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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我的邻居是妖怪》民间偏门、神秘文化、离奇诡异事件--天下霸唱最新作品【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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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8 09: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托梦】

  梦里我好像又回到了早已不复存的筒子楼,我恍惚中推开一间房门,想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人住在其中,可我感觉看到门后漆黑的房间,如同一盘播放着某段记忆的录像带,我看不到画面,里面的内容却出现在我脑海中:

  莫师傅是个开货车跑长途的司机,他因为赶路疲劳驾驶,在一条公路上撞死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莫师傅下车去看,发现那小女孩脑袋都被碾没了,他当时怕得要命,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怎么开车回的家,到家才意识到是肇事逃逸,而且出了人命,晚上一闭眼就是那个没有人头的小女孩。

  妻子何老师看出丈夫惶恐不安,一问问出经过,就哭起来了,如果莫师傅被抓起来,她和小胖都没法活了,劝莫师傅把此事瞒下来,反正那条路很偏僻,事发时也没有目击者,夫妻两个就此守口如瓶,消除了全部证据,可莫师傅心里不安,总觉得那个小女孩阴魂不散跟着他进了这筒子楼,从这开始人就不太正常了,有一天他看到那小女孩就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莫师傅吓坏了,这小女孩的脑袋分明在交通事故中被撞没了,怎么可能又长出来?莫师傅以为屋子里有鬼怪,那冤魂讨命来了,他为了保护妻儿,拿菜刀剁下床上那个小女孩的头,拎到地下室想埋起来,可下去才发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哪是什么小女孩,分明是自己的妻子何老师,披头散发两眼不闭,好像在问莫师傅:“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头剁下来?”

  莫师傅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扔下妻子的人头,回到屋子里坐下抱住脑袋痛哭,这时他又看见那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从地下室爬了出来,莫师傅当场被活活吓死了,这就是“107双尸无头案”的过程。

  那个小女孩的亡魂,从此被困在了107房间,白天躲在阴冷的地下室,下雨的时候感觉万箭穿心,灶马蟋在身上到处乱爬,只能在夜里出来找路,可是感觉有座大石碑把路挡住了,直到我和大秀儿烧了纸钱,把纸灰撒到路口,它才跟着纸灰走出筒子楼。

  您要问我这个梦是怎么回事,我根本解释不了,我跟陆明说了他也不信,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我只能说我自己是一个逻辑思维比较强的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筒子楼107房间双尸奇案和地下室的小女孩,这两件怪事在我心里纠结得太久了,是梦中的主观潜意识把这些线索联系了起来,只是我在梦中一厢情愿的念头,这是我最愿意相信也是最愿意接受的结果,我始终不认为我梦中梦到的案发过程是事实,但是……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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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9 08:0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大闹石帅府

  古代的很多笔记文献中,都记载着非常离奇的古彩戏法或仙术,西方人认为这些魔术太奇幻太神秘,现实世界不可能存在,即使真有,也近似幻术,而不能称为魔术,诸如《聊斋志异》里提到的《种梨》《偷桃》,全是幻术,但也并非完全失传了,在民国年间,曾有一班杂耍艺人,往来于河北河南两省卖艺糊口,这伙人就会变“偷桃”的戏法,其技通神,接下来咱就讲讲这套近乎仙术的戏法。

  民国时期的中国,内忧外患,混战不断,手握重兵的大军阀首领石国宝,人称石阎王,本是土匪出身,性格残忍嗜杀,这年深冬,恰逢石国宝之父石老太爷八十大寿,石国宝广发请柬,在省城的帅府中大摆宴席,遍请达官显贵和黑道匪类,入夜后天降瑞雪,席间又有许多伶人戏子助兴,百般巧艺,千种能为,热闹非凡。

  正在摆设酣畅时节,有显贵说道:“石老太爷喜欢看变戏法的,最近城里有伙杂耍艺人,使得好手段,特意请来为寿宴助兴。”

  石老太爷大喜:“老夫专爱看变戏法儿的,快请上来。”

  那显贵一挥手,吹打手的锣鼓点儿立刻停下,从边厢上来一个年轻道士,带着一个粉面小道童,后边是两个壮汉,抬了一口大木箱子,齐到席前行了一礼。

  石老太爷屏住喧声,问下边:“你们都会变什么玩意儿?”

  道士说:“小人这口箱子,有个名目,唤作百纳仓,乃是天下至宝,没有它变不出来的东西。”

  石老太爷笑骂:“你们若是能变出金条银元,还用得着在街上卖艺?无非江湖伎俩,却也敢口出狂言?”

  道士不卑不亢地说:“太爷容禀,纵然家中金银堆过北斗,不如学门手艺好度春秋,小人们虽是市井之徒,却凭真实本领吃饭,从不敢胡言乱语,既是说天下的东西都能变得,那就是样样都变得了。”

  石国宝从未见有人敢顶撞老太爷,暗暗动怒,脸上顿时布满了杀机:“量你这变戏法的江湖手段,也敢拿来小觑本帅?这在坐的宾朋好友里,也不乏三山五岳的英雄,水旱两陆的豪杰,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你既敢说大话,就请在座的诸位当个凭证,你与我从这箱里变三样东西,倘若果真变得出来,本帅给你一箱金洋钱,可要有一件变不出来的……”他说着话拍出手枪,冷笑道:“若有一件变不出来,本帅就要留下你一条性命,三件都变不出,便杀光你这伙贼男女。”

  其余宾客见石国宝动了杀机,都纷纷相劝,说今天是给老太爷做寿,以石大帅虎威,何必跟这些跑江湖的一般见识。谁知那道人却说:“石大帅一言九鼎,小人们敢不敬从,只是不知究竟要变何物,还请大帅示下。”

  席上众人一听这话,都认为这道人确实是活腻了自己找死,可也有些人觉得此人既然敢说大话,恐怕果真有些高明手段亦未可知,所以都不再多言,而是静观其变,要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石国宝眼珠子一转,先命人将箱子抬到跟前,仔仔细细从里到外看了一遍,见里面确实空无一物,也没有夹层机关,就说:“你给变只仙鹤出来。”那道人将块黄布蒙住箱子,把手望虚空里一招,叫了个“来”字,再打开箱子,赫然现出一只红顶白羽的大仙鹤,在座众人轰然叫好,彩声如雷。

  石国宝和石老太爷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道士好奢遮的手段,果然了得,不过变戏法的门道,无非是“撵、过、月、别、开”几项而已,不是暗中夹带,就是障眼法了,今天是石老太爷寿日,变仙鹤梅花鹿这些祥瑞之物,乃是本等的勾当,必是事先有所准备,大帅让他变什么不好偏变仙鹤,倒让这厮显了本事。这第二件可得出个稀奇题目,好好难为难为他。

  石国宝正自计较,石老太爷却心生一计,色迷迷地说:“兀那道士,你变个美人儿出来看看。”

  道士笑道:“太爷好兴致。”说罢又用黄布一盖,叫声“来”字,再揭开箱盖,就见箱中站起娇滴滴一个美人儿,明艳不可方物,目送秋波,对石老太爷道个万福:“恭祝老太爷寿比南山。”

  这叫大变活人啊,四座喝彩声一阵高似一阵,石老太爷看得两眼发直,连连称妙,石国宝却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说老爷子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这年头二八的大姑娘插了草标在街上卖,还换不了一袋子米面,变出个活人来又有什么新鲜?可这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让那道士变个死人出来。

  石国宝正觉为难之际,八姨太对他耳语了几句,石国宝喜上眉梢,在八姨太脸上狠狠扭了一把:“老子没白疼你。”然后对那道士说:“古时有个白猿偷桃的典故,为后人留下他奶奶的好一段至孝佳话,老子只想学那白猿献桃,可惜现在天寒地冻,反了时令,又上哪里去找桃子?你不如就从这箱子里,给老子变个鲜桃出来。”

