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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谋杀官员3:物理教师的时空诡计》(完结)作者:紫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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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00: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中午,张一昂找到高栋:“老大,邵局单元楼的走访工作有一定进展。邵局楼下的住户星期天一早出差去了,昨天才回来。昨天晚上县局干警找过他了解情况,他说星期六全天他都在家,那天下午他记得听到单元楼里传来一声响声,声音挺响的,像爆炸声,只知道传自楼上,具体几层他不知道,他认为是别人家在装修。当天晚上他也听到上方传来盘子打翻的声音。这些情况是民警是问到他周六有没有听到楼上邵局房子里异常声响时,他回忆出来的。”
  高栋眯上了眼,道:“隔壁住户也说当天晚上邵小兵家里传来盘子打翻声响。其他住户呢?”
  “房子造好没几年,那小区房价高,大多是买去当投资的,住进去的没几户,其他人家楼层隔得远了,都说没注意。”
  高栋手指点点桌子,道:“这是条重要线索,等等——,你刚才说下午也传来声响?”
  “对,挺大一声的。”
  “什么声音?”
  “对方说像放鞭炮,或者东西爆炸了。”
  高栋顿时寒光一闪:“该不会用了抢吧!”
  “可是邵局家里我们都仔细查过了,没发现异常,更没找到开枪的迹象啊?”
  高栋抿抿嘴,思忖片刻,道:“家里是没发现枪击痕迹,可是,如果子弹直接进了人身体里,家里当然找不出枪击了!”
  “邵局身上没有枪伤。”
  高栋道:“他老婆不还没找到嘛。”
  张一昂反应过来,结巴道:“您……您是说邵局老婆被枪杀?”
  “有这个可能。”
  张一昂道:“如果真是枪击案,那咱们得调查枪支来源了。我们市治安一向还好,以前也没出过什么枪击案,这要查也不太容易。”
  高栋点点头,就算真是枪击案,要查出宁县范围内,谁有枪简直比登天还难。非法持有枪支,直接要刑拘的,就算藏枪的人,除了至亲的亲人,谁都不会知道。他脑中想起了叶援朝有枪,可二十四小时监视叶援朝的干警说他近来从未有异常举动,并且案发当天回家后没有出去过,叶援朝的嫌疑已经完全排除了,连跟踪的人也撤了回来。
  那么案发当天下午的爆炸声是什么声音呢?和案件有关吗?
  高栋拿不定主意。
  到了下午,江伟找到高栋,告诉他一条让他大跌眼镜的消息:“老大,警械保管处的工作人员回收邵局警械时,发现少了把枪,还有五发子弹。”
  “什么!”
  “邵局原本是配了把枪的,一直放在单位保险箱里。两个星期前邵局跟警械保管处又申请了一把枪,是德国的PPK,但现在这把枪找不到了。”
  高栋原地来回踱步,急声道:“PPK是自卫手枪,两个星期前,对,两个星期前刚出了胡海平案子,邵小兵是知道胡海平被谋杀内幕的,他一定是多领把枪,好增加自己的保险系数。原来的枪在单位,那……那这把PPK要么带身上,要么藏家里。家里没找到……他家那个保险箱看过了吗?”
  “他儿子明天回来,这得等他来了打开保险箱才知道。”
  高栋握着双拳,道:“赶紧,明天他儿子一回来,马上查保险箱,如果这把PPK找不到,恐怕要出大事!”
  打发江伟走后,高栋急躁难安,如果真是枪击,并且邵小兵的PPK不见了,那么当天下午的爆炸声,可能就是那把PPK的。
  邵小兵周六下午应该在单位,自己见过有印象。对,有可能是那把PPK放在家里了,凶手进去后,拿到PPK杀了他老婆,再控制住晚上回家的邵小兵。
  可是枪就算放家里,也是极其隐蔽的地方,又不会放在茶几上,客人进来就看得到。假设凶手以各种理由进入他家,除非先制服了他老婆,才有时间慢慢找出那把枪,可既然已经把人制服,何必要开枪呢?
  还是难道凶手本来就有枪?
  或者爆炸声压根和案件无关?
  总之,这其中一定另外发生了什么事了。
  但现在邵小兵家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完好无损,问题到底出在哪?自己的想法到底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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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00:2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中午,张一昂找到高栋:“老大,邵局单元楼的走访工作有一定进展。邵局楼下的住户星期天一早出差去了,昨天才回来。昨天晚上县局干警找过他了解情况,他说星期六全天他都在家,那天下午他记得听到单元楼里传来一声响声,声音挺响的,像爆炸声,只知道传自楼上,具体几层他不知道,他认为是别人家在装修。当天晚上他也听到上方传来盘子打翻的声音。这些情况是民警是问到他周六有没有听到楼上邵局房子里异常声响时,他回忆出来的。”
  高栋眯上了眼,道:“隔壁住户也说当天晚上邵小兵家里传来盘子打翻声响。其他住户呢?”
  “房子造好没几年,那小区房价高,大多是买去当投资的,住进去的没几户,其他人家楼层隔得远了,都说没注意。”
  高栋手指点点桌子,道:“这是条重要线索,等等——,你刚才说下午也传来声响?”
  “对,挺大一声的。”
  “什么声音?”
  “对方说像放鞭炮,或者东西爆炸了。”
  高栋顿时寒光一闪:“该不会用了抢吧!”
  “可是邵局家里我们都仔细查过了,没发现异常,更没找到开枪的迹象啊?”
  高栋抿抿嘴,思忖片刻,道:“家里是没发现枪击痕迹,可是,如果子弹直接进了人身体里,家里当然找不出枪击了!”
  “邵局身上没有枪伤。”
  高栋道:“他老婆不还没找到嘛。”
  张一昂反应过来,结巴道:“您……您是说邵局老婆被枪杀?”
  “有这个可能。”
  张一昂道:“如果真是枪击案,那咱们得调查枪支来源了。我们市治安一向还好,以前也没出过什么枪击案,这要查也不太容易。”
  高栋点点头,就算真是枪击案,要查出宁县范围内,谁有枪简直比登天还难。非法持有枪支,直接要刑拘的,就算藏枪的人,除了至亲的亲人,谁都不会知道。他脑中想起了叶援朝有枪,可二十四小时监视叶援朝的干警说他近来从未有异常举动,并且案发当天回家后没有出去过,叶援朝的嫌疑已经完全排除了,连跟踪的人也撤了回来。
  那么案发当天下午的爆炸声是什么声音呢?和案件有关吗?
  高栋拿不定主意。
  到了下午,江伟找到高栋,告诉他一条让他大跌眼镜的消息:“老大,警械保管处的工作人员回收邵局警械时,发现少了把枪,还有五发子弹。”
  “什么!”
  “邵局原本是配了把枪的,一直放在单位保险箱里。两个星期前邵局跟警械保管处又申请了一把枪,是德国的PPK,但现在这把枪找不到了。”
  高栋原地来回踱步,急声道:“PPK是自卫手枪,两个星期前,对,两个星期前刚出了胡海平案子,邵小兵是知道胡海平被谋杀内幕的,他一定是多领把枪,好增加自己的保险系数。原来的枪在单位,那……那这把PPK要么带身上,要么藏家里。家里没找到……他家那个保险箱看过了吗?”
  “他儿子明天回来,这得等他来了打开保险箱才知道。”
  高栋握着双拳,道:“赶紧,明天他儿子一回来,马上查保险箱,如果这把PPK找不到,恐怕要出大事!”
  打发江伟走后,高栋急躁难安,如果真是枪击,并且邵小兵的PPK不见了,那么当天下午的爆炸声,可能就是那把PPK的。
  邵小兵周六下午应该在单位,自己见过有印象。对,有可能是那把PPK放在家里了,凶手进去后,拿到PPK杀了他老婆,再控制住晚上回家的邵小兵。
  可是枪就算放家里,也是极其隐蔽的地方,又不会放在茶几上,客人进来就看得到。假设凶手以各种理由进入他家,除非先制服了他老婆,才有时间慢慢找出那把枪,可既然已经把人制服,何必要开枪呢?
  还是难道凶手本来就有枪?
  或者爆炸声压根和案件无关?
  总之,这其中一定另外发生了什么事了。
  但现在邵小兵家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完好无损,问题到底出在哪?自己的想法到底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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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00:2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晚上,陈法医带来了足迹的最后鉴定结果:“老大,根据脚印模型和土质、湿度综合分析,脚印所有人体重在一百四十五到一百六十五斤之间。再加上脚码大小和脚印间的距离判断,该人身高在171到175之间。这两项数值都和邵局长基本吻合。”
  高栋坐在椅子里,眼睛注视着前方,身体保持不动,过了半晌,摸摸下巴上已经刺手的胡渣,道:“邵小兵体重不是有一百六十多斤吗,你们脚印的测量结果上限只有一百六十五斤?会不会有问题?”
