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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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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会是谁呢?她会不会就是我们的人?
  第二天,我们早早走下了武周山,来到了城门口。我在城门口果然看到了那张告示。告示上说,这名女匪是恐怖分子,罪大恶极,扰乱社会治安,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当前,稳定压倒一切,不杀之不以平民愤。
  杀人现场设在城内那个戏台上,就是赛哥表演魔术,我把假情报塞在八字胡口袋里的那个戏台。戏台前早早就围满了人,人山人海,比肩接踵,但是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凝结着萧杀的气氛。
  几名鬼子走了过来,我看到为首的是那个走路一脚高一脚低的老鬼子,他的身前身后都跟着凶神恶煞的端着步枪的鬼子,而在戏台旁边的房顶上,还架着机枪。两名鬼子以老鹰的眼神俯视着戏台子前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把机枪的枪口在人群的上空晃来晃去,让恐怖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他们才是恐怖分子,而不是这个即将被处决的女人。
  这个女人会是谁呢?我心中一直有一种不祥之兆。燕子和陶丽那一路一直没有回来,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
  鬼子们就坐后,一个中国男人走上了戏台子,他先说欢迎皇军之类冠冕堂皇的话,然后说请维持会会长上台讲话。
  维持会会长走上台来,我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保长。
  日本人刚进城的时候,他是一个敲锣吆喝人群的小角色,而现在居然成为了维持会会长,也就是当年八字胡的那个角色。八字胡走了,保长来了,维持会会长前赴后继,我们干掉了八字胡,下一个就要干掉保长。
  我们正准备干掉保长,正苦于找不到他,没想到他居然自己蹦出来了。
  保长比以前胖了,也比以前穿得好了,他显然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很满意,他显然生活得很滋润。保长在台上说,皇军在前线捷报频传,已经占领了南方很多城市,南方人民沐浴在皇军大东亚共荣圈的光辉之中,感觉到很幸福很和谐,中日亲善,安居乐业,要不了多久,全中国人民都会尽享大东亚共荣圈带来的幸福。
  保长说完后,戏台子前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我知道那一定是混在人群中的特务。稀稀拉拉的掌声果然带来了一片掌声,人们都有一种从众心理,看到别人干什么,自己也会盲目地干什么。我突然想到这个世界其实也是一种江湖,江湖上充满了欺骗,这个世界上也充满了欺骗;江湖上到处是托儿,这个世界上也无处不是托儿。

  保长走下台后,两名日本鬼子拉着一个女人走上来,我们一看到她,就差点喊出声来,尽管她低垂着头,尽管长长的头发盖住了脸,尽管她被夹在两名日本鬼子的中间,被两名鬼子拖着向前走,但是我还是认出了她。
  她是陶丽,教给我打枪,教给我一击致命,教给我不要相信日本人的陶丽。她还穿着那天突围的那身衣服。
  陶丽在这里,燕子在哪里?柴胡在哪里?其余的女人在哪里?
  我紧紧握着拳头,感觉到手心全是汗水,全身微微颤抖,我努力在心中告诉自己,镇静,镇静,旁边就是日本鬼子,人群中混杂着日本特务。我用最后的一丝气力站立着,才保证了自己没有倒下去。
  陶丽被绑在戏台子旁边的木柱子上,低垂着头,她的衣服被多处撕破,还沾着血迹。一名鬼子用刺刀挑着她的下巴,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我看到她脸色惨白,嘴角也有血迹。
  保长又走上台来,带着洋洋得意的神情。他说:“这个女匪,一贯与皇军作对,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稳定的大好局面,曾被皇军抓住,但是,中途又逃走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军天下无敌,掌握了宇宙的真理,皇军的力量足以征服世界,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女匪,这不,她又被皇军抓住了。凡是和皇军作对的,绝没有好下场。”
  保长在台上趾高气扬,口若悬河,身后的梨花抓住了我的衣角,她的手指颤抖着,带动得我的衣角也在颤抖。我回头望去,看到梨花脸色潮红,她声音颤抖地说:“就是他,就是他。”

  我知道梨花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认出来了保长的真实身份。她知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保长走到了台下,四害又走了上来。这段时间里,我的视线一直被吸引在戏台子上,都不知道四害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四害和保长一样洋洋得意,不同的时候,保长脸上带着一层伪善,而四害的脸上布满了阴冷。
  四害同样说了一同皇军天下无敌,中日世代友好之类的话,然后指着陶丽说:“凡是和皇军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这个女匪就是最好的证明。”
  四害接着说:“皇军没有来之前,我们一辈又一辈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球吃,没球穿,还要受人压迫,是皇军带给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让我们翻身做了主人。可是,现在却有一小撮人,开历史的倒车,想让我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是可忍,那个他叔都不可忍。他叔都不可忍,我们更不可忍。现在,让你们看看,凡是和皇军做对的,就是这样的下场。”