  白猿献桃这是有名的古代典故,在座的宾客大多知道。相传春秋时鬼谷仙师有片桃园,种着西王母给的仙桃,命弟子孙膑看守。孙膑谨遵师命,带着剑守着桃园,他发现从山上来了只小白猿,这小猿猴偷偷摸摸往园中窥探。孙膑假装没看见,夜里躺下睡觉,睁开一只眼注视着外头的动静,就见那小白猿蹑手蹑脚溜进桃园,摘下一枚仙桃就要开溜。孙膑纵身而起,一把抓住了偷桃的小白猿,当场没收了贼赃,拿根绳把小白猿拴上,等着明天交给师傅发落。这白猿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其性通灵,被孙膑抓住之后掉下泪来,口作人言,原来这小白猿的娘老白猿卧病,馋了想吃个桃子,它才来鬼谷仙师的园中偷摘仙桃,恳请孙膑手下留情。孙膑也是孝子,动了恻隐之心,当即把小白猿放了,拿了仙桃让它带回去。老白猿吃了仙桃病就好了,为了表示感谢,把猿洞里藏的兵书送给了孙膑。孙膑得窥天书,从此成了兵家之祖,孙子兵法名传千古。而白猿仙桃也是成了典故,里头带着至孝的寓意,中国人讲究百善孝当先,你去外面做再多好事,在家不孝顺爹娘,那也算不上好人,因为大德上亏失了。

  那道士听到石大帅的吩咐,果然面露难色,周围的人也都觉得石帅这招可真够损的,想那道士口出大言,毕竟是江湖上争彩头的把戏,变个仙鹤变个美女已属难得,你真让他在这数九隆冬大雪纷飞的时节变出鲜桃,这不明摆着是要逼他把性命留下吗?石大帅满脸坏笑,从桌上抓起手枪摆弄起来,只等那道人说句变不出来,就当场一枪崩了他。

  谁知那道人愁眉苦脸的挠头想了一阵,对石国宝说:“既然石大帅吩咐下来,小人们只好舍命去天上盗仙桃了。”说完揭开箱盖,里面显出一捆长绳,他抓住绳头,用力望头顶一抛,那绳却挂在了半空,并不落下,随即越放越高,顷刻间将箱子里的长绳都放尽了,只留下绳尾在手。

  众人全都抬头观瞧,可此时天色已黑,又下着漫天大雪,高处灰蒙蒙的一片深邃,谁都看不清这根从空中笔直垂下的绳子,究竟是挂到了什么地方,不由得议论纷纷,猜测不一,总不会是挂在了云中?

  这时那道人唤过哑子道童,指了指半空,那哑子道童会意,攀着长绳向半空爬去,他身手敏捷轻快,跟个小猴子似得越爬越快,眨眼间已不见了身形。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都抬头上望,偌大的帅府里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忽从天上坠下一物,直落入箱中,道人伸手捧出,竟是一枚顶枝带叶的大蟠桃。

  石老太爷活了八十岁,没见过如此肥大饱满的桃子,看起来不似人间之物,莫非这世上真有仙桃不成?道人说:“如今这时节,人间哪有桃子?这是王母娘娘御花园中的仙桃,凡人吃上一口,百病全消,至少能延寿一纪,小徒冒死上天盗得此桃。”

  满座宾客齐声道贺,都说这是石大帅好事办多了,又兼为人至孝,积下大德,感天动地,在老太爷八十整寿之际,吃了这颗仙桃,定能长生不老,这段佳话今后如能流传开来,美名必然播于四方,世上就再也没那白猿偷桃什么事了。

  石老太爷闻言哈哈大笑,抱着桃子就啃,奈何嘴里没牙,怎么啃也啃不动,石国宝同样是得意至极,觉得有了面子,便顺台阶就坡下驴,不再与那道士斗气,并传令手下取来重金奖赏。

  可那天上忽然又掉下圆溜溜一件东西,众人以为又是一枚蟠桃,谁知凑近一看,都吓了一跳:“娘的娘啊,是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时空中又接二连三掉下胳膊大腿,一件件落在地上,那道人捶胸顿足,大放悲声:“我这徒儿为了给石老太爷盗仙桃,竟失手被天兵天将拿住,惨遭乱刃分尸了,可怜你这自幼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子……”

  道士号啕大哭,自责不该把话放满了,害死了自己的徒弟。

  帅府里喜庆热闹的气氛,顿时都被他这一场大哭给哭得烟消云散了,众人见这小孩不过七八岁年纪,竟遭惨死,都觉心下不忍,没心情再继续饮酒取乐了。

  石国宝也觉有些变扭,就加倍多给财帛,打发这道人赶紧离开,别在这哭丧冲了寿宴。

  那道人在众人注视之下,一边抹泪,一边收了赏钱,将道童的胳膊大腿一一捡入箱中,扣了盖子,忽然猛地一掌击在箱盖上,叫道:“徒弟,还不出来谢赏!”

  那箱盖呼地一声,被从里边猛撞开来,只见那个先前被大卸八块的道童,周身血迹未干,但肢体不知何时已都复原如初,只是还不能弯曲,面目也扭曲僵硬,他僵尸般蹿出箱子,直接跳到桌上,脸对脸冲着石老太爷,哑子开口称谢:“谢老太爷打赏!”

  石老太爷正装了假牙在啃蟠桃,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还以为是死人诈尸或是府里闹妖怪了,顿时惊得翻了白眼,从太师椅上溜到了桌子底下,张着大嘴直挺挺躺倒在地,未知性命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石国宝在旁边也自吓得不轻,骂声见鬼了,掏出枪来就要射那道童,可蓦地里冷风袭人,灯烛皆暗,整个石府内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能见掌,黑暗中老婆哭孩子叫,上上下下乱作一团,也不知撞翻挤坏了多少人。

  等石国宝的部队举着灯笼火把赶进来,早已不见了那伙变戏法的踪影,石老太爷受惊过度,就此一命呜呼了,府中财物也被偷了一空。

  原来这伙变戏法的艺人,全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其首领曾在唐代古墓壁画中,窥得失传千年的古老幻术,尽得其妙,听闻石国宝残暴不仁,就带手下扮过来搅乱寿宴,趁机将帅府金银盗取一空,用以赈济黄河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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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30 08:0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太平间异闻录

  【上】

  以前听过这么个故事,说村中老刘家突然来了个老太太,这老太太身体不好,咳嗽很厉害,说几句话就要咳嗽一阵,她很喜欢哄小孩,常给村子里的小孩们讲故事。最常讲的一个故事,是说某个卖糖稀的货郎赶路回家,他在途中走得疲乏,恰好经过一片林子,便停下脚步倚着大树歇息。这时出来位青衣客人要买糖稀。糖稀就是以前说的拔糖,货郎白天做完了买卖,担子里还剩下一点糖稀,都给那青衣人舀了出来,这买卖本小利薄,不能白给,但把剩下的糖底子都给了那位客人,分量可比平时多得多,价钱也要得少。那青衣人接了糖稀,一边迫不及待用舌头舔,一边告诉货郎,自己听见吆喝就急着出来买糖稀,身上没带钱,现在回屋取一趟给送出来。此时暮色低沉,林中模模糊糊像有房屋,货郎就点头应允了。那青衣客人转身走了,货郎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了也不见那人出来送钱,最后实在等得不耐烦了,索性找上门去,径直走到近前,这才发现哪有什么村舍人家,只有一座荒芜的阎王庙,殿宇森严,蓬蒿丛生,野草间狐兔出没,并不见半个人影,殿前一个青泥小鬼,神态形貌跟先前那客人别无二致,嘴角上还有没抹干净的糖稀。

  除了这则“小鬼买糖”的故事,老太太还讲过一个与此类似的事情,也是一个套路。她说有个卖花的小贩到外方做生意,走来走去走到一处乡村,打一户人家里,出来个很瘦的大姑娘,看样子十八九岁,那姑娘挑了朵花戴在头上,告诉小贩进屋拿钱,然后就再也不出来了。小贩不干了,进去找人要钱,然而那户人家里,却只有孤儿寡母,三十多岁一个寡妇带着小孩,母子两个相依为命,根本没有什么大姑娘。小贩不信,认定那个姑娘藏在屋里,犄角旮旯都找遍了,终于在门后找到一把扫帚,扫帚上插着一朵花。

  老太太经常讲“扫帚精买花,小鬼买糖”之类的故事,小孩们也都喜欢听,听着听着就听上瘾了,有一天老太太没出门,村里的小孩们等了半天,以为老太太得病了,大伙都不放心,就到那户姓刘的村民家里去探望,可那家人却说从来没有这么个老太太,孩子们不信,那个老太太分明每天从刘家出来讲故事,怎么可能没有此人?