  陈法医道:“相差几斤在误差范围内,这是正常的。如果对方当时在考虑自杀,走路状态会和平时不同,步伐异常,测量结果有误差也再所难免。”
  高栋默默无语,照这么看来,山坡上的脚印也和邵小兵吻合,似乎更有理由相信他是自杀的了。
  他思忖良久,又给出了另一种假设:“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穿了邵小兵鞋子,先把邵小兵捆住放在石头滩上,然后爬上山坡,从山坡上扔一条绳子下去,再回到山坡下用绳子系住邵小兵,最后再次回到山坡上,把邵小兵拉起来,拉到顶时,解开绳子,让他掉下去?”
  陈法医想了想,摇头道:“这不可能,把一个一百六十多斤重的人拉高二十多米,一个人办不到的,至少需要两个人,山坡上只发现了一个人的脚印。另外如果那样做,一个人加上邵局的体重,合起来都三百斤左右了,必然会有脚印特别深的,我们没找到这样的脚印。”
  高栋吐了口气,躺进椅子里说不出话。
  陈法医宽慰道:“老大,照我看法,邵局确确实实是自杀。”
  高栋看他一眼,冷哼道:“他老婆不见了怎么解释?”
  “应该是他杀害王宝国被他老婆知道了,准备告发,他杀了他老婆,然后觉得事情肯定藏不住,畏罪自杀了。”
  高栋怒喝道:“这种事情就是你们无凭无据臆想出来的!”
  陈法医尴尬地低下头:“他们……大家都是这么看的。”
  高栋立马拿起电话,喊来了张一昂,厉声道:“你马上去查,邵小兵11月25号晚上在干嘛,只要排除他杀王宝国的嫌疑,咱们才能一个方向找凶手!”
  张一昂一进门就看到高栋发火,不知所措地低声问:“老大,都一个多月了,现在怎么查?”
  “你有没有脑子啊?他考勤记录干嘛用的?公安局门口监控看不到他几点下班?他家小区监控看不到他几点回家?”高栋顿了顿,收拾了下情绪,缓声道,“对不起,我有点过了,你就按我说的先去查一下吧,辛苦了。马上元旦了,这个假期估计大家都要加班。”
  张一昂理解地点头退出,他们也都知道,这个案子压力最大的就是高栋。高栋极少发脾气,以往办案遇到再大的压力,他也总表现出一幅信心十足,游刃有余的样子,这一回案子实在闹得太大,破案又显得遥遥无期,高栋毕竟是个人,总有爆发的时候。
  张一昂走后,高栋看着一脸紧张的陈法医,拍拍他的肩,苦笑道:“大概年纪大了最近也没睡好,脾气有点不好,不要往心里去。对了,老陈,你有没有注意到悬崖边上钉了一个二十多公分长的铁钩?”
  “铁钩?”陈法医想了一下,小心地说,“哦……我知道了,那个……那个铁钩有什么问题吗?”
  高栋拿出今天拍的铁钩照片,递过去:“你看,铁钩是新的,上面几乎没锈蚀,这又不是不锈钢,在海边风吹雨淋的,哪能不生锈呢?”
  陈法医点点头:“说明这铁钩是最近钉上去的。”
  “现在我们不知道这铁钩和案件是否有关,假设这铁钩和案子有关,那么你觉得这能做什么用?”
  陈法医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只能摇头道:“想不出来。”
  高栋道:“还记得胡海平案子六楼墙角的那块铁皮吧?”
  “记得。”
  “那块铁皮,再加上这个铁钩,两起案子的案发现场,我们都发现了这类看似与案情无关的东西,有点巧吧?”
  陈法医点头:“是有点巧。”
  “之前胡海平案子,如果不是由于发现了五楼是伪造的案发现场,就不会去调查六楼,继而也不会发现那块石板是有人在星期天特意搬上去的,那么自然就当成一起意外处理了。这案子有异曲同工的地方,表面上看是自杀,一定有什么线索能否定自杀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出来,或者找出来了,但还没注意到。”
  陈法医低头沉吟:“照这么看,恐怕胡海平和邵小兵两个案子可以并案。”
  “对,感觉上是可以并案,”高栋摸摸额头,“只不过我没证据嘛。两个案子都伪造成非谋杀,手法有一定相似度,应该是同个凶手干的。”
  “那王宝国呢?”
  “王宝国案子手法完全不同,一个凶手的作案手法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别,极有可能另有其他凶手,杀害王宝国后,另一人再搭车设计杀害胡和邵。至于两个凶手间有没有联系,还是单纯搭车杀人,没办法判断。”
  陈法医脸上皱纹都挤到了一起:“老大,若真是这样,咱们这案子可实在不好破呀,现在一个凶手都抓不到,更不用说抓两个凶手了。”
  高栋摇摇头:“王宝国案子的凶手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后两个案子的凶手。”
  “为什么?”
  “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不光是破案,也要提防下一起案件发生。你觉得哪个凶手更难对付?各单位通知已经下发了,相信这些头头脑脑最近上下班出门一定会多加注意,并且全县二十四小时巡逻布防。王宝国案的凶手想再来一次背后割喉杀人,很困难了。唯独后面两个案子的凶手,让人防不胜防。你下班回家时,你能想到头上突然掉块石板把你砸死?邵小兵到底如何死的,我也压根没有主意。这个凶手才是最难对付的!”
  陈法医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查?”
  “重点两方面,一是查清犯罪经过;二是查出犯罪动机。急事须缓行,尤其邵小兵案的详细经过现在还根本没法还原,咱们要一步步调查过去,首先把他家查个水落石出。其次,公检法一把手死了,犯罪动机很明显,凶手必然是遭受了司法不公,咱们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冤假错案全部翻出来,过一遍。这回顾不上哪些是他们县的敏感点,不能动,涉及任何级别岗位的案子,都要查!”
  “恐怕……恐怕他们县不会配合。”
  高栋点头:“我知道,现在江伟是代局长,他有这个权限。我也是只查案,不翻案,如果谁还有意见,江伟摆不平的,直接来找我。这动机只是一方面,旧案翻出来后,也是大海捞针,需要一个个嫌疑人排查过去,关键还是在你这边!只有犯罪经过清楚了,凶手的身份轮廓才能清晰,这时候再结合动机一起查,才能立竿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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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00:3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顾远按照约定,隔三天来到快餐店,叶援朝若没事则不来,但今天叶援朝却来了,这让顾远有点不安。
  “怎么样,他们还在调查你吗?”叶援朝在对角坐下后,顾远马上开口。
  叶援朝摇摇头:“没有。”
  顾远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眉头不展,似有心事,低头轻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叶援朝犹豫了一下,道:“你把邵的枪也拿走了?”
  “嗯。”顾远应了声。
  “为什么这么做?”
  顾远笑了笑,淡然道:“看到后,顺手拿了,以后也许有用。”
  “你还要……”
  “不,应该用不上,看情况,以防万一,我希望永远用不上。”
  “已经三起命案了,如果再有,我……我倒没关系,就怕你……到时,恐怕动机就会很明显了。”
  顾远点头道:“叶叔,我知道,你放心吧,不用担心。死了公检法的一把手,按正常逻辑,凶手遭遇过司法不公,或者心理仇视社会。现在最坐立难安的,应该是政法委,公检法上头就是政法委。当然,姓沈的也一定有所警觉,但只要姓沈的安然无恙,犯罪动机就不够怀疑到你这边。加上王案你没留下实质证据,胡案监控中的人与你体形不符,邵案你更有十足的不在场证明,他们更没道理怀疑你。只要沈家不出事,警方不会查过来。”
  叶援朝眼神复杂地说:“那你呢,你有多少信心不会查到你呢?”
  顾远笑了一下:“只要没怀疑到你,更不会怀疑到我,叶叔,你放宽心好好生活吧。”
  叶援朝心颤抖了一下,忍住眼泪道:“你……你为我做了太多,背负太多风险,我……我……有点我始终想不明白,你阿姨和叶晴以前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
  ”那些我都已经忘记了,并且,我不是为她们报仇,而是为了叶叔你。”
  叶援朝惊讶道:”你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阿姨和晴儿,都……都是为了我?”