  一个鬼子走上来,他手中拿着一把剪刀,狠狠地抓住陶丽的头发,一剪就是一大把,然后丢在地上。陶丽的脸上是木然的表情,她的眼光扫过人群,她好像看到了我,又好像没有看到我,她的眼神似乎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似乎没有停留。我从她的眼睛里没有读出任何哀伤。
  陶丽的头发被剪光了,四害指着陶丽说:“大家看一看,这就是女匪,丑他妈的像个逼一样,还敢和皇军作对,真是螳螂挡车,不量自己。也不量一量自己有多高,就敢和皇军作对。”
  那名鬼子剪光了陶丽的头发后,又一把扯开了陶丽的衣服,陶丽张开嘴巴,但没有发出一声叫喊。她长大了嘴巴,神情显得极为痛苦,但发不出一声。
  我知道有一种工具,中间是弹簧,两边是木塞,手指压着弹簧,可以向中间压缩,而一放手,弹簧就会扩向两边。过去,在处决犯人的时候,担心犯人会叫喊,就把这种东西放在犯人的嘴巴里,弹簧扩开,犯人尽管张大嘴巴,但喊不出一个字。
  陶丽的嘴巴里,肯定被放入了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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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陶丽的上衣被撕开,露出了两个奶子,那个鬼子放下了剪刀,换成了钳子。钳子张开了,慢慢凑近了陶丽的乳头。陶丽的脸上还是那种木然的表情,人群中引起一阵轻轻的的骚动,很多女人低下了头,还有人在嘤嘤哭泣。
  鬼子的脸上带着残酷的狞笑,钳子终于夹住了乳头,鬼子握紧了,向两边拧着,陶丽的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眼睛闭上了。我咬紧牙关,太阳穴在蹦蹦跳动。
  身后,梨花又一次抓紧了我的衣服。她身体前倾,挨着我的后背,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像寒风中的一片树叶。
  四害在台上说:“皇军爱人民,人民爱皇军。但是皇军不爱敌人,对敌人的恨,就是对人民的爱。”
  那名鬼子拧下了陶丽的乳头,他哈哈笑着举起手钳,举过了头顶,然后打开手钳,一粒葡萄样的东西从手钳之中滚落下来,落在了戏台子上。陶丽闭着眼睛,因为痛苦,眼角全是皱纹。一股鲜血,像泉水一样,从乳头流出来,流过了小腹。


  我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陶丽的惨状,人群中有了一阵骚动,像风吹过麦田一样。
  梨花抓住了我的手掌,紧紧地抓着,指甲掐进了我的肉里,我感到钻心般的疼痛,我侧过头去,看到白头翁和赛哥紧紧咬着牙关,腮帮子高高地鼓起来。白头翁的胡子抖动着,赛哥的握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鼓突出来。
  戏台子上,保长走了上去,他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草木灰,那个柜子抓起一把草木灰,涂在陶丽的乳房上,血液不再流淌。
  台上的鬼子招招手,四害带着两个人,牵上来了两头牛。两头牛慢腾腾地走上来,神情迟钝。我一看到那两头牛,就知道鬼子要干什么。我的心头一阵阵发紧。
  但是,围观的人群不知道,很多人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疑惑,他们不明白鬼子和四害为什么会带着两头牛走上了戏台子。
  四害指挥着两个人,给牛的脖子套上了木轭,木轭上连接着套绳,然后,四害让两个人把牛牵到了戏台子的两边,把套绳绑在了陶丽的脚腕上,一边一条。
  现在,人群才终于明白戏台子上的鬼子和四害想要干什么了。人群嗡地一声,似乎每一个人都同时发出了惊叫,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惊恐。
  我望着陶丽,看到陶丽的脸上依然表情依旧,闭着眼睛。我知道,她闭着眼睛是为了忍受极大的痛苦。尽管她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切,但是她一定知道眼前的一切。
  四害指挥着那两个人,让他们手持鞭子,抽打在牛的身上,连接着牛轭和陶丽的绳索,渐渐拉直了。
  突然,人群中冲出了一个女人,她大声哭着,向外面跑去。她跑了几步,摔了一跤,爬起来,又向外跑去。陶丽的惨状已经让她失魂落魄。
  人群外的一名鬼子举起枪来,一声脆响,那名女人倒在了地上。
  四害在戏台子上大声叫喊:“往台上看,往台上看,奶奶的,谁敢低头就打死谁。”
  所有人不得不胆颤心惊地望着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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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害对着两边赶牛的人喊道:“走,走。”
  两名赶牛人各在牛背上打了一鞭子,神情迟钝的牛一边磨着嘴边的白沫,一边慢腾腾地向前走。陶丽的身体悬空了,双腿被拉直了。两只牛停顿了下来,它们似乎在思考,然后弯下腰身,继续加力,陶丽的头歪在了一边。
  我不敢再看了,闭上眼睛。我听见人群里发生了齐声尖叫,就像蔑刀破开竹片一样。我张开眼睛,看到陶丽被撕成了两半,捆绑她的绳索绷断了,落在地上。两头牛依然神情迟钝地走上戏台边。
  陶丽被撕裂成了两半,我的心也被撕裂成了两半。

  下午,我们离开了大同城。一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心里堵得慌,像揣着一块石头。
  我们来到武周山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月挂中天,万籁无声。我们坐在山顶上,望着月光下的千山万壑,我感觉到起伏的山峦就像锯齿一样,锯着我的心。
  我面朝大同的方向,跪在了地上,他们也都跪了下来。我对着千山万壑喊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陶丽死了,三师叔被关了,燕子他们下落不明,这一切都是那两个卖假虎骨造成的。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两个卖假虎骨的、保长、四害、跛子老鬼子,我们一个都不放过。
  先干掉两个卖假虎骨的。

  两天后,我和赛哥下山了。步枪携带太不方便了,就没有带枪。再说,带着一把三八大盖进城,就等于带着日本人的人头进城,就等于把自己送到了日本人的枪口前。