  这件事惊动了四邻八乡的村民,人们聚集到刘家,从里到外只不过那几间房舍,的确没有那个老太太,这光天化日的不是见鬼了吗?众人正诧异间,忽听床底下有咳嗽声传出,但那床架子很矮,底下根本藏不住人。村民们无不大奇,揭开床板往下一看,只见有个老刺猬蜷缩在床下。刺猬咳嗽起来和人的声音一模一样,它被村民惊动,趁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匆匆钻到墙后的洞穴里,从地下溜走了,打这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它。

  以上这个段子,是听邻居老刘头讲的,他就是《我的邻居是妖怪》里提到那位刘奶奶的老伴,老家是农村的,据他说真有这种老刺猬成精的事,反正我是没见过,他这么一说我这么一听,不过老刘头的亲身经历,可比这些乡下田间地头的传闻更离奇,因为老刘头的工作很特殊,他是在同和医院停尸房看更的。

  首先得说明一下,确实有这家医院,但同和医院这名字是编的,涉及真实地址也不太合适,您知道是离老城里比较近的一家大医院就行了。这医院至少有上百年历史,自从天津卫有八国租借地的时候,德国人就在城西开了一家医院,那既是同和医院的前身,也一度作为驻扎美国大兵的营盘,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北京猿人头盖骨失踪之谜,这件事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日军侵华战争爆发前期,那时为了避免战火损伤国宝,想暂时把头骨运到美国保存,正是在同和医院装箱运往美国本土。北京人头盖骨是考古界最重大的发现,无价之宝,它的下落扑朔迷离,至今没有任何线索或证据能指出它究竟落在了谁的手中,但头盖骨最后出现的地方,很可能就是这座“同和医院”。

  北京人头盖骨不止一个,总共有五个,都是1929年~1936年期间,在周口店龙骨坡出土的化石,这几块距今60万年的直立猿人遗骸化石,一出土就震惊了海内外,当时正在打第二次世界大战,头盖骨又在战乱中神秘失踪,成了一桩无法破解的悬案。

  当然也有说美军是从秦皇岛带走北京人头盖骨的,这事还没有最终的定论,结果就是日军已经袭击了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日美全面开战,带走头盖骨的这些美国人被日军俘虏,北京人头盖骨从此下落不明。

  日军侵华后,把这里改建成了大型医院,前中后四座宫殿式的大楼,两边各有一座规模较小的两层配楼,主楼楼高四重,上铺绿色的琉璃瓦,从顶子看像唐时宫殿,楼体灰砖大窗,又有些欧洲的西洋格调,这类中不中洋不洋的建筑,是日本人所谓的“和风”。

  同和医院经过日军的扩建,主要用来收治华北战场上的伤兵,到了日本战败无条件投降,医院被国民党控制,平津战役之后解放军占领天津,同和医院见证过这一幕幕的历史风云,直到现在还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那些近百年的建筑大部分保留至今,不仅是那几座大楼,周围的树木也很古老,这样的地方如果发生什么怪事,可是一点都不出奇。

  不过咱这回讲的并不是“北京人头盖骨失踪之谜”。头盖骨的事我不知道,老刘头也不知道,只是说到同和医院过往的历史,顺便提几句,主要还是说老刘头看更值夜那几年,在停尸房里的一连串怪事,拿老刘头的话来说:“当年让死人吓了那么一次,现在这三魂七魄还没完全归位呢,这把老骨头得少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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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30 08: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中】

  老刘头生在东北的一个偏远农村,有过参军当兵的经历,复员后在城里当了工人,也成了家生了孩子,七十年代退休,托人在医院里找了份工作,就是在后楼看更值夜。这工作还算不错,后楼晚上根本没人去,夜里一关灯四下里全黑,老头一个人坐在门房里喝着茶,听听话匣子里的评书,高兴了来包花生米整上两盅老酒,跟着话匣子里播的京戏,摇头晃脑地哼上几句,这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唯一让人感到心里不安稳的,便是医院后楼侧面的太平间,因为那是死人睡觉的地方。

  同和医院的布局很规矩,面南背北三座大殿般的楼房,主楼正门朝南开,从高处看是个“三”字,配楼分布在左右两侧,好像这“三”字两边各有一个竖道,晚上一过八点,主楼门诊停了,东面的配楼还设有急诊,夜里过来看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急诊通宵达旦,到天亮才停,西侧的配楼则是库房和锅炉房。

  当中头一座主楼叫1号楼,里面主要是门诊,在一楼进门的大厅里挂号划价抓药,二楼三楼是各个诊室,顶层是机关,2号楼是做手术的所在,3号楼为住院楼,再往后还有座4号楼,也就是后楼,4号楼和3号楼住院部相距较远,中间隔着一片池塘,那是让住院病人出来透风放松身心的所在,包括池塘和4号楼在内,统称为后楼,这一带最僻静,一过下班的时间,除了看更值夜的老刘头,后楼就没别人了,但这里还有一些人类之外的东西。

  老刘头每天晚上都在同和医院后楼,对这一带了如指掌,月黑的夜晚,不用手电筒照亮也走不错路,4号楼尽头设有太平间,太平间的名称可多了去了,比如“殓房、陈尸房、往生室”等等,归根结底是停放死尸的地方。

  近代中国才管停尸房叫“太平间”,要说这名称也有讲究儿,有人说这个词是打西方引进的,还有人说是取“太平无事”之意,八九十年代电影院的安全出口,都用红灯显示“太平门”三字,和“太平间”半字之差,很容易联想到停尸房,大概后来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了,最近这些年电影院里的侧门,终于都改成“安全出口”了。

  4号楼有太平间和解剖室,那些抢救不回来的患者死了,尸体登记注册之后,一律先存到4号楼里,太平间中有八个冷藏柜,可以存放八具尸体,再多就没地方放了,平时也用不到那么多,一般都是两三具尸体,放几天便有家属请来灵车,运到火葬场烧化。

  生死有别,人鬼殊途,老刘头最开始在4号楼看更值夜,自然也害怕,后来时间长了就看开了,这人活一辈子,到最后谁都免不了来太平间躺上几天,而且人死如灯灭,放死人的地方最安静不过了,都说诈尸闹鬼多么多么吓人,可谁亲眼见过?犯不上自己吓唬自己,所以他就习以为常了,其实比起太平间里的死尸,更可怕的是这后楼里还有些活物。

  1976年唐山大地震,天津由于跟唐山处于一条地震带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地震,因地震死亡的人数也接近万人,伤者更多出十倍,全市的医院和停尸房都挤满了。

  地震是在深夜时分发生,当晚老刘头照常来值夜班,入夜后整个同和医院的1号2号楼全都没人,医院前头大门传达室还有位看夜的大爷,东侧的急诊楼则是灯火通明,此外就是住院部的3号楼,里面有些住院治疗的患者,以及值班的医生护士,池塘北面的后楼也是一片漆黑,只有老刘头那间小屋亮着灯,那晚天气闷热出奇,好像要下暴雨似的,老刘头在屋里听着收音机,就感到憋得喘不上气,于是拎起手电筒,走到楼外透透气,出门抬头一看这天,心里立刻“咯噔”这么一沉。

  同和医院后楼没灯,楼前是很大一片水塘,老刘头夜里值班主要职责是防火防盗,当晚似乎憋着一场暴雨,空气里一丝儿凉风都没有,他出来透气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本来是阴云密布,此时就看天上跟着火了一样泛着红光,现在说是地震前释放地磁,那会儿可没人懂这个,看完就觉得天象反常,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这时听湖里有阵诡异的响动。

  4号楼前的这片湖,被称为“青泊湖”,虽然有个湖名,但面积只比普通的池塘略大,不过是个天然的水泡子,据说底下通着河,湖很深,里面鱼虾也多,老刘头听着湖水有响声,以为是有人偷着溜进来游泳,这个湖属于医院里的景观湖,水下情况复杂,也曾淹死过人,向来禁止游泳钓鱼,可夏天天气炎热,仍不时有人偷偷摸摸来游泳,老刘头忙举着手电筒照向湖面,他这手电筒是值夜专用的,是放八节电池,特别长,需要用绳子挂到脖子上那种大电筒,一照能照出去二三十米,照到湖面上就见浮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老刘头眼神还不错,看出来那是条翻了白肚的死鱼,可随着手电筒光束的移动,发现湖里漂浮的死鱼不计其数,响声都是那些鱼将死未死时吐泡的声音,按民间的说法这叫“鱼翻坑”,通常认为是有外来的野生大鱼,游到了此处,把湖里原本的鱼都咬死了,绝不是什么好征兆,老刘头正感吃惊,眼前又出现了更为骇人的一幕。

