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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十号酒馆:判官》-神秘组织出现,对世界是好是坏?-作者:白饭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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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7 13: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号酒馆:判官》叁

    《十号酒馆:判官》叁

    以下均来自超好看手打组
    扫描:@淋淋
    手打&校对:@猫猫的仙人球

    一、世界上没有那么多
    无缘无故的自告奋勇


    第二天,我一早换了跟摩根出去盯史蒂夫,车子在北沃顿街与另一条街相会处停下来。
    这里比华盛顿街的人流量更大,踊跃献血的人也更多,没一会儿就搞到有人在外面排队。有一个只要拿去晒干就能作为人体骨骼标准模型的瘾君子,也上车要求为社会作一份贡献。摩根不动声色为他抽出紫色黏稠的血,照样封存。我目送那个人一步三摇离去的样子,忍不住问:“有用吗?”

    摩根看我一眼: “救人?没用!害人?也许有。”

    真是狂野。

    九点左右,我们看到史蒂夫辛格驾车出来,车后座的两个安全座椅里是他的一儿一女,天使般可爱的小人儿。他们的车子经过我们献血车的时候,两个孩子齐声念起车身上喷涂的公益广告词,史蒂夫的车嘎一声停下,尔后他跳出驾驶室,越过排队的人,向摩根探问: “会在这儿待很久吗?”

    摩根从旁边拿起一张日程表看看,简直跟真的一样: “到下午三点,然后是道宁街。”

    我在车的后部看着史蒂夫。

    和薇薇安.绍恩相比,他更像是直接从照片上走下来的,男人不容易被服饰或化妆改变,他现在的样子我感觉好像已经看过一百次。蓝色衬衣,干练的短发,说话很快,很果断,有一双充满热情的眼睛。

    他和咪咪聊天的时候,车子里的两个小孩此起彼伏地叫着爹地,挺吵闹的,尽管是令人愉快的那一种。他为此抱歉地向周围的人点头微笑。

    我像被人从胸口狠狠踹了一脚,身体往后一缩。

    如果史蒂夫死了,那两个小朋友就没有爸爸了。

    没有爸爸是什么滋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很小的时候,曾经追着小铃铛,求她答应让我去她家看看她的爸爸。对我来说那是一个神奇而充满力量的词,每次我欺负人家的时候,十个有九个会哭哭啼啼地说: “我要告诉我爸爸,我爸爸会揍你。”

    我紧紧缩在座位上,无言地注视史蒂夫驾车离去,他没有时间献血,但和咪咪说好了会尽量赶到道宁街。

    “你真的去道宁街吗?”

    摩根说: “当然不。”他看看表, “已经失窃超过二十四小时了,这两辆车应该已经在**局备案,很快就不能用了。”他对我眨眨眼: “史蒂夫会在电视新闻上再和这辆车打照面的,别担心。”

    他看起来和咪咪一样,对今天的收成很满意,满意得让我怀疑这二位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顺手牵羊的。他一边开车一边从方向盘下一个小抽屉里摸了东西扔给我: “好了。” 我接过来一看,是部手机。很简单的一部手机,已经被淘汰了好多年的那一种,接个手柄能当锤子用。打开看,页面已经直接开到了短信息。

    我问他: “干嘛?”

    他指指那部手机: “把名字发个短信,给我一个,给咪咪一个。号码都存好了。”

    我捏着那部手机,望向窗外,飞驰的景物从街道到街区,渐渐荒凉,而我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我忽然问: “你和咪咪,真的只是自告奋勇来帮我的吗?”

    他一个奔儿都没打,还白了我一眼: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自告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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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7 13: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起咪咪来到十号酒馆那一天,摩根迎上去时致的欢迎词——你终于跑路到这儿来了吗?这该是捅了多大的一个娄子啊。

    “咪咪捅了什么娄子?奇武会愿意帮他摆平吗?”

    摩根耸了耸肩,对我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表示赞赏,还乐了一下,露出他一贯与世无争的笑容: “咪咪啊,把某个地儿的国家元首给直接治死了,还是故意找上门去治死的。现在人家的亲卫队全世界追杀他,要是不抱上奇武会这条大腿,恐怕他下半辈子要在牛津找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教职,隐姓埋名教教拉丁文算数吧。”

    我没明白: “他跟人家有仇吗?”