  我们假扮的是江湖郎中。
  我只听过两个卖假虎骨的说话,赛哥见过他们的容貌。从过去到现在,卖假虎骨假麝香的都很多,每一座城市里都有很多,都说自己是东北人,都说自己是猎户出身,都说老虎爪子是他爷爷打死老虎后流传下来的。我担心把人认错了,就带着赛哥。
  我们是卖眼药水的。过去医学不发达,江湖郎中非常多,卖眼药水的,卖狗皮膏药的,卖治疗肚疼的,还有卖虱子药的……过去,不但医学不发达,居住的卫生习惯也不好,尤其是在北方,缺水,好长时间也洗不了一次澡,大人孩子被子上衣服上都长了很多虱子跳蚤。
  我们一走进大同城门,就看到有人在卖蛇酒,蛇酒是现场制作。卖蛇酒的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南方人叫鸡公车,独轮车的一边绑着一个瓦缸,一边绑着一个竹笼。瓦缸里装着白酒,竹笼是全封闭的,里面装着很多蛇。
  卖蛇酒的是两个人,一个膀大腰圆,一个又矮又瘦。他们都操着南方口音,咬着舌尖说话。
  膀大腰圆的推车,又矮又瘦的制作蛇酒。旁边围了很多人。
  一个人拿来瓦罐,又矮又瘦的拿出杆秤,称了称瓦罐的重量,然后装了大半罐酒,又称了称重量。那一瓦缸酒是真酒,一打开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
  然后,又矮又瘦的打开竹笼的盖子,一条蛇爬了出来,围观的人群哗地向后退缩。又矮又瘦的偏过上身,但并没有挪动双脚。那条蛇在竹笼上方探头看了看,看到索然无味,就准备缩回去。又矮又瘦的突然伸出手指,一把掐住了蛇的脖子,将那条蛇拎了出来。
  那条蛇摇摆着尾巴,似乎很不情愿。
  写到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北方民间有句俗语:“打蛇打七寸”。人们说从毒蛇头部向后七寸,是蛇最要命的地方,只有击打这里,蛇就会死亡;而捉蛇的时候,只要捉住这里,蛇就不会反抗,这是非常错误的。捉蛇的时候,只能抓住蛇的脖子,抓到蛇的任何部位,都被被蛇咬伤。
  又矮又瘦的左手掐住蛇的脖子,右手拿着一把小刀,将蛇的嘴巴两边豁开,鲜血流出来,蛇就不动了。又矮又瘦的端一碗清水,浇在蛇的嘴巴处,把血液清洗干净,然后放进了瓦罐里。
  他一连这样,杀了五条蛇,都放进了瓦罐里。这就是蛇酒。蛇酒的功效有活络血脉,祛除风湿等等。
  五条蛇,一罐酒,又矮又瘦的张口要二十元。买酒人说价格太高了。又矮又瘦的说,这些就都是真正的竹叶青酒,这些蛇都是毒蛇。只有毒蛇才能泡酒,毒蛇的毒液有治疗功效。
  但是,我看到这些蛇都是普通的菜蛇,不是毒蛇。少年时代,我跟着师父凌光祖在山中捉毒蛇,认识各种各样的蛇。毒蛇都是野生的,心情凶猛,极具攻击性,很难捕捉。而这个人的满竹笼蛇,都是菜蛇,是自己家养的。如果是毒蛇,他刚才打开竹笼盖子的时候,毒蛇肯定会激射而出,而不是慢慢爬出。
  如果在平时,我肯定会管一管的。可是今天我不能管,今天我下山带着杀人任务。我要干掉那两个卖假虎骨的。
  我想起了三师叔。三师叔是个老江湖,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可是上次进城让他探听四害的消息时,他却得罪了两个卖假虎骨的。肯定是这样的,三师叔带着海棠花,想在海棠花面前逞能,让海棠花看看自己的手段,就揭穿了两个卖假虎骨的骗局。没想法,两个卖假虎骨的却把三师叔送进了监牢,至今生死未卜。
  三师叔重任在肩,自然不该管那两个卖假虎骨的。然而,两个卖假虎骨的正在骗人,如果不管也不对。纵然三师叔管了他们,他们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行骗,而不应该把三师叔的行踪拿去报官。
  江湖有江湖的行事规则,江湖上的事情,只能用江湖上的方式来解决。而这两个卖假虎骨的,居然去报官,让官府来插手江湖上的事情,这是任何一个江湖上的人都不能容忍的。
  江湖上把这种报官的人叫贰臣子。见到贰臣子,轻则挑断脚筋,重则直接打死。

  我看着远处站着一个财主模样的人,他袖着双手,站在旁边看着卖蛇酒的人。自从日本人进城后,财主们走的走,逃的逃,即使没走没逃的,也不敢露财,担心会被日本人盯上。
  我走到这个人身边,悄声对他说:“买蛇酒的人这些人你都认识?”
  财主模样的人说:“认识啊。”
  我说:“告诉他们,别再买了,这些蛇都是菜蛇,自家养的,泡酒喝不顶用的,白花钱。”
  财主问:“你是郎中?”
  我说:“是的啊,我对这玩意太懂了。”
  财主赶紧点点头,他由衷地赞叹说:“好人哪,好人哪。”
  我和赛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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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走到距离粉巷不远的地方,我从口袋里取出虎撑,在手中摇晃着,赛哥背着药袋子,跟在我的后面。
  我们身边很快就围了很多人,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他们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我们的。
  前面写到过,呆狗和赛哥都长得不错。

  这里是粉巷,是妓院聚集的地方。
  日本人没有来之前,这里是妓院聚集的地方;日本人来了后,这里还是妓女聚集的地方。日本人没有来之前,这里的生意很红火,上至高官富商,下至贩夫走卒,都会来到这里,这里昼夜欢歌,笑语盈天。然而,日本人来了后,这里的生意萧条了很多,能来这里的,敢于来这里,都是和日本人走得很近的人。
  大街上游走着背着步枪的日本人,他们看到谁不顺眼,就会把谁抓起来拷打。日本人的到来,让人心惶惶,大同城里的所有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梨花原来所在的那座妓院,曾被日本人的飞机撂了一颗炸弹,炸塌了一间房屋。日本人来了后,妓院得到了修缮,那座被炸塌房屋的地方,又盖了一件新房子。妓院里的生意重新开张了,一个个油头粉面的嫖客和一个个涂脂抹粉的姑娘从那座妓院的门口出出进进,但是没有会知道这座妓院曾经的那些妓女们,她们散落各处,生死未卜,也没人想知道。
  这座妓院的对面,是一家古玩行。高高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小伙计。小伙计大约十多岁,看起来浑身都透着机灵。
  我把虎撑放在了口袋里,和赛哥走进古玩行。古玩行的小伙计问道:“两位客官,想要什么?”