  顾远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吃了口饭,微笑道:“悲剧发生了,任何人都无力回天,对我来说,叶叔,你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仅仅是为了报仇,我为何要找胡和邵,直接找沈家不就行了?但那样做,动机太显著了,他们肯定直接把你带走调查,怎么办?没有办法,我只有先处理了胡,可是他们依然怀疑你,幸好他们跟踪你了,邵死那天,你有十足的不在场证明,这一回,他们彻底放弃你了。当然,胡和邵两个,跟王一样,也是间接凶手,也该死。这么做,一方面也是为了祭奠阿姨和叶晴的在天之灵。以后,你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叶援朝深吸了口气,王宝国被杀后,顾远第一时间找到他,跟他交换了鞋子,又把电脑交给他使用,告诉了他所有以后应对的策略和细节。他那时很犹豫,不想让顾远牵涉进自己家的悲剧,可是顾远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让他没办法拒绝。
  那时,他只是勉强同意顾远帮他制造伪证,却从没想过顾远杀人。
  当他知道顾远准备杀人时,他试图阻止,不想让顾远越陷越深。
  是的,他过去曾经帮助过顾远,却从未想过回报,更没想过让顾远用这种方式回报,也许由于自己心中的仇恨,由于自己的自私,将会拖累这个年轻人原本已经开始走向光明的人生化为乌有。
  他强烈反对顾远继续帮助他,帮助杀人。可是顾远却以他根本想不到的速度杀死了胡海平,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宝国案发才两周,顾远就成功杀死了胡海平。
  当顾远杀了第一个人,叶援朝也明白了,这场悲剧彻底将顾远这个无辜者拉入进来了,再多的努力也改变不了顾远杀人的事实了。
  那么该怎么办呢?
  叶援朝想过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亲自动手杀死沈家,然后自尽,警方什么都审不出来,自然会结案,从而保全了顾远。
  可是现在,顾远告诉他,杀害胡海平和邵小兵,不单纯是为了报仇,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洗脱他的嫌疑,顾远还告诉他,监控显示胡海平案凶手不是他,邵小兵案又有十足不在场证明。现在即便自己去杀了沈家,然后自尽,警方也知道胡和邵案另有凶手,还会继续调查。
  事到如今怎么做才能让顾远洗脱嫌疑呢?
  没有办法了,即便自己送死,也没办法了,叶援朝感到空前的绝望。
  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暴露自己,才能让警方不会怀疑到顾远。
  叶援朝深呼吸一口,劝道:“你把邵小兵的枪埋了吧,找个永远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埋了。”
  顾远摇摇头:“不,留着以后会有用的。”
  叶援朝惊慌道:“我真的不想报仇了,我想明白了,当初不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找上王宝国,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答应你,我已经彻底放开仇恨了,也不可能再去找沈家,这辈子都不会,你答应我,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顾远看着叶援朝的表情,放下筷子,抿抿嘴,沉吟半晌,道:“叶叔,你真的完全想清楚了吗?”
  叶援朝肯定地点头:“对,我完全想清楚了。”
  顾远摩挲了下腮帮,笑了:“叶叔,我答应你。你也要遵守你的诺言,好好地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叶晴和阿姨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你说对吗?”
  叶援朝叹气点点头:“对。”
  “那么,就让日子,回归正轨吧。”
  至此,顾远终于彻底放心了,叶援朝彻底想明白了,永远不会再去找沈家报仇了。当王宝国案子发生后,顾远帮他做伪证,并且劝他不要报仇了。叶援朝虽然答应了,但顾远知道,叶援朝那个时候的应允是假的,他过去生活的支撑和希望倾塌了,他宁愿自己死也要和沈家同归于尽。他早晚会去杀沈家的。
  现在的叶叔,顾远相信他永远不会去报仇了,因为叶叔担心拖累自己,如果叶叔被抓,警方下一步的矛头一定会指向自己,所以,叶叔不会再杀人了。
  对于顾远来说,报仇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叶晴和阿姨生前对他不好,使他十几年没有踏进叶家半步,他只关心叶叔一个人。只要叶叔好好地过下去,他就放心了。
  顾远先杀了胡海平,但警方还在怀疑叶叔,为了最大程度帮叶叔洗脱嫌疑,没办法,他只能再杀邵小兵。
  总之,一切到此结束。
  叶叔从此安稳地继续过日子,自己的未来也可以适当地憧憬一下了。
  今天是这些天来顾远心中最开心的一天。可他并不知道,自来好梦易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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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00:3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我爸怎么会自杀的!我妈去哪了!”高栋面前,坐着一个二十来岁,头发染成黄色的毛头小子,此刻,正瞪着高栋,目光咄咄逼人,口中也是一副质问的语气。
  高栋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沙发里,手指交叉着摆在身前,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对不起,这些问题还处于侦查阶段,不方便告诉你。”
  “我是邵小兵儿子啊!我爸死了,怎么死你还不方便告诉我,你这算是办什么案子!”
  高栋瞳孔微微眯了一下,隐然有些怒火,却没有发作,只是鼻子冷哼了一声:“江伟让你把你家保险柜打开看过了吧?里面有什么?”
  年轻男子一脸不屑:“我家的东西,不需要你管,我就问你我爸——”
  “啪”一声,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高栋一把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
  男子被他气势顿时吓了一跳,但还是强装嘴硬道:“你……你想干什么?你专案组组长了不起吗?我爸死了啊!你怎么不去抓凶手,对我凶什么!”
  高栋咬住牙关,走到一旁拿起电话就拨:“江伟,你马上过来把他带走!”
  没几分钟,江伟带走了男子,又回到高栋办公室,问:“老大,怎么了?”
  高栋怒道:“邵小兵教出什么杂种儿子!在我办公室里大呼小叫!”
  江伟连忙尴尬地解释:“他……他可能年纪小,不懂事。”
  “不懂事?二十几岁的人还不懂事?仗着他老子是公安局长,在外横惯了吧,还有他舅舅,听说是什么上市公司董事长?哼,这种货色自以为了不起,敢在这里摆谱。你,带他去审讯室。”
  “去审讯室?这……这不太好吧?”
  审讯室是审问犯人的地方,像带受害者家属做笔录,都是去专门的办公室,有烟和茶招待。
  高栋道:“对,就是去审讯室,让张一昂来审,他不开口就揍他!”
  江伟脸上一片阴晴不定,他是高栋教出来的,当然知道高栋审人的手段。可高栋自己嘴里从来不说该如何审人,都是让手下人去办,向来只说句“一定要想办法把话问清楚”,怎么问,随手下想各种办法,他不管。他更是不可能会亲口指示殴打犯人。何况,这次不是犯人,是被害人亲属。
  江伟只能口头应允,退出去,找张一昂商量,再去给邵小兵儿子做思想工作。
  半个小时后,张一昂来办公室报告:“老大,差不多问好了,邵聪说他家保险箱没少任何东西。”
  “枪在吗?”
  “不在。”
  “有问过他爸通常把枪放在家里哪里的吗?”
  “他说他爸从来不把枪放家里,要么放单位,要么放公文包带身旁。”
  高栋啧啧嘴,叹口气:“好啊,枪果真丢了啊。”
  张一昂沉吟道:“如果真有凶手谋杀,凶手只拿走了枪,家中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连邵局公文包里的钱都在,这似乎不合常理。”
  高栋叹口气:“只拿枪不碰钱,一来更显得邵小兵是自杀的,二来凶手不要钱,这种人更危险呐。对了,保险箱里放了什么?”
  “邵聪这小子闭口不谈。”
  高栋眼珠一转,道:“估计是他们家见不得光的东西,怕他爸死了,万一箱子里东西被人知道,要没收家产了。咦,你说他家这么大一个保险箱里会放什么东西?邵聪这小子不是在澳洲留学,一年回来一两次吗?邵小兵往保险箱里放什么东西,总不会详详细细跟他儿子说吧,这小子怎么就那么肯定保险箱里一样都没少?”
  张一昂道:“早知道趁这小子回来前,咱们直接打开保险箱看看了。”
  高栋冷笑一声:“有这么容易的事吗?邵小兵虽然死了,邵家的各方面关系还都在,县局里也有几个邵小兵的心腹,我们这么做,万一他们说少了东西,我们就说不清楚了。”
  “嗯,那倒也是。对了,老大,王宝国的亲戚和一些他们检察院系统的人来问案子调查进展,特别是想知道人究竟是不是邵小兵杀的,连胡海平的人都怀疑也是邵小兵下的黑手,这些天人一波接一波,我都打发不断。”
  高栋苦笑着摇摇头,道:“让你查王宝国被杀那天,邵小兵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样了?”
  “监控显示邵小兵当天五点多就下班回了小区,但不能排除他此后是否又离开小区了,去找王宝国。因为他们小区内的绿化带有多个监控的死角,完全可以绕过去。”
  高栋倍感无奈,他深信这是一起谋杀案,王宝国不可能是邵小兵杀的,邵小兵也不可能是自杀,所以才让张一昂去调查邵小兵的不在场证明,来说服所有怀疑邵小兵先杀老婆后自杀的人,但现在这番调查,给不出不在场证明,这岂不是很尴尬?
  高栋叹口气,道:“再有人来打听案子,你就说案子还处于侦查阶段,不要妄加猜测,让他们等我们调查完了再说。”
  “好的。”
  张一昂正要走,高栋思索一下,马上叫住:“你待会儿单独把邵聪叫出来聊聊,跟他说检察院和法院都怀疑他爸杀了人,然后又杀了他妈,再自杀。你告诉他,现在我们警方的调查难以还他爸清白,需要他这边的配合。你私底下问他保险箱里有什么东西,凭什么认为没少东西的。还有,让他回家仔细地看看,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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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00:3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
  下午,张一昂告诉高栋,他私下跟邵聪聊了很久,总算开口,说保险箱里原本有五根金条,每根重一公斤,现在只剩下两条,其余首饰珠宝等都完好,另外还放着一些钱,他不知道原来有多少,总之,保险箱里还剩几十万。至于保险箱里还有什么东西,邵聪一概说就是这些,是父母这些年收入加投资攒下来的。
  高栋冷笑一声:“收入加投资买了五根一公斤重的金条!哼,不过这事也跟我们无关。”他转念一想,吃惊道,“少了三根金条?三根按市价算,足足有一百多万!”
