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日本战国风云史（讲述长达两百年的日本史）----万邦咸宁

宝宝寒

　　林队人马善射者居多，此时全被组织成数道横队，朝信长军轮番发射，飞箭如蝗，信长军前部中矢丧身者不计其数——柴田权六胜家全身披挂，大吼一声，带着骑马队掩杀而至，由佐佐孙介率领的前部足轻抵不住，大败溃逃，身经百战的小豆坂勇士孙介也在胜家的刀下身首异处。
　　信长军众多武者足轻，看到家中头号猛将柴田胜家踏阵的凛凛神威，那士气早已折了大半，不少人未经许可便擅自脱离了阵地，向后方逃去。织田信长部将山田治部见情况危急，赶忙命足轻列长队，手持三间枪抵御胜家的进攻，哪知胜家也是个玩枪的高手，他也领手下枪队出阵，两队人马在稻生原嘶吼着，用五米长的长枪对刺拍打，夹杂着箭羽、铅弹的呼啸，不断有人在中枪后倒下哀号，惨遭敌我双方的无情踩踏，鲜血混着雨水，四处横溢。
　　“山田治部大人被讨取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信长军几乎崩溃了，他们压根就不信能战胜如狼似虎的柴田军，更何况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
　　对面，柴田胜家举着亮闪闪的太刀，纵马左冲右突，追杀着信长军的败兵，柴田队和林队人马距离信长越来越近了。几乎没人不相信，包括信长的马回——这场战斗，尾张的大傻瓜败了，完了。
　　雨中的信长默不作声，冷冷地盯着耀武扬威的敌人，雨点打在他头盔的前立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四周前田犬千代、丹羽长秀、森长可等人握着长枪，手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也都不发一言，等待着主公的命令。
　　“嗷嗷嗷嗷！”纳尼？对了，您没看错也没听错，《信长公记》赫然记着，在全军崩溃前的织田信长，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然后单骑冲出，手持大身枪，突入了敌阵中……
　　这就是尾张大傻瓜，一个越是在劣势下，越能爆发出惊人能力，越能创造奇迹的男子
　　！

宝宝寒

　　战场上的逆转就此发生，让人瞠目结舌：听到信长极具爆发力的吼叫，哪种既不洪亮，又不悠扬，十分刺耳又非常尖利的叫声后，原本士气如虹的柴田军居然都被吓傻了，争先恐后地往后跑！不顾胜家的斥骂，柴田队不顾一切往后退，林队又贸贸然地往前冲，两队人马冲撞一起，乱成一团。
　　织田信长不顾这些，他继续嚎叫着，手中的长枪与凌厉的眼神形成一条永不后退的光线，穿刺着重重敌阵.林秀贞的弟弟林美作守不知死活，拍马迎战，一个回合就被信长刺翻坠马，一命呜呼。
　　“左三，阿犬，你们还等什么！”信长割下了林美作守的脑袋，用枪尖高高挑起，哈哈狂笑着。柴田队和林队的士卒都呆了，他们突然觉得，敌手不是个人，说直接些，是个有魔性的人。
　　而听到信长呼喝的两条猛犬，森可成与前田利家，嗜血的兴奋让他俩也吼叫起来，各自舞着把长枪，如闪电般劈开了敌军的防御，一个枪耍得如毒龙出洞，一个枪舞得如飞燕还巢，乱作一团的信行方只得留下一片片尸体，仓皇奔逃，战场形势完全改变：林秀贞没命奔逃，柴田胜家恨意拳拳，但也在负伤后无力回天，混入杂兵中遁走，至于那个衣服架子织田信行，验证了绣花枕头的美誉，他在神鬼般的大哥前被吓得屁滚尿流，扔下部众，抱头鼠窜。
　　稻生原之战，信长军以弱敌强，大获全功，讨取叛军林美作守以下首级四百五十余，信行方一败涂地：织田信行与柴田胜家躲入末森城，林秀贞逃回那古野城，被乘胜而进的信长军围得水泄不透。
　　