    摩根看我一眼。“仇?”他摇摇头, “咪咪不会跟人有仇的,他没时间。那位元首兄是个一等一的暴君,有一段时间大肆搜捕和镇压国内的**党人,酷刑逼供用得很溜。那些人跑出来了都去找咪咪治病,身体心灵一把抓,又没什么钱给,把咪咪搞得不胜其烦。”

    “所以呢?所以他就釜底抽薪,干脆把暴君给做了?”

    “是啊。” “老实说,这一手真帅啊。”

    然后,我二两黄豆大的脑子又回到自己的问题上来: “咪咪帮我就能抱上奇武会的大腿吗?”

    内心深处我始终有一种一切都不真实的迷蒙感,这事不合常理,也不合逻辑,我始终殷切地期待着有人会突然跳出来给我当头一棒,大喝一声:呔!你这是做大梦,你知道吧!

    但是摩根丝毫没有主动担负这个任务的积极性,他嗯了一声:“奇武会在找他们的判官,目前来看,你是最接近他们需要的人选。”

    我呻吟了一声,大梦不但没有醒,那种迷蒙感反而被深深地坐实了。

    献血车一路疾驰,围着芝加哥主城区几乎兜了一个圈子,最后来到黑人区市郊一个极为萧条的大购物中心,直驱停车场地下第四层的某个位置,摩根将车停下,干脆利落地清理了现场。一边动手一边教我: “这儿是摄像头的死角,车头往后泊的话,摄像头就只能看到车子后部。这儿,这儿,是最容易忽略的指纹死角,要顺着擦才行。这些东西接触过献血者的皮肤,一定要带走,否则可能会留下DNA,这些就没关系,可以扔得乱七八糟故意扰乱视线。”

    我喃喃自语: “你是个毛线医生啊。”

    不管摩根到底是什么,我们反正以专业级江洋大盗的彪悍风格完成了善后工作,回到了咪咪的医学事务所。他正忙着,候诊室里坐满了各色人等,不少戴着墨镜帽子、化着浓妆躲躲闪闪,唯恐人家不知道自己是个人物。摩根一进去就换衣服,加入为广大人民群众救死扶伤治癫狂的行列。

    我从医生办公室门前经过的时候,咪咪看了我一眼,简单明了地说: “短信收到了。”

    我在那个门外面站着,待了半天,点点头抽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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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7 13:09:0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所有连环杀人案都是一个谜语

    等咪咪治完最后一个病人回到休息室,已经月上中天,华灯万丈。我和摩根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在深情回忆十号酒馆和酒保约伯的光荣往事。

    芝加哥著名的夜景就在西尔斯大楼外闪耀,估摸着各个角落都有许多游人对着各种角度咔嚓咔嚓。我忍不住也往窗外看了两眼,心里想着要是小铃铛在这儿就好了,我们可以上街去压压马路,不管跟她说什么,她会漫不经心地说: “别想那么多了,看那儿有星星。”

    这种态度最适合我了。

    咪咪从裤兜里摸出一团像屎一样的三明治,埋头大吃,一边吃一边问摩根: “你觉得能行吗?”

    他们俩给人的感觉不是Gay胜似Gay,完全心灵相通,这种没头没脑没线索的问话,摩根回答起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觉得可以尝试。不做最后一部分人体临床试验了?”

    咪咪摇摇头: “来不及了。我觉得问题不大。”

    本来我认为这是他们的领域内谈话,跟我没关系,但咪咪随即又问我: “你家里没什么亲人吧?遗嘱写好了吗?”

    手好痒,好想上去揍他。

    直觉告诉我眼前的局势那是相当危险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丝毫要逃开去的冲动,那种听天由命的宿命感深深笼罩了我。你想想,要不是上天故意玩我,要走什么狗屎运才能一个礼拜之间,从烟墩路的十号酒馆混到了芝加哥的西尔斯大厦,跟活生生的人命闹着玩啊。

    咪咪吃完了那坨三明治,上前来一把按住我,我本能地双手一推,将他拿住,顺势就想来个斯巴达式的过肩摔,他伸着脖子在我手臂的胁迫下非常冷静地说: “别摔,摔死了你就没戏唱了。”