  我问:“做旧的要不要?”做旧就是做赝品,当成真品的价格来卖。
  小伙计听我这样说,一双眼睛在我们身上看来看去,知道我是同行,他说:“里面请。”
  我走进了柜台,看着货架上的那些瓷器,在手中掂了掂,又放回去,我装作行家说:“这几件,有妖气,功夫还可以。”妖气指的是在瓷器上做旧下了功夫,让外行人看不出来。
  小伙计钦佩地看着我,说:“大哥您是行家。”
  我故作矜持地说:“行家算不上,马马虎虎混饭吃。”
  小伙计又问:“大哥手里有什么货?”
  我说:“有王羲之的,有褚遂良的。”
  小伙计说:“我们这里没卖过片儿,片儿在大同卖不出去。”片儿指的是字画。
  大同过去很多年都是中原民族和少数民族交汇的地方,又是北魏时期的佛教圣地,所以,器皿很多,字画很少。做旧行的人,都做的是瓷器佛器,很少有人做字画。
  我说:“我的片儿,便宜点给你们,只要有钱挣,什么都能卖。哪里有古玩店不卖片儿的?片儿才赚钱,别的就是赔钱赚吆喝。”
  小伙计说:“东家这会儿正在后院睡觉,要不,我把东家叫醒。”
  我说:“不需要了,我在这里等会儿。”
  小伙计让我们坐在院子里一棵石榴树下,让另一个神情有些木讷的少年出去看着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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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坐下来后,透过店门,看到对面的妓院里有一个妓女搀扶着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走出来,另一个妓女拉着一个长袍短褂的男人走进去,我故作惊讶的问:“对面是个什么店铺?”
  小伙计说:“是妓院。不但对面是妓院,对面一条街都是妓院。”
  我笑着说:“古玩店开在妓院门口,生意肯定兴隆了,东家真会挑地方。吃喝嫖赌的男人,哪个会没钱?”
  小伙计说:“现在生意不行了,不如以前。以前皇军没有来,做生意也不收保护费;皇军来了,就有人收保护费。”
  我说:“怎么能这样?商人有商会,同乡有同乡会,商人受了欺负,会有商会和同乡会出面主持公道,怎么会有人冒出来收取保护费?你这个古玩店收了保护费,对面那排妓院肯定收取的保护费更多了。”
  小伙计说:“咦,你不知道,收我们保护费的,就是对面的人。”
  我说:“奇怪了,怎么能这样?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对门就是亲戚,怎么收保护费收到了你们的头上?”
  小伙计说:“客官有所不知,对面那一排妓院,都是一个人开的,除了妓院不用交保护费,全城的商铺都要交。”
  我问:“这是谁呀?这么大的本事?”
  小伙计说:“他是我们大同城里的混世魔王,以前还没有成气候,自从日本人来了后,投靠了日本人,认了个干爹,就在大同为所欲为,谁也不敢惹他。妓院里有了漂亮姑娘,他就先送给他干爹和日本人,他干爹和日本人玩腻了,他就放在妓院里。”
  我问:“这是谁呀?认日本人做干爹,真是羞了他八辈子先人。”
  小伙计跑到店铺门口,左右张望,然后回来小声说:“四害。”
  我和赛哥听到四害,都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说:“可怜了这些姑娘。她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小伙计说:“我给你说了,你出门可不能说是我讲给你的。四害手下上百号人,都是做老渣的,从外地坑蒙拐骗女娃子,骗到城里,就先让他糟蹋了,这小子坏透了,浑身流黄水。”
  我们交谈了有半个时辰,东家还没有睡醒来。我对小伙计说,我先回去,等明天再来和东家谈生意。
  我和赛哥沿着粉巷慢慢向前走着,看到街道边一家家门楼下都站着姑娘,她们一个个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到有人走近,就招手叫着:“来些,来些。”但是街道上行人稀少,日本人的到来,让人们走上大街都要担惊受怕。
  我把虎撑又戴在了手指上。
  在粉巷口,我看到了四害,四害的前后各有两个拿着枪的黑衣警察。四害的双手背在后面,扬起一颗滚瓜烂熟的脑袋,让秋日午后的阳光照着他一张蠢笨无知的脸。我和赛哥此前都和四害照过面,那天,我们和四害的人在楸树林中开打,我手持皮带,抽得四害手下的头号战将大牛满脸淌血,突然,日本人的飞机开始轰炸大同城。我总以为四害已经被炸死了,没想到他居然不屈不挠地活着,而且活得很滋润。
  狭路相逢,无可回避,我想了想,就用手指摇着虎撑,迎着四害走过去。
  四害看到迎面来了两个江湖郎中,丝毫也没有在意,街巷逼仄,他和我们擦肩而过。我正在暗暗庆幸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四害的喊声:“站住!”
  我和赛哥都站住脚步。我暗暗盘算着,如果发现情况不妙,就先发制人,一拳击打在四害的脖子上,把他的喉结打得塌陷下去。只要打准了他的喉结,他就必死无疑。然后,再一脚踢向距离我最近的那名警察的裆部,从他手中抢走步枪,我只需要三枪,就能够击毙剩下的三名警察,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能够击毙他们。这些穿着黑衣的警察我太了解了,都是饭桶。
  我可以在一眨眼之间,就击毙四害和他的四个保镖,我已经今非昔比,出手极狠,一出手就是杀招,绝不留活口。何况,今天是遇到了四害这种人。只是,我担心附近会有日本人,我如果开枪,日本人很快就会过来,到那时候,我和赛哥就无法逃走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就铤而走险,能多干一个就多干一个。
  我慢慢转过身,看到四害走到了我的身边,他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我,问道:“你是谁?”