宝宝寒

　　几日后，先前冷淡长子，溺爱末子的信长之母土田御前，在信行的哀求下，走出了末森城，亲自来到清州城，向胜利者信长乞求降伏——这一切和咱们国家春秋的“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多么相仿啊！昔日家臣和领民口中的大傻瓜信长，没有辜负父亲、岳父及妻子对他的信任，面对母亲，端坐在清州城的广间大殿上，威风凛凛同时又显得宽洪大量：母亲大人多虑了，勘十郎是我同母弟弟，各喝母亲一边乳房汁水长大的，我信长又怎会加害与他，让母亲伤心呢？随后，信长宣布，赦免信行一派的罪行不问，接着信行在剃光头发的林秀贞、柴田胜家及津津木藏人的陪同下，前往清州城谢罪不提。
　　稻生合战后第二年年底，信行的家老柴田胜家来到末森城，报告说：“清州城织田信长，也就是你大哥病笃，你们俩是兄弟，总得提两斤烂苹果去探望探望吧。”织田信行欣然前往，待到他走到清州城北矢仓的房间等候信长传唤时，几名武士突然杀了进来，打首的两人，一是信长的马回头目河尻秀隆，一是信长乳兄弟池田恒兴，枭下了这位风度翩翩，一度被织田家寄予厚望的准家督的首级。事后，对着恸哭不已的母亲，信长面有难色地解释：“勘十郎密令手下在龙泉寺筑城，又占领了我的筱木三乡的土地，据说他还勾结了上四郡的岩仓织田——这一切都是勘十郎家老柴田权六密报的，我信长为了保命，迫不得己啊。”
　　其实信长的母亲不是呆子，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借口，信行既然勾结外敌要谋反，他为什么还敢单身来清州城探病？心中有鬼的不是勘十郎，而是吉法师你啊，这两位喝着同一位母亲乳汁长大的兄弟，非得骨肉相残如斯吗？难道这都是母亲我的错，我看错了勘十郎，更看错了吉法师啊！土田御前泪如雨下，只得向信长求情：“勘十郎既然谋逆，处死理所当然，但勘十郎之子尚在襁褓中，但求念及骨肉亲情，饶这孩子一命。”
　　“权六！”织田信长击了下掌，柴田胜家唯唯诺诺，走上前来跪拜而下，这位猛将此时温顺无比，“权六，勘十郎一门此后不再被允许使用‘织田’苗字，自此以津田为苗字，至于这个孩子，就交给权六你抚养了，我相信勘十郎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听到信长最后两句话，柴田胜家顿时汗水直流，一脸愧色，他仿佛看到了旁边土田御前那恶狠狠的眼神——不少史料都说柴田胜家出首旧主信行，是出于对织田家的前程考虑，或是敬畏信长的才能——但都错了，柴田胜家密告信行“莫须有”的谋反，完全是出于自个私心。
　　为啥这么说？

宝宝寒

　　前面我们有提到一名参加稻生合战的信行派将领，叫津津木藏人，此人便是促使胜家告密的关键人物。因为津津木很年轻很美貌，是信行的近臣兼基友，在末森城里是横行霸道，不把胜家这些老臣放在眼里——柴田胜家也想给少主奉献胴体，无奈一身钢筋铜骨，不是少主的菜，长此以往又怕权力被津津木藏人后来者居上，一个思索选择，索性便挂靠了新主子信长来了，投名状也够绝够狠：昔日少主信行的脑袋。
　　所以说，堡垒往往都是先在内部被攻破的呀！
　　除掉信行后，织田信长平息了家族内讧，大权在握，他不满足于单单当尾张下四郡的统治者，他要继承父亲遗愿，要统一尾张，还要夺取美浓、三河，打下个大大的疆土，让世人都知道我“尾张大傻瓜”的威名。
　　首先，攘外必先安内，织田信长做了家里的人事改革，这几乎是新领导上台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人事改得越好，自个的权力就越巩固嘛。早先织田家的军政制度，和武田、毛利没啥区别，也是那套“寄亲寄子”制度。织田家的同族称为“连枝众”，有力领主叫“部将”，这些人都拥有大片封邑和坚固的城堡，各据一方，都能拉起独立的队伍，或跟随主公出战，或造反自立，信长的大叔父织田玄藩等属于前者，而林秀贞、柴田胜家、佐久间盛重属于后者，部将中又以林秀贞、平手政秀、青山与三右卫门、内藤胜介四人资格最老，又组成了四人联席会议，合称“织田四家老”，所以“连枝众”、“部将”与“家老”是最高层，都是“大寄亲”，当然织田家叫做“大身众”。