    我悻悻然放开他,咪咪活动了一下筋骨,点点头: “不错,街头格斗技过关,在芝加哥很实用。”

    这句表扬说完之后,他和摩根就双双站起身,对我说: “走吧。”

    一直到了门口,我都无法相信,他们带我去的是这个地方。

    芝加哥大学附属医学院。

    堂而皇之的一栋大楼,有挂牌子的,看起来绝对科班正版,绝对不应该是咪咪这样驰名地下世界的医生出现的地方。但偏偏他就一马当先,长驱直入,犹入无人之境,举凡接待台、医生、护士、保安,要不就是对他视若无睹,或者干脆颔首招呼,自然稔熟,完全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

    尽管我在“佩服”咪咪这件事上已经培养出了很高的素质,但这一下仍然没忍住惊讶。

    “凭良心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啊?”

    摩根在一边淡淡地说: “咪咪以前在芝加哥医院诊断科做MD,后来走了,不过还是坚持每个月黑进他们人事管理系统一次,保证自己的账号和权限一直生效。”就算是他可能也觉得咪咪这么做实在是过了,他还没事来一趟芝加哥自己给自己出差,随便在门诊治几天病,和大家混个脸熟。”

    咪咪对我们发出的窃笑不以为意: “不然你以为我出事的时候是怎么到处逃命的。”

    他们把我拎到某间病房按下,推出一大堆可怕的东西,针钩刀叉管子,开始折腾我。

    各种活检,各种抽血,各种细胞提取,心肝脾肺肾、血液、骨骼,连头带脚,数值成分标准,天罗地网般的专业术语纷纷出笼。我一时趴着,一时撅着;一时酸,一时疼;一时被麻醉,一时被推到各种仪器里面躺得头晕眼花,整个人死去活来。但不管我怎么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理我,最多是某个不识相的在门外对咪咪同情地说: “您又有很棘手的病人啊?”

    那王八蛋就摆出一张“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啊”的臭脸。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那件医生白大褂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光明正派之感,反而有一种凡人看不通透的神秘,简直像从一个噩梦里飞出来的巫师。

    有一些检验的结果出来要等相当长的时间,他和摩根就在旁边守着。眼睛眯着,但整颗心都醒着,他们俩一谈到自己的专业上活生生就是两个疯子,长夜漫漫,他们不用睡觉,也丝毫不知疲倦。两个人交谈的风格尤其令人印象深刻,有时候一个人的嘴皮子只动一下,字儿都不用出来一个,另一个人就点头称是,或者顺势把该干的活干上了。

    终于弄完了一整套,我精疲力尽瘫在病床上,天色将明,被抽了骨髓的腰际隐隐作痛,不知道下半辈子会不会落个后遗症像风湿性关节炎什么的。这时候咪咪和摩根先后洗了手过来慰问,我终于逮到机会虚弱地问摩根: “你们到底要干吗?”

    每项检查开始和结束的时候我都试图问这个问题,但他们俩跟得了热病一样精神高度亢奋与集中,压根插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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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7 13: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咪咪工作了一个通宵,饿了,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三明治在吃。

    “你那条灰蓬蓬看不出颜色的裤子里是装了一个迷你Subway店吗?”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摩根心领神会过来,真的跟我谈人生谈理想。

    他说: “老实说,你对于自己是判官这件事,怎么看?”

    我摇摇头: “不知道应该怎么看,纯属霸王硬上弓,我只怕会害死无辜的人。”

    这种沉重的负累感在眼前两个天才医生那里,在斯百德那个变态那里,甚至在约伯和十号酒馆老板这些人那里,似乎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不知道经历过了什么,天然就可以把这一切轻轻拿捏起来,又随意抛弃到一旁。

    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根本不知道斯百德是从什么途径得知我的,又凭借什么依据非要拖我去经历这样的考验。有时候我想我真正正确的选择就是双手一摊,拔脚走人。

    但那种“我本来有机会救一个无辜的人但我放弃了尝试,所以他死了”的古怪罪恶感会在下半辈子都一直缠绕我,我没法得到解脱。这大概就是我只能当个小流氓,永远也没法加入真正黑社会的原因。

    摩根眼中露出了然之色,他理解我,这叫我充满感激。

    顺便也对十号酒馆充满感激。要不是那个鬼地方,我上什么地方去认识一个这么古怪的医生啊?