  后楼荒僻,附近经常有老鼠出没,医院里每个季度都下鼠药,但收效不大,老刘头也屡受骚扰,夜深人静之际听到推门的响动,起身查看,一般都是老鼠引发的动静,总是不得安宁,所以他见了老鼠就打。当晚他站在湖边正看那些死鱼,忽觉有个东西,“嗖”的一下从脚边蹿过,定睛一看是只油蹄儿大耗子,这耗子大得跟小猫似的,老刘头被它吓了一跳,刚要抬脚去踢,却见无数大大小小的老鼠,成群结队的从黑暗中蹿出,活像大难来临,头也不回地奔着湖里跑,那些巨鼠如同下饺子一样,稀哩哗啦跳到湖里全都淹死了。

  老刘头年轻时当过几年兵,又长期在太平间守夜,胆子自然是挺大的,这次却真是心里发慌了,按说值夜班的不让喝酒睡觉,可天一黑后楼就再没有人过来,所以老刘头总在小屋里存瓶酒,夜里喝两口解闷,他当场跑回屋里一口气喝了半瓶二锅头,一点感觉没有,没过多久地动山摇,发生了那场被载入灾难史的大地震。

  这次地震唐山是震中,唐山震后完全变成了废墟,那还是在“文革”末期,外国媒体不让进来采访,咱们国家自己报的震级是九级,日本则说是十级,因为日军侵华时,曾在唐山建了一座很大很高的烟囱,那烟囱能对抗九级地震,连这烟囱都倒塌了,地震的猛烈程度可想而知,同一地震带上的天津受灾不小,震级也达到了六七级,由于同和医院建筑坚固,几乎没有受损,作为主要救治站,医护人员加班加点抢救伤者,太平间的冷冻尸柜早都装满了,其余的尸体来不及处置,只好在太平间里多放桌子,把尸体摆在桌子和手推车上,再蒙上一块白布,此时正是天气最热的夏天,尸体放不到一天就有臭味了,离着4号楼很远都能闻到,人们从那路过只好带着大口罩。

  灵车每天不间断地往来于医院和火葬场,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太平间里的死尸终于少了,不过还有两具尸体,停在4号楼十几天,仍然没被拉去火化,那天深夜在太平间把老刘头吓着的,正是这两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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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30 08: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地震之后,同和医院太平间里有两具尸体,一直没被送到火葬场烧掉,停放的时间久了,最初又没及时冻起来,尸身都生出了一片一片的黑斑,至于没火化的原因,老刘头一个看更守夜的,自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根据以往的惯例来看,多半是没主家认领,或是枪毙的死刑犯,留着给医学院的实习生做培训用,也可能是要摘取器官制作医学标本,这些事不便多问,他哪想得到有天夜里就诈尸了。

  当年那场大地震,房屋倒塌比较严重,许多人无家可归,盖了好多临建房,可很少有人发愁,家家户户包饺子吃捞面,因为那时候都是大锅饭,国营单位工资照发,房子塌了国家给盖新的,思想上完全没负担,并不是今天不上班不做买卖,明天就得挨饿,所以得空就包饺子,那个年代饺子就是普通家庭最好的伙食了,尤其天津人特别爱吃饺子,逢年过节必包饺子,比如大年三十吃饺子,大年初一早上头一顿饭,照样还是饺子,但要吃素馅的,图这一年素素净净平平安安的彩头,初五又要包饺子捏小人,除却年节,平时歇班也好这口,这算是跟饺子较上劲了,震后各个工厂单位全都停产了,大伙闲着没事当然包饺子吃捞面。

  那是震后半个多月的一天,老刘头家里也包饺子,韭菜羊肉馅的,老伴给他装了满满一饭盒,怀里揣上两头蒜一瓶酒,傍晚来到后楼值班,等医院后楼的人下班走干净了,天也黑了,瞧天色又要下雨,满天阴云,不见星斗。

  老刘头和往常一样,先挎上手电筒,拎着一大串钥匙,在4号楼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该关的灯都关上,该锁的窗户都锁上,他想起停尸房里还有两具尸体,特意过去看了一趟。

  医院里避讳提及死尸,停尸房要说成太平间,死尸用“大体”来称呼,这和消防局把着火说成“走水”是一个意思,不管怎么改朝换代,中国人历来就相信忌讳的重要性,老刘头也不例外,他在4号楼值夜班许多年,从不踏进停尸房半步。

  太平间位于楼道最深处,白色的大门上有窗户,隔着窗口用手电筒照进去,太平间内部的情形一目了然,八个冷藏柜分两层集中在左侧,大红的数字编号突兀醒目,右侧是几张铁床,以及底下装有轮子可以推动的滑车,大概是心理作用,不管多热的天,走到太平间附近也让人感到阴森冰冷。

  老刘头不用进去,每次都是检查一下门上的大锁,习惯性地拿手电筒往屋里照一照,看到铁柜子都关着,证明什么事都没有,心中便觉得踏实了,当然这些年也没出过事,最大的事无非是闹耗子。

  那天晚上天黑之后,他和平时一样,巡视到太平间门口,顺便看了一眼,大门上着锁,里面的冷藏柜都关着,一切正常,于是溜达回自己的小屋,拿开水焐热了饭盒里的饺子,一边听着话匣子,一边喝酒吃饺子,这工作多悠哉啊,正这时候,猛听轰隆隆一声巨响,雷声震得玻璃窗都跟着发颤。

  这场大雨憋了一整天,晚上九点多钟下起来了,雷声滚滚,大雨瓢泼,每次下雨,老刘头就觉得紧张,毕竟是在停尸房守夜看更,按民间迷信的说法,打雷很容易引发尸变,头些年值夜班遇上雷阵雨,出过这么一件事,那天深夜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听那动静就不善,老刘头亲眼瞅见有火球围着医院后楼打转,他心惊肉跳地等到转天天亮,发现楼顶瓦檐塌毁一角,里面让雷火击中了一条两尺多长的大蝎子。

  当晚这场大雨,狂风呼啸,雷鸣电闪,让一个人在后楼值班的老刘头提心吊胆,他年轻时虽然当过兵,但没打过仗,兵种也是铁道兵,专门修铁路,连枪都没摸过,加上老家在农村,迷信思想比较严重,不免疑神疑鬼,觉得要出什么事,坐了一晚上没睡,雷雨到后半夜才停,这时天已经快破晓了,以往湖边墙角下蛤蟆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此刻却是万籁俱寂,周围一点动静没有。

  老刘头坐不住了,平常到这个时间,趁天亮之前还要再巡视一遍,一看表,凌晨四点来钟了,他急忙起身穿上鞋,打开手电筒到后楼各处察看,走到停尸房门口,楼道里一片漆黑,用手电筒一照,看到门上的锁没问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凑到窗口往太平间里头看,顿时是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哎哟!”

  前半夜过来看的时候,太平间的尸柜都关得严严实实,此刻一看,其中两个尸柜竟然莫名其妙地打开了,屋里面黑咕隆咚,站在门外看不到尸体是否还在其中,老刘头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岔了,揉了揉眼定睛再看,没错,太平间的大门紧锁,可屋里存放尸体的柜子却无缘无故打开了,总不能死人自己打开的?

  老刘头想到这,感觉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他在太平间看更值夜好几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至多有几只老鼠半夜在楼道里捣乱,不过停尸房里肯定没老鼠,况且那得是多大的老鼠,才能打开尸柜?那个年代的人责任感强,遇上这种情况,除了害怕心慌,第一时间却先把钥匙掏出来,打开门锁,快步走进太平间看个究竟,结果往冷藏柜里一看就傻眼了。

  一直停放在太平间的两具尸体,都不见了踪影,屉柜把手上还挂着单子,按医院规定,每次把尸体从冷藏柜里拽出来,哪怕只看一眼,也要当班的人签字,什么时候把尸体运走,这张硬纸卡片做成的单子就归档封存。老刘头在医院干了这么多年,知道凡是挂着单子的冷藏柜,里面必定有尸体,现在却是单子还在,尸体不见了。

  老刘头发现太平间冷藏柜里的尸体没了,心里连连叫苦,这功夫脑子就不够用了,想不出那两具尸体能跑哪去,不管惹出什么事,自己这看更值夜的都脱不开干系,随后才注意到冷藏柜开了半宿,太平间里跟冰窖似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寻思这么大的事瞒也瞒不住,尽快通报医院才是,冒出这个念头,立刻转身往外走,挎在肩膀上的手电筒也跟着掉转了方向,冷不丁看到那两具冻得梆硬的尸体,就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站着。