  我用河南话说:“俺是郎中。”那日参加决斗的时候,我说的是雁北话,雁北话和陕北话发音相似,所以我会说。现在遇到四害,我改说河南话。河南话是比方人的官话,几乎人人都会说几句。而我当年跟着师父凌光祖在大别山,和冰溜子在做旧行,河南话说得非常顺溜。
  四害又问:“你是哪里人?”
  我说:“俺家在安阳。”
  四害问道:“什么安阳?我问的是你家在哪里?”
  我说:“俺就是说俺家,俺家就是在安阳。”
  四害睁着一双愚蠢而疑惑的眼睛看着我,眼睛黑衣警察说:“四哥,他说的对,河南就是有个安阳。”
  四害围着我转了一圈,我担心他会突然在背后偷袭我,如果那样,我就被动了。我学了这么久,就只学了一招,就是用拳头击打脖子,而除此而外,比如别人抱住我,我就没辙了。所以,我装着害怕的样子,也跟着四害转圈,始终和他保持着面对面的状态。
  四害用黄橙橙的眼睛,仰头盯着我说:“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我们见过面。”
  我陪着笑说:“老总说的啥话来,俺是个破郎中,哪里能认识老总这样的高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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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害问:“柴胡是你什么人?”
  我问:“柴胡?柴胡不是草药吗?俺认识它,它不认识俺。”
  四害又问:“你是干啥的?“
  我说:“俺是卖眼药水的郎中。”
  四害说:“不是的,我看你是跟着柴胡混社会的。”
  我说:“谁?跟着柴胡?柴胡长个光脸还是麻子脸,俺都不知道,咋能跟着他?”
  一个警察在四害耳边说了几句,我听不太清楚,好像是说他们有急事,不能在这里耽搁。我听到这里,略微有些放心。
  四害看我河南话说得很顺溜,又看到我手指上举着标志郎中身份的虎撑,他慢慢不再怀疑了,让我们走开。
  我们走过了粉巷后,就大步朝前,担心四害突然反悔。我们拐过了好几条巷子,看到四害没有追上来,这才放下心来。

  临近黄昏,我和赛哥来到了卖假虎骨居住的那个地方。很多天前的一个夜晚,我在他们的窗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了假虎骨的真相,其实就是骆驼骨头或者牛骨头。
  可是,那座房间里空无一人,地面上和土炕上蒙着一层土灰,他们已经搬走很久了。
  四害身边有人,保长暂时没发现,瘸腿老鬼子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决定,先干点那两个卖假虎骨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赛哥一直在大同的街道上转悠,可是,依然没有见到卖假虎骨的。
  这几天,有人要买眼药水,我们就卖;没有人买,我们就继续走。所谓的眼药水,其实就是武周山上的泉水,点到了眼睛里,没有好处,也没有害处。过去,很多江湖郎中卖的眼药水,其实都是山上的泉水,刚刚点进眼睛,让人感到一阵清爽,误以为是灵丹妙药,其实对疾病毫无帮助。
  这几天,我们几乎转遍了大同的大街小巷。虎爪和豹子家的大门依然紧锁着,门上的铁环已经生了一层红色的铁锈。当年和冰溜子加入晋北帮,接受考试的那一幕幕,重新浮上眼前,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冰溜子被处决了,虎爪和豹子在北面的山上,燕子生死不明。
  我们还来到了马巷张爱学家的院门口,张爱学家院门同样锁着。我们在这座不知道主人长什么模样的院子里,同样生活了很久,那一群活灵活现的妓女,他们都很凄惨。泼辣霸道的海棠花,现在在前线做军妓;性格温柔的杏花,不知道下落……还有陶丽,惨遭了日本人的酷刑。
  我们来到了大同监狱门外,看到了高高的围墙,和围墙上的电网,门口,还有两个背着枪的黑衣警察在守卫。不知道三师叔在不在哪里?如果三师叔在哪里,我们怎么才能营救出来?
  在江湖上浸泡了这么多年,我感觉我渐渐成熟长大了,也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然而,独当一面后,才知道江湖的艰险,每件事情都千头万绪,纷乱如麻。江湖老大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有一天早晨,我们见到了一个撒小帖的人。小帖,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广告。撒小帖,在江湖上就是指通过散发广告诱惑人去治病的行当。撒小帖今天在城市里还依然很普遍,尤其是在一些私立医院的周围。不敢说所有私立医院都是走江湖的游医,但绝大部分私立医院都是过去走江湖的游医,依靠坑蒙拐骗从你口袋里抢钱。有病,千万别去私人医院。江湖从来没有消亡,江湖一直存在。
  那个撒小帖的人站在十字路口,看到有人走过来,就递给你一张传单,上面写着祖传神医、药到病除之类的话。我一看到这张传单,和传单上吹嘘得云里雾里的内容,就知道遇着了江湖郎中。(话说,今天城市很多医院门口,还有人在撒小帖,其实这就是江湖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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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传单上还有治病的地址,我和赛哥正看着,就听到同样拿着传单的一个人对着发传单的人说:“俺娘得病好多年了,总是咳嗽,花了很多钱,都没有治好,不知道这位神医能不能治好?”发传单的人说:“我说能治好,你说我是吹牛;我说治不好,又担心错过了良医。你自己去看看吧,走进巷子,第三家,门口有棵钻天杨的那一家。”
  拿着传单的这个人走路没精打采,脸色蜡黄,就像大烟鬼一样。他听了发传单的这样说,就手持传单向巷子里走去。我和赛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了进去。
  走进了大院里,居然发现院子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一个手脚利索的少年安排人们坐在房檐下的凳子上。他说:“客官辛苦了。先喝杯茶,等候先生,先生在里面给人瞧病。”