    我又顺便想,这几天没我在那儿盯着约伯的酒,又没有摩根盯着喝假酒喝到晕死过去的人,十号酒馆可能又被人烧了也不一定呢。

    这时摩根把我的思绪拉回了正题:“那么,铁了心干下去吗?”

    我苦笑起来, “操,说得好像老子有选择一样。”

    他很无所谓, “没选择才干净,你以后就知道了。

    咪咪随手递过来一个五英寸的迷你平板电脑。我瞅了一眼,就打了个寒噤,嘀咕着转过头去:“买本花花公子也好啊,这一大早的。”

    他强迫我正视,说: “这是芝加哥独居老人连环凶杀案的杀手Profile。”

    案件现场的图片旁边有字,我忍住反胃去看。

    受害者的特点汇总:六十五到七十岁之间,儿女长期在外或孤寡,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残疾或局部瘫痪,但不影响日常生活,退休前都是专业人士或高授薪企业雇员,因此都能维持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准,这从他们所住的住宅区和家居环境可见一斑。社交生活不活跃,因此大部分人受害后超过三天才被人发现。

    都死于利器造成的全身性重伤,第一刀都是捅在脸上。

    这些都是谁找出来的?

    摩根说: “**。”

    当实在破不了案的时候,**就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归纳总结案件特点上面,不落下任何细节,揣摩再三,希望突然之间就灵光一闪,上帝打开一扇破案的窗户,奖赏他们的执著。 我算知道前任芝加哥警局总局长那天是干什么来的了,他真的病了吗?还是咪咪你去给人家下了毒?

    摩根有点赧然,不搭这个话茬: “**不是判官,在没有真正线索的情况下,无论搜集到多少案件的细节,都判断不出谁是凶手。”

    我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 “我可以?你们是要我改行当侦探吗?”

    咪咪摇摇头: “芝加哥警方不算差劲了,而奇武会更是拥有世界上可能最好的刑侦团队,他们的风格非常精细务实,并不是想象中只凭借一厢情愿替天行道的乌合之众。所以,一种可能性是斯百德他们故意考验你,但事实上已经查出了谁是真正的凶手;另一种是,他们真的对此无能为力。”

    这两个小王八蛋一搭一档跟说相声一样,搞得我沮丧得很: “他们都无能为力的话,那就是一个不解的谜题了吧?”

    “对于侦探或**来说确实如此。”摩根懒洋洋地说。

    照我的经验,这种口气的最后,通常都跟随着一个浓墨重彩的But! “你是个好人,But,我爱上了一个坏人。”“这个项目实在是太好了,But,我已经投资了另一个项目。”那么,这儿的But是什么?

    咪咪半靠在病房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说: “所有连环杀人案都是一个谜题,而这个谜题的答案,天然存在的地方就是——受害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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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7 13: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生命中最糟糕的感觉

    涂根在这一个夏初的早上,遭遇人生最大和最后一个转折。

    他其实已经到了不应该还有什么转折的年龄,四十出头,却已经在警界第一线浴血奋斗超过二十年,只需要再工作十一个月就可以拿满额养老金退休。

    局里的人已经在为他筹备盛大的告别派对,尽管涂根从不多说话,也不在业余时间和大家一起喝酒,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者,连搭档和后援好像都不需要。

    但他救过许多人的命,是另外许多人的导师,战友和兄弟。每个人都希望他以一种体面光荣的方式迎接自己职业生涯的结束。

    结果他就偏偏遇到了那一件大事。

    暗影城连环匕首杀人案告破。困扰他多年的谜题,突然在三月底某个清早被一个送到咖啡馆的包裹破解了。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后续可言,**搜查了凶手的房子,在地下室发现他妻子爱丽丝的尸体,和其他受害人一样死于匕首的乱刺。此外一切都非常干净,找不出任何人来过的蛛丝马迹。是谁干的不知道,怎么干的也不知道。大多数人觉得这种替天行道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也有些人忧心忡忡,甚至觉得作为执法者,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

    最被人关注的是涂根的想法,四年前他就开始主持侦办这个案子,全身心投入工作,为找出案件真相拼命努力。有许多次人们认为他已经接近了光明结果的边缘。可惜最后都无功而返。的确,他接手这个案子之后,连环杀手的行动频率确实一度大为降低。但很难判断这到底是涂根的功劳,还是仅仅因为杀手要养家糊口搞外遇忙不过来。

