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5-4-4 17: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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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13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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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black白夜 于 2025-4-17 10:26 编辑
已婚的B先生比A先生更阔绰,他甚至让L住进自己的第二栋房子。L不知道自己是“情妇”还是“宠物”,但她不欲深究。她知道好好演这个角色就可以了。
“妳知道妳的名字是一首有名的歌曲吗?”某天B先生抱著L,不经意地谈起这话题。
“是吗?”
“拼法不一样,但发音也是Lyla。”
B先生便开始谈那位英国著名吉他手的韵事,说他爱上了朋友的妻子,只能将心声写成歌曲,宣泄单思之苦。后来朋友和妻子离婚,他成功追求到那位女性,共结连理,朋友也有到婚礼道贺,是西方乐坛的一桩美谈。
“所以结局皆大欢喜?”
“只是不长久,那个歌手有酗酒的毛病,婚姻只维持了十年。”
所以世上才没有大团圆的童话故事──L当时心里想。
因为B先生的关系,L开始接触流行音乐,她闲时会听B先生的唱片收藏,尤其喜欢六、七十年代的美国摇滚乐。同一首〈Summertime〉,比起艾拉.费兹洁拉版本的动人嗓音,她更钟情珍妮丝.贾普林那沧桑和近乎自毁式的唱腔与编曲。
好景不常,这段关系只维持了四个月。
就和A先生一样,B先生说因为工作要离开香港一段时间,所以要结束关系。L没有尝试挽留,因为她知道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只是她觉得有点可笑,猜想男人们都爱用相同的借口,不愿意直说一句“我对妳已感到厌倦”。她察觉到对方并非顾虑她的心情,而只是男人的自尊不容许自己在这场买卖中显得无情无义。她不介意继续饰演单纯愚蠢的小女生,配合对方演这一场低俗的戏。
只有C先生说的“海外”,L觉得是事实。
C先生和A、B不同,他没有包养L,就只是一般熟客。最初C先生跟L约会的目的都只是性爱,但后来C会纯粹找她吃饭聊天,更敞开心扉和她谈生活上的烦恼──这反而让L有点为难,她不知道自己该扮演哪一种角色。
她不打算让人接触到真正的她。
C先生是一位年轻的摄影师,每次和L见面,他都会让对方看他的作品。起初L只觉得那些风景照千篇一律,不懂得当中有何艺术性,但在C薰陶下渐渐理解构图的美感、光暗的对比、景物蕴含的主题以至摄影者的情绪。艺术进入了她的生命之中,而她开始能够跟C谈论一些审美角度的话题,说出对一些作品的见解。
面对C先生的坦率,L不自觉地降下心防,甚至幻想对方能够和自己发展有别于这种金钱买卖的关系。她和C一样,向往艺术家的生活,追求的不是物质,而是心灵上的满足。
然而美梦终究是梦,不可能实现。
“我爸要我到新加坡接手业务。”C某天语气哀伤地说。C的摄影师工作从来赚不到钱,不过他父亲是大企业老板,他便可以挥霍青春,毋须顾虑财政。只是人的青春有限,C的父亲终于按捺不住,封锁儿子的经济支援,要他帮忙打理家族生意。C想过抗命,和L双宿双栖,远走高飞,当一个穷困但有志气的艺术家;可是现实中他就是胸无大志,考虑了一晚,就决定接受父亲的安排。
L没有伤心,这是她预想中的一幕。他很清楚C的个性,知道他不会选择自己而牺牲父母对他的信任。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她在家里独个儿默默地流泪,直至天明。
L后来察觉到,唯有在网路上,彼此在一无所知之下,她才能够和他人交心。由于看不见外貌,不知道年龄性别,没有身分和背景包袱,虚拟世界里她反而可以暴露掩藏已久的自我,接触他人。
即使她的生命已掺杂了A、B和C遗留下来的点滴,被塑造成一个不同的自我。
“沙丘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建议走小路。”
这是阿白在游戏中跟L说的第一句话。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纵使两人没见过面,L却觉得阿白的存在宛如呼吸中的空气那般自然。她知道阿白跟她一样是社会中被边缘化的个体,旁人可能以为她只是在找能够互舔伤口的沦落人,但她清楚明白并非这么回事──她感受到阿白和她的心灵契合,是能够彼此理解的知音。
她回想起那天鲁莽地向阿白提出见面的要求。她深明这可能破坏两人的关系,而她根本无法承受这后果,但她还是决定将内心的渴望说出来。
“我宅居这么久了,已经失去外出的技能。”阿白幽默地回答。
“我可以到你家找你。你不是说过住二楼吗?我可以爬窗进来,这样子便不会惊动你的家人。”
虽然阿白有点犹豫,但他最后也答允L的要求,只是他觉得要对方从窗户爬进来有点苛刻,于是和L约定时间,趁家中无人时从窗户扔下钥匙,让L从后门进内。两人初见面有点别扭,阿白表现紧张,毕竟他太久没有跟人面对面交谈,他这个“贝壳”也差不多二十年没有访客;反而L很快感到安心,因为她在阿白的房间里看到那些他以往提及的事情,诸如哪一本小说有趣,哪一款电玩如何独特,哪一张唱片最值得收藏。置身于这个“茧”内,L确认阿白始终如一,网路上的他和现实中的他没有差异。
“哈,你也有这唱片。我的名字。”L从架子上取下 Derek and the Dominos的《Layla and Other Assorted Love Songs》,用手指遮盖封底“LAYLA”的第一个A字。
“对、对。”
“可是他们最后还是分开了。”L指了指唱片封套下方的歌手名字,苦笑一下。
“那……那本来就是悲剧。”阿白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递给L,腼腆地说:“那、那个,触楣头。”
L看到书,听过阿白说明才知道Layla这名字来自十二世纪阿拉伯的民间故事。青梅竹马的凯斯和莱拉相恋,莱拉的父亲却要女儿嫁给别人,凯斯仍然苦苦追求,被旁人冠以“玛吉努”的绰号,意即“痴心”。玛吉努求爱不遂,只能郁抑地在沙漠流浪,吟诵诗歌,莱拉婚后不久亦郁郁而终。后来人们发现玛吉努死于莱拉墓旁,并且刻下了三首诗歌,令这个故事流传后世。
L听罢故事,忽然鼻头一酸,眼泪沿著脸庞滑下。她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悲伤,就像为一千年前某对不幸的男女而哀恸,为他们寂寞的灵魂而痛心。阿白一时间慌了手脚,只能给L递上面纸,纵然外观看来,他们就像闹情绪的女儿和手足无措的父亲。
阿白不清楚L眼泪的来由,但他知道这时候不用查探究竟,甚至不需要话语。
他明白到为什么L想要见面,因为唯有面对面,她才能传达那股无法言喻的感受,才能让他抚慰她那个伤痕累累的自我。
两颗孤单的心灵,在这一刻真正找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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