宝宝寒

　　其下，便是一帮“寄亲”，织田家叫做“与力”，如荒子城的前田家，就是拥有两千贯田产的中等领主，是家老林秀贞属下的一名“寄子”，能动员起两三百人参军，但从稻生合战我们可以看出，前田家并不听从信长的命令，却都跟随着林秀贞造反了（除了四子前田利家外），这就反映了日本古代军事封建的特色——大名统率城主，城主统率寄亲、与力，而寄亲统率下层的地侍、寄子，大家只对上一层负责——所以对荒子城的前田利昌来说，他认可的上级只有林秀贞，至于上级认可谁？究竟是信长还是信行，他并不关心，大不了事后写份起请文，换个主子照样混饭吃。
　　你说，面对这样一套制度，织田信长能不担心吗？稻生合战信行争取到了林和柴田，就组织起比他多几倍的队伍造反，要不是狮子吼的功夫了得，那在庄内川河水里泡得肿胀灰白的浮尸就是自己了。但信长又不能直接使用暴力把这些连枝众、部将剪除掉，那等于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即使自宫未必成功的事儿，他唯一可做的就是加强直辖的力量，即“旗本众”。
　　“旗本”，就是大名身边的亲兵，在战场上护卫大名安全，关键时刻当预备队的。信长的旗本分为两种，马回和小姓。马回，大多是从尾张国领地较少的武士中招募而来，这些武士一般只能负担自身的马匹和铠甲，但充满着战斗热情，在战场上的马回充当信长的亲卫队，必要时刻当做精锐部队使用，至于小姓我们前面都介绍过了，其和马回的区别在于——小姓年龄更小，级别更低些，但与信长要更亲密，将来受到晋升的机会也更大。马回和小姓，组成了信长最基本的直辖军力，共八百人左右，自他和岳父见面的正德寺，直到稻生合战，始终是信长最倚重信赖的部队。换言之，信长要增强自身权力，就一定要重用与自己最亲近的马回、小姓，事实上信长也正是这么做的，他不久后就组建了“母衣众”这个很特殊的部队。
　　母衣我们前面谈了，它的原型是平安时代的“悬保吕”——那时候武士还追求在马上的一骑讨，所以挂了块长布在大铠后面，骑马是呼呼拉风，还能防止从背后射来的冷箭（是不是想起了侵华战争时日本士兵在帽子后挂的屁帘？），到了室町战国时代，武士一骑讨战术被淘汰了，母衣的功用等于消失了，但武士们又把竹架塞入其中，作出各种形状（有的像团子，有的像飞龙），防止刮风下雨会变形，还将表面刷上青色、红色的漆，十分鲜艳醒目——母衣实际演变为武士的装饰物。
　　

宝宝寒

　　信长就是看中了这点，他要将母衣变成军队的指示讯号。信长从马回众里提拔一批能征善战之士，让他们穿上黑母衣，叫“黑母衣众”，头领为河尻秀隆（成员有中川重政、佐佐成政、津田盛月、毛利新助等十人）；又从小姓里提拔忠勇貌美之士，让他们穿上红母衣，叫“红母衣众”，头领为前田利家（成员有浅井新八、佐胁藤八——这位是利家的弟弟、长谷川桥介等，也是十人）——随着规模扩大，后来也有不少武士加入母衣众，如蜂屋赖隆加入黑母衣众，而金森长近、原田直政等加入了红母衣众。
　　织田信长很好地抓住了马回和小姓们的心理，人家拼死拼活的，就是为了荣耀嘛。现在十名黑母衣众，十名赤母衣众，穿着鲜艳威武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背着呼呼作响的拉风母衣，立在阵地前头，这些人哪个不是扬扬自得啊，挣足了面子里子，二战德国军队有句名言，叫“荣誉即忠诚”——投桃报李，母衣众成员自然对信长那是效忠得死心塌地了。然而，信长需要的不但是忠臣，还要是能臣，他组建的“母衣众”，其实相当于近代的军官团——母衣众担任的战场职能很多，主要是火线侦察、联络，后来他们还会在攻坚战或野战时，受命指挥独立的弓队或铁炮队，与敌军在前线作战——比如长筱之战中，信长就任命佐佐成政、前田利家、野野村正成、福富秀胜、原田直政五人担任“尺限回番”，各自指挥一队铁炮足轻，分段防护拦马栅，射击武田军的突击部队，而这五人除了野野村是旧斋藤家臣外，其余四人全出身于母衣众。所以，母衣众一旦在战场上积累丰富的经验后，就会被信长擢升为亲信大将、城主，信长的口号就是“给我忠诚，给我勇敢，头脑灵活点，在战场上多学着些，将来我肯定重用你。”
　　信长提拔马回小姓，对方又对信长感恩戴德，这样的流程，就使得信长在其后岁月里，成功摆脱旧的一套班子制约，放开了手脚——原先织田的核心重臣，林秀贞被信长任命为外交奉行，其实就是吹风会上的发言人，话筒而已；柴田胜家呢，对不起，你也有政治上的污点，这位猛将被信长冷藏了差不多十年，没能参加桶狭间、平定美浓的战事，才在后来上洛作战时被重新启用；佐久间盛重、青山、内藤等家老部将，又在桶狭间前后分别战死，就剩下个佐久间信盛，也是对信长忠心耿耿——战国大名那套重臣合议掣肘大名的弊端，被信长清除得干干净净，织田家就是我一人说了算！