    但涂根什么都没有说,他不与任何人谈论自己的感受,技术上和文书上都干脆利落地收掉了这个案子的尾。他继续每天去车与象咖啡屋吃早餐,从他看报纸的姿态看不出任何心情波动,只是如果有人注意得足够仔细,就会发现他常常盯着最无聊的房地产分区广告那一栏,一盯就是十几分钟。

    五月的第三个周五早上,涂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面相敦厚、身材矮小的亚裔年轻人,穿着毫无特色的西服,明显属于大部分工作时间在办公室度过的文职角色,只有眼神分外犀利,毫无软弱之感。他对涂根的态度十分谦和。

    “警长?” 涂根没有说话,只是和平常一样坐到自己的桌子后面,静静地看着对方。 无论来者是谁,目的何在,既然来了,自然都有他的日程表要填满,既不需急着发问,也不用急着回答。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际**特别行动B组协调专员,名叫宾格。这次来,是想请涂根警长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重大案件担当顾问。”

    涂根默默地看着这年轻的男子。特别行动B组,宾格。

    都不是特别有存在感的名字。如果真的打电话到国际**组织去查,也许任何被问到的人都会矢口否认有这号组织和人员的存在。

    “ABCD的那个B?还是Beyond的那个B。”

    他慢吞吞地问。

    宾格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涂根紧迫不舍: “老主格还没死吗?”

    顿时神秘就装不下去了,涂根的两个问题摆明了自己对来者身份的了解。宾格露出一丝微妙的了然神情,恭敬地低了一下头。

    不是对涂根,而是对他们提起的那个人。

    “老爷子身体还很好,是我们所有人仰慕的对象。”

    涂根点点头,淡淡地说:“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应该的。”

    他转回正题:“你们找我当顾问做什么?”

    宾格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分寸恰好的热忱,而涂根给的反应,是相应往后躲了一点儿,仿佛是用身体语言表明自己惹不起还躲得起的决心。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奇武会。”

    涂根说没有。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是现在全世界最危险的恐怖组织,其主要行动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追杀他们认定需要杀或该杀的人。不择手段,没有监控,超越任何国家或机构的法律管辖之上。”

    “他们无法无天,行动频繁,力量庞大,组织严密,而且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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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8 13: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涂根听着,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宾格所用的这些宏大邪恶的名词,已经在他身体内激发出一种有趣的热流。像一只埋伏已久的饿狼,突然看到肥美羊群从远处悠然出现。

    “B组受命调查奇武会,三月,我们侦知他们的核心成员在阿姆斯特丹某处聚集,于是调集了大批精锐行动人员前去围捕。”

    从他的语气里就知道,那次围捕想必失败了,而且败得相当彻底。

    宾格坦然接受了涂根的判断。就算他不接受也没有办法,那确实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来自日本和北欧的超一流特种精英带领总人数超过一百的专业级雇佣军开展行动,最后几乎全军覆没。”涂根举起手打断了宾格,他说:“关我什么事?”

    宾格站起来将自己外套的扣子扣上: “尽管上次围捕失败,但我们的调查和行动还在继续。我来这儿是老爷子的意思,他希望您可以加入我们的团队。他说,他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你能帮得上忙。”

    “我?”

    “老爷子的原话,除了经验、技巧、专业素养之外,在许多事情上面,你还具备一种野兽对猎人的直觉。而我们现在所要面对境况里,恰恰有许多野兽,不可以常理分析。”

    涂根苦笑一下,不但毫无把这些恭维照单全收的意思,眼神里还闪烁出被苦苦压抑的愤怒,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

    自匕首杀人案告破之后,这是第一次他对外人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对一个整整四年都无法将自己辖区内一个连环杀手绳之以法的警探而言,这种评价算是称赞还是侮辱?”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你一直都知道是那个人,对吗?”