  我一听他说话,一下子愣住了,但表面上装得不动声色。赛哥一见到他,也脸色有异。我知道赛哥认出人了。
  这个人,就是那个卖假虎骨的少年。
  他们的虎骨生意被三师叔戳穿后,又冒充江湖名医,给人治病。
  我们想看看他是如何骗人的,就不动声色地坐在房檐下等候。

  房间里坐着一个老者,老者慈眉善目,斑白头发,衣服鞋子上一尘不染,看起来非常干净整洁,看起来就像一名得道的高僧,或者一名儒雅的私塾先生。
  总而言之,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有着良好修养和道德的人。
  我没有问赛哥,但是从赛哥的眼神中,我知道这就是那个教给少年如何卖假虎骨的老者。
  老者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我没有见过,那天晚上也没有听到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我不明白她的路数。但是,我从赛哥的眼神中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和这一老一少是一伙儿的。
  大烟鬼排在我们的前面。
  不大工夫,大烟鬼就走进了房间里,我们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大烟鬼向老者叙说了他娘的病情。老者说:“你今天找到我,我算是找对人了。我家治疗咳嗽是祖传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咳嗽,只要吃了我的三服药,保证不再咳嗽。”
  大烟鬼说:“如果先生治好了我娘的咳嗽,那就是我家的观世音菩萨。”
  老者说:“我看你家境也不好,也不要你的钱,只给你写一副药方子,你去药房里抓药吧,我的这个药方免费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大烟鬼听到老者这么说,高兴得不得了,他连声音都哆嗦了,说道:“那我实在太感谢您了,我替我娘给您磕头了。”接着,我听见房间里传出了通通通三声闷响。
  老者说:“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你可万万不能这样做。”
  老者拿出毛笔,写了一张字条,交给大烟鬼,大烟鬼千恩万谢地接过去。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看出他们的骗局在哪里。这些人肯定是骗钱的,但是现在又说不要钱,免费开药方,这让我想不通。
  大烟鬼刚准备出门,那个女人问大烟鬼:“你识字吗?”
  大烟鬼说:“不识字。”
  老者说:“你不识字,我给你把药方念一遍,免得让药铺骗了你,收了你的钱,给了你不值钱的药。”
  女人拿着纸条,照着念了一番,什么当归呀防风呀远志呀,当念到“风灵子”的时候,她停了下来,问大烟鬼:“你知道风灵子吗?”
  大烟鬼说:“我不知道。”
  女人说:“这风灵子极为珍惜,是藏地冰山上才会长出的东西,比雪莲还要稀少。哎,你家亲戚中有开药铺的吗?”
  大烟鬼说:“没有。”
  女人说:“没有的话,那可就麻烦了,肯定会买到假药。风灵子因为稀少,很难买到,就有了假药。假药不但白花了钱,更重要的是耽搁了你娘的病。”
  大烟鬼问:“这可怎么办?”
  女人说:“好办,老先生手边还有从西藏来的风灵子,你求他卖给你。”
  这时候,老者一直装作在看书,看那种极为古老的线装书,纸页薄如蝉翼,颜色深黄,只有看这种书的人,才像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
  大烟鬼坐过去几步,来到老者的跟前,说:“请先生行行好,把你手中的风灵子卖点给我。”
  老者好像刚刚惊醒过来,他从黄色书页上抬起头,问道:“不是给你开过了药方吗?怎么还不赶快去抓药?”
  大烟鬼说:“先生,把你手中的风灵子卖点给我。”
  老者说:“不行,不行,那不行,我这点风灵子是要派上大用场,是从西藏带来给一个高官的。我给了你,岂不是失信于人!”
  大烟鬼说:“我要不完,只要一点点,能给我娘治好病就行了。”
  老者似乎犹豫不决,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唉,看在你是个孝子的份上,我就给匀一点给你吧,只收你二十块钱。”
  大烟鬼说:“我没有二十块钱,只有八块钱,这是我家全部的家当,我都带在身上了,给我娘看病。”
  老者说:“没有二十块钱,那可不行,二十块钱是最低价了,你在西藏买,也要二十块钱的。”
  大烟鬼显得很为难。
  一旁的女人说:“要不这样吧,先生先把风灵子给你,你拿回去给你娘治病。三天后,你娘病好了,把剩下的钱送过来。”
  大烟鬼一听,非常高兴,先不给钱,可以先拿药,天下还有这样的没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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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烟鬼拿着药方和风灵子离开了,赛哥跟着大烟鬼离开了。他想要看看,这个老者到底给大烟鬼开的是什么药方,设的是什么套。
  我们约好,黄昏在上次我们和四害打架的那片树林边碰面。
  大烟鬼和赛哥离开后,我走进了房屋里。
  老者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含着戒备,但是那种戒备转瞬即逝,马上就变得眼神平和,他用一种很稳很稳的目光望着我,那是一种见过大风大浪的,洞悉一切的目光。那眼光似乎在告诉我:我什么都知道。
  老者问:“你要看什么病?”
  我说:“给我爹看病。”
  他问:“你爹怎么了?”
  我说:“我爹气喘。”
  他说:“我给你开个药方,按照药方上抓药,吃几天就好了。”
  他用毛笔在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写着,写了几味药,然后交给我。我一看,上面都是常见的中药,我跨出房门。我想着那个女人会叫住我,就像刚才叫住大烟鬼一样,给我设套,让我掏钱,但是没有。他们任我走出了房门。奇怪了,难道这个药方是他们白送我的?
