔莎不是意外溺水身亡一事被人发现。他开始对理解能力强的布车太太透露点信息。布车太太对弗莱彻士多太太那么晚还独自去游泳觉得非常惊讶。杰拉尔德含糊地说:“是的,嗯……只要她有时间的话。”

    他允许自己叹了口气,然后毅然继续他的工作。他会目送埃尔莎出门。向布车太太请辞,说大概十分钟左右回来。之后,再神情焦虑地返回房间,露出一副悲戚的模样。他曾经主动地对布车太太说道:“我们就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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