  老刘头进屋时,光顾着看打开的冷藏柜,没注意房门两侧的情况,哪曾想到死了很多天冻得硬邦邦的尸体,竟会站在身后。黑暗中突然看到那满是尸瘢的死人面孔,老刘头吓得“嗷唠”一嗓子,一屁股瘫坐在地,当场就口吐白沫什么也不知道了。

  老刘头当场被吓得人事不省,幸好是在医院,没过多久天光大亮,被上早班的人发现送去抢救,险些落了个半身不遂的毛病,从那开始再也不敢到太平间看更巡夜,谁劝都不管用,他认定那天晚上遇上尸变了,要不是天将破晓,这条老命早就没了。

  同和医院经历过百年岁月,像这么邪门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深夜无人的太平间房门紧锁,关在冷藏柜里的两具男尸,居然自己跑了出来,一时间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搅得人心惶惶,没过几天,那两具尸体就被送到火葬场烧化了,太平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那天深夜尸变的事,不久之后被公安部门查明了真相。

  当时给出了一个解释,说是经过公安局的侦破,发现医院3号楼住院部里,收治了一个病号,地震时被砸成了脑震荡,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又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觉得停尸房里的死人很可怜,就在夜里偷偷溜出病房,撬开太平间后窗跳进去,把冷藏柜里的尸体搬出来,跟那俩死人说了半宿的话,天快亮的时候,他侃够了又跳出窗户,悄悄返回了病房。风雨交加之际,值班的老刘头并未察觉有人进出太平间,反正这是个官方的说法,主要以稳定人心平息谣言为目的,老刘头本人根本不信。

  以上是我亲耳听老刘头所言,那时他不在医院看更已久,但因为有过那段经历,总认为自己算半个郎中,比普通人多些医疗常识,其实说来说去全是农村的土方子,我记得他看到别人熬鱼炖肉或吃桃子李子,便会劝告那些人尽量少吃,俗传“鱼生火肉生痰,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唯有饽饽保平安”。

  鱼生火肉生痰,这话很容易理解,桃饱杏伤人是说桃子对肠胃不好,肺热的人也不适合吃桃,饽饽是土话,说白了就是玉米饼子,吃粗粮最安稳,这是老一辈儿人的观点,唯有李子树下埋死人这句话,我一直不解。

  我那时常问老刘头,为何说李子树下埋死人?难道李子树都长在坟地里不成?老刘头告诉我,并不是李子树下都有死人,李子这种东西阴气最重,如果附近有坟地,李子树就会生长得格外茂盛。时隔多年,老刘头早已去世,他的相貌我都快记不清了,但他说的这些话,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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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30 22:30:0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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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31 08:05: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带血的钞票

  前边讲过一段“筒子楼里的无头尸体”,是当年流传很广的恐怖故事,在20世纪80代还有个“带血的钞票”,也有很多人会讲,我住老南市的时候,曾听崔大离讲过此事,身边的一些朋友也会讲。

  “带血的钞票”是一则根据真实新闻改编的怪谈,我听过很多人讲起这件事,每个人讲的细节都不一样,不过主线差不多,是讲有两个朋友,某甲和某乙,合伙到外地做生意,运气不错发了财,回家时把赚来的钞票装在一个提包里。

  某甲见财起意,不想跟某乙平分这笔钱,于是在路上找个偏僻所在,趁某乙不备将其杀害,并且残忍地将尸体大卸八块,分别掩埋到各处,然后拎着提包,独自踏上归途。

  某甲当晚住到一家小旅店里,关上房门数钱,这才发现某乙的鲜血流进提包,那些钞票上沾满了血迹,随后这一路都不太平,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怪事,某甲到家时照镜子,突然看到某乙的鬼魂全身是血,站在他背后,原来是死后阴魂不散,一路跟到了家中。

  一般讲到这个地方,听者基本上已经听得入神了,正是又惧怕又想听的时候,讲述者便突然抬高语气,做出厉鬼掐人脖子的动作,能把人吓一大跳,屡试不爽。据传还有人因为听这个故事,被吓得心脏骤停至死,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吓人,吓死人”。

  “带血的钞票”虽然是吓唬人的段子,但它来源于真实事件,报纸上有过新闻报道,这件事发生在80年代,那时很多人到广州进货,蛤蟆镜、喇叭裤、录像机、流行歌曲的磁带之类,带回来绝不用发愁销路,不少个体户整天坐火车往返做生意,从南方进货到北方赚钱。当时有两个合伙做这种买卖的人,其中一个图财害命把合伙人杀了,分尸藏匿,从广州回来的路上,终日提心吊胆,总以为有鬼跟着自己,最后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到公安机关自首。此事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传来传去逐渐变成了一个专门吓唬人的段子。

  我第一次听这段“带血的钞票”,是住老南市那会儿,听崔大离所讲。那时候的崔大离风华正茂,二十来岁在国营大厂做钳工,有一份人人都羡慕的铁饭碗。崔大离没什么文化,特别爱看连环画,我家里有许多小人儿书,他经常过来一看一下午,晚上到门口拉个小板凳开侃,不愧是崔老道的后人。

  不过我们那栋筒子楼里,还住着一位连崔大离都很崇拜的工程师老赵。赵工“文革”时戴过帽子挨过批斗,下放在新疆的戈壁荒滩上劳动改造,到80年代那会儿,已经平反退休很多年了,不过算不上高级干部,也住筒子楼。他这一辈子有很多传奇经历,给我们讲过很多故事,我至今都还记得他所讲的“摄影队老爷岭挑灶沟天坑历险”。

  《我的邻居是妖怪》这本中短篇小说合集,我选取的内容,大多是我自己和身边之人古怪见闻,本章题目是“带血的钞票”,但只是用这个话题作为开头,在最后这一篇中,我想把赵工于老爷岭天坑遇险的事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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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31 08:05: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老爷岭天坑地洞】

  日本关东军侵占中国东北,为了抵御苏联的机械化部队,关东军在边境线上修筑了绵延数百公里的防线,每一段防线都设有要塞,那是牺牲了十几万中国和朝鲜劳工筑成的战争机器,号称“东方马奇诺防线”,建成后为了保守秘密,用机枪将劳工全部处决。

  这种要塞一般都以山脉丘陵为依托,控扼开阔的平原,由山底挖掘,用钢筋混凝土构筑,最厚的地方水泥层厚达数米,要塞一律分地上和地下两部分设施,地上有战斗掩体和暗堡,地下有指挥部、粮库、弹药库、发电所、浴室等设施,纵横交错犹如蛛网,其复杂程度连当年的关东军中都无人走遍。

  1945年开始,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拿东北老百姓的话来说:“大日本帝国不行了,小小的了。”

  同年8月9日,苏联红军正式进攻东北,机械化部队如同滚滚铁流势不可挡,但打到关东军重点防御的这段要塞时,受到了日军的顽强抵抗。苏军动用了大量坦克、飞机、火箭炮之类的重型武器,同日军展开持续血战,一直打到26号才彻底攻占防线,此时距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宣告结束,已经整整过去11天了。

  1954年,抗美援朝战火的硝烟尚未散尽,中苏关系还非常密切,出于宣传目的,苏联决定实地拍摄一部纪录片,片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是那些遗留在深山老林中的日军工事,记录苏联红军为了消灭法西斯,曾在此浴血奋战的事迹。

  那时赵工还是电影制片厂的工作人员,因为到苏联留过学,俄语说得好,被组织上派来协助苏方的纪录片摄制组。整个小组一共有六名成员,中苏各有三人,苏方是大胡子导演格罗莫夫、摄像师契卡、年轻的女助理娜佳,中方这边是赵工和技术员小陈,名叫陈为民,还有个向导外号大腮帮子,是个参加过“东北剿匪、辽沈战役、抗美援朝”的老兵,因为负过伤,所以打完仗回到地方武装部担任保卫工作,他以前是山里的猎人,脸部轮廓长得带有朝鲜族特征,两边的腮帮子很凸出,在部队里大伙就管他叫大腮帮子。

  大腮帮子唠嗑儿时喜欢蹲着抽烟袋,他身经百战,一肚子深山老林里的故事,而赵工在他看来是见多识广,两人在一块儿取长补短,关系处得不错。不过大腮帮子不怎么喜欢苏联人,当年苏联红军是打跑了小日本鬼子,可也没少祸害东北老百姓,这些老毛子都不是东西,但这些话他也不敢说,上级安排的任务又不能不完成,只能心里不痛快。

  纪录片摄制组的行动,在当年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到山里拍摄一下日本关东军和苏联红军交战的废墟,不过那一带人迹罕至,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大腮帮子带了支单筒老式猎枪,防备遇上野兽。进山后经过一条深沟,大腮帮子告诉赵工,这地方叫挑灶沟,已经离日军要塞不远了,再翻过前边一架叫老爷岭的大山就能到。

  赵工把这些话翻译给苏联老大哥,助理娜佳听了感到十分好奇,问赵工挑灶沟是什么意思?这一下还真把赵工问住了,这三个字分开都能解释,合起来却没法说,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地名?