  我没有走远,坐在了房檐前,想看看他们还会怎么骗人。我听见房间里老者在对女子说:“那是吃搁念的,淤了。”这是一句江湖黑话,意思是:那是个江湖中人,快点赶走。
  怪不得老者不向我要钱,原来他看出来我是吃搁念的。这老者果然厉害,看来是在江湖上骗人骗了一辈子,居然一看就能够知道我是江湖中人。我想,刚才我肯定是在什么地方露出行藏,让他起疑了。
  其实,长期混迹江湖的人,就像长期从事某一种职业的人一样,身上总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后来的人们把这叫做气质。长期从事教师的人,眼神怯懦,谨小慎微;长期从事警察的人,眼光凶狠,做派霸蛮;而妓女走在大街上,人们都能认出来,不是她们的穿着有多暴露,而是她们身上散发着一股妖气;小偷走在大街上,总是被江湖中人识破行藏,因为他们看人的眼光总是很“溜”,从不与你对视。
  但是,我想,他起疑了又怎么样?他只知道我是江湖中人,只会把我当成偷学技艺的,而不知道我是冲着他来的,想要他的命。
  女子走了出来,看到我坐在房檐下的砖头台阶上,故意不看我说:“拿到药方的人就赶快离开,后面还有人要讨药方,别挡住了别人的路。”
  我只好悻悻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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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江湖八大门中,走方郎中属于皮门,这种卖假药给人胡乱开药方的,叫做挑汉儿的。
  挑汉儿的在江湖上从来就没有灭绝,今天的他们早就不摇着虎撑走街串巷了,而是穿着白大褂,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三甲医院。他们披着一张救死扶伤的外衣,骨子里赶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我在外面兜了一大圈,看到后面没有人跟踪,天色也不早了,就又回到那条小巷里。
  夕阳西下,照着西边的房屋,把影子印在东边的围墙上,几只乌鸦落在枝头上,呱呱叫着,声音像石头一样砸在青石板浦城的街面上。
  我顺着西面的墙壁向前走,看到房屋的影子已经印上了墙头,黑夜很快就要来临了。
  我来到中午挑汉儿的所在的那座院子,却发现这里已经人去院空,老者带着他手下的那些人跑了。
  怎么会跑了呢?他们不是在这里给人开药方吗?他们怎么说走就走呢?即使他们识破了我是吃搁念的,那也犯不着跑路啊。
  我在院子里找来找去,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任何线索能够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我实在太大意了,我想着既然开门做生意,房租呀家具呀总会有一些的,而且我看到他们的生意这么好,怎么可能说跑就跑呢?
  我实在太后悔了,后悔得直拍自己的脑袋。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伙挑汉儿的,怎么能又让他们溜走的?
  我把我们今天见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回忆了一遍,觉得他们完全不应该就此逃跑。
  我走出院门,茫然地走在巷道上,突然看到远处急匆匆本来了几个人。他们绕过我,径直跑进了那座空荡荡的院子里。我感觉这里面有事情,就赶紧跟在他们的后面。
  他们跑进了院子里后,看到里面没有一个人,和刚才的我一样感到诧异。他们开始大声咒骂,看到院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就砸什么东西。
  我问其中一个瘦长个:“你们怎么了?”
  瘦长个说:“老东西向我拿了我十块钱,给了我一包什么风灵子。我拿回家准备熬药给我娘喝。我娘拿着风灵子说,这不就是槐树籽吗?我还不相信呢,我娘说,要不拿到药铺让先生看看。我拿到了药铺,先生见了后也说,这就是槐树籽,一分钱能够买一竹笼。先生还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哪种药叫风灵子。我一想,上当了,就赶过来。”
  另一个赤红脸膛的汉子也气愤地说,老者卖给了他一剂药,收了他十块钱,说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他拿到药铺让先生一看,先生说,这就是稻谷。一块钱能买一麻袋。
  那时候的北方人很少见到过稻谷。黄河以北不长稻子,只长麦子。
  还有一个矮瘦子,也在这样说,他说他的钱也被骗了,估计这些骗子早就离开大同了,“算了,只能自认倒霉。”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伙挑汉儿的为什么要跑路,他们不跑路,就会被打死。
  我去邻居家询问,邻居说,这伙人今天早晨才住进这座院子,这座院子以前没人居住,主人去了南方躲日本人。因为院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主人走的时候连院门都没有上锁,谁都可以进来。
  原来是这样。
  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他们呢?

  瘦长个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我一个人慢慢走向那片树林子。太阳落了下去,远处升起了缕缕炊烟,我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重。
  来到树林边,天色已经一片昏暗,但是我没有看到赛哥。
  赛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赛哥能够平安过来。
  突然,身后传来了叫骂声:“日你妈,你想干啥,你想干啥?”
  我回过头去,看到赛哥把一个人打倒在地,正在用脚踹。
  我跑过去,赛哥说:“这个人一直在后面跟着你,鬼鬼祟祟,从你离开那条小巷子,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你。”
  我一看,这个人居然是那个矮瘦子,他刚才和大烟鬼、赤红脸膛一起骂挑汉儿的。而我离开了那条巷子后,他却一直在后面跟着我。
  这个矮瘦子肯定是和老者是一伙的。
  我把矮瘦子从地上拎起来,一直把他推到了树干上。他的背脊靠着树干,一步也不敢动。
  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矮瘦子说:“我是路过的。”
  赛哥踢了矮瘦子一脚:“日你妈的,路过的你还跟踪,还跟踪了这么久?”
  矮瘦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闭口不言。
  我在身上摸着,摸出了一把剃须刀。因为进城门的时候,鬼子和汉奸都会搜身,别的武器不能带,我只能带一把剃须刀,指望着关键时刻能够起到作用。
  我把剃须刀打开,刀刃离开了木质刀把。我手持刀把,把剃须刀的刀刃凑近了矮瘦子的脖子,我问:“谁派你来的?”
  矮瘦子不说话。
  我手上加劲,刀刃刺破了皮肤,血液流下来,矮瘦子惊恐地说:“哥呀,哥呀,我不想来,是他逼我来的。”
  我问:“谁派你来的?”