    一系列杀人案发生,他正式介入调查,之后没多久,查理的名字就在貌似毫不重要的细节线索之中浮上水面,成为他的眼中刺。出于本能,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的背后隐藏着案件的真相。

    问题是,在常规的探案过程中谁都找不到证据。身为警长,又被各种流程、规章、繁文缛节的程序死死拘束在自己的位置上,无法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L城太大,他做不到时时刻刻防范凶手的行动,但他的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有好几次,他在街上见到查理,两辆车擦身而过,或者只是无意的一瞥,那一刻肾上腺素总会好像被煮开了一样,在血液中呼啸奔腾。那人作奸犯科,逍遥法外,而他竟然对此无能为力。

    那真是生命中最糟糕的感觉之一。

    宾格柔和地重复了一次: “你一直都知道是那个人。将他绳之以法,只是时间的问题,以及选择适当的方法。”尔后,他给了涂根致命的一击: “我想我应当告诉您,这也是奇武会主导的行动之一。”后者一下屏住了呼吸,身体挺直,纹丝不动,保持这个状态大概一分钟之后,他一下站了起来,把袖子挽了一下,对宾格说: “走吧。”

    宾格愣了一下,把嘴边的问话又吞了下去,随即起身跟上。

    十分钟之后,涂根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几件日用品,外套口袋揣上了证件和几百元现金,就这么空荡荡地走出警局的大门,和站在外面等待的宾格会合。一辆不起眼的日本车在等候,两人一上车,司机就驱车直往机场。

    宾格没有料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忍不住多了两句嘴,向涂根保证自己会随后处理一切行政上的手续和流程,也会帮他买衣服外套帽子和给零用钱。

    但涂根只是耸了耸肩。

    要是他在乎这些就好了。他就会是世界上最简单、快乐,而且十一个月后就可以光荣退休的人。

    他唯一多考虑了一下的就是:警局同事订好了的蛋糕和礼物,还会不会给他留着呢?他还蛮喜欢吃芝士蛋糕的呢。

    两个人都是实干型选手,在车上已经切入正题。

    所有的人情练达,礼貌周到,都是给不痛不痒的人看的,生命苦短,效率第一。

    对于正常的社交人际关系,宾格骨子里想必毫不在乎。

    幸好涂根也完全不在乎。

    他接过宾格递过来的一个平板电脑,里面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阿姆斯特丹,B组招募和训练的主力行动队伍围剿这栋楼里的五个人,全部是奇武会的核心成员,结果三十人丧生,另有七十三人被困。追捕对象全部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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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8 13: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行动的主脑是加雷斯,欧洲顶级安保公司‘MUD’的所有人之一,也是我们的行动顾问。这个视频是他随身携带的手机自动录下来的。”

    但涂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宾格的介绍上。

    他全神贯注看着视频,正播到一整扇窗户从天而降,从看似空空如也的窗框中,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形猛然梦幻般伸展开,霎时间杀人于无形。

    “奇武会主脑中唯一的女性,但我们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

    涂根一震,慢慢抬起头来,表情有一瞬间极为复杂,简直像是刚从梦境中醒过来一样。 宾格立刻感应到了他的微妙变化,问:“您有什么发现吗?”

    涂根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这是爱神。”

    “她的名字叫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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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8 13:16:2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爱神降临

    窗外景色疾驰而过,尽管机场离**局不过三十公里,这却是一条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怎么走过的路。

    在那之前,他是国际**组织最年轻的团队领导者,在全世界追踪极为危险的凶犯。有时一个礼拜飞八个城市,所有吃喝拉撒睡都在飞机上解决。

    现在想想恍如隔世,而当时,真是如初生的豹子一般,骁勇绝伦。

    是怎么遇到爱神的呢?不需要细想,那一段记忆留在最刻骨铭心的地方。

    罗马。他带领团队追捕一个在高速公路周边随意射杀路人的变态凶犯,对方极为熟悉罗马地形,玩命奔逃中只有涂根一人勉强跟上,一直跟到大斗兽场。

    夜晚的斗兽场空无一人,黑洞洞如猛兽环伺,择人而噬。唯有远处的灯光带来昏暗的照明,涂根没有一秒钟犹豫,追随凶犯进入,没料到对方杀了一个漂亮的回马枪,近距离埋伏在涂根必经之地。