  苏联小组这三个成员,导演格罗莫夫是个胖老头,其实可能也没多老,但俄国人显老,据说以前还参加过卫国战争,拍摄战地电影立功,得到过列宁勋章,一副志高气昂神气活现的派头,背了一支俄国产的双管猎枪,说是防备土匪,其实是想在路上打猎,途中对三个中国人呼来喝去毫不尊重。

  大高个契卡是摄像师,顿顿饭离不开烈酒,为人木讷冷漠,话也不多,导演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只有一头金发的娜佳年轻开朗,非常和善可亲,能说一些中国话,赵工一见她就让人家迷住了,大腮帮子时常提醒赵工:“老毛子臊性,我的同志哥你可不能犯错误。”

  此时让娜佳一问,赵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问大腮帮子,挑灶沟这地名是怎么来的?

  大腮帮子说这地方深山野岭,以前没有具体的地名,后来日本关东军为了修筑防线,把防线以外的几个屯子赶到这集中居住,这叫归大屯,屯子里的人敢走出去半步,如果让日本人看见立刻枪毙。可这条山沟里水不行,那种水里连鱼都没有,喝多了就要人命,屯子里的人们只好自己动手挖河引水,用了两年多才挖出水来,那时候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咱东北土话,管一家人死绝户了叫挑灶,这屯子里的人死得一个不剩,因此得了挑灶沟的地名。

  一行六个人走到山沟深处,果然有个空无一人的荒屯,东北话屯子就是村子的意思,想到挑灶沟里的人死绝户了,走到附近便觉得有些可怕。

  天很快黑下来了,小组在屯子里过夜,按计划明天翻过大山,到老爷岭要塞拍摄纪录片,如果一切顺利,最多两天就能完成,然后再从原路返回。

  众人在宿营地一同吃晚饭,特批的罐头和面包,要不是跟苏联老大哥一起,赵工等人根本吃不上这些东西,可摄像师契卡还觉得不够,到河边捉了两条鱼,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上翻烤,胖老头也上前要了一条,跟契卡边吃边喝,一会儿就喝多了,躺下呼呼大睡。

  赵工想起大腮帮子说这条山沟里的水不能喝,水里也没有鱼,后来才从别处挖出了水源,苏联人抓鱼的河流,应当是后者,可他看这两条鱼的模样很奇怪,以前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狰狞的鱼,不禁啧啧称奇。

  这山里大腮帮子没有不知道的事,他告诉赵工和小陈,以前深山里的猎人就见过这种鱼,个头大样子凶,只有老爷岭挑灶沟一带的河里才有,据说是让日军杀害之人的亡魂所变,从来没人敢吃。小陈闻言吃惊不小,想告诉苏联老大哥这种鱼不能吃。赵工不以为然,对小陈说没有必要,迷信的怎么能当真,或许这是从来没被人发现过的古老鱼类,但转天急着赶路,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也没意识到这个发现有多重要。

  第二天天气不太好,乌云厚重,看起来要下雨,但小组要赶时间,收拾好行囊,天一亮就出发了,路上还是下起雨来,便冒雨前行,翻过林海覆盖的大山,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荒原,山底日军要塞残存的洞口,仿佛张开的大嘴,走进潮湿阴冷墙体斑驳的隧洞,立时会有阴风浸体,毛骨悚然的感觉。

  格罗莫夫心生感慨,指点着水泥掩体上残留的弹孔,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其余几名小组成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当年这里有日本关东军的两千多守备军,依托坚固厚重的地下掩体殊死抵抗,伟大的苏联红军付出了巨大牺牲,终于攻占了关东军阵地,在那次战役中牺牲的苏军指战员,他们的功勋必将永垂不朽。

  其实小组在外面拍摄了一些素材也就够了,隧洞里漆黑阴冷,地形也很复杂,没必要进去,不过大雨转为暴雨,外面暂时没法拍摄了,格罗莫夫执意要去看看,赵工等人劝不住他,只好跟随前往。用手电筒照明往里面走到山腹深处,发现后面的墙体因地震裂开,露出一道大裂缝,把耳朵贴到墙上,能听到远处有流水的声音。

  格罗莫夫虽然意犹未尽,可没有绳子,往前无法确保安全,只好回头,可谁也没料到,这时候雨势越来越大,山体上发生了滑坡,泥石流呼啸着落下来,然而当年为了使这个地势险要的要塞失去作用,要塞的正面已被苏军爆破炸塌,挡不住泥水沙石顿时灌到里面。

  拍摄纪录片的六名小组成员,听到外面声音不对,知道出不去了,撒开腿没命地往山腹中奔逃。其实这就是命,老爷岭这片深山,几十年没下过这么大的暴雨,早来一天晚来一天都赶不上,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

  赵工等人跌跌撞撞跑进了山体的裂痕深处,倾泻下来的泥石流,已把身后隧洞掩埋得严严实实。摄像师契卡走慢了一步,不幸让泥沙活埋了,格罗莫夫抢出摄像机,舍命狂奔才得以逃脱。泥水淹没了膝盖,不断流向深处,还好不再有泥沙灌入。

  赵工等人遭此巨变,皆是面如土色,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困在地震形成的山体裂痕中无路可退,只好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大腮帮子打着手电筒在前头探路,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很久,竟穿过了山壁。这老爷岭的山腹中是个大洞,亿万年水流冲刷切割形成的漏斗,所以中间有个倒喇叭形的大洞穴,上窄下阔,穿过厚达十几公里的山壁岩层,就能抵达这个大洞穴。

  洞穴里并不是一片漆黑,离地面两百多米的高处,有个通到外面的山口,抬头往上看,像是悬着个浑圆的天窗,可以看到阴霾的云层中雷电闪动,雨水不断从上落下。幸存的五个人穿过山壁岩层,看到眼前的地形都是倒抽一口凉气,感到万分绝望,这个洞穴是天然的陷坑,周围陡峭光滑的岩壁全是倒斜面,再大的本事也别想攀爬出去。

  大概是亿万年间泥土和种子从洞口掉落,在这天坑地洞底部,正对着高处洞口的位置,堆积出了一座山丘,上面生长着很多见都没见过的茂密植物,山丘四周是很深的地下水,再往远处洞壁边缘就太黑看不清楚了。

  赵工等人从岩层裂缝中走过来,往下看小岛觉得眼晕,太高了,掉下去别想活命,可往上看距离洞口不远,可就差这么一段距离也飞上不去,格罗莫夫想出个主意,把每个人的皮带都连起来,应该可以抛出洞口,只要逃出去一个人,剩下的也有救了,要不冒死尝试,就得活活困死在这个天坑地洞里。

  众人都同意格罗莫夫的主意,刚要采取行动,赵工忽然听到漆黑的身后传来一阵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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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31 08:0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高空坠落】

  拍摄纪录片的小组,有五名成员死里逃生,但是困在老爷岭的天坑地洞里,正想尝试将腰带连在一起,也许能搭住洞口爬出去。

  这时赵工发觉漆黑的洞壁上有些响动,听上去很是古怪,他问小陈:“你听到什么没有?”

  小陈吓得都懵了,摇头表示什么没听到:“这老爷岭天坑与世隔绝,除了遇险被困的这几个人,不可能还有别的人了,哪里会有什么响声,是不是雨水从洞口落下来发出的声音?”