宝宝寒

　　内部稳定后，织田信长要着手外部扩张了，他当时有两大外敌，东海道的今川家，以及美浓的斋藤义龙。信长不用考虑良久，因为先前数次交战，已经让他认识到，继承父亲信秀攻略三河的政策已经不合时宜，今川家过于庞大，咱们撼动不了。倒是美浓的斋藤义龙，和俺有杀岳父之仇（杀父之仇谈不上，义龙杀的是自己的老子），加上义龙又明目张胆地扶持尾张上四郡的“岩仓织田”，搞代理人与我为难，哪怕单单为了统一尾张，我也要向义龙开火！
　　但，大义名分呢？我信长这么五讲四美的好青年，万不能缺了这个东西啊，就像当年攻灭清州织田那样，我需要块遮羞布，啊不，是正义的大旗啊。大旗永远不难找，信长很快就拿出了一份叫《美浓一国让渡书状》的东西，称这是道三在长良川战死前，口述整理出来的，里面写着：“义龙不是我亲生的，我愿将美浓国，作为遗产全部让给我的女婿，织田信长。”
　　正是这份不知出处的遗嘱，让尾张和美浓间打了十年。
　　万邦不得不佩服道三，六十多岁的人了，能在千百敌军的团团包围下，从容写下书状，还能破除重围，送到信长手里，这是一种神马构造啊？这份书状是不是信长伪造的呢？我们接下来就能恍然大悟了——据长良川战场幸存人士回忆，道三站死前曾说过这样的话，“我眼力老了，义龙明明是头虎，我却误以为他是头猫。不过如此也好，我死后美浓也能安泰了。”可见，道三死前已经认可了义龙，这条毒蛇死的了无遗憾——义龙继承的还是斋藤的家名，他办事我放心，美浓还是咱斋藤家的。
　　故而，斋藤道三再喜欢女婿，但女婿苗字却永远是“织田”，他没理由将美浓送给外人，那份《美浓一国让渡书状》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就不用万邦多解释了吧。
　　

宝宝寒

　　巧的是，信长信誓旦旦为岳父报仇，顺便要武装接受合法遗产美浓国，但被死去老爹认为是“虎”的斋藤义龙，却在道三死后，一度放弃了“斋藤”这个苗字。长良川之战后，小牧源太献上了道三的脑袋，那个没抢到头功的长井忠左卫门很生气，偷偷地把道三的鼻子给割下来，也跑来请功。坐在马扎上，观验老爹那没鼻子脑袋的义龙，在赏赐了小牧与长井后，却长叹一声，流下了泪水：“我毕竟还是犯了弑父的大罪，从此无颜再使用斋藤这个苗字。”
　　说完后，义龙说到做到，因为他母亲深芳野是丹后一色家的女儿，所以义龙便该苗字为“一色”，自称一色右京大夫，另外剃度出家，法号叫“饭贺”（也有史料称为“范可”）——据义龙自己说，饭贺是我国唐朝一位杀父之人，他是感同深受，用了此名，可万邦我实在不知道唐朝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望知情者能加以赐教，不胜感激。改名字的斋藤义龙，果然没有辜负道三，他在位期间，内安国情，外拒强敌，以土岐一族的僧人快川绍喜（前文介绍过）为中介，与甲信的武田晴信继续和睦，并扶植尾张上四郡的岩仓织田，遏制织田信长扩张的势头，把美浓治理得井井有条，义龙一改道三对待美浓国人的残酷政策，重新恢复了有力国众即“美浓六宿老”（分别是稻叶、安藤、氏家、长井、竹腰、日根野）合议的制度，消弭了国内不安的情势——不过，斋藤义龙有一家却无法原谅，那就是东美浓的明智家。