  张一昂道:“邵聪不能肯定少了的这三根金条是父母拿走派用场了,还是被什么人拿走了。不过我想,如果是凶手拿走了金条,其他首饰珠宝也不该留下呀,还有钱,也留在箱子里。或许是邵小兵拿走卖了。”
  高栋不屑地嗤了一声:“把金条拿走卖了?邵小兵会缺这点钱?我听说早年邵小兵住山庄别墅,光占地就一亩,后来被人举报了,为显低调,才搬到这商品房里住,他妹夫还是妻舅来着,貌似是宁县大富豪,邵家有的是钱。他把金条拿去卖,丢不起这个脸。”
  张一昂继续猜测道:“会不会他拿去送其他领导了?”
  高栋想了想,道:“有这个可能,但万一不是呢,万一金条是被凶手拿走的呢?”
  “那也不该只拿走三条,留两条,还把其他首饰珠宝和钱都留下了。”
  高栋摇头道:“如果胡海平和邵小兵案是一个人干的,那这个人杀人的首要动机是仇杀,而不是为了钱。有可能是他看到了金条,忍不住带走了。如果他把钱财全部带走,显然邵小兵案子就能直接认定是谋杀,而不像现在我们查来查去,找不出谋杀的直接证据。换成一般的凶手,见到这么一堆财富,一定全部搬空了,这家伙在关键时刻依然不贪心,很理智,很难对付。当然,说不定除了金条外,其他现金什么的,他也拿走了一部分呢。”
  “可是保险箱之前老陈他们查过,关得好好的,并且找不出其他人的指纹,而且保险箱这么隐蔽,凶手未必能发现吧。即使发现了,要打开也需要邵小兵提供密码啊。”
  “只要戴上手套就行了,整个房间都没发现第三人的脚印和指纹。地有拖过痕迹,肯定是为了除脚印,自然,他也会戴上手套避免留指纹。”
  听高栋这样说,张一昂抿抿嘴,低头沉默不语。
  高栋瞥了他一眼,奇怪问:“怎么了,有什么想法?”
  张一昂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老大,有句话我说了怕你不高兴。”
  “说吧。”
  “我觉得……我觉得这次案子您都是在猜测,没有……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担心……担心这样下去会跑偏方向。”
  高栋愣了一下,吐口气,默认式地点点头。
  没错,邵小兵案发后,一口认定是谋杀的只有高栋一人。以往高栋办案,从不轻易下结论,所有的结论都是依据调查结果的确凿证据。
  但这回呢?
  证据在哪?凭什么咬定是有人谋杀了邵小兵夫妇?
  怪不得下属会对破案的前景悲观,连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尚且难下定论,更不用说找准破案的正确方向了。
  高栋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你说的没错,有些确实是我的猜想,而不是有根据的推理。但我们把邵小兵事发前后的所有线索罗列出来,如果是自杀,疑点就太多了。首先,王宝国被人割喉,胡海平被人设计杀死,两起案件调查都没有实质进展的情况下,邵小兵何必畏罪自杀?当然,很多人猜是他老婆要举报,他杀了他老婆,后来担心事情败露,所以自杀。但你想象一下,他老婆知道了会举报吗?如果举报,整个邵家家族就垮了。其次,当天晚上邵小兵家中传出盘子打翻的声音,如果那时是邵小兵跟他老婆在打斗,打斗痕迹呢?你可以说是邵小兵清理了现场,但他既然要清理现场,何必后来又畏罪自杀?第三,如果是邵小兵本人开车离开小区,前往沙滩,为什么车上的遮阳板翻着?好吧,也可能是他白天忘记放下来了。可是沿路所有监控中,没一张拍到他的面部,难道他沿途开车身体都靠后躺着?这巧合得很不自然吧。第四,他先开车到沙滩,后来又开车到了一公里外的村庄,此时又步行回到沙滩自杀,这更不靠谱吧?”
  张一昂点点头。
  高栋继续道:“咱们之所以判断邵小兵自杀的根据,就是山坡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并且脚印穿的是邵小兵的皮鞋,脚印所有人的大致身高体重和邵小兵符合。但有没有可能凶手用了某种我们想不到的办法,既让邵小兵自杀了,又成功在现场留下这些自杀的特征呢?暂时没想到,不代表就不可能。”
  张一昂点点头,认同了高栋的看法,想了想,道:“老大,可是现在对邵小兵案子的调查似乎找不到实质的突破口,要不我们重点还是回到王宝国和胡海平案子上查?”
  高栋咬了咬嘴唇,沉吟半晌,摇摇头:“从犯罪的复杂程度上看,王宝国案子最简单,邵小兵案子最复杂。最简单的案子留下的证据也最少,我们查了这么久,既然还没找到实质证据,再往下查破案的成功率也是渺茫。相反,邵小兵案子最复杂,凶手做的工作最多,我不相信一个罪犯能把一切环节都考虑进去,总有他疏忽遗漏的地方,现在我们有很多疑问没得到解释,只要找出一个,抓出凶手疏忽的任何一个细节,都能成为案件的突破口。对了,胡海平案子上回让你查案发当天所有进入过单元楼的人,怎么样了?”
  “基本上差不多了,案发当天累计共有一百多个人进入过单元楼,大部分是楼内住户,还有一些是拜访住户的亲友以及几个业务员,所有人都安排专人对其身份、动机进行过调查,到现在没发现有嫌疑的人。有几个人体形和那个穿工作服安装石板的人相似,但都排除了可能。”
  高栋凝神看着桌面,过半晌,道:“如果你们的调查没问题,那么,看来石板不是人弄下去的。”
  “不是人弄下去的?那石板怎么会突然那个时候掉下去?”
  “遥控装置。”
  “遥控装置?石板这么重,遥控装置需要一个很大的机器才有足够力道把石板推下去吧?”
  高栋想了想,道:“你先出去,我再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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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9 00:3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
  高栋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寻思着,如果张一昂他们的调查没有疏漏,即胡海平案发当天,凶手并没有进入单元楼,那么凶手只可能用遥控装置操纵让石板掉下去。
  据单元楼对面的那个住户说,他看到石板是立在六楼的。
  石板分量很重,要把石板推下去,需要花点力。如果是遥控装置,小型的遥控装置不足以把石板推下去,那会是什么呢?
  现场找得很仔细,唯一发现的就是六楼外面墙角的一块奇怪的铁皮,莫非答案果然在铁皮上?
  胡和邵两起案子凶手的犯罪手法都闻所未闻,尤其邵案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让邵小兵自杀的,至今找不到线索。
  但高栋相信,抛开王宝国案,短时间内胡海平和邵小兵这两个一把手都遭遇如此离奇的犯罪,手法都从没见过,凶手必定是同个人。
  他既然敢做出这么大的案子,并且把邵小兵案子做得这么匪夷所思,必然,他用石板把胡海平砸死,不会靠的是运气,而是有充分的把握。
  如果杀胡海平时,凶手身处单元楼内,靠用手把石板推下去,那么他当时一定是站在挡雨板上的,这样的目标很大,石板砸下后,发出巨大声响,对面单元楼的人看过来,不可能没注意到挡雨板上的这个人。所以这不可能。并且用手推石板,推的时机和力度把握难以确定,不能保证一定会砸中胡海平。
  如果凶手身处单元楼内,并没站在挡雨板上,而是站在窗内,用木棒之类的东西把石板碰下去,也不可能的,因为胡海平走到离单元楼较近时,六楼室内的凶手是看不见他的,没法判断何时推下石板。
  凶手没有在单元楼内,而用遥控装置控制石板掉落,砸死胡,那么这一切就容易解释了。只要凶手事先计算好胡海平回家的走路速度,再计算出石板的落地时间,确定出一个点,当胡海平走到这个点时,操作遥控器让石板往下掉,就能砸死胡海平。
  但立直的石板往下掉落的过程中,先做一个翻转运动,再做自由落体。而根据上回那个大学教师所说,如果凶手没做翻转运动的时间计算,而是当成自由落体计算,最后的误差很可能会导致胡海平没有在石板落地瞬间,踏入那个半米宽的“死亡”区域。
  计算翻转运动所需的时间涉及到了微积分,此前高栋只是怀疑,现在结合邵小兵案判断凶手胆量和犯罪能力,高栋几乎可以肯定,凶手一定接受过大学教育,并且记得大学的微积分知识,身份可能是大学毕业不久、工程师、学校老师这几类。
  光确认出凶手的身份类别并不够,茫茫人海,这三类人群在一个县里也数不清,很难逐一调查。
  对于胡海平案,关于那个铁皮和遥控装置依旧想不明白。
  推下石板需要力道,遥控装置的体型不会小,那么装置是什么样的,会放在哪?