  赵工指了指身后,示意并非在身前的大洞穴,而是刚走过来的岩层裂隙中有些声响,好像不太对劲儿。娜佳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她睁大了双眼,想看清声音的来源,可洞壁死角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好像有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大腮帮子打过猎当过兵,为人很是机警,他听赵工和娜佳这么一说,示意其余几人先不要出声,支起耳朵仔细一听,果然洞壁上有“咯咯……咯咯……”的细微声响,而且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格罗莫夫什么也没听到,只顾催促众人赶快行动,大腮帮子想起还是拿着手电筒,举起来往后照了一照,猛然手电筒光束尽头,有个白乎乎似人非人的东西,脊背朝下,倒悬在岩壁上爬了过来。

  大腮帮子骇然失色,惊呼道:“飞猴!”他知道深山老林里有种穴居飞猴,身形犹如山猿,可以在暗中见物,嗅觉和听觉也很发达,两肋长有肉翼,能在山洞里借助气流翱翔,这东西残忍迅捷,以蝙蝠或蛇鼠之类地下生物为食,几十年前还有老猎人亲眼见过,也传说是种山鬼,这些年再没人看到,以为早就绝迹了,不想老爷岭天坑的洞穴中居然还有。

  说时迟,那时快,那飞猴倒攀着岩壁快速爬来,竟无半点声音,只有它喉咙中“咯咯”作响,那张开黑乎乎大嘴的怪脸,转瞬接已到了格罗莫夫面前,手电筒光束离得近了,使这狰狞的面孔看来更加可怖,吓得格罗莫夫转身就跑,他发觉那怪物的爪子触到了身后,惊慌失措忘了前边那几个人,站在岩层的裂口处,结果这一撞一推,几个人站立不住,全翻着跟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老爷岭天坑地洞的走势,呈倒喇叭形,内部气流盘旋,存在明显的“烟囱效应”,也就是人从上百米高的烟囱里跳下去,受气流作用并不会摔死。这几个人大声呼喊着掉下去,本已闭目待死,却感到置身在一团疾风当中,虽然也在不住跌落,但下坠之势飘飘忽忽。

  这时已有几只飞猴扑下来掠食,其中一只扑到格罗莫夫身上,不顾下坠之势,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就咬,顿时撕下一大块皮肉,赵工在旁边看得触目惊心,奈何在半空中身不由己,而且手无寸铁,干着急没办法去帮苏联老大哥。

  此刻胖老头格罗莫夫也缓过神来了,他咬咬牙豁出命去,显露出了俄国人悍勇的一面,奋力甩开了在他身后撕咬的那只飞猴,而那飞猴灵活异常,在半空展开两翅,一个回旋又扑了下来。

  格罗莫夫腾出手,先甩掉背包,又摘下背后的猎枪,对准迎面扑到的飞猴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此刻天旋地转一片混乱,看不到有没有击中目标,格罗莫夫却忽略了自己身在半空,猎枪的后坐力,将他的身体向外撞开,如同断了线风筝一样消失在黑暗的洞穴,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赵工看见格罗莫夫落向洞穴边缘,意识到只有洞口正下方存在涡旋气流,越往下气流越弱,掉下去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忙招呼大腮帮子等人摘掉背包,以便减轻自重,但耳畔生风呼呼作响,即使是自己的叫喊声也听不到,只好连打手势。

  这时剩下来的四个人,距离洞底的土丘已不过十几米,洞穴底部气流薄弱,下坠之势瞬间加快,幸好土丘上的植被巨叶宽厚,生长得层叠茂密,众人掉在上面,跌跌撞撞滚落在地,虽然全身疼痛,但没有重伤。

  洞顶的飞猴紧跟着扑下,大腮帮子不及起身,双手端起单筒猎枪,抵在肩头射击,轰鸣的枪声划破了这万古沉寂的洞穴,当先一只飞猴首当其冲,几乎撞在了枪口上,顿时被猎枪揭了个跟头,翻滚着落在水中而死,其余的一哄而散。

  赵工趁着大腮帮子将飞猴击退,扶起跌倒在地的小陈和娜佳,退到茂密的植丛,以防那些怪物再接近伤人。大腮帮子一手握着电筒,一手拎着猎枪从后跟来。四个人从高处掉落洞底,一时间惊魂难定。娜佳失去了两个同伴,把脸埋在赵工怀中哭个不停。大腮帮子看不惯俄国人,嘴里嘟囔着没羞没臊,带同小陈到附近去捡背包。

  洞穴里并非完全漆黑,有些许光亮从洞口投下,四个侥幸活下来的小组成员,只找到一个背包,里面有少许干粮和罐头。

  赵工说虽然不知道这个大洞穴是不是死路,但是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从老爷岭天坑里逃出去。

  大腮帮子说:“话是没错,先看看咱们还剩下什么东西……”说完将自己佩戴的手枪交给小陈,让他注意四周的动静,然后确认背包里的干粮最多能吃一两天,有一包火柴但是没有电池,赵工捡到了格罗莫夫掉落的双管猎枪,背包里还有几发弹药,大腮帮子那支猎枪的弹药也不多,更不知道这仅有的手电筒还能照明多久,要采取行动,当然是宜早不宜迟。

  娜佳在卫国战争时期也曾参军作战,懂得使用武器,她找到了摄影机,经过检查机器和胶片都没有大的损坏,她停止哭泣,决定将设备带上,毕竟这是两名队友用性命换回来的,还恳求赵工等人搜索格罗莫夫,掉到洞穴边缘未必准死。

  赵工和大腮帮子一商量,觉得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回去没法交代。赵工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告诉大腮帮子,那胖老头格罗莫夫应该掉在那边了,洞穴边缘是个地下湖,水面宽阔深邃,如果落在水里,或许还能留住性命。

  三人正在想怎么过去,小陈突然紧张兮兮地握着手枪,低声招呼道:“赵工,你快来瞧瞧,这大家伙是什么东西?”

  赵工等人以为岛上还有什么怪物,急忙把枪端了起来,往小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植物阔叶和厚实的绿苔下,确实有个黑乎乎的巨大轮廓,走近发现竟是一辆苏联坦克的残骸,饱受雨水侵蚀,铁壳上已生满了锈。

  众人深感骇异,这坦克必定是苏军进攻关东军防线时,由洞口坠落至此,屈指数来已经快十年了,坦克里的驾驶员是否活了下来?他们有没有从这老爷岭天坑里逃出去?

  四个人抬头往上看了看,天空高不可及,雨水还从高处的洞口不断飘落,群鸟般的飞猴在半空翱翔,站在洞底仰望,只能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白点,众人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天坑的洞口到底在什么地方?

  重型坦克不可能开进大山,看来老爷岭天坑的洞口,有可能是在荒原深处,而不是在林海覆盖的崇山峻岭间,洞口应该很不起眼,也许从很近的地方经过都不会看到,不会有人找到这里,等待救援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众人见这辆重型坦克摔得都变形了,估计坦克自重太大,坠落过程中没有受到气流影响,和跌进深谷没什么两样,里面的乘员凶多吉少,但还是忍不住揭开盖子往里面看了看,果然有三具苏联坦克兵的枯骨。

  赵工等人把苏联老大哥的尸骨从驾驶舱里抬出,取走显示身份的物品,就地挖开土掩埋到一处,随后用这部重型坦克的燃油做了几个火把,准备搜寻格罗莫夫和出路的时候,用于在黑暗的洞穴中照明。

  大腮帮子在苏联坦克手的身上,找到一支还没生锈的手枪和一个军用罗盘,他将手枪交给娜佳防身,老爷岭天坑地洞里凶险难料,这样一来四个人都有武器了。胡乱吃了些东西充饥,接下来准备前往洞穴边缘,寻找那个下落不明的队友。

  大腮帮子用罗盘辨别方位,根据赵工看到的情况,胖老头格罗莫夫落向了洞穴边缘的东侧,这才发现地下湖水深难涉,四个人里赵工和娜佳会游泳,水性普普通通,大腮帮子和小陈两个完全是旱鸭子,即便会水的人,也不敢下到如此漆黑阴冷的水中,天知道地下湖里有什么东西,大家被困在这直径不过百米的凸地上无法行动。

  最后还是赵工想出了办法,那辆苏联重型坦克落在洞底,砸倒了一株粗大的矮树,断下来的树干横在植丛中,几个人合力把它推到水中,试了一下能够浮水,可以当作木筏渡过宽阔的水面。

  洞底的湖水好像是死水,水面上一片寂静,偶尔有细小鱼类从近处经过,也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众人点着火把照明,用枪托和手脚划水,木筏终于接近了洞穴边缘,这里是整个洞穴最为漆黑阴暗的区域,死亡般的沉寂中,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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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31 08:06: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神的图腾】

  众人有火把和猎枪防身,洞顶成群结队的飞猴畏惧火光,不敢过分接近,一直抵达洞穴边缘踏上岩层,都没有遇上意外,几个人的胆子也壮了一些,将断木从水中拖到岩层上备用,举起火把在附近搜寻。

  赵工记得来此之前,曾听大腮帮子讲过“挑灶沟”地名的由来,就问他“老爷岭”的地名有没有什么讲头?