宝宝寒

　　明智家是土岐同族，也是有力国人，但道三的正室小见夫人，出自明智家（明智光秀的姑姑），被义龙杀掉的孙四郎、喜平次是小见夫人的儿子，那个嫁给信长的归蝶是小见夫人的女儿，长良川之战时明智家又出军援助道三方——对义龙而言，于公于私，明智家都是美浓国的定时炸弹，不得不除。
　　斋藤义龙说动手就动手，他以西美浓三人众之一的稻叶良通为大将，长井道利为副将，又联络了三宅、妻木等国人，将明智一族的城堡团团包围起来。当时明智家的当主，是光继的孙子，只有二十九岁大的明智光秀，也是日后“本能寺之变”的主角。
　　光秀年轻气盛，足智多谋，他看到城下无数敌军，当即作出一项意思深远的决定：开城，投降，跑路！
　　这样，明智一族丧失领地，流落四方。年轻的明智光秀，本来是堂堂名门少主，现在也只得带着老婆熙子（妻木家的姑娘），四处流浪，寻找生计了。
　　谈到光秀和熙子，万邦不得不感慨下，这确实是对“璧人”啊！不过这里的“璧”，不是指两人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之类的俗套，而是两颗患难见真情的金子般的心——妻木家的熙子，和光秀定的是娃娃亲，成婚前熙子不幸得了疱疹，面容全毁，感到羞耻的父亲主动向明智家请求：熙子还有个妹妹，长得很漂亮，干脆光秀你纳她的妹妹得了。在那个利益至上的时代里，只有十八岁的光秀，敛容正色回答说：“婚约乃信用之根本，我身为明智家的子嗣，是断不会作出辜负熙子殿下的事情的。”
　　听闻光秀的回答后，素未与他见面的熙子，当即嚎啕大哭，她明白这是位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
　　婚后两人感情甚笃，明智光秀失去领地流浪，熙子毅然变卖了金银首饰，跟着夫君颠沛流离，尝尽了人间冷暖。两人走到琵琶湖边的宿屋时，花光了身上的盘缠，熙子晚上见到夫君坐在庭院里，抚摩着手上的一杆铁炮，轻叹不语。
　　

宝宝寒

　　原来明智光秀虽自小生于美浓群山中，却对周边形势细心研究，特别对当时走向战场还不算太久的新式武器“铁炮”情有独钟。光秀多次对妻子谈及，将来日本战事，铁炮必将成为主力，而光秀的这番定论，距离铁炮这一武器传入日本内地，不过短短数年的光阴。
　　铁炮，其实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火绳枪”，并非大炮，只是火枪。室町时代，东亚火器技术最先进的非中国莫属，郑和下西洋时，就将这种技术带到了东南亚诸国，然后又借助贸易，使其流入了日本，当时日本将来自大陆的火枪，称作“中国铳”或“朝鲜铳”——德川家康的爷爷清康在三河打仗时，就使用过这种武器。到了室町幕府统治中后期，由中国的明政府实行了海禁政策，日本获得“中国铳”的机会越来越渺茫，眼看就要靠长矛大刀过“战国黄金时代”了，这时刚刚开辟新航路的西方列强，奋然向日本输入了西方火器，日本也借助此次机会，实现了火绳枪的国产化，还为它取了个日本化的名字“铁炮”，这一事件叫“铁炮传来”，这一年是天文十二年（1543）。
　　“铁炮传来”，关键词：种子岛，中国海盗头子，葡萄牙水手，日本武士领主，锻冶工匠，工匠的女儿，当然还有日本时代开山怪——和尚与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