  矮瘦子说:“老德。”
  我又问:“老德是干什么的?”
  矮瘦子说:“开药方子的。”
  现在看来,这伙挑汉儿的是一个团伙,团伙里有那个发传单的少年,江湖上叫做撒幅子的;有那个在老者身边伺候的,其实就是托儿,江湖上叫做敲家子;有那个给人胡乱写药方子,骗人钱财的老者,江湖上叫做掌穴儿的。还有这个矮瘦子,但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我问:“你在做什么?”
  矮瘦子说:“我是二门子。”
  我明白了,二门子是江湖黑话,意思就是给病人指路,给病人带路的,通常也装着病人,其实也是托儿。
  这其实就是一个医托团伙。几百年来,医托的骗术一直没有改变,现在的医托团伙,还是这样的组织机构,还是这样的骗人方式。
  李幺傻在《暗访十年》第二季里,曾经写过一章《暗访黑医团伙》,大家可以阅读这一章,然后与这里所写的挑汉儿的进行对比,就会感觉到《暗访十年》中所写到的,是这里挑汉儿的加强版,组织机构更为庞大,人员更为众多,但骗术如出一辙。
  我说:“带我去找他们,如果找不到他们,我就一刀割断你的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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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 14:1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赛哥一边一个,把二门子夹在中间,向前走去。二门子的手掌很小很细,就像鸡爪子一样,我一用劲,都会捏碎了它。
  我问二门子:“你们这一伙有几个人。”
  二门子说:“四个。”
  我心想,那就是撒幅子、二门子、敲家子、掌穴儿。这是一套完整的挑汉儿的骗钱机构,撒幅子的拦住行人发野广告;二门子把行人带到行骗地点;敲家子旁敲侧击,诱惑行人自愿掏钱;掌穴儿装着是个医术很高的郎中,专治疑难杂症,给你开药方,让你用很多的钱买他很普通的药,有的甚至是树皮草根。
  这就是今天一整套的医托链条。
  过去,因为城市人口稀少,住所固定,地形也不复杂,挑汉儿的要一天换一个地方,免得被人抓住了痛殴;而现在,城市里人群众多,城中村像迷宫一样,道路四通八达,医托们住在城中村,专骗进城看病的乡下人,就算把你骗了,掏光了你身上所有的钱,你也很难找到他们。
  我问二门子:“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
  二门子说:“种地的农民。”
  我问:“你们卖药只是最近的事情,以前还卖过别的东西,我都清清楚楚。这里没有人烟,黑灯瞎火,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就一刀割断你的喉咙,把你丢在野地里喂狗,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二门子的鸡爪子在我的掌心颤抖了一下,他说:“大哥我不敢说假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问:“你们除了卖假药,还卖过什么?”
  二门子说:“还做过老烤,开过花柳座子。”
  我明白,这个又矮又瘦的小子没有说假话。做老烤,前面写过了,就是卖虎骨;开花柳座子,就是找间小黑屋,治疗性病。性病的种类很多,什么淋病、非淋、尖锐湿疣、梅毒等等,那时候还没有艾滋病,过去的人对性病没有区分这么多,统一叫做花柳病。
  现在的人,提起性病都害怕,而过去的人,更是谈之色变。现在有安全套,嫖娼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保护自己,妓女也知道保护自己,我在《暗访十年》第一部写到“暗访妓女群落”的时候,还写到了十年前的一些妓女不知道用安全套,站街女在街边拉个嫖客,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脱了裤子就做,几分钟就完事,用纸一擦,就去找下一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有性病,就会引起连锁反应,不知道会传染多少人。而要放在民国年代,根本就没有安全套,人们更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所以,那时候的妓女和嫖客得了花柳病的,死亡不在少数。
  皮门的这些走方郎中怎么治疗花柳病?就是找间黑屋子,放上几个瓶子,瓶子里装着药水。他们到处张贴野广告,什么“专治花柳,祖传秘方”,什么“花柳克星,药到病除”。这和今天的江湖医生是一样的招式,今天的江湖医生在公共厕所、电线杆上、街边巷口,也贴上野广告,什么“老军医专治各类性病”,现在的人都被医生骗怕了,有个头疼脑热去趟医院,就要花成百上千,但是人们普遍对人民子弟兵有好印象,对老军医更是有想象中的好印象,认为这些人忠诚可靠,所以,现在的江湖医生都说自己是老军医。
  过去的江湖性病医生来自哪里,我不知道;现在的江湖性病医生都来自福建莆田,他们的前身是渔民。他们不打鱼了,改作性病医生,其实,他们连性病的种类,都没有搞清楚。
  过去,那些号称能够治疗性病的走方郎中,出了到处贴野广告,发野广告外,还在集市上大肆宣传性病的危害和性病的特征,他们故意夸大其词,身上长个小疙瘩,就敢说这是性病的特征。听到的人和自己一对照,吓坏了,赶紧去他们的花柳座子里治疗。花柳座子是句江湖黑话,意思是说治疗花柳病的小屋子。花柳座子里坐着掌穴儿的,掌穴儿的装模作样给你诊断,故意说得很吓人,说你活不过几天了。你一听,吓坏了,赶紧求他们治疗,有多钱都会掏多钱。
  掌穴儿的一看忽悠成功了,就开始卖他的药,从瓶子里给你倒一小杯药水,让你喝下去,然后回去观察情况。说起来也奇怪,你回去后,症状果然减轻了,也不那么难受痛苦了,你就更相信遇到神医了。于是,第二次,你拿着钱再去找他,再买他瓶子里的药水。他继续收钱,继续给你倒一点……过了一月两月,花柳病还没有治好,而你早就债台高筑,过去质问他,他说,你本来都是在阎王爷那里报到的人,因为有了他的药水,你才能活到现在。因为你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就相信了他的话,继续买他的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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