  装置是否被凶手事后拿走了?
  不可能,高栋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凶手五楼涂玻璃胶,让警方误以为石板是从五楼掉下去的,多此一举的背后必然是要掩盖真正的证据。如果凶手犯罪后能够轻易地拿走装置,让警方知道石板是六楼掉下来的又如何,不还是抓不到他的把柄?所以凶手的装置肯定还留在楼上。
  答案肯定是在六楼,但六楼仅留下墙角的一块奇怪铁皮,这一切是怎么实现的呢?
  高栋吐了口气,摇头不解。
  从胡海平案子的调查来看,现在高栋掌握的线索只有凶手是个知识分子,并且有车。这是凶手电瓶车在两个监控中间的路段消失的必要条件。——当然,车也可能是借的。
  但光知道是个知识分子,应该有车,这还远远不够。
  他把思绪又回到了邵小兵的案子上。
  毫无疑问,胡海平案仅是凶手安装了石板,又操作石板掉落两件事。而邵小兵案凶手显然做了很多事,费了这么大劲,总会留下线索,哪件事会是突破口呢?
  先说家里,家里地有拖过痕迹,但无法判断是凶手拖的,还是邵小兵老婆当天拖的,但高栋认为肯定是凶手拖的。沙发少了一个坐垫,间隔的一个坐垫下方有匕首捅了多下的痕迹,这条线索最显得莫名其妙,用匕首捅几下沙发算什么意思,沙发只是皮破了,里面的海绵都没少。除此之外,就是邵聪说金条少了三根。这倒是个疑点,但如果是凶手拿走了金条,短时间内也不会直接把金条变卖,即使凶手缺钱,保险箱里还有现金,他拿走一些也看不出。现在人手不够,等过段时间再联系各单位周边县市的金店问问是否有人来卖金条吧。
  之后就是大半夜在路上,邵小兵的车子开着大灯,车上遮阳板翻下,根据最新的侦查报告,开车人不光在小区内监控里拍不到脸部,沿路所有监控也没拍到脸部,说明开车人一直把脸部靠后,没让监控拍到。而高栋对比过之前邵小兵开车的监控画面,他开车时,一般都坐直着,并不是向后躺。基于这点,虽然开车人穿着邵小兵的衣服,但高栋判断,开车人就是凶手。
  最后,沿路监控拍到车子并未去过其他地方,而是径直开向沙滩,此后车子在沙滩上转了几圈,沙滩上也留下过不少轮胎印,但最后车子出现在一公里的偏僻村庄。留下了邵小兵在沙滩上的自杀现场,并且现场保存极其好,脚印非常清晰。
  另外还有个最大疑点,他老婆凭空消失了,任他们派出警犬和大量警力四处搜查,始终找不到。
  高栋躺在椅子里沉吟半晌,看来,邵小兵案的犯罪地点出现过几次变换,每一处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最诡异的,还是那个保存完好的自杀现场。
  突破口,应该还是在自杀现场。
  高栋拿出文件袋,把所有现场拍摄的高清照片全部拿出来,一张张从头到尾仔细看过,这些照片他已经看了无数次了,并无任何新意。
  只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回,他终于在照片中发现了一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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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0 08:03: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四章
  高栋的注意力被一张山坡上的脚印照片吸引,照片边缘处有一个脚印,脚印中间嵌着一个直条形的印痕。
  是绳子!
  当时凶手的脚下踩住了一段绳子。
  他急忙把山坡上所有照片全部摆一起仔细查看,找了半天,没有看到山坡上有废弃的绳索之类的东西。
  他又重新把每个脚印看一遍,终于,在另外一张照片的不起眼角落里,也发现了脚下踩过绳子的证据。
  凶手用过绳子!但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绳索,可见绳索被凶手拿走了。
  高栋连忙拿起电话把陈法医叫到办公室,指着照片问他:“这是什么?”
  陈法医看了片刻,马上道:“应该是绳子。”
  高栋点头:“形状上看,大约是直径不超过1公分的纤维绳,你们在现场可有发现遗留的绳子片段?”
  陈法医摇摇头:“没有。”
  高栋又指着另外一张照片:“你再看这张也有绳印。你们现场没发现绳子,照片里的脚印踩到过绳子,这绳子会哪来呢?不可能凭空冒出来,表明凶手当时带了绳子,并在走路过程中,把绳子踩到了脚下。但事后我们在现场没找到绳子,说明什么?说明凶手又把绳子带离现场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只可能是绳子是他的犯罪工具!”
  陈法医思索片刻,又质疑道:“用绳子伪造自杀现场,山坡上只有凶手一个人的脚印,邵局确实是从山坡上掉下来摔死的,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凶手先把邵局制服捆绑后,放到悬崖下的石头滩上,再爬上山坡,从山坡上抛下绳子,再走下山坡来到石头滩上,用绳子系住邵局,再又一次回到山坡上,把人拉高二十米,拉到山坡上后,再解开绳子,让人自然掉下去。”
  高栋点点头:“山上脚印可以判断出,凶手上过山也下过山,并且发生了几次。他为什么要上山又下山多次?就是因为他没办法一次性完成邵小兵的自杀,必须来回多次。”
  陈法医道:“可是这个办法跟脚印的鉴定重量不一样,邵局体重一百六十多斤,不光一个人根本拉不动,即使拉得动,凶手和邵局体重加起来,留在山坡上的脚印所有人体重恐怕要在三百斤左右了,这与鉴定结果不符。”
  高栋皱皱眉,琢磨道:“这倒是个难题,对了,有没有办法伪造脚印的重量?譬如实际重三百斤,通过某种办法伪造,让你们的鉴定结果显示脚印所有人体重在一百四十五到一百六十五斤之间,相当于少了一半?
  陈法医摇摇头:“不可能,除非他有四条腿。”
  高栋闭上了嘴,世上没有四条腿的人,可见他的推断有问题。
  陈法医想了想,又继续道:“我觉得关键问题不是伪造脚印的重量,而是凶手怎么把邵局拉上来。一百六十多斤的重量没人拉得动,何况要拉高二十多米呢。”
  高栋叹口气:“是啊,如果邵小兵不是个胖子,体重一百斤还有可能拉得动。——等等,”高栋突然停止了说话,过了半晌,睁大眼睛道,“如果邵小兵不是个胖子,如果邵小兵不是个胖子!绳子,铁钩——”
  “老大,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是可行的,对了,你下面物鉴科去年考进来一个结构力学的硕士叫什么来着?”
  “叫郭杰。”
  “对,就是那个郭杰,你把他叫过来。”
  “叫他?他就是公考总成绩第一招进来的,工作才一年多,经验缺乏,专业能力不够,脚印鉴定的工作我是联系学校做的,和他没关系啊。”
  高栋连连点头:“我知道,可我们这儿力学出身的就他一个,你快叫过来,我有问题问他。”
  很快,陈法医带着一个戴黑框眼镜,一脸书呆子气的年轻警察进来。
  高栋马上问:“小郭,你是学力学的吧?”
  这个物鉴科资历最轻的小警察,从警以来都没和高栋讲过几句话,如今被高栋亲自叫到跟前问话,诚惶诚恐地回答:“我大学本科是土木工程的,硕士方向是结构力学,去年考进公务员。”
  高栋道:“行,我给你出道题目。现在你站在二十米高的悬崖上,悬崖下面有个一百六十斤重的物体,你有一根绳子,你有什么办法把这物体拉上来?”
  郭杰想了好久,谨慎道:“直……直接拉上来不可以吗?”
  高栋顿时一脸失望,陈法医瞥了瞥嘴,一百六十斤的东西你拉得动,你当自己是起吊机?这家伙就是一脸的书生气,还来当刑警?
  高栋咂了下嘴,控制情绪道:“兄弟,一百六十斤重的东西你拉不动。”
  郭杰脸胀得通红,思索再三,道:“光……光靠一根绳子只能直接拉呀。”
  高栋道:“除了绳子外,你可以再添加其他工具,除了机械设备。”
  郭杰马上回答:“那就简单了,用滑轮装置。”
  “滑轮装置?”陈法医脸上露出了惊讶。
  高栋却似乎一切在他意料之内,满意地笑了笑,道:“你继续说。”
  “只要一个动滑轮,能够让所需的力气减少一半,就是八十斤了。当然,如果再加一个定滑轮,就是说一个定滑轮加一个动滑轮的组合,能让施力变为三分之一,相当于只用拉起五十多斤重的力就可以了。”
  高栋拿起一支笔,递给他:“把你说的动滑轮和定滑轮的组合画到黑板上。”
  很快,郭杰在黑板上画好了,高栋笑着点点头,道:“那行,你先去忙你的吧。”
  打发郭杰走后,高栋和陈法医看着黑板上的滑轮装置。
  黑板上,顶端是一个铁钩挂着一个定滑轮,定滑轮下方是一个动滑轮,动滑轮中心引出一条绳子,向上绕过定滑轮,再向下绕过动滑轮,最后牵引向上。动滑轮下方,挂着一个重物,相当于这个重物是由三根绳子同时拉着,每根绳子所需的力仅是三分之一。
  这样一来,就能只花三分之一的力气,把邵小兵这个重一百六十多斤的胖子拉起来了。
高栋笑着看着陈法医,道:“这办法怎么样?”