    二人交错之际,凶犯从涂根身侧突袭,连开六枪。

    涂根反应极快,对方扳机未扣之际,他已经伸手挡住自己的要害,手掌被击穿,紧接着左胸中弹,刹那间倒地不起。

    从幽黑中凶犯探出头来,面有得色,步步逼近,从容不迫地换弹夹。涂根仰面凝视他狰狞的神色,从不知自己离死亡会有如此之近。

    事到临头,他反而心情平静,想着这就是所谓的得其所哉。

    壮士马革裹尸死,将军难免阵上亡,只是手里还有一两个大案已经有了眉目,这样撒手不见结果,总是有几分不甘心。

    乌黑枪膛抵上了他的前额,大限将至。凶犯想必看过不少黑帮电影,深谙要终结对手前千万不要哕哕唆唆误事的铁律。

    涂根睁大了眼,他想看清对方面孔,牢牢记住然后再上天堂——或者下地狱。作为一个有神论者,他的这一世和下一世之间,命运也许还会有许多纠葛。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眼帘中映入的,似乎不仅仅是终结者本人。

    一张美艳绝伦的女子脸孔,肤色雪白,嘴唇殷红,幽灵一样出现在凶手的身后。确切地说,是空中。

    涂根眨了好几次眼睛,确认这不是自己临终的幻觉,他目力出众,紧接着就看清她全身其实倒吊在一根极细的丝线之上,双腿交叉,将身体牢牢固定,如同凌波微步一般优美从容。

    她有一双令人看过就无法遗忘的眼睛,似乎能一直看到人心的最深处。眼波在涂根脸上一转,随即露出一丝妩媚的笑容。

    她从夜色中伸出手,伸到凶犯咽喉处,直到此刻,那人都不知自己身后有人。

    他也永远都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身后会有人。

    因为他想都没来得及想,就翘了辫子。

    那双丝一般柔美的手,在一瞬间卡住了凶犯咽喉两侧的颈动脉,深深陷入,后者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两下,就永远地安静了下来。当尸体沉重地跌落在地,她手指中弹出一条白色丝巾,在空中伸展身体,一面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兵不血刃。

    然后,这美艳女子从空中跳舞般落下,足尖点地后第一句话是: “运气真好。”

    涂根本能地认为她在说自己,尽管左胸的血已经像个小型喷泉一样,他还是挣扎着想站起来,心里犹豫要不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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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8 13: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古怪的救星,或者到底是不是救星都很难讲呢。 但其实人家说的是地上死掉的那个。

    “我呀,很久没有亲自杀人了呢。这种锁喉法,死得毫无痛苦,又快又干净。哎哟,我向来只用来实行安乐死的。”

    言下之意,完全是觉得那个一命呜呼的倒霉蛋占了她的便宜。

    她蹲下来,细声细气地这么对涂根说,一手按住他,另一只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急救箱,给涂根除弹,止血,包扎,她手法娴熟,所用的止血药似有奇效。涂根立刻就感觉自己缓过来一口气。

    他终于看清楚对方的穿着,黑色三件套的男士西服,极为贴身,尽管款式严肃,却仍然无法掩盖女子完美无缺的身形,纤细而优雅。

    胸兜里有一块粉红色的手帕。

    “你是谁?”

    她置若罔闻,垂首看着涂根,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语气仍然柔细可人,且如真正的知音一般带着欣赏: “我观察你很久了,从北美到南欧,你日常一天有十九个小时在工作状态,无畏无惧,身先士卒,既不争私利,也不需虚荣,非常公平而清醒。这样的人,现在实在很少了。”

    她轻轻抚摸涂根的脸颊,那双手温暖得很,完全不像能杀人于无形。

    涂根一惊,他尽管是个工作狂,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魅力如斯的女人,哪怕只是街头擦身而过,他也不可能不留意。

    何况留意人是他的职业本能之一。

    她在什么地方把自己看得如此仔细?北美到南欧?这是他在与国际**组织合作中主要活动的区域。

    她一直追踪他?为什么?