  大腮帮子说:“老爷岭是这一片大山的统称,老爷的意思是指这山太大了,而且年代深远,凡人不可冒犯,也是对山神爷的尊称,我说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问这个?”

  赵工说:“没什么,我想起来了就问一句,咱们死也得知道自己死在什么地方不是?”

  大腮帮子道:“别说那些丧气话,先想办法找路出去,别急着做最坏打算。”四个人说着话已经摸到了前边的洞壁,岩层上长满了苍苔,地面有夜明砂,大腮帮子问赵工是不是看错了,老毛子确实是掉落在这附近吗?赵工说应该没错,格罗莫夫掉到洞底,一定是落在水里了,如果会水的话,也许能活下来。大腮帮子说:“谁知道那老毛子会不会水,兴许早在地下湖里喂鱼了……”赵工跟大腮帮子说:“这话你跟我说说也就完了,出去之后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娜佳跟小陈走在前头,没听到赵工和大腮帮子嘀咕些什么,她转过身来问赵工在说什么。赵工赶紧说:“如果格罗莫夫同志还活着,他应该能看到火把的光亮,会设法与咱们取得联系,但洞穴里这么久都没动静,只怕已经遇到不测了。”

  几个人边说边行,绕着洞壁边缘走下去,发现前边岩层断落,无法再往前走了,只好回去拖了圆木,浮在水面上继续向前探路,洞穴边缘有大量蝙蝠,让火把惊得四散逃窜,高处有几只飞猴下来掠食。赵工仰头望向高处,发现飞猴虽然轻捷,也从没有一只从洞口爬出去,可见这洞穴是个绝境,进得来出不去,不知多少年前那些古老的动物掉入这个大洞穴,就被困在此地繁衍生息,但也躲过了灭绝的厄运。可他们这四个人不是飞猴,就算肋生双翅也别想从那个洞口出去,现在只能在周围找路了,不过看这天坑地势,恐怕不容乐观。

  赵工心有不祥之感,但是看到娜佳担忧的神色,觉得自己不能显出胆怯的样子,正要给众人说些鼓气的话,还不等张嘴,忽听前面的大腮帮子低声叫道:“有人!”

  众人吃了一惊,亿万年来,只有两批掉进老爷岭天坑的人:头一批是一辆苏军的重型坦克,驾驶舱里的三名乘员都被当场摔死了;第二批是拍摄纪录片的小组,五个人从半空掉进洞穴,苏联老大哥中的格罗莫夫,坠落时被猎枪后坐力撞到了洞穴边缘。大腮帮子既然说有人,那一定是发现了苏联老大哥格罗莫夫,也不知是死是活,众人瞪大了眼往前看,却哪有半个人影。

  陈为民胆小迷信,以为大腮帮子看见鬼了,吓得两腿发抖,多亏让赵工拽住,才没掉进水里。赵工问大腮帮子:“哪有人?”大腮帮子将火把往前探,贴近洞壁说:“真有人,你们仔细看……”赵工等人揉了揉眼,看接近水面的洞壁遍布绿苔,但是上面却凿刻着一些奇怪的人形图案,那些古老离奇的人形,姿态僵硬呆板,但脸上全是一片空白,没有面目,在漆黑阴森的洞穴里看来显得很诡异。

  众人惊叹于这些岩画是古代所留,看来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进过老爷岭天坑了,再往前看,岩画不仅描绘着这个与世隔绝的大洞穴,也有深山森林里狩猎的情形,奇怪的是洞外面那些人形,脸上都有鼻子有眼,虽然构图简陋,但微妙传神,能看出喜怒哀乐,然而洞内的人却无一例外地没有面目,不是受地下水侵蚀被刮去了,是根本就没有画。

  赵工心头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重了,他疑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洞里的人都没有脸?”陈为民激动地说:“赵工,既然古代人能进来,这老爷岭天坑一定有出口,咱们能逃出去了。”赵工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岩画一定有什么含义,进入这个洞穴的人……”大腮帮子说:“老赵,没什么好怕的,这类古代岩画,咱这大山里有老鼻子了,无非是些神头鬼脸的东西,我以前打猎的时候经常看见。”娜佳说:“也许古代人觉得这个大洞穴里住着神,所以跟外面的人不一样。”赵工心想:“如果是神的图腾,那倒可以理解,留下岩画的古人,认为老爷岭天坑是神人居住的地方,可神怎么会是没有脸的无面人?”正在胡乱猜测的时候,陈为民惊呼道:“人……有人……有人!”赵工等人以为前边还有岩画,举着火把照过去,洞穴边缘又有高出水面的岩层,格罗莫夫满身是水,背后倚着洞壁,双目紧闭,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是活。四个人急忙划水接近,围上去察看格罗莫夫的情况,大腮帮子伸手一试,呼吸心跳都没了,脸色铁青,身体冷冰冰的,他对赵工等人摇了摇头,示意这个老毛子已经死了。

  众人一合计,没办法带着尸体逃出老爷岭天坑,也不具备火化的条件,只能入土为安,先挖个坑掩埋起来,否则暴露在洞穴里,必遭野兽损坏,但洞穴边缘全是岩层,苔藓生得手掌般厚,有工具也挖不动,无奈只好寻处岩裂,打算把尸体放在里面,再用石块遮住,找好了地方转身来搬尸体,一看那人还在原地没动,可不知什么时候,那两只眼都睁开了。

  四个人吃惊不小,人死不能复生是常识,格罗莫夫分明已经气绝身亡,刚才看他的时候还闭着眼,怎么忽然又睁开了?赵工骇异地问大腮帮子:“你确定这个人真死了?”大腮帮子也觉奇怪,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好几次从死人堆儿里爬进爬出,活人和死人还分不清楚吗?

  娜佳却以为格罗莫夫还活着,走上前想看个究竟,不料地上那具尸体突然坐了起来,两眼无神,脸上的表情诡异僵硬,伸出手来抓住娜佳肩头,同时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吓得娜佳一声惊叫,挣扎急忙着往后退。

  赵工等人见状无不心惊,发觉那死人张开的嘴里有股尸臭,这人死了没几个小时,在阴冷的洞穴中,不可能这么快就发臭,先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飞猴不下来吃掉格罗莫夫,此时闻到这股子怪味,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格罗莫夫掉进老爷岭天坑这个大洞穴,死后不知是何原因,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也许岩画上那些没有脸的人并不是神,而是在地下徘徊的僵尸。

  大腮帮子不愧是为军之人,他也不信那份邪,举起猎枪对准那僵尸的脑袋抠下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僵尸的脑袋被崩了个稀烂,倒在地上,两手兀自抓挠岩石。

  大腮帮子见这家伙还没死绝,忙叫赵工等人推动旁边的一块巨岩,四个人合力推落岩石,把还在挣扎爬动的僵尸压成了肉饼。娜佳被刚才的一幕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头呜呜地哭。赵工暗暗皱眉,想不通死人怎么会突然变成僵尸,把苏联老大哥弄成这样,回去怎么交代?大腮帮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出得去再想不迟,不过我现在的心情……可敞亮多了。”

  赵工拿大腮帮子没办法,不得不再嘱咐一遍:“这种话出去之后千万不能说。”

  陈为民忧心忡忡,他对赵工和大腮帮子说:“在老爷岭天坑里转了一圈,除了高处的洞口,周围没有路可以出去,咱们在这洞穴里时间久了,会不会也变成……这……这副模样?”

  赵工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真说不清,但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老爷岭天坑地洞里一定有古人留下的通道,咱们再往前找找看……”

  说话间,发现那僵尸身旁的岩层,是一片平缓的斜坡,与周围倒斜面的洞壁截然不同,好像是条通道。几个人不敢掉以轻心,将猎枪弹药上膛,举起火把摸索前行,只见洞壁上的岩画越来越多。

  四个人心里都存了个念头,找到古人留下的痕迹,就有可能找到出口,至此精神均是一振,顺着横向的山洞里走出百余米,看到前方隐隐约约有片微光,再走近些,看到有许多房屋茅舍。

  陈为民盯着前边仔细看了一阵,喜道:“前边是个村子,咱们有救了。”

  赵工和大腮帮子对视一眼,这里还是在地下,怎么会有灯火通明的村子,那光亮阴森诡异,显得不太寻常,而且这岩洞里无法耕种,人们总不能在常年不见天日的情况下,吃蝙蝠老鼠为生,二人想到这,都有十分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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