  陈法医连连点头,乘机拍个马屁:“老大,这怎么被你想到的?太厉害了。”
  高栋道:“还是受你刚才那句话启发,关键难题不是凶手如何伪造脚印的重量,而是他怎么才能把一百六十多斤的邵小兵拉高二十米。照片里发现了绳索的痕迹,悬崖边缘处钉着一个铁钩,我自然就想到以前中学学过的滑轮装置。不过都过去二十年了,我差不多早忘了,只能叫来你下面这书呆子问仔细。”
  陈法医道:“这个办法确实可行,我从警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设计自杀的情景。”
  “咱们再查下照片,如果凶手真是用这招,说不定他安装滑轮时,把滑轮放地上,或许会留下压痕。”
  很快,两人仔细找寻照片中的痕迹,在一张悬崖旁的照片里,发现了很小很浅一截圆弧形的压痕。如果不是想到滑轮,有针对性地找这样的压痕,绝对不会被他们注意到这样浅短的痕迹。
  陈法医看着照片道:“压痕很浅,看不出是不是滑轮压的。”
  高栋道:“压痕的弧度很圆滑,应该不是挪开石头留下的,是滑轮。如果这就是滑轮留下的压痕的话,那么这滑轮大概直径在二十公分左右。山坡高二十多米,他用定滑轮和动滑轮的组合,所用的力是三分之一,需要的绳子长度是三倍,也就是绳子至少有六十多米。”
  陈法医点点头。
  高栋继续道:“咱们来推算一下凶手的实际体重,凶手站在山坡上拉绳子,需要花五十多斤的力来拉邵小兵。凶手应该是把绳子贴着铁钩上的定滑轮拉的,施加的力是斜向下,而不是完全的垂直作用力。也就是说,五十多斤的重量一部分分摊到了水平作用力上,一部分分摊到垂直作用力,形成了脚印的重量。从正常人站在山上拉绳子的角度判断,五十多斤的力分摊到垂直作用力,大约有二十到三十斤。你们鉴定的脚印重量减去二十到三十斤,我估计凶手的实际体重可能在一百三十斤左右。”
  陈法医点点头,道:“至于其他的脚印,重量与邵小兵的体重符合,是因为凶手上山时,他带着滑轮和六十多米绳子的重量。”
  高栋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上山时带着东西,体重鉴定结果与邵小兵相符,但他不是所有时间内都拿着东西的,为什么所有脚印的体重鉴定结果基本是一致的呢?”
  陈法医思索下,不解摇摇头,道:“这是个矛盾点。”
  高栋道:“这表明,凶手放下滑轮和绳子后,一定拿起了身旁的石头,来保证自己所有脚印的体重基本一致。”
  陈法医吃惊地张大嘴:“这……这都能想到吗?这是什么凶手?”
  高栋继续道:“凶手选择让邵小兵自杀的地方,不挑在其他地方,偏偏挑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的脚印能够得到最好保存,让我们有足够证据认定是自杀。他故意把脚印留给我们,自然是考虑到了我们警方会对脚印进行的各项鉴定工作。鉴定工作无非是身高、体重等几项,他肯定想得到。”
  “ 但是鞋子呢,凶手是穿了邵局的鞋子来完成这个自杀的布置,他最后还是穿着邵局的鞋子下山,鞋子没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但我们发现的鞋子,显然是摔破的。“
  高栋不以为意,道:“ 你们当时看到尸体时,鞋子是穿在邵小兵脚上吗?“
  “ 这倒不是,鞋子掉在一旁,摔裂了。“
  “ 那就行了,凶手弄死邵小兵后,继续穿着他鞋子带了滑轮和绳子下山,来到石头滩上,然后脱下鞋子朝崖壁上多摔几次,最后扔到邵小兵尸体旁边,让我们看上去判断是邵小兵跳崖时摔脱出来的。石头滩有个好处,留不了脚印,凶手弄完后,直接走到海水里绕出去,也不会留下脚印。“
  陈法医连连点头,按高栋的方法,沙滩上的疑问基本都能解决了。
  高栋拿起电话,叫来江伟,把分析结果和他沟通一遍后,吩咐他马上派人去调查邵小兵案发前一段时间内,全县范围内哪家店出售了至少六十多米长的绳子,还有最近有没有人买过滑轮。
  高栋知道,宁县是沿海渔业大县,这种直径的绳子和滑轮在渔船上用的很多,这种店也很多,调查需要颇费一些功夫,但现在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了。
  打发两人走后,高栋坐在椅子里重整了一番思路。
  凶手的身高在171到175之间,真实体重在130斤左右,监控上判断此人是个中青年,具体年纪不详。
  邵小兵案子中,尽管凶手匪夷所思地用了滑轮装置来制造自杀假象,但他细节不可能百分百尽善尽美。譬如他脚下踩到过绳子了,他把滑轮放在地上时,留下一小段圆弧的压痕。当然,如果不是想到了滑轮装置,面对这一小段若有若无的压痕,高栋只会以为旁边踢开了块石头留下的,根本不会格外注意到。
  邵小兵的伪造自杀过程已经基本清晰了。
  凶手大概是先控制住了邵小兵,应该是用捆绑的方法,老陈说邵小兵手腕上有挫伤,现在看来应该是被捆绑留下的,而不是摔下去造成的。凶手捆住邵小兵后,把他放在了悬崖下,再来到山坡上,挂好滑轮,放下绳子。为了保持自己体重前后基本一致,此时凶手拿起身旁的石头,走下山坡,回到悬崖下,把绳子系住邵小兵。又重新回到悬崖上,通过滑轮装置把邵小兵拉起后,解开绳子,让他自由落体。最后,收拾完一切,拿上东西走人。
  如果剧本真是这样写的,那么邵小兵车子最后出现在一公里外也有了解释。
  两个滑轮和至少六十米长的绳子,这一堆东西不可能是凶手随身带的,一定凶手是在邵小兵家中,控制住邵小兵后,随后开车从县城前往沙滩的中途拿的。此前已经分析出凶手有一辆车,那么凶手一定是把这些犯罪工具事先放车里,驾驶邵小兵车子从县城前往沙滩的中途,开到自己车旁停下,下车到自己车上拿犯罪工具。随后继续驾驶邵小兵的车前往沙滩。
  在沙滩安排完一切后,凶手带着滑轮和绳子离开现场。
  如果凶手的车辆事先是停在沙滩附近的,他没必要开邵小兵的车子,直接把犯罪工具拿回车里离开就行了。一定是凶手觉得车子停在附近这片荒凉的地方容易被路人记住,所以车子停在离沙滩很远的地方,很可能是停在县城的路上。
  正因为凶手的车辆与沙滩很远,滑轮和绳子这么多东西凶手没办法直接拿在手上走回去,所以重新坐上邵小兵的车里,驶离到一公里外的地方。
  但是村庄所在位置,和来时的路线是相反的,证明凶手的车子不在村庄附近。
  那么凶手自然也不会拿着这么多东西,从村庄走回车子。
  如果这一切的推理是正确的,一定,凶手一定把犯罪工具扔在村庄附近!
  事后第二天警方就调查了村庄,凶手应该不敢回到村庄拿走犯罪工具,因为那样做风险很高。
  高栋想了想,马上决定派人到村里去问仔细,并在村庄附近仔细找寻,只要找到了犯罪工具,那么这一切的推理就完整了。
  他把凶手在邵小兵案中的整个犯罪经过思索了一遍,凶手在犯罪细节的处理上已经无可挑剔了。譬如在山坡上挂好滑轮和绳子后,凶手甚至会想到拿起身旁的石头下山,使他所有的脚印体重鉴定结果基本一致。
  可他千算万算,实际操作过程中,至少六十多米的绳子依然不小心踩到过。
  仅此一个瑕疵,但,这就是突破口!