    涂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任何线索。

    女子也没有给他更多时间去好好回忆或探寻,她抚摸涂根的脸,像一个真正的情人,从额头到耳朵,从鼻尖到唇角,柔情似水:“嗯,你是真正的好男人,要努力保重身体噢,我慢慢会很忙的了,不是经常都会在你身边的。”

    她俯下身,在涂根的唇上轻轻一吻: “我的名字啊,叫爱神。”

    涂根整个人都懵了,碰触她嘴唇的短暂时刻,一种电击般的战栗感从他的小腹深处蹿过五脏六腑,直抵咽喉,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但实际上却动都没动,眼前闪过奇妙的雾气,像突然迷失在无边无际的神话森林。

    爱神站起身,她的长发飞扬在罗马夜色之中,黑色西服隐入黑暗,神秘而性感。

    她扬手,挥出无形的丝线挂在某处,身体盘旋丝线而上,幽灵一般轻盈地爬高,似乎那丝线永无尽头。涂根一直目送他,直到很高很高的所在,她蓦然回头对他一笑,脸孔在星辉的映衬下,如梦如幻。

    随即,她就彻底消失了。

    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呜呜而来,涂根全身无力地放松,仰头看着罗马的满天繁星,有一个小钻子在他脑海里铛铛开工,刻下一个他永生无法忘记的名字: “爱神。”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晚的遭遇。但如同中了某种魔咒,从前并不乏风流韵事的他,自此后便与女性绝缘。并非他刻意而为,只是被爱神亲吻时刻的战栗感,悍然打败了世间可能存在的一切高潮。

    人世间和顺理成章一样多的,就是突如其来。

    过了那么多年,忽然之间,在这样一个场合,再度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的身影。涂根甚至诧异自己能够保持如此沉静的安详。

    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仍然和印象中一样轻盈而美丽。是上天特别厚待她,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那真是一种无法言传的奇妙感觉。

    涂根意识到自己的出神引起了宾格的探究,但他并没有掩饰的意思。

    “我见过她一次。”

    宾格对此表示惊奇: “亲眼见到?请问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

    他想说明自己真的不是来八卦的: “奇武会的核心成员身世神秘,没有任何资料可供参考,而且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我们用了一切可能的手段对他们进行调查,所获得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涂根犹豫了一下,决定至少在这一刻还是继续保留自己的小小秘密。他绕过问话,直截了当折去另一个关键点: “既然如此,你们是通过什么渠道锁定他们在阿姆斯特丹聚会的?”

    宾格叹口气,然后说: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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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8 13: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和当初冥王的路线一样,车到达机场,而后直飞阿姆斯特丹。

    到达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天空仍然明亮,接应的B组兄弟们丝毫没有正常人要打尖住店的概念,一接到人就直接拉去了办案现场。

    运河下游的禅所仍然静静矗立,周边厮杀所余下的血迹或狼藉都已被收拾干净,门扉紧掩,一片祥和。甚至还有游客近前嘻嘻哈哈拍照,特意在那块牌子前摆出愚蠢的姿势。

    涂根下车,手持那个平板电脑,一眼看视频,一眼看现场,慢慢地围着房子转了一圈。 而后他站在某个位置,抬头向上看去。视线里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那扇黑洞洞的窗户。

    宾格跟他一起抬头,仰望了须臾之后就说“那是奇武会董事会开年度会议的房间,完全是空的,椅子都不见一把,已经全面搜查过了,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什么时候搜查的?”

    “那次行动三天之后。”

    涂根看了他一眼: “三天后?”

    宾格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懊恼之色,摇摇头: “那三天之内,没有人进得了房子。”

    “什么意思?有人抵抗?”

    涂根问完这句话,忽然身体微微一僵,极快地向宾格看了一眼,嘴唇无声翕动,像在说一个字。

    “谁?”

    他感觉到有人来到了他们身后,已经靠得很近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尔后有声音在后面响起,低沉而温和,即使不使用任何敬语,也显得很有礼貌。

    “没有任何人在里面。”

    涂根回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覆盖在后脑的圆形文身,象征生死之间的联结与缠绕,狰狞但美丽。

    那是加雷斯。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在目力所及最远的地方,孤零零停着一辆重型哈雷摩托车,应该就是他的交通工具。

    他环视了一圈,走到涂根面前,举手,行礼。

    “我是加雷斯。”

    “跟你提过的,B组的行动顾问。”宾格在一边为他的身份作了补充介绍。

    涂根已经看完了全部视频,那位特别娘的日本高手带领全体人民杀人禅所一去不复返之后,画面就陷入了停顿。

    既然加雷斯在这里,那就不用麻烦去推理分析猜测了,涂根问: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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