  思绪回到胡海平被石板砸死的案子上来,尽管高栋还没想明白凶手是怎么控制石板掉下去的,但显然石板掉落的时间是经过精确计算。
  一个是自由落体,一个是滑轮装置。
  高栋眼神寒光一闪,凶手的物理力学知识可真学得扎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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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0 08:03: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中午,县局民警就来向高栋报告,村里一户人家前几天捡到了两个滑轮和一根长绳。两个滑轮是同样大小的,直径都在二十多公分,是渔船轨杆上常用的滑轮。而长绳足有八十多米,是渔船上用的绿色的化纤绳,牢度极高。那个村民是在村旁的一个堆着垃圾的滩涂地上捡到的。
  高栋兴奋异常,在江伟面前大大褒奖了一番县局刑侦队的工作效率。
  这一结果和他的推理完全吻合,证明了他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而这一切根本出发点,就是山坡上只有凶手一个人脚印,邵小兵却能跳崖自杀的“不可能犯罪”。让这一切都得到合理解释的,就是凶手留下了钉在悬崖里的铁钩,以及脚下不小心踩住的绳印。除了用滑轮装置,没有其他办法实现这起“不可能犯罪”。
  你犯罪的计划再完美,实施起来不可能百分百如想象中一样。铁钩深深钉进了悬崖里,很难拿走。八十多米长的绳子在操作中,加上半夜天黑,不可避免会踩到。
  虽然其他细节处理得很细致,但失误只要有一个,哪怕一个,足够让警方翻盘了。
  这一天,整个专案组军心大振。这滑轮和绳子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渔业用具,要去渔业用品店购买。
  于是高栋连忙安排大量警力,去全县的渔业用品店查。县城并不靠海,县城内基本没什么渔业用品店,离县城三十多公里的一个石滩镇是全国闻名的渔港,镇上几千艘渔船,几万个渔民,那里的渔业用品店多的不可胜数。
  这一回警方的运气出奇得好,在当天晚上就有了消息,这两个滑轮和绳子是二十来天前石滩镇上的一家渔业用品店出售的。
  之所以老板记得这笔生意,因为平常他们店都是渔民和一些渔船上的打工仔来买东西的,而那一次,来的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大约三十岁光景,他对渔船上的用品叫不出准确的名字,只是比划着说要买滑轮和网绳,老板问他要买什么型号的滑轮,他叫不出来,只是让老板拿几个出来看看,后来选中了二十几公分的,买了两个,并且买了足足八十多米的绳子。
  对于此人的相貌,老板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并且说的是县城一带的方言。宁县县城在北面,石滩镇是第二大镇,在南面,南面和北面的方言是不同的。老板还记得此人开车来的,但具体什么类型的车,记不清了。
  唯一的遗憾是店里没监控,店外路上附近也找不到监控。
  尽管还不知道此人的外貌,开什么车,但今天的调查已经把范围大大缩小了。
  此人是县城周边的人,年纪三十岁左右,身高171到175之间,体重120到140斤,有车,理工科出身,力学知识记得很牢,并且应该会进行微积分计算。
  高栋心里细细想象着凶手的整体轮廓,一个三十岁的人还记得微积分,会是什么身份呢?
  教师,非常可能。但县城附近中小学所有三十岁左右的男教师合起来至少有个三、四百人,理工科的也至少有两、三百人,排查工作一个个落实下去要花很久。
  工程师,也很有可能。但哪些单位有工程师更难统计。
  也许是硕士或博士刚毕业的家伙,这类人毕业不久,自然也会记得这些知识。
  当然,说不定凶手不是上述三类人中的任何一个,可能在读书时,知识学得特别牢固,过个几年也还记得呢。
  暂时还没办法完全把凶手轮廓清晰勾勒出来,但高栋知道现在已经很接近了,只差最后一步。
  他忙下令把凶手特征对应到和胡海平、邵小兵相识的所有人中,一个个对号入座进行排查,只要找到有相似度的家伙,立刻重点排查。
  现在,主要的谜题还剩两个。
  一个是邵小兵老婆去哪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即便邵小兵被自杀的过程分析得清楚透亮了,但似乎这一切跟他老婆的消失毫无瓜葛。这其中还有什么未解的关键线索呢?
  另一个问题是,邵小兵家里当天到底发生了哪些事?仅有的证据是少了一个沙发坐垫,相隔一个坐垫下被匕首扎了几刀,邵聪说金条少了三根,楼下住户那天下午听到爆炸声,晚上听到盘子打翻的声音。这几条线索哪些是和案件有关,又有什么样的关联程度呢?
  如果把这个问题也弄明白了,高栋相信凶手的身份也完全呼之欲出了。
  好吧,明天一早再去躺邵小兵家里查询一番。
  两天后就是元旦了,过完元旦,市里上回散步的事也处理差不多了,省厅和部里就要给我施压了,时间所剩无几,得尽快抓出凶手才行。
  高栋叹了口气,同时也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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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0 08:03: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高栋带着法医组的成员再度来到邵小兵家中。
  之前高栋已经吩咐过其他警员,继续看护邵小兵家中现场,让邵聪清理完家中财物,暂时住到亲戚家去。今天高栋可能还有些问题要问邵聪,所以让他到家等候。
  上回邵聪跟高栋顶嘴,引得他大发雷霆后,县局早就有人跑去邵小兵家族说话,委婉地透露高栋这个人脾气并没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好,他岳父是市政法委正书记,关系绝非邵家可以比的。前几年高栋还是市局处长时,有回下基层办案,当地一位副县长不晓得高栋背景,当众没给他面子,结果不到半年被双规,据说是高栋下的黑手。邵小兵活着的时候,尚且不时讨好高栋,江伟更是对他惟命是从,县局几个相关单位对高栋的任务指派不敢丝毫马虎,如今邵小兵已死,邵聪上回还斥责高栋,现在高栋专注破案没心思计较,但以后破案后高栋来个秋后算账,邵家的把柄这么多,对于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邵家上面也有人,可高栋又不怕邵家的这点关系。而且高栋业务水平高超,省市两级都对他仕途的未来行情一致看涨,好些表面级别比高栋高的领导这几年都来主动拉近关系,万一高栋几年后到省里甚至北京担任要职,铁了心要对付邵家,那就糟透了。
  邵聪经家族中人提点,幡然醒悟,对当日的冒失深感后悔,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赶到家门口,给看守自家楼下的警察送烟,希企为自己说好话。
  高栋人马一下车,一名看守的警察就上来道:“老大,邵聪按你的吩咐,一早就到了。”
  高栋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朝单元楼走去。
  门外候着的邵聪马上跑上前,满脸笑容讨好:“高局,对不起,我年纪小,父亲刚去世,母亲又失踪,前几天情绪差,出言冒失,恳请你原谅。”
  高栋冷笑一声,随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道:“没事,我理解,上楼吧,等下或许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邵聪顿时一阵感激涕零,连忙跟着高栋上楼,主动开关电梯,迎接高栋进出。
  打开房门,现场一切都如上回一般保存完好。
  高栋扫视几眼,对邵聪道:“上回让你瞧瞧家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看出什么了吗?”
  邵聪指着沙发:“那里少了个坐垫,隔一个坐垫的沙发下面破了,听刑警说是被匕首扎破的。”
  高栋点点头,看向陈法医道:“坐垫少了一个是重大疑点,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沙发上。”
  陈法医走过去,把另外两个坐垫都拿起来,指着另一头扎洞的地方道:“可是我这边除了判断是匕首扎的洞外,其他线索都查不到。”
  “里面的填充物拆开来看过也没问题?”
  “看了,填充物完好。倒是另个沙发也有个破口,但鉴定结果和案件无关。”
  “是这排沙发?”高栋指着这套L形沙发另一边上的一排四座沙发,这排沙发正对着房屋的门口。
  “那里下面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破口,应该是过去弄破的。”
  陈法医搬开四座沙发的第二个坐垫,下面靠里位置有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胶带纸贴着。在这套黑色的真皮沙发上,贴着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胶带纸,一时间还不容易发现。此时胶带纸半敞开,显然是警方此前撕开调查过。
  高栋走过去,戴上一副胶皮手套,小心地撕开胶带纸,放到一边,随后手指伸进洞里,掏了一阵后,挖出一块小海绵,这就是沙发基座里的主要填充材料。
  高栋看了眼邵聪,道:“你家沙发这里原来就有这个小洞吗?”
  邵聪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有吧,但这种小事我爸妈也不会专门跟我说。”
  高栋想了想,问陈法医:“这块黑色胶带纸好像是装修用的那种吧?”
  “对,水管也用这个。”
  “你认为这跟案子无关?”
  陈法医犹豫着回答:“嗯……想不出能和案子有关。”
  “这里的填充物也没发现问题吗?”
  “我们挖了几块海绵带回去,没鉴定出有问题。”
  高栋想了想,道:“这房间里你们有找到黑色胶带纸吗?”
  “这……这没找过。”
  高栋转头问邵聪:“你家放装修工具的那种工具箱放哪儿?”
  邵聪马上跑进厕所旁边的杂物间,搬出一个工具箱,打开道:“都在这里。”
  高栋朝里面打量,那儿放着榔头、钳子等五金工具,一旁,还放着一卷黑色的胶带纸。
  高栋拿起这卷胶带纸,看了一下,和沙发上的胶带纸是一样的。随即,他拿起贴洞的那片指甲盖大小的胶带纸,比对到手里的这卷上,看了几眼,面色悚然动容,随即面容恢复正常,打发邵聪先离开屋子,说他和法医还要进一步勘测。
    等邵聪走后,高栋道:“老陈,你看,贴洞的这块胶带纸和这卷胶带纸的切口完全吻合!”
  陈法医看了几眼,点头道:“是的,完全吻合。”
  高栋盯着他的眼睛,道:“也就是说,这卷胶带纸,上一回使用的时候,正是撕下了这一小截,贴到了沙发的洞上。”
  “是的,可是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你不觉得巧合了点吗?”
  “什么巧合?”
  “问题就是沙发上。这房子里一切完好,唯独沙发少了个坐垫,并且有几个匕首扎破的洞,我们的调查重点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少一个坐垫和几个洞上。但除了这两个以外,沙发还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洞,这点过去一直被我们认为与案件无关,基本无视它的存在。沙发上面,平时一直放着真皮坐垫,如果有意外损伤,也是坐垫弄破了,坐垫下的部分怎么会弄破呢?并且,这个破口不是沙发刚买来时就有的,如果沙发买来就有个破口,主人一开始没发现,后来看到了,邵小兵贴个胶带纸,这不奇怪。但这个胶带纸是上一回使用这卷胶带纸时使用的,也就是说,破口的产生是在最近一次使用这卷胶带纸的时候。”
  高栋冷笑一声,继续说:“王宝国案,是不是那个凶手干的,我没有证据,不发表评价。但胡海平和邵小兵案,随着这几天调查的深入,通过作案的手法和风格,我有足够信心判断来自同一个人。要制造一起高质量的谋杀案,必须涉及处理犯罪证据,一般的证据很容易处理,譬如防止留指纹可以戴手套,防止留脚印可以擦拭地板。但有些犯罪证据,凶手是没办法清理的,必然会留在犯罪现场。这时候就是考验凶手的智慧了。最好的处理犯罪证据的办法,是伪造新的证据,让警方注意力都被凶手刻意伪造的证据吸引,而忽略那本该和案件牢牢相关的证据。譬如胡海平案子中,石板明明是六楼掉下来的,凶手偏偏在五楼涂玻璃胶。邵小兵案子里,凶手偏偏在山上留下清晰的脚印。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对手有个习惯,我们轻易获得的线索,都是他想让我们发现的,目的在于隐藏真正的证据。”
  高栋顿了顿,继续道:“咱们回到这套沙发上,进这房子我们第一时间掌握的线索就是沙发少了个坐垫以及被匕首扎了几个洞。按照凶手前几次的犯罪习惯,我们这么容易得到的证据,一定是他伪造的,是他希望我们去查的。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就是忽略了他真正犯罪中所留下的证据。沙发坐垫下居然破了一个小洞,用胶带纸贴着,这胶带纸又偏偏是上一回胶带纸使用时的。不妨大胆假设一下,这个洞就是凶手留下的,并且他没有其他办法掩盖这个洞的存在。所以才拿走了一个沙发垫,又故意用匕首捅破沙发,让我们去查匕首捅破沙发的原因,而忽视了另一排沙发上的这个小洞。”
  高栋指着这个指甲盖大小的洞,道:“你看洞的边缘,是剪刀剪出来的,也就是说,一开始的洞破损面积更小,有人把洞破损的一圈边缘剪掉了,然后用胶带纸贴上去。”
  陈法医缓缓点头,依然皱着眉,不解道:“可是这么个洞,就算确实是凶手留下的,但和案件能有什么关系呢?”
  高栋笑了笑:“是啊,能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现在基于凶手的立场考虑问题。凶手意外弄破了沙发,又不想被我们察觉异常,于是用胶带纸补了。可是为何偏偏拿走了一个坐垫,又在另一处坐垫下方用匕首扎洞,这样岂不是更显得异常吗?假设这个洞,是匕首或其他利器弄破的,他没必要补了这个洞,又用匕首去额外扎另几个洞。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个洞不是普通凶器弄出来的。”
  陈法医看着高栋,过了半晌,缓缓张口:“枪?”
  高栋点点头:“记得楼下邻居当天下午听到过一声爆炸声吗?过去只是怀疑凶手可能有枪,但毕竟枪击案在我们市发生得很少,通常只是打架斗殴用的气枪,谋杀命案中用枪极其少有。所以我一直不敢下定论。现在你看这个洞,如果这个洞是凶手弄出来的,那么唯一解释就是凶手开过枪了。如此,这套沙发的所有疑点都很好解释了。坐垫下方有洞,必然是子弹经过了坐垫,这坐垫如果留着,百分百能被我们鉴定出枪击案,所以凶手拿走了那个被枪击的坐垫,换上一个旁边那排三座沙发的一个坐垫。又在三座沙发那里用匕首扎洞,让我们重点去调查三座沙发。又用胶带纸补好了枪洞,让我们忽视了真正问题是在这排四座沙发上。这个洞周围边缘为何用剪刀修过?因为子弹射入时,必然会灼烧真皮边缘部分。”
  陈法医睁大眼睛道:“这么说来,子弹还在沙发里?”
  高栋不置可否:“未必,子弹经过了坐垫再穿入沙发,力度有限,应该射不到底下,可能只是陷在海绵里,凶手把海绵和子弹挖走了。”
  陈法医跟高栋商量了一下,又去跟门外的邵聪打个招呼,要剪破沙发,邵聪自然应允。
  很快,陈法医剪破了沙发,仔细找寻一番,并未发现子弹。
  高栋不以为意道:“很正常,沙发基座的海绵是否少了几块我们也看不出,既然没找到子弹,那么自然是被凶手拿走了。”
  陈法医想了想,又皱眉道:“老大,这个解释确实能把房子里所有疑点都讲通,但还有个疑点,邻居一共只听到一声爆炸声,说明只开了一枪,这一枪又开在了沙发里,但邵小兵夫妇两人都被凶手制服了,这很难做到吧?”
  高栋点点头:“邵小兵是晚上回家的,当时只听到盘子打翻声音,没再听到爆炸声,应该没开过枪。至于邵小兵老婆,当天下午她在家,并且凶手开了一枪,既然凶手都敢开枪了,如果一枪没击中,此时换成任何一个人当凶手,都会继续开第二枪,防止计划失败。但现场只有一次枪声,表明这一枪命中了。要证明这点有办法,开枪命中后,总会流血。耶……这房子的瓷砖看似表面密度很大,如果凶手擦干了血迹,你还能验出来吗?”
  ”如果擦得很干净,可能验不太出。毕竟验血的发光反应最后还是要靠人肉眼判断,发光强弱度完全在于物质中的血液残留。不过我房子里的主要地方验过了,没找到明显的血液痕迹。”
  ”是吗,你都验了哪些地方?”
  ”客厅、卧室、卫生间内一些常见可能的点位和棱角处。”
  高栋站在原地,反复打量着沙发的位置,沙发正对着门口,他想了想,道:”门那儿呢?”
  ”鞋柜那儿也查了,没有,门背后没查,一般打斗流血不会弄到门背后去。”
  高栋点点头,道:”还是查一下吧,从门到沙发的直线距离内,你带人都查下,我先回去,到单位等你。”
  几个小时后,陈法医回到县局,来到高栋办公室,道:”老大,还真在门背后验出来了,但显色反应很弱,显然被凶手多次擦拭,我是凭经验判断那里流过血,流过多少血难判断,估计面积不会很大。”
  高栋唏嘘一口气,道:”门背后有血,子弹最后在沙发里,哼哼,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敢在邵小兵家门口对他老婆直接开枪。”
  陈法医不解道:“门口射击,最后射入沙发,并且如果按你所说,这一枪是命中的,这枪的威力怎么会这么大,射穿人体,继续前进七八米后,还能射穿一个沙发垫?”
  高栋冷笑一声,看着他:“你是说枪械没这么大威力?”
  “对。”
  高栋摇摇头:“仿真枪当然威力没这么大,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是真枪呢?”
  陈法医张了张嘴:“民间……民间很少有真枪的吧,并且这种威力的型号没几款。”
  高栋道:“对,这就是我们的突破口!有这威力的型号,国内最多的就是五四式。胡海平和邵小兵都是一把手,如果是我们体制内的人干的呢?”
  陈法医顿时大惊。
  高栋道:“沙发上这个洞,显然不是凶手之前计划内的,如果是他计划内的,就会自备胶带纸,而不会使用邵小兵家里的胶带纸。错就错在他疏忽了一点,他直接切下胶带纸,并未撕掉剩下一卷的缺口,这才使我看出这个洞的疑点,才知道这个洞是在胶带纸上一回使用的时候贴上的,才使我觉得这太巧合了。凶手百密一疏,尽管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够我们抓住他把柄了。咱们接下来,要最快速度查清全县范围内的警械保管情况,重点是子弹数目,要一一确认清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成为特例不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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